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八十三 異人三
續生 張佐 陸鴻漸 賈耽 治針道士 貞元末布衣 柳成 蘇州義師 吳堪
續 生
濮一陽一郡有續生者,莫知其來,身長七八尺,肥黑剪髮,留二三寸,不著褌褲,破衫齊膝而已。
人遺財帛,轉施貧窮,每四月八日。
市場戲處,皆有續生。
郡人張孝恭不信,自在戲場,對一續生,又遣一奴一子往諸處看驗,一奴一子來報,場場悉有。
以此異之。
天旱,續生入興泥塗,偃展久之,必雨。
土人謂之豬龍。
市內有大坑,水潦停注,常有群豬止息其間,續生向夕來臥。
冬月飛霜著體,睡覺則汗氣沖發。
無何。
夜中有人見北市灶火洞赤,逕往視之,有一蟒蛇,身在灶裡,首出在灶外,大於豬頭,並有兩耳。
伺之平曉,乃是續生,拂灰而去,後不知所之。
(出廣《古今五行記》)
濮一陽一郡有個叫續生的,沒人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身長七八尺,又黑又胖,留著二三寸長的頭髮,連開襠褲子都不穿,一件破衣衫垂到膝蓋而已。
別人送給他財物衣服,他轉而送給貧窮的人。
每逢四月八日,市場上的所有遊戲之處,都有續生在那裡。
郡中有個叫張孝恭的人,不相信會是真的,便自己坐在一個戲場裡面對著一個續生,又派僕人往各處去察看,僕人回來向地報告說場場都有個續生。
由此便以為續生確實是個奇異的人。
天旱的時候。
續生鑽到泥土裡,綣縮伸展一陣子,肯定就下雨,當地人稱他為豬龍。
市內有個大坑,水流到這裡就不再往外淌了,常有一群群的豬躺在裡面休息,續生到了夜晚也來躺著。
冬天時,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就被他睡覺時的汗氣融化蒸發了。
沒過多久,夜間有人看見北市場火光通紅,走到跟前一看,見一條大蟒,身子在灶中腦袋在灶外,腦袋跟豬頭一般大,並且長著兩個耳朵。
等到天亮一看,原來是續生,只見他拂去身上的灰就出來了,後來,不知續生到什麼地方去了。
張 佐
開元中,前進士張佐常為叔父言,少年南次鄠杜,郊行,見有老父,乘青驢。
四足白,腰背鹿革囊,顏甚悅懌,旨趣非凡。
始自斜逕合路。
佐甚異之。
試問所從來,叟但笑而不答。
至再三。
叟忽怒叱曰:「年少子乃敢相逼。
吾豈盜賊椎埋者耶,何必知從來?」
佐遜謝曰:「嚮慕先生高躅,願從事左右耳,何賜深責?」
叟曰:「吾無術教子,但壽永者,子當嗤吾潦倒耳。」
遂復乘促走,佐亦撲馬趁之,俱至逆旅,叟枕鹿囊,寢未熟,佐乃疲,貰白酒將飲,試就請曰:「單瓢期先生共之。」
叟跳起曰:「此正吾之所好,何子解吾意耶。」
飲訖,佐見翁色悅,徐請曰:「小生寡昧。
願先生賜言,以廣聞見,他非所敢望也。」
叟曰:「吾之所見,梁隋陳唐耳,賢愚治亂,國史已具,然請以身所異者語子。
吾宇文周時居歧,扶風人也,姓申名宗,慕齊神武,因改宗為觀。
十八,從燕公子謹征梁元帝於荊州,州陷,大將軍旋,夢青衣二人謂余曰:「呂走天年,人向主,壽不千。」
吾乃詣占夢者於一江一 陵市,占夢者謂余曰:「呂走回字也,人向主住字也,豈子住乃壽也。」
時留兵屯一江一 陵。
吾遂陳情於校尉拓跋烈,許之,因卻詣占夢者曰:「住即可矣。
壽有術乎?」
占者曰:「汝前生梓潼薛君胄也,好服術蕊散。
多尋異書。
日誦黃老一百紙,徙居鶴鳴山下,草堂三間,戶外駢植花竹。
泉石縈繞。
八月十五日,長嘯獨飲,因酣暢。
大言曰:「薛君胄疏澹若此,豈無異人降止(止原作旨,據明抄本改)。」
忽覺兩耳中有車馬聲。
因頹然思寢。
頭才至席。
遂有小車,朱輪青蓋,駕赤犢,出耳中,各高三二寸,亦不覺出耳之難,車有二童,綠幘青帔,亦長二三寸。
