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一百五十七 定數十二
李景讓 李敏求 李君 馬舉 鄭延濟 李生
李景讓
唐宣宗將命相,必采中外人情合為相者三兩人姓名,捻之致案上,以碗覆之。
宰相闕,必添香虔祝,探丸以命草麻,上切於命。
故李孝公景讓,竟探名不著,有以見其命也。
(出《盧氏雜記》)
唐宣宗將要任命宰相之前,必須把朝廷內外普遍認為可以勝任宰相的二三個人的姓名寫在紙上一團一 成一團一 ,放到書案上,用碗蓋上,再點燃香虔誠地祈禱,然後伸手從碗下抓鬮決定宰相的名字,以便順應天命。
已故的孝公李景讓竟沒有被抓中,有此可見他的命運怎麼樣了。
李敏求
李敏求應進士舉,凡十有餘上,不得第。
海內無家,終鮮兄弟姻屬。
棲棲丐食,殆無生意。
大和初,長安旅舍中,因暮夜,愁惋而坐。
忽覺形魂相離,其身飄飄,如雲氣而游。
漸涉丘墟,荒野之外,山川草木,無異人間。
但不知是何處。
良久,望見一城壁,即趨就之,復見人物甚眾,呵呼往來,車馬繁鬧。
俄有白衣人走來,拜敏求。
敏求曰:「爾非我舊傭保耶?」
其人曰:「小人即二郎十年前所使張岸也。
是時隨從二郎涇州岸,不幸身先犬馬耳。」
又問曰:「爾何所事?」
岸對曰:「自到此來,便事柳十八郎,甚蒙驅使。
柳十八郎今見在太山府君判官,非常貴盛。
每日判決繁多,造次不可得見。
二郎豈不共柳十八郎是往今事須見他?」
岸請先入啟白。
須臾,張岸復出,引敏求入大衙門。
正北有大廳屋,丹楹粉壁,壯麗窮極。
又過西廡下一橫門,門外多是著黃衫慘綠衫人。
又見著緋紫端簡而偵立者;披白衫露髻而倚牆者;有被枷鎖,牽制於人而俟命者;有抱持文案,窺覷門中而將入者。
如叢約數百人。
敏求將入門,張岸揮手於其眾曰:「官客來。」
其人一時俯首開路。
俄然謁者揖敏求入見,著紫衣官人具公服,立於階下。
敏求趨拜訖,仰視之,即故柳澥秀才也。
澥熟顧敏求,大驚,未合與足下相見。
乃揖登席,綢繆敘話,不異平生。
澥曰。
幽顯殊途,今日吾人此來,大是非意事,莫有所由妄相追攝否?僕幸居此處,當為吾人理之。」
敏求曰:「所以至此者,非有人呼也。」
澥沉吟良久曰:「此固有定分。
然宜速返。」
敏求曰:「受生苦窮薄,故人當要路,不能相發揮乎?」
澥曰:「假使公在世間作官職,豈可將他公事,從其私慾乎?苟有此圖,謫罰無容逃逭矣。
然要知祿命,乍(「乍」原作「非」,據明抄本改)可施力。」
因命左右一黃衫吏曰:「引二郎至曹司,略示三數年行止之事。」
敏求即隨吏卻出。
過大廳東,別入一院。
院有四合大屋,約六七間,窗戶盡啟,滿屋唯是大書架,置黃白紙書簿,各題籤榜,行列不知紀極。
其吏止於一架,抽出一卷文,以(「以」原作「似」,據明抄本改)手葉卻數十紙,即反捲十餘行,命敏求讀之。
其文曰:「李敏求至大和二年罷舉。
其年五月,得錢二百四十貫。
側注朱字,其錢以伊宰賣莊錢充。
又至三年得官,食祿張平子。」
讀至此,吏復掩之。
敏求懇請見其餘,吏固不許,即被引出。
又過一門,門扇斜開,敏求傾首窺之,見四合大屋,屋內盡有床 榻,上各有銅印數百顆,雜以赤斑蛇,大小數百餘。
更無他物。
敏求問吏:「用此何為?」
吏笑而不答。
遂卻至柳判官處。
柳謂敏求曰:「非故人莫能至此,更欲奉留,恐誤足下歸計。」
握手敘別。
又謂敏求曰:「此間甚難得揚州氈帽子,他日請致一枚。」
即顧謂張岸:可將一兩個了事手力,兼所乘鞍馬,送二郎歸。
不得妄引經過,恐動他生人。」
敏求出至府署外,即乘所借馬。
馬疾如風,二人引頭,張岸控轡,須臾到一處,天地漆黑。
張岸曰:「二郎珍重。」
似被推落大坑中,郎如夢覺。
於時向曙,身乃在昨宵愁坐之所。
敏求從此遂不復有舉心。
後數月,窮饑益不堪。
敏求數年前,半被伊慎諸子求為妹婿,時方以修進為己任,不然納之。
