太平廣記
卷第一百四十九 定數四
曲思明 馬游秦 蕭華 一行 術士 杜鵬舉 李棲筠 杜思一溫一 柳及 韋泛
曲思明
趙冬曦任吏部尚書。
吏部參選事例,每年銓曹人吏,舊例各合得一員外。
及論薦親族,眾人皆悉論請。
有令史曲思明一人,二年之內,未嘗有言。
冬曦謂曰:「銓曹往例。」
各合得一官,或薦他人亦得。」
思明又不言,但唯而退。
冬曦益怪之。
一日又召而謂曰:「以某今日之勢,三千餘人選客,某下筆,即能自貧而富,捨賤而貴,饑之飽之,皆自吾筆。
人人皆有所請,而子獨不言何也?」
思明曰:「夫人生死有命,富貴關天。
官職是當來之分,未遇何以悵然?三千之人,一官一名,皆是分定,只假尚書之筆。
思明自知命未亨通,不敢以閒事撓於尚書。」
冬曦曰:「如子之言,當賢人也,兼能自知休咎耶?」
思明曰:「賢不敢當。
思明來年,始合於尚書下授一官,所以未能有請也。」
冬曦曰:「來年自授何官?」
思明曰:「此乃忘之矣!」冬曦曰:「如何?」
思明曰:「今請於階下書來年於尚書下授官月日,及請授俸料多少,亦請尚書同封記。
請壞廳上壁,內書記,卻泥封之。
若來年授官日,一字參差,請死於階下。」
乃再拜而去。
冬曦雖不言,心常怪之要誕,常擬與注別異一官。
忽一日,上幸一溫一 泉,見白鹿升天,遂改會昌縣為昭應,敕下吏部,令注其官。
冬曦遂與思明注其縣焉。
及事畢,乃召而問之曰:「昨上幸一溫一 泉,白鹿升天,改其縣為昭應,其縣與長安萬年不殊,今為注其官。
子且妄語,豈能先知此乎?」
思明拜謝曰:「請尚書壞壁驗之。」
遂乃拆壁開封,看題云:來年某月日,上幸一溫一 泉,改其縣為昭應,蒙注授其官,及所請俸料。
一無差謬。
冬曦甚驚異之。
自後凡有事,皆發使問之,莫不神驗。
冬曦罷吏部,差人問思明,當更得何官。
思明報云:向西得一大郡。
且卻後旬日,上召冬曦,問一江一 西風土。
冬曦奏對稱旨,乃曰:「冬曦真豫章父母。
遂除一江一 南觀察使。
到郡之後,有事發使問之,無不克應。
卻後二年,疾病危篤。
差人問之,思明報云:「可部署家事。
冬曦知其不免,其疾危困而卒。
(出《會昌解頤》)
趙冬曦任吏部尚書。
吏部參與選拔官員的事情,每年選拔官員的府署,按照貫例可以各選拔一個員外。
等到議論推薦自己的親族,大家都請求推薦。
有一個令史叫曲思明的人,二年之內,沒聽說他推薦自己或別人。
冬曦對他說:「選拔官員的慣例。
各府署應該得到一個官位,或者推薦別人也有些好處。」
思明還是不說,只亨呵答應著就退出了。
冬曦更加奇怪。
有一天又召他來對他說:「憑我現在的權勢,在三千多人的選客中,只要我動動筆,就能從貧到富,丟棄貧賤得到富貴,或饑或飽,都決定在我這支筆上,每個人都有所請求,然而唯獨你不說話,是什麼原因呢?」
思明說:「人的生死是由命運來決定的;富貴是由天定的,官職應該來就來了,沒有當上何必惆悵呢?三千多人,一官一名,這都是命運決定的,只是借尚書您的筆。
我自己知道我的命運還沒亨通,所以不敢拿閒事來打擾您了。」
冬曦說:「如果像你說的那樣,你真是個賢人,能不能知道自己的禍福呢?」
思明說:「賢人不敢當,思明來年,才應當在尚書下被授予一官,所以一直也沒有請求。」
冬曦說:「來年將當什麼官?」
思明說:「這個事我忘了。」
冬曦說:「為什麼這樣?」
思明說:「現在請讓我在這裡寫下來年在尚書手下授官的月日,以及授俸祿多少,再請尚書一同封存。
