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一百七十九 貢舉二
杜正玄 李義琛 陳子昂 王維 楊暄 蕭穎士 喬彝 許孟容 張正甫 閻濟美 潘炎令狐峘 熊執易
杜正玄
隋仁壽中,杜正玄、正藏、正倫。
俱以秀才擢第。
隋代舉進士,總一十人,正倫一家三人。
(出《譚賓錄》)
隋文帝仁壽年間,杜正玄、杜正藏、杜正倫,都由秀才而中進士。
隋文帝時代,每年只取十名進士。
那一科,杜氏三兄弟皆中。
李義琛
武德五年,李義琛與弟義琰,三從弟上德同年三人進士。
義琛等隴西人,世居鄴城。
國初草創未定,家業素貧之,與上德同一居 ,事從姑,定省如親焉。
隨計至潼關,遇大雪,逆旅不容,有鹹一陽一商人見而憐之,延與同寢處。
居數日,雪霽而去。
琛等議鬻驢,以一醉酬之。
商人竊知,不辭而去。
復先贈以稻糧。
琛後宰鹹一陽一,召商人。
與之抗禮親厚。
位至刑部侍郎雍州長史。
義琰相高宗,上德司門郎中。
(出《摭言》)
唐高祖武德五年,李義琛同他的二弟李義琰、以及三從弟(從母子)李上德,三人同中進士。
他們是隴西人,世代居住在鄴城。
唐政權剛建立不久,不是很穩固。
李義琛出身貧寒,家境不好,跟上德住在一起。
對待他的從姑像自己的親娘一樣。
三兄弟商議到潼關去,遇到大雪,饑寒一交一 迫沒有住處。
有一位鹹一陽一的商人很同情他們,請他們一起住。
住了好幾天,天才晴朗。
李義琛三兄弟商議把所騎的驢賣掉,請商人喝酒,以報答他。
商人私下聽到他們的打算,不辭而別。
並事先贈送給他們糧食。
李義琛做鹹一陽一縣丞,把那個商人請來,以平等的禮節待他。
李義琛後來升到刑部侍郎、也做過雍州長史(州牧的佐官,類似現代的秘書長)。
李義琰在唐高宗時做到宰相。
李上德做到司門郎中的官。
陳子昂
陳子昂,蜀射洪人,十年居京師,不為人知。
時東市有賣一胡一 琴者,其價百萬。
日有豪貴傳視,無辨者。
子昂突出於眾,謂左右,可輦千緡市之。
眾鹹驚問曰:「何用之?」
答曰:「余善此樂」。
或有好事者曰:「可得一聞乎?」
答曰:「余居宣一陽一里,指其第處,並具有酒,明日專候。
不唯眾君子榮顧,且各宜邀召聞名者齊赴,乃幸遇也。」
來晨,集者凡百餘人,皆當時重譽之士。
子昂大張宴席,具珍羞。
食畢,起捧一胡一 琴,當前語曰:「蜀人陳子昂有文百軸,馳走京轂,碌碌塵土,不為人所知。
此樂賤工之役,豈愚留心哉!」遂舉而棄之。
舁文軸兩案,遍贈會者。
會既散,一日之內,聲華溢都。
時武攸宜為建安王,闢為記室。
後拜拾遺。
歸覲,為段(「段」原作「假」,據新舊唐書《陳子昂傳》改。
)簡所害。
(出《獨異志》)
陳子昂是四川射洪縣人。
在京城住了十年,沒有誰知道他。
當時市場上有一個賣一胡一 琴的(少數民族樂器),要價一百萬。
每天都有有錢的人去看這件東西,沒人明白它的價值。
陳子昂突然從人群裡走出來,跟人們說,我可以用一千緡來一交一 換。
大家很驚訝地問這東西有什麼用?陳子昂回答說,我善於彈奏這件樂器。
有好奇的人便問,你能彈給我們聽嗎?陳子昂說:「我住在宜一陽一里。」
指給地址,告訴說明天我準備酒,專門等候諸位。
不僅各位可以來,還可以邀請一些知名人士一起來。
大家會一會,很榮幸。
第二天早晨,來了一百多人,都是當時很有名望的。
陳子昂好酒好菜款待他們。
吃過飯,捧出一胡一 琴,對客人們說:「四川人陳子昂有文章好幾百軸,跑到京城來,東奔西走,卻不為人重視。
這件樂器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怎麼值得我放在心上?」
於是把一胡一 琴舉起來摔了。
把他寫在帛上的文章取出來,擺了兩案子,分別贈送給客人。
會散以後,一天之內,名滿京都。
當時武攸宜被封為建安王,請他作記室(類似書記官),後來又做拾遺(諫官),回家省親,被段簡害死。