至是有人復語敏求,敏求即欣然欲之。
不旬,遂成姻娶。
伊氏有五女,其四皆已適人,敏求妻其小者。
其兄宰,方貨城南一莊,得錢一千貫,悉將分給五妹為資裝。
敏求既成婚,即時領二百千。
其姊四人曰:「某娘最小,李郎又貧,盍各率十千以助焉。」
由是敏求獲錢二百四十貫無差矣。
敏求先有別色身名,久不得調。
其年,乃用此錢參選。
三年春,授一鄧一 州向城尉。
任官數月,間步縣城外,壞垣蓁莽之中,見一古碑,文字磨滅不可識。
敏求偶令滌去苔蘚,細辨其題篆,云:「晉張衡碑。」
因悟食祿張平子,何其昭昭歟?(出《河東記》)
又一說:李敏求暴卒,見二黃衣人追去。
至大府署,求窺之,見馬植在內,披一短褐,於地鋪坐吃飯,四隅儘是文書架。
馬公早登科名,與敏求情善。
遽入曰:「公安得在此?」
馬公驚甚,且不欲與之相見,回面向壁。
敏求曰:「必無事。」
乃坐從容。
敏求曰:「此主何事?」
曰:「人所得錢物,遂歲支足。」
敏求曰:「今既得見,乃是天意,切要知一年所得如何。」
馬公乃為檢一大葉子簿,黃紙簽標,書曰,「盧弘宣年支二千貫。」
開數幅,至敏求,以朱書曰,「年支三百貫,以伊宰賣宅錢充。」
敏求曰:「某乙之錢簿已多矣,幸逢君子,竊欲僥求。」
馬公曰:「三二十千即可,多即不得。」
以筆注之曰:「更三十千,以某甲等四人錢充。」
復見老姥年六十餘,乃敏求姨氏之乳母,家在一江一 淮。
見敏求喜曰:「某亦得回,知郎君與判官故舊,必為李奶看年支。」
敏求嬰兒時,為李乳養,不得已卻入,具言於馬公。
令左右曰:「速檢來。」
大貼文書曰:「阿李年支七百。」
敏求趨出,見老奶告知,嗟怨垂淚。
使者促李公去,行數十里,卻至壕城,見一坑深黑,使者自後推之,遂覺。
妻子家人,圍繞啼注,雲卒已兩日。
少頃方言,乃索紙筆細紀。
敏求即伊慎之婿也。
妻兄伊宰為軍使,賣伊公宅,得錢二百千。
至歲盡,望可益三十千。
亦無望焉。
偶於街中。
遇親丈人赴選。
自一江一 南至。
相見大喜。
邀食。
與鄉里三人,皆以敏求情厚者,同贈錢三十千,一如簿中之數。
盧弘宣在城,有人知者,為盧公話之,盧公計其俸祿,並知留後使所得錢,畢二千貫無餘。
李奶已流落,不在姨母一之 家,乞食於路。
七百之數,故當箕斂,方可致焉。
(出《逸史》)
李敏求參加科舉考試一共有十多次了,始終沒有被錄取。
他無家可歸,又沒有兄弟可以投靠,已經快要到要飯吃的境地,幾乎不想活下去了。
大和初年的一天夜晚,他一個人坐在旅店的床 上發愁,忽然感覺到靈魂和身體分離,全身輕飄飄的,像雲氣一樣飄蕩,漸漸來到荒郊野外,看見山川草木和人間的一個樣,只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過了很久,前面出現一座城鎮,便走了進去,看見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人聲嘈雜。
忽然有一個身穿白衣服的人走過來給李敏求行了一個禮。
李敏求問:「你莫非是我以前的僕人嗎?」
那個人說:「小人就是二郎您十年前所僱用的張岸,那時我跟隨您去涇州河邊,不幸淹死了。」
李敏又問:「你現在幹什麼呢?」
張岸回答:「自從來到這裡,我就跟隨柳十八郎了,一直為他效力。
柳十八郎現在當太山府君判官,非常尊貴顯赫,每天審理判決十分繁忙,輕易見不著他。
您和柳十八郎不是往日的一交一 情,今天的事必須見他,我先進去通報。」
一會兒,張岸走了出來,帶領李敏求走進官署大門。
李敏求看見院子正北有座大廳,紅柱子白粉牆,極為壯麗,又見西面一排房子有一扇門,門外有許多穿黃衣服和綠衣服的人;還有一些人穿著紫紅色的衣服,手裡拿著申訴狀紙站著;還有一些人穿著白衣沒戴頭巾和帽子,倚著牆站著;還有一些人戴著木枷和鎖鏈,被人牽著等候提審;還有人懷抱著公文案卷窺視門裡準備進去,一共大約有幾百人。