請你把客廳的牆上挖開一小塊,在裡面藏上這些字記,再找泥封上,假如來年授官的日期有一字之差,我就死在這階下。」
就拜辭走了。
冬曦嘴上沒說什麼,可心裡卻怪他太狂妄荒誕了。
常常想要另外批注別人作官。
忽然有一天,皇上到一溫一 泉來了。
看見白鹿升天,於是改會昌縣為昭應縣,敕令下達到吏部,令批注那裡的官,冬曦馬上就給思明批注到那個縣去了。
等到這事完結,就召思明來問他說:「昨天皇上去一溫一 泉,白鹿升天,改那裡的縣名叫昭應。
那個縣和長安一萬年也不會相同,現在我已經為你登記到那裡當官,你說的話不是瞎話嗎,怎麼能預先知道呢?」
思明拜謝說「請尚書你把牆挖開檢驗一下吧!」立刻拆了牆上封記打開驗看,只見思明寫道:「來年某月日,皇上到一溫一 泉,改其縣為昭應,蒙注授其官,還有所授的俸祿。
無一字之差。
冬曦非常驚異,從這以後有什麼事,都派人問思明,沒有不像神靈那樣應驗的。
冬曦被免去吏部尚書的職務,派人去問思明,該再當什麼官。
思明回報說:向西將在一個大郡作官。
過了十多天,皇上召見冬曦,問他一江一 西地方的風土人情,冬曦回答很附合皇上的心意,就說:「冬曦真是豫章的父母啊。」
於是提升他作一江一 南觀察史。
到郡府之後,有事還要派使臣去問思明,沒有一次不應驗的。
又過了二年,冬曦得病很重,派人問思明,思明回報說:「可以部署安排家事了。」
冬曦知道自己不會好了,直到疾病越加嚴重而死。
馬游秦
吏部令史馬游秦,開元中,以年滿當選。
時侍郎裴光庭,以本銓舊吏。
問其所欲,游秦不對。
固問之,曰:「某官已知矣,不敢復有所聞。」
光庭曰:「當在我,安得之?」
游秦不答,亦無懼色。
光庭怒曰:「既知可以言乎。
游秦曰:「此可誌之,未可言之。」
乃命疏其目,藏於楹棟之間,期注唱後而發之。
後老君見於驪山,鑾輿親幸其地,因改會昌縣為昭應縣。
光庭以舊無昭應之名,謂游秦莫得而知也,遂補其縣錄事。
及唱官之日,發棟間所誌之書,則如其言爾。
(出《前定錄》)
吏部令史馬游秦,開元年間,因在任年滿應當另選官。
當時的侍郎裴光庭,按老規矩從舊官吏中選拔。
問馬游秦有什麼要求,游秦不回答,裴光庭一再追問,游秦才說:「我已經知道自己要當什麼官了,不敢再說什麼了。」
光庭說:「你當什麼官由我決定,你怎麼會知道。」
游秦不回答,也沒有害怕的神色。
光庭氣憤地說:「既然知道,可以說說嗎?」
游秦說:「這事可以記下來,不能說出來。」
於是就讓他寫出作什麼官等有關的事,收藏在楹棟之間,等到批注宣佈之後再拿出來。
後來太上皇到驪山,鑾駕車馬親到那個地方,就改會昌縣為昭應縣。
光庭認為以前沒有昭應縣的名,游秦沒有辦法知道,就補游秦為昭應縣錄事。
等到公佈任命官職敕令那天,把藏在楹棟裡所記下來的文書打開一看,則與馬游秦所說的完全相同。
蕭 華
蕭華雖陷賊(「賊」原作「城」,據明抄本改。
)中,李泌嘗薦之。
後泌歸山,肅宗終相之。
唯舉薛勝掌綸誥,終不行。
或問於泌,泌云:「勝官卑,難於發端。」
乃置其《拔河賦》於案,冀肅宗覽之,遂更薦。
肅宗至,果讀之,不稱旨,曰:『天子者君父。
』而以天子玉齒對金錢熒煌乎?」
他日復薦,終不得。
信命也。
(出《感定錄》)
蕭華雖然陷入賊人的隊伍中反抗過朝廷,但李泌曾經推薦他到朝廷作官。
後來李泌上山隱居,肅宗終於請蕭華作了宰相,蕭華只推舉薛勝掌管吏部,始終沒有用。