憑軾呼御者,踏輪扶下,而謂君胄曰:「吾自兜玄國來,向聞長嘯月下,韻甚清激,私心奉慕,願接清論。」
君胄大駭曰:「君適出吾耳,何謂兜玄國來?」
二童子曰:「兜玄國在吾耳中,君耳安能處我?」
君胄曰:「君長二三寸,豈復耳有國土,儻若有之,國人當盡焦螟耳?」
二童曰:「。
一胡一 為其然,吾國與汝國無異。
不信,請(請原作盡,據明抄本改)從吾游,或能便留,則君離生死苦矣。」
一童因傾耳示君胄,君胄覘之,乃別有天地,花卉繁茂,甍棟連接。
清泉縈繞,巖岫杳冥。
因捫耳投之。
已至一都會,城池樓堞,窮極壯麗。
君胄彷徨,未知所之,顧見向之二童,已在其側,謂君胄曰:「此國大小於君國,既至此,盍從吾謁蒙玄真伯。
蒙玄真伯居大殿,牆垣階陛,盡飾以金碧,垂翠簾帷幔。
中間獨坐。
真伯身衣雲霞日月之衣,冠通冠,垂旒,皆與身等。
玉童四人,立侍左右,一執白拂,一執犀如意。
二人既入,拱手不敢仰視,有高冠長裾緣綠衣人,宣青紙制曰:「肇分太素,國既有億。
爾淪下土,賤卑萬品,聿臻於如此,實由冥合,況爾清乃躬誠,葉於真宰,大官厚爵,俾宜享之,可為主菉大夫。」
君胄拜舞出門,即有黃帔三四人,引至一曹署。
其中文簿,多所不識,每月亦無請受,但意有所念,左右必先知,當便供給。
因暇登樓遠望,忽有歸思,賦詩曰:「風軟景和煦,異香馥林塘。
登高一長望,信美非吾鄉。」
因以詩示二童子,童子怒曰:「吾以君質性沖寂,引至吾國,鄙俗余態,果乃未去。
鄉有何憶耶?」
遂疾逐君胄,如陷落地,仰視,乃自童子耳中落,已在舊去處。
隨視童子,亦不復見。
因問諸鄰人,雲失君胄已七八年矣,君胄在彼如數月,未幾而君胄卒。
生於君家,即今身也。」
占者又云:「吾前生乃出耳中童子,以汝前生好道,以得到兜玄國,然俗態未盡,不可長生,然汝自此壽千年矣。
吾受汝符,即歸。」
因吐朱絹尺餘,令吞之,占者遂復童子形而滅。
自是不復有疾,周行天下名山,迨茲向二百餘歲。
然吾(吾原作無,據明抄本改。
)所見異事甚多,並記在鹿革中。」
因啟囊,出二軸書甚大,字頗細,佐不能讀,請叟自宣,略述十餘事,其半昭然可記。
其夕將佐略寢,及覺已失叟。
後數日。
有人於灰谷湫見之,叟曰:「為我致意於張君。」
佐遽尋之,已不復見。
(《出玄怪錄》)
開元中年,前科進士張佐,常跟叔父講述那個自己親見親聞的故事。
張佐少年時旅居南方鄠杜,一次在郊外走路,看到一個老頭兒,騎著四蹄雪白的青驢,背著鹿皮包,和顏悅色,旨趣非凡。
剛從小路走上大道,張佐對他頗為驚異,試探著問他是從什麼地方來的,老頭兒聽了只是笑而不答。
張佐再三詢問,老頭兒突然憤怒地呵叱道:「好你個少年小子,竟敢如此相逼!我難道是死了椎埋起來的盜賊不成,有什麼必要知道我是從哪裡來的?」
張佐謙遜地致禮說:「只因一向仰慕先生的行跡高超,甘願在您身邊服務而已,為什麼如此嚴厲地責備我呢?」
老頭兒說:「老朽並無什麼法術可以教給你,我只是個長壽的人,你恐怕是在嘲笑我年邁潦倒罷。」
說完又騎上驢急急奔去,張佐也跳上馬去追趕他,兩人都到客店裡住下來,老頭兒枕著鹿皮包還沒睡熟,張佐因疲勞賒了白酒要喝,便試探著邀請老頭兒說:「就用這一隻瓢請先生與我共飲。」
老頭兒跳起來說:「這正是我的愛好。
你怎麼如此瞭解我的心意呢!」酒喝完後,張佐見老翁滿臉喜悅,便小聲請求道:「小生愚昧寡聞,願聽先生賜言以廣見聞,不敢有什麼別的非份之想。」
老頭兒說:「我所見到的,不外是梁隋陳唐幾代的事情罷了,其中的賢愚和治亂,在國史書上都已記載;我只把與史書不同的親身經歷講給你聽聽吧。
我在宇文周時居住於岐地,是扶風人,姓申名宗,因仰慕齊代神武而改宗為觀。
十八歲時跟從燕公子謹到荊州去征伐梁元帝,荊州攻陷後大將軍凱旋而回,我與部隊留守在一江一 陵。