李敏求就要進去,張岸揮手對其他人說:「有客人來了!」 馬上走過來一個人低著頭為他們帶路。
不一會兒有一個人走過來向李敏求作揖,請他進去。
李敏求看到一個身穿紫衣服的官員站在台階下,李敏求上前行完禮,抬頭一看,卻是已故的秀才柳澥。
柳澥仔細一看是李敏求,不由得大吃一驚,說:「不應該在這裡和您見面。」
立刻請他進屋裡坐下,親熱地同他談論往事。
柳澥說:「一陰一間和一陽一世不是一條路,今天你來這裡,真是意料之外的事。
是不是有人錯誤地把他攝來了?幸好我在這裡,必然替你作出安排。」
李敏求說:「我到這裡,並沒有人傳呼。」
柳澥沉吟一會說:「這必然是你命該到此,但是應該快點回去。」
李敏求說:「我貧困潦倒,你在這裡執掌大權,不能幫助我改變一下命運嗎?」
柳澥說:「假如你在一陽一間當官,難道可以假公濟私嗎?如果有這樣的企圖,被處罰貶官是不能逃避的。
但是你如果想要知道自己的命運,我倒可以幫忙。」
於是命令旁邊一個穿黃衣服的官員說:「帶領李二郎去曹司,簡單給他看一下三年的情況。」
李敏求跟隨穿黃衣服的官員走出去,經過大廳東面,進入另一個院子裡。
院子四面都有房子,約六七間,窗戶全都開著,滿屋都是大書架,放滿黃紙或白紙的書和帳簿,上面都有標籤,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冊。
穿黃衣服的官員走到一個書架前,抽出一冊帳簿,翻到一面,反折過去,只漏出十幾行字讓李敏求看。
上面寫的是:「李敏求到大和二年,不再參加科舉考試,這一年的五月,得到二百四十貫錢。」
旁邊還注著紅字,內容是:「這筆錢從伊宰賣莊院所得錢中支付。
又過三年得官,任職的地點是張平子。」
看到這裡,穿黃衣服的官員將帳簿合上。
李敏求懇求把其餘的部分看完,穿黃衣服的官員不同意,將他領出來。
他們經過一個大門,門扇半開,李敏求伸頭往裡看,見也是四面大房子,屋子裡都有床 ,上面有銅印數百顆,並且夾雜著長著紅色斑點的蛇,大大小小有幾百條,再沒有別的東西。
李敏求問穿黃衣服的官員:「這些東西是幹什麼用的?」
穿黃衣服的官員笑著沒說話。
回到柳判官那裡,柳澥對李敏求說:「不是好朋友我不能讓你看到這些,我真想留你多呆一會兒,又怕耽誤了你回去的大事。」
同他握手告別,又對他說:「這裡很難得到揚州的氈帽,回去後請你送給我一頂。」
然後對張岸說:「你帶一兩個人,騎馬送李二郎回去,不許隨便亂走亂看,以免驚動他不認識的人。」
李敏求走出官署的大門,騎上借來的馬,馬快如風,兩個人在前,張岸指引方向,一會兒跑到一個地方,天地一片漆黑,張岸說:「二郎保重。」
李敏求覺得似乎被推落到大坑裡面,隨即便醒了。
過一會兒天亮了,自己仍然在昨天晚上坐著發愁的旅店裡。
李敏求從此不再有考取功名的想法。
幾個月以後,貧窮飢餓處境更加困難,幾年前,伊慎的幾個兒子曾經請求李敏求作他們的妹夫。
當時他考取功名的心切,所以沒有同意。
這時又有人對他提出這件事,李敏求很痛快地答應了,不出十幾天就結婚了。
伊家有五個女兒,四個早已嫁人,李敏求的妻子是最小的一個。
她的哥哥伊宰剛剛把城南的一個宅院賣了,得了一千貫錢,全都分給了五個妹妹。
李敏求已經結婚,便領了二百貫。
四個姐姐說:「妹妹最小,李郎又窮,我們每人再拿十貫資助你們。」
於是李敏求正好得到了二百四十貫錢。
李敏求原來有低級官員的職務,長時間得不到陞遷,這一年,就用這筆錢來參加上司選拔。
第二年春天,被任命為一鄧一 州向城縣尉。
到任幾個月後的一天,他沒事到縣城外遊玩,在一片殘垣廢墟和荊棘叢生的地方,發現了一座古代的石碑,文字磨損得看不清了。
李敏求叫人把上面的青苔除掉,仔細辨認,看出上面刻的篆字是:「晉張衡碑」,因此明白了,「任職的地方是張平子」這句話是多麼準確啊!