有一次蕭華去問李泌,李泌說:「薛勝官運太低,很難作大官。」
後來蕭華就把他寫的《拔河賦》放在書案上,希望肅宗能看到,就再一次推薦。
肅宗來了,果然讀了《拔河賦》,可是不符合皇帝的心意,說:「天子好比你們的父親,而天子的玉齒怎麼能聽憑你們這些人的擺佈呢?」
以後又一次推薦,最終還是不同意,於是信命了。
一 行
沙門一行,開元中,嘗奏玄宗云:「陛下行幸萬里,聖祚無疆。」
故天寶中,幸東都,庶盈萬數。
及上幸蜀,至萬里橋,方悟焉。
(出《傳載》)
一個和尚叫一行,在開元年間曾經上奏玄宗說:「陛下如果走到萬里,就會聖福無疆。」
所以在天寶年間,到了東都,百姓達到上萬,等他到了蜀地,走到萬里橋,才領悟了一行的話。
術 士
玄宗時,有術士,云:「判人食物,一一先知。」
公卿競延接。
唯李大夫棲筠不信,召至謂曰:「審看某明日餐何物。」
術者良久曰:「食兩盤糕糜,二十碗桔皮湯。」
李笑,乃遣廚司具饌,明日會諸朝客。
平明,有教(「教」明抄本,陳校本作「敕」。
)召對。
上謂曰:「今日京兆尹進新糯米,(原本「米」下有「糕」字,據明抄本刪。
)得糕糜,卿且唯(「唯」字明抄本,陳校本作「住」。
)吃。」
良久,以金盤盛來。
李拜而餐,對御強食。
上喜曰:「卿吃甚美,更賜一盤,又盡。」
既罷歸,腹疾大作,諸物絕口,唯吃桔皮湯,至夜半方愈。
忽記術士之言,謂左右曰:「我吃多少桔皮湯?」
曰:「二十碗矣。」
嗟歎久之,遽邀術士,厚與錢帛。
(出《逸史》)
玄宗在位的時候,有一個術士,有一種特殊技能。
他說:「判斷別人吃什麼東西,全都能預先知道。」
宮中的公卿大人們都爭著請他。
只有大夫李棲筠不信他的話。
把術士召來問他說:「你看看我明天吃什麼東西?」
術士思考了半天才說:「你吃兩盤粘糕。
二十碗桔皮湯。」
李大夫笑了,就讓廚師準備飯菜,第二天請朝中大臣作客。
第二天天一亮,有詔書下來讓李大夫進宮。
皇上對他說:「今天京兆尹剛進獻了新糯米,做了粘糕,你只管吃吧。」
好半天,用金盤盛來了,李大夫拜謝就吃,面對皇上勉強吃下去。
皇上很高興,說:「我看你吃得挺香,再給你一盤。」
又吃光了。
吃完回府,肚子痛得很厲害,什麼東西也吃不下去,只有喝桔皮湯才行,直到半夜才好。
突然想起術士的話,對左右侍奉的人說:「我喝了多少桔皮湯?」
回答說:「二十碗了。」
李大夫長吁短歎了很長時間,命令馬上邀請術士,送給了他很多財物。
杜鵬舉
杜相鴻漸之父名鵬舉,父子而似兄弟之名,蓋有由也。
鵬舉父(原本無「父」字,據明抄本補。
)嘗夢有所之,見一大碑,雲是宰相碑,已作者金填其字,未者刊名於柱上。
有杜家兒否?曰:「有。」
任自看之。
視之,記得姓下有鳥偏旁曳腳,而忘其字,乃名子為鵬舉。
而謂之曰:「汝不為相,即世世名字,當鳥旁而曳腳也。」
鵬舉生鴻漸,而名字亦前定矣,況其官與壽乎?(出《集話錄》)
宰相杜鴻漸的父親名叫鵬舉。
父子的名象兄弟的名,這是有緣由的。
鵬舉的父親曾作過一個夢,在夢中他要出門,出去後看見一個大碑,說是宰相碑,已經被作者填上了金字,碑文和末尾寫了很多姓名。
他就問:「有杜家的子弟嗎?」
回答說:「有。」
讓他自己隨便看,他就看起來,只記得姓的下面有鳥,偏旁拽腳,但忘了是什麼字,這個名的兒子是鵬舉。
那人就對他說:「你不是宰相,這是代代流傳的名字,應該是鳥字旁邊有拽腳。」
鵬舉生下鴻漸。
然而連名字也是以前定下來的,況且官職和壽命呢?