有一天,夢見穿著青衣的兩個人對我說:『呂走天年,人向主,壽不千。
』我便到一江一 陵市去找占夢的,占夢的對我說:『「呂走」,「回」字也;「人向主」,「往」字也。
豈不是說你回家居住便能長壽嗎?』當時留下的兵駐紮在一江一 陵,我便向校尉拓跋烈陳情返鄉,被批准了。
我又到占夢的那裡去告別說:『回家去住已經可以了,要想長壽還有什麼方法呢?』占夢的說:『你的前身是梓潼的薛君胄,好服用道術煉製的藥散,多尋奇異之書,日誦黃老一百頁,遷居於鶴鳴山下,有草堂三間,門外遍植奇花修竹,有泉水與山石。
縈繞在其中,有一年的八月十五日,一個人坐在那裡長嘯獨飲,喝到酣暢時高聲喊道:「薛君胄疏淡若此,難道沒有異人降臨到我的面前!」忽然覺得兩隻耳朵裡有車馬的聲音,於是頹然想睡。
腦袋剛剛沾席,便見眼前出現了小車,紅色車輪青色車蓋,前面駕著紅色的牛犢,小車從自己的耳朵裡出來,各高兩三寸,也不覺得從耳朵裡出來時怎麼困難,車上有兩個小童,綠頭巾青披肩,也是長兩三寸,依著車上的欄杆呼喚車伕,踏著車輪扶下車後對君胄說:「我們從兜玄國來,以前聽到您長嘯於月下,聲韻十分清徹激越,內心深表敬慕,很願接受您的清高之論。」
君胄大驚道:「你們剛才從我的耳朵裡出來。
怎麼說是從兜玄國來呢。」
二童子說:「兜玄國是在我們的耳朵裡面,您的耳朵裡哪能住下我們?」
君胄說:「你們的身長只有二三寸,哪能再在耳朵裡有國土。
就算有的話,那麼國人也該都是乾巴小蟲罷了。
二童說:「怎麼能那個樣?我們國家與你的國家並無不同。
如果不信就請跟著我們去看看,有可能就留在那裡,那您脫離了生死之苦了。」
一個小童便側過耳朵來讓君胄觀看,君胄往裡面一瞧,但見別有天地,花卉繁密茂盛,瓦屋一棟接著一棟,清泉盤旋縈繞,山崖高聳入雲。
於是摁下自己的兩耳走了進去,很快便來到一個都會,只見城池樓閣,無比壯觀華麗。
君胄正彷徨於街頭,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在向周圍張望時看見原先見過的那兩個小童已經站在自己身邊,小童對君胄說:「這個國家與你的國家相比,到底哪個大哪個小?既然到了這裡,何不跟我們去拜見蒙玄真伯。」
蒙玄真伯居住在一座大宮殿裡,牆壁與台階都裝飾得金碧輝煌,室內掛著翠簾帷帳。
蒙玄真伯端坐在正殿中央,身穿繡滿雲霞日月的錦繡衣服,頭上戴著通天冠,冠上下垂的流蘇可與身體等長。
四個玉童侍立在真伯左右,一對手執白拂塵,一對手執犀角如意。
小童與君胄走進大殿之後,個個拱手行禮不敢抬頭仰視,一個頭頂高帽身穿長裙圍著綠衣服的人走上前來,高聲宣讀青紙文書道:「肇分太素,國既有億。
爾淪於下土,賤卑萬品,聿臻於如此,實由冥合,況爾清乃躬誠,葉於真宰,大官厚爵,俾宜享之,可為主菉大夫。」
君胄起舞拜謝,然後走出門來,門外有身著黃帔的三四人給他引路,領到一處官署。
這裡面的文牘簿冊他大都不能認識,每月也沒有人前來請示和領受什麼,但只要他心裡想的東西,沒等自己開口吩咐,身邊的侍從便預先知道,當即奉獻上來滿足他的需求。
一日閒暇無事,他便登樓遠望,忽然產生了回歸故鄉的念頭,提筆賦詩道:「風軟景和煦,異香馥林塘。
登高一長望,信美非吾鄉。」
寫成後送給兩個童子傳閱,不料童子憤怒地說:「原以為你性情沖淡平靜,所以引渡到我們國家,沒想到你的鄙俗余態,至今仍未除去。
故鄉有什麼值得懷念的呢?「說完急忙馳逐君胄。
君胄覺得好似從什麼地方落到了地上,抬頭一看,原來是從童子的耳朵裡掉落下來,依然回到了舊地方。
回頭再看童子時,已經蹤影全無。
詢問各位鄰居,都說君胄已失蹤七八年了,而君胄在那邊僅僅住了幾個月,沒過多久君胄便去世了。
後來又出生在君家,也就是現在的他。」