還有一種說法是,李敏求突然死了,被兩個穿黃衣服的人攝去,來到一座很大的官署,他悄悄往裡面一看,馬植在裡面,穿著一件短衣服,坐在地上吃飯,屋子周圍全是書架。
馬植早就考中進士,同李敏求的關係很好。
李敏求突然進去說:「你怎麼在這裡?」
馬植非常驚訝,不願和他相認,回過頭面向牆壁。
李敏求說:「沒什麼事。」
於是馬植才坐得自然了。
李敏求問:「你這裡是管什麼事的?」
馬植說:「人們應得的錢物,按年支付。」
李敏求說:「今天既然見面了,就是天意,我要知道一年收入多少錢?」
馬植便找到一大本帳簿,黃色的紙張,貼有標籤,打開一看上面寫著:「盧弘宣每年兩千貫」翻過幾張到李敏求,上面用硃筆寫著:「年三百貫,以伊宰賣宅院的錢支付」。
李敏求說:「剛才那個人的錢夠多的了,幸好碰到你,也給我添一點。」
馬植說:「二三十千還可以,再多了就辦不到了。」
於是便用筆註:「加三十千,以某某四個人的錢支付。」
李敏求又碰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正是李敏求姨媽家的奶媽,家住在匯淮。
她看見李敏求高興地說:「我也要回去了,知道你和判官是好朋友,必須替李奶我看一看一年的收入。」
李敏求小時候,是吃她的奶的,沒有辦法又走進屋,把情況講給馬植。
馬植命令左右的人說:「快找來。」
管理大帳簿的文書說:「李奶每年七百貫。」
李敏求立即出去,告訴了李奶,李奶流淚歎息。
這時差人催促李敏求回去,走了幾十里地,來到城外的壕溝邊上,坑裡一片漆黑,差人在後面往前一推,李敏求醒了,他看見妻子和家裡的人正圍著他哭,說他已經死了兩天了。
過了一會兒,李敏求才能說話,便叫人拿來紙和筆將夢中的情節詳細記錄下來。
李敏求就是伊慎的女婿,大舅哥伊宰是個軍使,賣伊家的一處宅院得了二百千錢。
到了年底,李敏求應得的三十千錢還沒有著落。
偶然在街上碰到了一個老人等候任職,見了面非常高興,共同去酒樓吃飯。
一同來的另外三個人,都是李敏求在鄉里時的朋友,他們一共湊了三十千錢送給李敏求,同帳簿上所寫的數完全一樣。
盧弘宣也住在城裡,有人將李敏求做夢的事告訴他。
盧弘宣計算自己已經收入的錢,便知道到年底還能得多少錢,總共正好不會超過兩千貫。
李奶已經流落街頭,不在李敏求的姨媽家裡,在街上乞討,七百貫的收入,也要一點一點地積攢,才能達到。
李 君
行至昭應,曰:「某隱居,飲西嶽,甚荷郎君相厚之意。
有故,明旦先徑往城中,不得奉陪也。
莫要知向後事否?」
君再拜懇請,乃命紙筆,於月下凡書三封。
次第緘題之。」
「甚急則開之。」
乃去。
五六舉下第。
欲歸無糧食。
將住,求容足之地不得,曰:「此為窮矣。
仙兄書可以開也。」
遂沐浴,清旦焚香啟之,曰:「某年月日,以困迫無資用,開一封。
可青龍寺門前坐。」
見訖遂往。
到已晚矣。
望至昏時,不敢歸。
心自笑曰:「此處坐,可得錢乎?」
少頃,寺主僧領行者至,將閉門。
見李君曰:「何人?」
曰:「某驢弱居遠,前去不得,將寄宿於此。」
僧曰:「門外風寒不可,且向院中。」
遂邀入,牽驢隨之。
具饌烹茶。
夜艾,熟視李君,低頭不語者良久。
乃曰:「郎君何姓?」
曰:「姓李。」
僧驚曰:「松滋李長官識否?」
李君起顰蹙曰:「某先人也。」
僧垂泣曰:「某久故舊,適覺郎君酷似長官。
然奉求已多日矣,今乃遇。」
李君涕流被面。
因曰:「郎君甚貧,長官比將錢物到求官。
至此狼狽。