李棲筠
李大夫棲筠未達,將赴選。
時揚州田山人,煙霞之士也,頗有前知。
往見之,問所得官。
答曰:「宣州溧一陽一尉。」
李公曰:「某朝列之內,亦有親故。
所望之官,實不至此。」
良久曰:「勝則不可。
某亦未審,將一書與楚州白鶴觀張尊師,師當知矣。」
李公至,尋得觀院,蒿蓁塞徑,若無人居。
扣門良久,方有應者,乃引入,見張生甚古。
叟曰:「田子無端,妄相告郎君語。
郎君豈不要知官否,彼雲何?」
曰:「宣州溧一陽一尉。」
曰:「否,魏州館陶主簿。
然已後任貴,聲華煊赫,無介意於此也。」
及到京,授溧一陽一尉,李公驚異,以為張道士之言不中。
數日,敕破銓注,改館陶主簿,乃知田張相為發明。
後兩人皆不知所之。
田生弟作一江一 州司馬,名士顒。
(出《逸史》)
大夫李棲筠還沒有作官時,將要進京參加選官。
當時揚州有個姓田的山人,是很出名的隱士,很有預見的能力。
李棲筠就去拜訪他。
問他自己將得到什麼官職。
田隱士回答他說:「可作宣州溧一陽一縣縣尉。」
李棲筠說:「我在朝廷的大臣裡面也有親戚和朋友,所希望得到的官職,實在不僅僅是這麼個小官。」
田隱士好半天才說:「官太大不行。
不過我也沒有仔細思考,我寫封信給楚州白鶴觀的張師父,師父能知道。」
李棲筠到了楚州找到白鶴觀,那裡蒿草和榛柴堵塞了道路,好像沒有人住似的,敲門敲了半天,才有人答應,開門人把李棲筠領進去,見張師父是個年歲很大的老人。
老人說:「姓田的無緣無故,一胡一 亂講了一些話;你不是要知道將當什麼官嗎?他怎麼說的?」
李棲筠說:「他說我將當宣州溧一陽一縣尉。」
老人說:「不對。
將作魏州館陶主簿,但是以後就會當大官,聲名顯赫,不要介意現在的小官。」
等到了京城,被授予溧一陽一縣尉。
李棲筠驚奇怪異,以為張道士的話不准。
過了幾天,皇上下敕令廢除以前的批注,改為館陶主簿。
這才明白田張兩個都有道理。
後來兩個人都不知道去向。
田的弟弟作一江一 州司馬,名叫士顒。
杜思一溫一
貞元初,有太學生杜思一溫一 ,善鼓琴。
多游於公侯門館,每登臨宴,往往得與。
嘗從賓客夜宿城苟家觜。
中夜山月如畫,而遊客皆醉,思一溫一 獨攜琴臨水閒泛。
忽有一叟支頤來聽。
思一溫一 謂是座客,殊不回顧。
及曲罷,乃知非向者同游之人,遽置琴而起。
老人曰:「少年勿怖,余是秦時河南太守梁陟也,遭難,身沒於此中。
平生好鼓琴,向來聞君撫琴,弦軫清越,故來聽耳。
知音難遇,無辭更為我彈之。」
思一溫一 奏為《沉湘》。
老人曰:「此弄初成,吾嘗尋之,其間音指稍異此。」
思一溫一 因求其異。
隨而正之,聲韻涵古,又多怨切,時人莫之聞也。
叟因謂思一溫一 曰:「君非太學諸生乎?」
曰:「然。」
叟曰:「君何不求於名譽,而常為王門之伶人乎?」
思一溫一 竦然曰:「受教。
且問窮達之事。」
叟曰:「余之少子,主管人間祿籍,當為君問之。」
此後二日,當再會於此。
至期而思一溫一 往見,叟亦至焉。
乃告曰:「惜哉,君終不成名,亦無正官。
然有假祿在巴蜀,一十九年,俸入不絕。
然慎勿為武職,當有大禍,非禳所免。
誌之誌之。」
言訖,遂不見。
思一溫一 明年又下第,遂罷舉,西遊抵成都,以所藝謁韋令公。
公甚重之,累署要籍,隨軍十七八年,所請雜俸,月不下二萬。
又娶大將軍女,車馬第宅甚盛。
而妻父嘗欲思一溫一 在轅門,思一溫一 記老人之言,輒辭不就。
後二日,密請韋令公,遂補討擊使。
牒出方告,不敢復辭。
而常懼禍至,求為遠使,竟不果。
及劉辟反叛時,思一溫一 在鹿頭城。