占夢的又說:『我的前身就是從耳朵裡出來的那個童子,因為你的前身愛好道術,所以能到兜玄國去,但因你俗態尚未脫盡,不可長生不老;然而自此以後你可長壽一千年。
我一交一 給你符菉之後,立即回去。
』說完。
從嘴裡吐出一尺多長的紅絹子,令我吞下,占夢的隨即恢復童子原形而幻滅了。
從此之後我再不生病,周遊了天下的名山,至今已經活了二百餘歲,見到的奇異事情非常多,都記載在鹿皮包裡呢。」
說著,老頭兒就去打開鹿皮包,取出特別大的兩軸書,字極細小,張佐不能認讀,便請老頭兒自己宣講,老頭兒約略講述了十餘件事,其中一半明瞭可記。
那天夜晚張佐聽完老頭兒講的故事之後,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醒來一看,老頭兒已失蹤了。
過了幾天,有人在灰谷湫看見過他,他說:「替我向張佐致意。」
張佐聽說後,急忙去找他,但已在也看不到他了。
陸鴻漸
竟陵僧有於水邊得嬰兒者,育為弟子,稍長,自筮得蹇之漸,繇曰:「鴻漸於陸,其羽可用為儀。」
乃姓陸,字鴻漸,名羽。
羽有文學,多意思,狀一物,莫不盡其妙,茶術最著。
鞏縣陶者多為瓷偶人,號陸鴻漸,買十器,得一鴻漸。
市人沽茗不利,輒灌注之。
羽於江湖稱竟陵子,於南越稱桑苧公。
貞元末卒。
(出《國史補》)
竟陵有個和尚在河邊拾到一個嬰兒,把他收養起來作為自己的弟子,稍稍長大之後自己占卜得卦「蹇之漸」,卜詞是「鴻漸於陸,其羽可用為儀。」
於是確定姓陸,字鴻漸,名羽。
陸羽頗具文學天賦,思想很活躍,每描述一件事物,無不淋漓盡致地表達出它的微妙之處,尤其精通茶術。
鞏縣的陶瓷匠人一大都會製作瓷人玩一偶 ,他們就把瓷人稱為陸鴻漸,每買十件陶器就可以得到一個鴻慚,人們感到買了來裝茶不吉利,所以都把買到的鴻慚裝滿了水。
陸羽在江湖上號稱竟陵子,在南越則稱他為桑苧公,他死於貞元末年。
賈 耽
賈耽相公鎮滑台日,有部民家富於財,而父偶得疾,身體漸瘦。
糜粥不通,日飲鮮血半升而已。
其家憂懼,乃多出金帛募善醫者,自兩京及山東諸道醫人,無不至者,雖接待豐厚,率皆以無效而旋。
後有人自劍南來,診候旬日,亦不識其狀,乃謂其子曰:「某之醫,家傳三世矣,凡見人之疾,則必究其源。
今觀叟則惘然無知,豈某之藝未至,而叟天降之災乎?」
然某聞府帥博學多能,蓋異人也。
至於卜筮醫藥,罔不一精一妙,子能捐五十千乎?」
其子曰:「何用?」
曰:「將以遺御吏,候公之出,以車載叟於馬前,使見之,儻有言,則某得施其力矣。」
子如其言,公果出行香,見之注視,將有言。
為監軍使白事,不覺馬首已過。
醫人遂辭去。
其父後語子曰。
吾之疾是必死之徵,今頗煩躁,若厭人語,爾可載吾城外有山水處置之,三日一來省吾。
如死則葬之於彼。」
其子不獲已,載去。
得一盤石近池,置之,悲泣而歸。
其父忽見一黃犬來池中,出沒數四,狀如沐浴。
既去,其水即香,叟渴欲飲,而氣喘力微,乃肘行而前,既飲,則覺四體稍輕,飲之不已,既能坐,子驚喜,乃復載歸家。
則能飲食,不旬日而愈。
他日,賈帥復出,至前所置車處,問曰:「前度病人在否,吏報今已平得。
公曰:「人病固有不可識者。
此人是虱症,世間無藥可療,須得千年木梳燒灰服之,不然,即飲黃龍浴水,此外無可治也,不知何因而愈。」
遣吏問之,叟具以對。
公曰:「此人天與其疾,而自致其藥,命矣夫。」
時人聞之,鹹服公之博識,則醫工所謂異人者信矣。
(出《會昌解頤》)
賈耽相公鎮守滑台的時候,有個人家裡有很多財富,而老父親偶然得了病,老頭兒的身體逐漸消瘦,水米不進,只靠每天喝半升鮮血維持生命而已。
家裡人憂慮害怕,便出高價招聘看病的,從東西兩個京城到山東各道的醫生沒有不來的,但是,儘管他給予醫生以豐厚的待遇。
醫生卻都因診治無效而告退。