有錢二千貫,寄在某處。
自是以來,如有重負。
今得郎君分付,老僧此生無事矣。
明日留一文書,便可挈去。」
李君悲喜。
及旦,遂載鏹而去。
鬻宅安居,遽為富室。
又三數年不第,塵土困悴,欲罷去,思曰:「乃一生之事,仙兄第二緘可以發也。」
又沐浴,清旦啟之,曰:某年月日,以將罷舉,可開第二封,「可西市鞦轡行頭坐。」
見訖復往。
至即登樓飲酒。
聞其下有人言,一交一 他郎君平明即到此,無錢,即道,元是不要錢及第。
李君驚而問之,客曰:「侍郎郎君有切故,要錢一千貫,致及第。
昨有共某期不至者,今欲去耳。」
李君問曰:「此事虛實?」
客曰:「郎君見在樓上房內。」
李君曰:「某是舉人,亦有錢,郎君可一謁否?」
曰:「實如此,何故不可。」
乃卻上,果見之,話言飲酒。
曰:「侍郎郎君也。
雲,主司是親叔父。
乃面定約束。
明年果及第。
後官至殿中一江一 陵副使,患心痛,少頃數絕,危迫頗甚。
謂妻曰:「仙師第三封可以開矣。」
妻遂灌洗,開視之云:「某年月日,一江一 陵副使忽患心痛,可處置家事。」
更兩日卒。
(出《逸史》)
一江一 陵副使李君當初自洛一陽一赴京城考取進士,走到華一陰一在旅店裡碰到一個穿白衣服的人。
李君圍坐在爐子旁邊喝茶,一交一 談得非常融洽。
他們一路同行到了昭應,白衣人說:「我隱居在西嶽華山,非常感謝你對我的情意。
因為有事,我明天要到城裡去,不能奉陪你了。
你想知道自己今後的命運嗎?」
李君作揖表示感謝和懇求。
於是白衣人拿過紙筆,在月光下寫了三封書信,並一一封好,然後在每一封信皮上寫上:「在非常困難和危急的時候才可以打開。」
寫完告辭走了。
李君連續參加五六次科舉考試都未被錄取想要回家沒有錢,想要住下去找不到立足之處,不得不自言自語道:「神仙哥哥的信可以打開了。」
於是沐浴更衣,在早晨點燃香,然後將第一封信拆開。
信上寫的是:「某年某月某日,遇到困難沒有錢用,拆開第一封信,然後可以到青龍寺門前靜坐等候。」
李君看完信後立即趕往青龍寺,在廟門口一直坐到黃昏也不敢離開,心中暗自發笑說:「就在這兒坐著,能得到錢嗎?」
一會兒,廟裡的方丈領著行者來關門,看見李君問:「什麼人?」
李君說:「我的驢很瘦弱,居住的地方又遠,無法走了,想在這裡過夜。」
方丈說:「門外風大寒冷,請到院裡來吧。」
李君牽著驢跟著方丈走了進去。
方丈請李君坐下喝茶,夜深了。
方丈反覆觀察李君,又低頭沉思很久,突然問道:「您姓什麼?」
李君回答:「姓李。」
方丈驚訝地又問:「松滋李大人你認識嗎?」
李君站起來悲傷地說:「那是我的去世的父親。」
方丈流著淚說:「他是我的老朋友,我剛才看你長得很像李大人,我找你已經很長時間了,今天恰巧碰到你。」
李君淚流滿面。
方丈又說:「你現在十分貧窮,李大人那時拿錢到這裡謀求官職,後來出了事,將兩千貫錢寄存在我這裡,從那以後,我感到負擔很重。
今天能夠將錢一交一 付給你,老僧這一生再沒有什麼值得牽掛的事了。
明天你只要寫個收條留下,就可以將錢取走。」
李君悲喜一交一 加,第二天早晨帶著錢回去了。
回去後他買了住宅住了下來,成了一個富戶。
從這以後,他又考了三年,仍然沒有被錄取,感到疲勞絕望,不想再考下去了。
這時他想:考取功名是一個人一輩子的大事,神仙哥哥的第二封信也可以打開了。
於是他又沐浴,在清晨把信拆開,上面寫著:「某年某月某日,想不再參加科舉考試,可以拆開第二封。
可以去西市場馬鞍具行旁邊的酒樓。」