城陷,為官軍所殺。
家族不知所在也。
(出《前定錄》)
貞元初年,有一個太學生叫杜思一溫一 。
很擅長彈琴。
多半時間都在公侯門館裡遊樂。
每次在宴會上彈奏,都得到讚賞。
有一回曾隨著賓客們在城外的苟家觜夜宿,夜晚山林幽靜月光如銀,真是美麗如畫。
這時遊客們都醉了,唯獨思一溫一 帶著琴在水邊彈琴。
忽然有一個老人手支面頰來聽。
思一溫一 以為是以前聽琴的遊客,根本不回頭看,等到曲子彈完,才知道那老人並不是以前的遊客。
馬上放下琴站起來。
老人說:「少年不要慌,我是秦朝時的河南太守梁陟。
遭遇禍患,隱沒在這裡。
我這一生也喜歡彈琴,以前聽你彈琴,聲音清新悅耳,所以才來聽。
人這一生很難遇到知音,請不要推辭再給我彈奏一曲。」
思一溫一 又給他彈了一首《沉湘》。
老人說:「這支曲子剛寫成時,我也曾試著彈過,其中有些音符指法和你彈的稍有不同。」
思一溫一 就請他指出不同的地方,接著就糾正了。
這支曲古樸曲雅,又含有淒怨的情調,當時的人是沒有聽到過的。
老人就問思一溫一 說:「你不是太學生嗎?」
回答說:「是。」
老人說:「你為什麼不求點功名,反而常常給王侯們演奏呢?」
思一溫一 顯出恭敬的樣子說:「請指教。」
然後又問有關窮富官運等事。
老人說:「我的小兒子主管人間俸祿名冊。
我應該給你問問,這以後二天,咱們再在這兒相會。」
到了那天。
思一溫一 去會見,老人也到了,就告訴他說:「太可惜了,你最終不能成名,也當不上真正的官,但是有假俸祿在巴蜀。
共十九年,收入不斷,但要小心不要作武官,該當有大禍,並不是祈禱就能免除的。
記住記住!」說完,立刻就不見了。
思一溫一 第二年又沒考中,於是不考了,往西遊覽到達成都。
憑他彈琴的技藝拜見了韋令公。
韋令公很看重他,多次把他的名寫在主要官員的名冊上,隨軍十七八年,所得到的各種俸祿,每月都不少於二萬。
又娶了大將軍的女兒,車馬房子都很多。
但他的妻父常想讓思一溫一 在軍隊裡謀個職務,思一溫一 牢記老人的話,堅決推辭不幹。
過了兩天,大將軍偷偷地請求韋令公,於是就給思一溫一 補了個討擊使的職務,公文已經發出了才告訴思一溫一 。
思一溫一 也不敢再推辭了,但他還是常常害怕大禍到來。
要求作遠方的討擊使,竟不答應。
等到劉辟反叛朝廷時候,思一溫一 正好在鹿頭城,城被攻陷,思一溫一 也被官軍所殺,家屬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柳 及
柳及,河南人,貞元中進士登科殊之子也。
家於澧一陽一。
嘗客遊至南海。
元帥以其父有名於縉紳士林間,俾假掾於廣。
未幾,娶會長岑氏之女。
生一男,名甑甑。
及以親老家遠,不克迎候,乃攜妻子歸寧於澧一陽一。
未再歲後,以家給不足,單車重遊南中,至則假邑於蒙,於武仙再娶沈氏。
會公事之郡,獨沈氐與母孫氏在縣廨。
時當秋,夜分之後,天晴月皎。
忽於牖中見一小兒,手招沈氏曰:「無懼無懼,某幾郎子也。」
告說事狀,歷然可聽。
沈氏以告其母。
母乃問是何人,有何所請。
答曰:「某甑甑也,以去年七月身死,故來辭別。」
凡人夭逝,未滿七歲者,以生時未有罪狀,不受業報。
縱使未即托生,多為天曾權祿驅使。
某使當職役,但送文書來往地府耳。
天曹記人善惡,每月一送地府,其間有暇,亦得閒行。」
沈氏因告曰:「汝父之郡會計,亦當即至。」
俄爾及歸,沈氏具告。
及固不信,曰:「荒徼之地,當有妖怪,假托人事,殆非山一精一木魅之所為乎?」
其夕,即又於牖間以手招及。