後來有個從劍南來的人,診斷觀察了十來天也不能識別是什麼症狀,便對患者的兒子說:「我的醫術已經家傳三代了,凡是給人看病,必定追究清楚患病的根源。
這次觀察老頭兒的病則什麼也看不明白;是我的醫術不到家。
還是老人的病屬於天降的災難呢?我聽說本府統帥博學多能,他是個異人呵!至於卜卦相命行醫問藥等等學問,沒有他不精通的。
你能捐錢五十千嗎?」
老頭兒的兒子說:「幹什麼用?」
這位醫生說:「用來送給御史。
等到相公出門時,你用車子載著老人到他的馬前面,使他能看見,如果他能對老人的病說點什麼,我就可以施展我的能力了。」
老頭兒的兒子照他的話辦了,相公果然出門燒香祭廟,看到老頭兒時注視了一看,剛要說什麼,恰好監軍使報告事情,不知不覺間相公的馬就走過去了。
這位醫生也只好告辭而去。
老頭兒後來對兒子說:「我的病是死症,現在心裡很煩躁,好像厭煩聽人說話,你可把我載到城外有山有水的地方,把我安置在那裡,三天去看我一次。
如果死了,就安葬在那個地方。」
他兒子不得已,只好把他載了去,我找到一塊靠近水池的大石頭,就把老頭兒安置下來,悲痛哭泣著回了家。
老頭兒忽然看見一隻黃毛狗來到水池中,幾出幾沒,好像在洗澡的樣子。
黃毛狗走了之後,池水就有了香味,老頭兒口渴了想去喝,但因氣力弱站不起來,只好用兩肘支地爬行到池邊,喝了幾口之後便覺得四肢漸漸輕鬆起來,於是堅持天天飲用,兒子見他能夠坐起來了,驚喜不已,於是又把他載回家裡。
回家之後就能正常飲食了,不到十天便已痊癒。
過了幾天,賈耽元帥又出來了,走到原先放車子的地方便問道:「上次在這裡看到的那個病人還在不在?」
身邊的人告訴他那個人現在已經康復了。
相公說:「人的疾病確實有不可識別的。
這個人患的是虱症,世上沒有藥能治,必須用千年的木梳燒成灰服下去,不然,就得飲用黃龍洗澡的水;此外無法可治。
不知他是怎麼治癒的。」
派人去詢問,老頭兒便將詳細情形告訴了他。
相公說道:「這個人是天降疾病給他,而他自己又碰到了那種藥。
這就是命運呀!」當時的人聽了,都佩服相公的學識博廣,原先那位醫生說他是異人,真是名副其實呀。
治針道士
德宗時,有朝士墜馬傷足,國醫為針腿,去針,有氣如煙出,夕漸困憊,將至不救,國醫惶懼。
有道士詣門云:「某合治得。」
視針處,責國醫曰:「公何容易,死生之穴,乃在分毫,人血脈相通如一江一 河,針灸在思其要津。
公亦好手,但誤中孔穴。」
乃令舁床 就前,於左腿氣滿處下針曰:「此針下,彼針跳出,當至於簷板。」
言訖,遂針入寸餘,舊穴針拂然躍至簷板,氣出之所,泯然而合,疾者當時平愈。
朝士與國醫拜謝。
以金帛贈遺,道士不受,啜茶一甌而去,竟不知所之矣(出《逸史》)
德宗在位的時候,有位朝廷官員從馬上跌下來傷了腳,國醫為他針灸,針紮下去見有氣體像煙一樣冒了出來,到晚上他就漸漸困乏昏迷起來,眼看就要嚥氣,國醫驚慌恐懼。
有一位道士走進門來說:「我正好能治。」
他看了看扎針的地方,責備國醫道:「您把這事看得太容易了!死穴與活穴只差分毫,人的血脈就像一江一 河一樣互相聯通,針灸時要仔細準確地辨認其要害部位。
您也是針灸好手,但是扎錯了穴位。」
便叫人把病床 抬到跟前,在病人左腿氣體飽滿的地方下針道:「這一針下去,那根針就跳出來,能跳到天棚板。」
說完,針已下去一寸多,舊穴位的那根針一下子跳到天棚板,出氣的那個地方自然地合上了,患者當時就恢復了健康。
他與國醫向道士頻頻致謝。
患者贈送金銀絲帛,道士不收,喝了一杯茶就走了,不知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貞元末布衣
貞元末,有布衣,於長安中游酒肆,吟詠以求酒飲,至夜,多酣醉而歸,旅舍人或以為狂。
寄寓半載,時當素秋,風肅氣爽,萬木凋落,長空寥廓,塞雁連聲。