看完後,他立即趕到西市,登上酒樓喝酒。
聽到樓下有人說:「叫他明天早晨就來,沒有錢不行。」
又一人說道:「原先考取進士是不要錢的。」
李君驚奇地問對面的人:「這是怎麼回事?」
對面那人說:「侍郎的公子做了筆買賣,給他一千貫錢,保證你考中進士。
昨天有個到約定時間來取錢的,今天要將他的名字勾去。」
李君問:「這件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那人說:「侍郎的公子就在樓上房間內。」
李君說:「我是舉子,也有錢,能讓我見一見公子嗎?」
那人說:「真是這樣的,有什麼不可以。」
於是帶著他見到了侍郎的公子。
見面後他們坐下來一起喝酒。
李君問:「你是侍郎的公子嗎?」
公子說:「主考官是我的親叔父。」
於是他們當面說定,做了這筆一交一 易。
第二年,李君果然考中進士。
做官一直做到一江一 陵副使。
一天,他突然心口痛,一會兒工夫就昏迷好幾次,病情非常危險。
他對妻子說:「神仙師傅的第三封信可以拆開了。」
妻子立即洗澡潔身,然後將第三封信拆開。
見上面寫的是:「某年某月某日,一江一 陵副使患心痛病,可以一交一 待遺囑,處理後事了。」
兩天後李君死了。
馬 舉
淮南節度使馬舉討龐勳,為諸道行營都虞侯。
遇大陣,有將在皂旗下,望之不入賊,使二騎斬之,騎回云:「大郎君也。」
舉曰:「但斬其慢將,豈顧吾子。」
再遣斬之,傳首陣上,不移時而敗賊。
後大軍小衄,舉落馬,墜橋下而死。
夜深復甦,見百餘人至,云:「馬僕射在此。」
一人云:「僕射左脅一骨折。」
又一人云:「速換之。」
又曰:「無以換之。」
又令取柳木換,遂換之。
須臾便曉,所損乃痊,並無所苦。
及鎮揚州,檢校左僕射。
(出《聞奇錄》)
淮南節度使馬舉討伐龐勳,被朝廷封為諸道行營都虞侯。
一天遇到一場大仗,有一名將官立馬在對面的旗幟下面,看到他一直不向前攻入賊兵的隊伍裡,馬舉命令兩員騎馬的將官去殺了他。
那員將官去了後又返了回來,對馬舉說:「那是大公子呀!」馬舉說:「只是叫你們斬殺慢將,不管他是不是我的兒子。」
又派兩人返回去,殺了進軍不力的軍官,然後將頭顱在陣前傳示,不多時就將賊兵打敗了。
後來大軍遇到了小的挫折,馬舉落馬掉到橋下摔死了。
半夜時甦醒過來,看見來了一百多人,其中一個人說:「馬僕射在這裡。」
又一人說:「僕射左脅下斷了一根肋骨。」
另一人說:「快換了。」
回答說:「沒有可以替換的。」
那人命令取柳樹枝換上。
於是這些人給他換上柳枝肋骨。
一會兒天亮了,馬舉的傷已經痊癒了,並且絲毫不感到疼痛。
等到他鎮守揚州時,被朝廷任命為檢校左僕射。
鄭延濟
宰相堂飯,常人多不敢食。
鄭延昌在相位,一日,本廳欲食次,其弟延濟來,遂與之同食。
延濟手秉餳飥,餐及數口,碗自手中墜地。
遂中風痺,一夕而卒。
(出《中朝故事》)
宰相的工作餐,一般人都不敢跟著吃。
鄭延昌當宰相時,一天在辦公的地點剛要吃中午飯,他的弟弟鄭延濟來了,於是便跟著他一塊吃飯。
鄭延濟手拿著湯餅沒吃幾口,手中的碗突然掉到地上,得了中風病,不過一天就死了。
李 生
契貞先生李義范,住北邙山玄元觀。
鹹通末,已數年矣,每入洛城徽安門內,必改服歇轡焉。
有李生者,不知何許人,年貌可五十餘,與先生敘宗從之禮,揖詣其所居。
有學童十數輩,生有一女一男。
其居甚貧窶,日不暇給。
自此先生往來,多止其學中,異常款狎。