及初疑,尚正辭詰之,乃聞說本末,知非他鬼,乃歔欷涕泗,因詢其夭橫之由。
答曰:「去年七月中,戲弄得痢疾,醫藥不救,以致於此,亦命也。
今為天曹收役,亦未有托生之期。」
及曰:「汝既屬冥司,即人生先定之事可知也,試為吾檢窮達性命,一來相告。」
答云:「諾。」
後夕乃至,曰:「冥官有一大城,貴賤等級,鹹有本位,若棋布焉。
世人將死,或半年,或數月內,即先於城中呼其名。
時甑甑已聞呼父名也,輒紿而對。」
既而私謂沈氏曰:「阿爺之名,已被呼矣,非久在人間。
他日有人求娶沈氏者,慎勿許之。
若有姓周,職在軍門者,即可許之,必當偕老,衣食盈羨。」
其餘所述近事,無不征驗。
後一夕又來曰:「某以拘役有限,不得到人間。
,從此永訣矣。」
言詞淒愴,歔欷而去。
後四月,及果卒。
沈氏尋亦萍泊南海。
或有求納者,輒不就。
後有長沙小將姓周者,部本郡錢帛,貨殖於廣州,求娶沈氏。
一言而許之。
至今在焉。
平昌孟弘微與及相識,具錄其事。
(出《前定錄》)
柳及是河南人,貞元年間的登科進士柳殊的兒子。
家在澧一陽一,曾經到南海遊覽,元帥因為他父親在官僚紳士中很有名望,就讓他在廣州作了個假署員。
不久,娶了會長岑家的女兒。
生了一個男孩,取名甑甑。
柳及以親戚老人離家太遠,不能接來一起住的名義,帶著妻和子回到澧一陽一安居。
還沒過第二年,又以家裡供給不足的名義,自己乘一輛車重遊南海。
到了以後謊說家在蒙山。
在武仙又娶了沈氏。
柳及在郡府作會計,獨有沈氏和她的母親在縣裡的公館住。
當時正是秋天,夜幕降臨之後,天晴月皎。
忽然在窗戶裡看見一個小孩,用手招呼沈氏說:「不要怕,不要怕,我是你丈夫的孩子。」
他說的話和表情態度,都清清楚楚。
沈氏把這事告訴了他的母親。
她母親就問那小孩是什麼人,有什麼要求。
小孩回答說:「我叫甑甑,去年七月死的,所以來辭別。
凡是未成年死的人,沒有滿七歲,因為活著的時候沒有什麼罪過,就不受什麼報應。
即使不能馬上托生,大多數被天曹有權勢的人所驅使。
我也當了差役,只送文書來往於地府間,天曹記錄人間的善和惡,每月都送給地府一次。
這其間有空暇的時間,也可以閒溜一會兒。
沈氏就告訴他說:「你父親在郡裡當會計,馬上就要回來了。」
不一會柳及回來,沈氏就把事情全都告訴了柳及。
柳及不信,說:「荒郊野外,該是有妖怪假托人事,怎麼知道不是山一精一鬼魅幹的事呢?」
有天晚上,又在窗戶裡看見那小孩用手招呼柳及。
柳及開始還懷疑,一本正經地盤問他,等那小孩把來龍去脈都說出來,才知道他不是別的鬼,就哽咽涕泣,又問他夭折的原因。
回答說:「去年七月,我玩耍得了痢疾。
醫藥都沒有用,所以才死了。
這也是命啊。
現在被天曹收我作差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托生。」
柳及說:「你既然屬於冥司,那麼人生先定的事就會知道了,能不能給我檢看一下窮富命運生死的事,知道了就來告訴我。」
小孩回答說:「好。」
後來一天晚上小孩來了。
說:「冥府有一座大城,貴賤等級,都有自己的位置,好像棋子那樣分佈。
世間的人將要死時,或者半年,或者幾個月內,就先在城中招呼他的名,當時我已經聽到呼叫父親你的名了。」
就哄騙他走了。
然後小孩偷偷地對沈氏說:「我父親的名已經在冥府裡被招呼了,不能在人間活多長時間,以後有人求娶你的人,特別小心不要答應,如果有姓周的,職務在軍隊裡,就可以答應,一定會白頭偕老,衣食充足美好。」
小孩所說的近來的事,沒有不應驗的。