布衣忽慨然而四望,淚下沾襟,一老叟怪而問之,布衣曰:「我來天地間一百三十之春秋也,每見春日煦,春風和,花卉芳菲,鸚歌蝶舞,則不覺喜且樂,及至此秋也,未嘗不傷而悲之也。
非悲秋也,悲人之生也。
韶年即宛若春,及老耄即如秋。」
因朗吟曰:「一陽一春時節天地和,萬物芳盛人如何。
素秋時節天地肅,榮秀叢林立衰促。
有同人世當少年,壯心儀貌皆儼然。
一旦形羸又發白。
舊遊空使淚連連。」
老叟聞吟是詩,亦泣下沾襟。
布衣又吟曰:「有形皆朽孰不知,休吟春景與秋時。
爭如且醉長安酒,榮華零悴總奚為。」
老叟乃歡笑,與布衣攜手同醉於肆。
後數日,不知所在,人有於西蜀一江一 邊見之者。
(出《瀟湘錄》)
貞元末年,有個平民書生在長安城裡逛酒店,靠著吟詠詩歌跟人家要酒喝,到了夜晚,常常大醉而歸,旅店裡的人有的以為他是個瘋子。
他已在這裡寄住了半年了,時令正是深秋,風肅氣爽,萬木凋落,長空寥廓,塞雁連聲。
這位平民書生忽發感慨,四顧周圍一片秋色,不覺淚下沾襟。
一個老頭兒見他這副模樣兒,很覺奇怪,問他何以如此。
他說:「我來到天地間一百三十個春秋了,每見春日和煦春風柔和,花草芳香鶯歌燕舞時,就不自覺地歡喜快樂起來。
等到這樣的秋天來臨時,又未曾不感到傷懷與悲哀。
令我悲傷的,不是秋色而是人生呀。
青春年華就好像明媚的春天,老態龍鍾的暮年則如脫盡芳華的秋天。」
說到這裡,他便朗聲吟道:「一陽一春時節天氣和,萬物芳盡人如何。
素秋時節天地肅,榮秀叢林立衰促。
有同人世當少年,壯心儀貌皆儼然。
一里形羸又發白,舊遊空使淚連連。」
老頭兒聽他吟完這首詩後,自己也不覺淚下沾襟。
這位平民書生又吟道:「有形皆朽孰不知,休吟春景與秋時。
爭如且醉長安酒,榮華零悴總奚為。」
老頭兒聽罷這一首便開懷大笑起來,與書生手拉手來到酒店,一塊兒醉在那裡。
過了幾天,這位平民書生不知到哪裡去了,有人曾在西蜀的一江一 邊看見過他。
柳 城
貞元末,開州軍將冉從長輕財好士,儒生道者多依之。
有畫人寧采,圖為竹林會,甚工。
坐客郭萱、柳城二秀才。
每以氣相軋,柳忽眄圖,謂主人曰:「此畫巧於體勢,失於意趣,今欲為公設薄伎,不施五色,令其一精一彩殊勝,如何。」
冉驚曰:「素不知秀才此藝。
然不假五色,其理安在?」
柳歎曰。
我當出入畫中治之。」
萱抵掌曰:「君欲紿三尺童子乎?」
柳因要其賭,郭請以五千抵負,冉亦為保。
柳乃騰身赴圖而滅,坐客大駭。
圖表於壁,眾摸索不獲。
久之,柳忽語曰:「郭子信未?」
聲若出畫中也。
食頃,瞥自圖上墜下,指阮籍像曰:「工夫祗及此。」
眾視之,。
覺阮籍圖像獨異,唇若方嘯,寧采睹之,不復認。
冉意其得道,與郭俱謝之。
數日竟他去。
宋存壽處士在冉家時,目擊其事。
(出《酉一陽一雜俎》)
貞元末年,開州軍將冉從長不重財物而喜愛有知識有本領的人,有許多儒家弟子和道家先生紛紛去投靠他。
有位畫師叫寧采,畫了一幅《竹林會》,很有功夫。
坐客之中有兩個秀才郭萱和柳城,兩人總是互不服氣而互相爭強,柳城忽然看了看《竹林會》,然後對主人說:「這幅畫巧於體裁姿勢,失於意趣,我現在為您表演一個小小的技巧,不使用五色就讓畫裡的人神采更好。
怎麼樣?」
冉公驚奇地說:「從來不知道秀才有這種技藝。
但不用五色就能作畫,哪有這種道理?」
柳城歎道:「我要出入於這幅畫中來做給您看。」
郭萱拍著他的手掌說:「你想欺騙三尺高的小孩子嗎?」
柳城便請他與自己賭勝負,郭萱表示自己輸了可以五千錢相抵,冉公也願為他們作保。
講好之後,柳城便飛起身體奔向圖畫,然後不見了,坐客們大驚,圖畫仍然貼在牆上,大家去摸索了半天什麼也沒找到。
過了好長時間,柳城忽然說起話來:「郭萱,你到底相信不相信?」
聲音好像從畫裡出來的。
又過了一頓飯的工夫,忽然看到柳城從畫上掉了下來,指著阮籍的圖像說:「我剛才的功夫只涉及到他。」