忽一夕,詣邙山,與先生為別。
擁爐夜話,問其將何適也?生曰:「某此別辭世矣,非遠適也。
某受命於冥曹,主給一城內戶口逐日所用之水。
今月限既畢,不可久住。
後三日死矣。
五日,妻男葬某於此山之下,所闕者顧送終之人。
比少一千錢,托道只貸之,故此相囑,兼告別矣。」
因曰:「人世用水,不過日用三五升,過此必有減福折算,切宜慎之。
問其身後生計,生曰:「妻聘執喪役夫姓王,某男後當為僧。
然其僧在一江一 南,二年外方至,名行成。
未至間,且寄食觀中也。」
先生(「生」下疑脫「曰」字)使令入道可乎?生曰:「伊是僧材,不可為道。
非人力所能遣。
此並一陰一騭品定。
言訖,及曉告去。」
自是累阻寒雪,不入洛城。
且五日矣,初霽,李生之妻與數輩詣先生,云:「李生謝世,今早葬於山下,欠一千錢,雲嘗托先生助之,故來取耳。
仍將男寄先生院。」
後一江一 南僧行成果至,宿于先生室,因以李生之男委之,行成欣然攜去。
云:「既承有約,當教以事業,度之為僧。」
二歲余,行成復至,已為僧矣。
誦法華經甚一精一熟焉。
初先生以道經授之,經年不能記一紙。
人之定分,信有之焉。
(出《錄異記》)
道士李義范的道號叫契貞,住在北邙山的玄雲觀。
鹹通末年,已經有許多年了,每次進入洛一陽一城的徽安門內,都必須下馬更衣。
有個叫李生的,不知道原來是什麼地方的人,年齡大約在五十多歲,與李義范一交一 談認定了堂兄弟的關係,請李義范到他的家裡。
他那裡有十多個年幼的學生,李生自己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所住的房子非常簡陋,吃了上頓沒下頓。
從此李義范經常來作客,大多數到他開的學堂裡,關係處得非常融洽。
忽然有一天,李生來到邙山,與李義范告別,夜裡坐在爐子旁邊說話,李義范問李生要去什麼地方?李生說:「我這次告別是離開人間,並不是出遠門。
我為一陰一曹地府做事,負責管理供一應城裡每戶人家每天所用的水,這個月任期就滿了,不能久住人間,三天後就會死了。」
又說:「人間的水,一天使用不應超過三五升,超過了必然減福折壽,一定要注意。」
李義范又問他死以後,家裡的生活怎麼辦?李生說:「妻子再嫁的人家是執喪役夫姓王,兒子長大以後當和尚。
然而他的師傅在一江一 南,兩年後才能來到這裡,名字叫行成。
行成沒來的這段時間,寄居在觀裡。」
李義范說:「便叫他學道可以嗎?」
李生說:「他是當和尚的材料,這不是人力所能決定的,是一陰一間安排的。」
第二天早上,李生告辭走了。
從這天起,李義范被風雪所阻擋,五天沒有去洛一陽一城。
雪後天剛放晴,李生的妻子和幾個學生來找李義范說:「李生死了,今天早晨葬在山下。
他生前欠了一千文錢,說是曾經拜託先生幫助償還,所以前來取錢,然後將兒子寄養在觀裡。」
後來一江一 南的和尚行成果然來了,同李義范住在一起,李義范便將李生的兒子托付給他,行成很高興地同意了,說:「既然他父親生前就找過我,我一定教他學習 經文佛法,剃度他為和尚。」
二年以後,行成又來了,李生的兒子已經成為一名和尚,誦法華經非常精通熟練。
當初李義范教他道家經文時,一年也記不住一頁。
相信人是有命運即定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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