後來有一天晚上又來說:「我已經拘役有限,不能再到人間來了,從此永別了。」
言語淒惋悲愴,哽咽著走了。
過了四個月以後,柳及果然死了。
沈氏也在不久後漂泊在南海一帶,有時也有求婚的,都沒有答應。
後來長沙有個小將姓周,拿本郡部隊的錢財,在廣州作買賣,請求娶沈氏,一說就同意了。
到現在還在。
平昌的孟弘微與柳及認識。
把他的事都記錄下來了。
韋 泛
韋泛者,不知其所來。
大歷初,罷潤州金壇縣尉。
客遊吳興,維舟於興國佛寺之水岸。
時正月望夜,士女繁會。
泛方寓目,忽然暴卒。
縣吏捕驗,其事未已,再宿而蘇。
云:「見一吏持牒來,云:『府司追。
』遂與之同行。
約數十里,忽至一城,兵衛甚嚴,入見多是親舊往還。
泛驚問吏曰:『此何許也?』吏曰:『此非人間也。
』泛方悟死矣。
俄見數騎呵道而來,中有一人,衣服鮮華,容貌甚偉。
泛前視之,乃故人也,驚曰:「君何為來此?』曰:「『為吏所追。
』其人曰:『某職主召魂,未省追子。
因思之曰:『嘻,誤矣!所追者非追君也,乃兗州金鄉縣尉韋泛也!』遽叱吏送之歸。
泛既喜得返,且恃其故人,因求其祿壽。
其人不得已,密謂一吏,引於別院,立泛於門。
吏入,持一丹筆來,書其左手曰:『前楊復後楊,後楊年年強。
七月之節歸玄鄉。
』泛既出,前所追吏亦送之。」
既醒,具述其事。
沙門法寶好異事,盡得其實,因傳之。
後六年,以調授太原楊曲縣主簿,秩滿至京師。
適遇所親與鹽鐵使有舊,遂薦為楊子縣巡官。
在職五年。
建中元年,六月二十八日,將赴選,以暴疾終於廣陵旅舍,其日乃立秋日也。
(出《前定錄》)
韋泛,不知道他從哪裡來。
大歷初年,罷去潤州金壇縣尉的職務,到吳興來遊覽。
在興國佛寺水邊纜了船。
當時正是正月十五,善男信女們都來聚會。
韋泛剛要遊覽一番,忽然死去。
縣吏和捕快來驗一屍一,但還有氣息,過了一宿甦醒了。
他說:看見一個官吏拿著公文來到,說:「府司讓你去。」
於是就和他同行,估計走了十多里地,忽然來到一座城市,兵士警衛很嚴,進城以後見到的大多是親戚舊友來來去去,韋泛吃驚地問那官吏說:「這是什麼地方啊?」
官吏說;「這不是人間。」
韋泛才明白自己已經死了。
不一會兒見到幾個騎馬的人呵斥著跑過來,其中有一個人衣服新鮮華麗,容貌高大英俊,韋泛走上前一看,原來是老朋友。
那人吃驚不小,說:「你來到這兒幹什麼?」
韋泛說:「被官吏所追。」
那人說:「我的職務是主管召魂。
怎麼不知道追你?。」
就思考了一會兒說:「哈!錯了!要追的人並不是你,是兗州金鄉縣尉韋泛。」
馬上呵斥官吏趕快送韋泛回去。
韋泛很高興能返回,並倚仗他是老朋友,就趁機要求他說說自己的官祿和壽命怎樣。
那人沒辦法,告訴一個官吏,把韋泛帶到另一個院落,讓韋泛站在門邊。
一個官吏進來,拿著一枝紅筆,在韋泛的左手寫道:「前楊復後楊,後楊年年強,七月之節歸玄鄉。」
寫完後韋泛就出來,以前追韋泛的那個官吏又送他回來。
醒了以後,韋泛就把他經歷的事一一敘述出來。
一個和尚叫法寶很喜歡聽怪事,這些事他都聽全了,就傳開來。
六年後,韋泛被調授太原楊曲縣作主簿。
十年任滿回到京城,正好遇到自己的親屬同鹽鐵使有老一交一 情,就推薦韋泛作了楊子縣巡官。
在職五年,建中元年六月二十八日,準備赴京選官,因為得了急病死在廣陵旅舍。
那天正好是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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