眾人一看,都感到阮籍的圖像跟別的相比已經變了樣兒,嘴唇好像要大叫的樣子,寧采仔細看了看,也認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冉公認為柳城是得了道的人,便與郭萱都向他致謝。
過了幾天,柳城終於辭別冉公而去了別處。
宋存壽處士住在冉公家裡的時候,親眼看到了上邊發生的事情。
蘇州義師
蘇州貞元中,有義師狀如風狂。
有百姓起店十餘間,義師忽運斤壞其簷。
禁之不止。
主人素知其神。
禮曰:「弟子活計賴此。」
顧曰:「爾惜乎。」
乃擲斤於地而去。
其夜市火,唯義師所壞簷屋數間存焉。
常止於廢寺殿中,無冬夏常積火,燒(明抄本燒作壞)幡木像悉火之。
好活燒鯉魚,不具湯而食。
垢面不洗,洗之輒雨,其中以為雨候。
將死,飲灰汁數斛,乃念佛坐,不復飲食,百姓日觀之,坐七日而死。
時盛暑,色不變,支不摧。
(出《酉一陽一雜俎》)
貞元年間,蘇州有一位義師,模樣兒就像個瘋子。
有一家百姓蓋起店房十餘間,義師忽然掄起斧子砍壞店的房簷,有人上去阻攔也擋不住。
主人一向知道他有神力,向他施禮道:「弟子的生活全靠這幾間店房呢。」
義師看了看他,說:「你感到惋惜嗎?」
便把斧子扔到地上走了。
那天夜裡市內起了火,只有被義師砍壞房簷的那幾間屋子沒被火燒壞而保存了下來。
義師經常住在殘破寺廟的神殿裡,無論冬天與夏天殿堂裡總點著火,供神用的紙幡和木像他都拿來當柴燒。
他喜歡火燒活鯉魚,一點湯也不填就吃。
臉髒了也不洗,一洗臉就下雨,他洗不洗臉就成為下雨與否的天氣預報。
臨死前,他喝了幾杯灰漿,便坐下來念佛,再也不進飲食,當地百姓天天去看他,坐了七天就死了。
當時正值炎熱的暑季,但他死後,顏色毫無變化,肢體也不倒塌。
吳 堪
常州義興縣,有鰥夫吳堪,少孤無兄弟,為縣吏,性恭順。
其家臨荊溪,常於門前,以物遮護溪水,不曾穢污。
每縣歸,則臨水看玩,敬而愛之。
積數年,忽於水濱得一白螺,遂拾歸,以水養。
自縣歸,見家中飲食已備,乃食之,如是十餘日。
然堪為鄰母哀其寡獨,故為之執爨,乃卑謝鄰母。
母曰:「何必辭,君近得佳麗修事,何謝老身。」
堪曰:「無。」
因問其母,。
母曰:「子每入縣後,便見一女子,可十七八,容顏端麗,衣服輕艷,具饌訖,即卻入房。」
堪意疑白螺所為,乃密言於母曰:「堪明日當稱入縣,請於母家自隙窺之。
可乎?」
母曰:「可。」
明旦詐出,乃見女自堪房出,入廚理爨。
堪自門而入,其女遂歸房不得,堪拜之,女曰:「天知君敬護泉源,力勤小職,哀君鰥獨,敕余以奉媲,幸君垂悉,無致疑阻。」
堪敬而謝之。
自此彌將敬洽。
閭裡傳之,頗增駭異。
時縣宰豪士聞堪美妻,因欲圖之。
堪為吏恭謹,不犯答責。
宰謂堪曰:「君熟於吏能久矣,今要暇蟆毛及鬼臂二物,晚衙須納,不應此物,罪責非輕。」
堪唯而走出,度人間無此物,求不可得,顏色慘沮,歸述於妻,乃曰:「吾今夕殞矣。」
妻笑曰:「君憂余物,不敢聞命,二物之求,妾能致矣。」
堪聞言。
憂色稍解,妻曰:「辭出取之。
少頃而到。
堪得以納令,令視二物,微笑曰:「且出。」
然終欲害之。
後一日。
又召堪曰:「我要蝸斗一枚,君宜速覓此,若不至,禍在君矣。」
堪承命奔歸,又以告妻,妻曰:「吾家有之,取不難也。」
乃為取之,良久,牽一獸至,大如犬,狀亦類之,曰:「此蝸斗也。」
堪曰:「何能。」
妻曰:「能食火,奇(奇原作其,據明抄本改)獸也,君速送。」
堪將此獸上宰,宰見之怒曰:「吾索蝸鬥,此乃犬也。」
又曰:「必何所能?」
曰:「食火。
其糞火。」
宰遂索炭燒之,遣食,食訖,糞之於地,皆火也。
宰怒曰。
用此物奚為。」
令除火埽糞,方欲害堪,吏以物及糞,應手洞然,火飆暴起,焚爇牆宇,煙焰四合,彌亙城門,宰身及一家,皆為煨燼,乃失吳堪及妻。
其縣遂遷於西數步,今之城是也。
(出《原化記》)
常州義興縣有個鰥夫吳堪,少年喪父又無兄弟,在縣衙當小官吏,為人性情恭順。
他家面臨荊溪,他常常在門前用什麼東西遮護著溪水,使這裡的溪水從不污染。
每當他從縣衙回來,就到溪水邊看著玩兒,對待溪水敬而愛之。
過了幾年,他忽然從水邊拾到一隻白螺,便帶回家裡用水養起來。
他從縣裡回來,見家裡已經備好了飲食,於是坐下便吃,這樣過了十多天。
但吳堪以為是鄰居大媽可憐他是個單身漢,特意為他燒火做飯,便客客氣氣地感謝鄰居大媽。
大媽說:「用不著說這些話,你近日得到一個好女子為你收拾家務,為什麼來謝我?」
吳堪說:「沒有的事。」
又問大媽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媽說:「你每天進了縣衙後,便見一個女子,有十七八歲,模樣兒端莊秀麗,穿戴輕快鮮艷,飯菜都做好了就退到臥房裡去。」
吳堪心裡懷疑是那只白螺干的,便偷著對大媽說:「我明天照常說要去縣裡,請讓我在大媽家裡從空隙中偷著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以嗎?」
大媽說:「可以。」
第二天早上吳堪詐稱出門上班去了,便見一個女子從他臥房裡出來,進入廚房料理做飯的事。
吳堪突然從門口闖入,那個女子想回房去已來不及,吳堪對她行禮,女子說,「上天知道你敬重保護泉源、慇勤對待小小的職務,可你鰥夫孤獨,叫我來作你的伴侶侍奉你,望你能夠理解,不要有什麼懷疑。」
吳堪恭敬地表示感謝。
自此之後,兩人相處得更為融洽,互敬互愛。
鄉里人將此事互相傳告,頗感驚異。
這時,縣宰與豪士聽說吳堪有個漂亮妻子,便想弄到自己的手裡。
吳堪為吏謙恭勤謹,犯不著被打被罵,縣宰對吳堪說:「你早就熟悉自己的職能了,今天我向你要兩件東西:蛤蟆毛和鬼的胳膊,限你晚上回衙一交一 納。
不答應一交一 納此物,罪責不輕。」
吳堪順從地接受了任務後走出大門,心想人間並無此物,根本求不到。
他神情沮喪,回家把這件事告訴了妻子,然後歎道:「我今天晚上就要死了!」妻子笑著說:「你為別的東西而犯愁,我不敢聽你的命令。
要求這兩件東西,我能給你弄到。」
吳堪聽了,憂鬱的神情稍稍寬解。
妻子說:「我現在就此與你告辭出去取這兩件東西。」
不大一會兒她就取回來了。
吳堪得到手後就拿回去一交一 給縣令,縣令看這兩件東西,微笑道:「你且出去吧。」
這一次雖然沒有難倒他,但縣令終歸要加害於他的。
過了一天,又召見吳堪說:「我跟你要蝸斗一枚,你要速速找到此物,如果找不到,當心災禍落到你的頭上呵!」吳堪秉承命令急忙跑回家,又把此事告訴了妻子。
妻子說:「這件東西我家裡有,取來並不難。」
說完就去給他取去。
過了好久,牽回來一隻獸,大小像隻狗,形狀也與狗類似,妻子說:「這就是蝸鬥。」
吳堪說:「能做什麼?」
妻子答道:「能吃火。
這是一隻奇獸,你趕快送了去。」
吳堪把此獸奉送給縣宰,縣宰見到此獸憤怒地說:「我跟你要的是蝸鬥,這乃是一隻狗!」又說:「要它幹什麼?」
答道:「吃火。
屙的糞便也是火。」
縣宰便要木炭點著火,讓那只獸去吃,吃完之後屙在地上,都是火。
縣宰惱怒道:「用這東西做什麼!」並命令清除火堆打掃糞便,正要加害吳堪,差吏拿著器具走近糞堆,一動手就出現了孔洞,火與風暴起,燒著了牆壁和房子,濃煙與火焰從四面合攏過來,堵塞了城門,縣宰本人及其全家都化為灰燼,吳堪及其妻子也走失了。
這個縣城的地址便往西邊遷移了許多步,如今的縣城就是遷移之後新建的。
分類:未分類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