王 維
王維右丞年未弱冠,文章得名。
性閒音律,妙能琵琶。
遊歷諸貴之間,尤為岐王之所眷重。
時進士張九臬聲稱籍甚,客有出入公主之門者,為其地,公主以詞牒京兆試官,令以九臬為解頭。
維方將應舉,言於岐王,仍求焉。
子之舊詩清越者可錄十篇,琵琶新聲之怨切者可度一曲,後五日至吾。
維即依命,如期而至。
岐王謂曰:子以文士請謁貴主,何門可見哉!子能如吾之教乎?維曰:「謹奉命。」
岐王乃出錦繡衣服,鮮華奇異,遣維衣之,仍令繼琵琶,同至公主之第。
岐王入曰:「承貴主出內,故攜酒樂奉宴。」
即令張筵,諸令旅進。
維妙年潔白,風姿都美,立於行,公主顧之,謂岐王曰:「斯何人哉?」
答曰:「知音者也。」
即令獨奉新曲,聲調哀切,滿坐動容。
公主自詢曰:「此曲何名?」
維起曰:「號郁輪袍。」
公主大奇之。
岐王因曰:此生非止音律,至於詞學,無出其右。
公主尤異之。
則曰:「子有所為文乎?」
維則出獻懷中詩卷呈公主。
公主既讀,驚駭曰:「此皆兒所誦一習一 ,常謂古人佳作,乃子之為乎?」
因令更衣,升之客右。
維風一流 蘊藉,語言諧戲,大為諸貴之欽矚。
岐王因曰:「若令京兆府今年得此生為解頭,誠為國華矣。」
公主乃曰:「何不遣其應舉?」
岐王曰:此生不得首薦,義不就試,然已承貴主論托張九臬矣。」
公主笑曰:「何預兒事,本為他人所托。」
顧謂維曰:「子誠取,當為子力致焉。」
維起謙謝。
公主則召試官至第,遣宮婢傳教,維遂作解頭,而一舉登第矣。
及為太樂丞,為伶人舞黃師子,坐出官。
黃師子者,非一人不舞也。
天寶末,祿山初陷西京,維及鄭虔、張通等,皆處賊庭。
洎克復,俱囚於宣楊裡楊國忠舊宅。
崔圓因召於私第,令畫數壁。
當時皆以圓勳貴無二,望其救解,故運思一精一巧,頗絕其能。
(「能」原作「皆」,據明抄本改)後由此事,皆從寬典;至於貶黜,亦獲善地。
今崇義裡竇丞相易直私第,即圓舊宅也,畫尚在焉。
維累為給事中,祿授以偽官。
及賊平,凡縉為北都副留守,請以己官爵贖之,由是免死。
累為尚書右丞。
於藍田置別業,留心釋典焉。
(出《集異記》)
王維少年時,喜歡音樂,琵琶彈得好。
王維在親貴之間來往,岐王尤其看中他。
當時張九皋有很高的名聲。
有人經常到公主家裡,並把張九皋的文章拿給公主,為其推薦。
公主寫信給京都的主考官,讓他取張九皋為第一名。
(解頭,府解之首)王維本來也打算參加考試,把這件事告訴岐王。
請求岐王幫忙。
岐王說:「以公主的尊貴和勢力,是不能力爭的,我給你想辦法。
把你過去寫的詩,選清越的抄十篇。
琵琶曲子怨切的準備一曲。
五天後,到我這裡來。」
五天後,王維如約而來。
岐王說:「你以文士的身份去謁見公主,她不能接見你,你能聽我的話嗎?」
王維說:「我聽你的教誨。」
岐王讓王維換上華貴的衣服,捧著琵琶一起到公主家去,對公主說:「我乘你從宮內出來的機會,到你家裡來,帶著好酒,還有好的音樂。」
公主就讓人備辦酒席,讓人跳舞。
王維生得美而白。
公主回頭看見他,問岐王:「這個人是誰?」
岐王說,他是知音。
就讓王維獨奏。
王維的琵琶彈得哀哀切切,滿座的人為之動容。
公主問:「這個曲子叫什麼名字?」
王維說:「叫郁輪袍。」
公主非常奇怪。
岐王說這個讀書人不僅精通音樂,詩詞文章,沒有人超過他。
公主更覺得王維不一般,就問:「你有什麼文章嗎?」
王維就把懷裡的文章呈獻給公主。
公主讀了王維的詩,非常吃驚,說:「這都是我兒子和張九皋這些少年們讀的,都說是古人寫的,原來是你寫的呀?」
讓他換了衣服,坐在客位的首席,王維俊美飄逸,談吐瀟灑,語言的藝術性很強,在座的達官貴人們無不讚歎。
岐王說:「如果今年京兆的考試,讓王維做第一,絕對是全國的光榮。」
公主說:「那為什麼不讓他去參加考試競爭?」
岐王說,沒人舉薦他做第一,他是不肯參加的,並且聽說公主已經舉薦張九皋。
公主笑著說:「我其實不參與少年們的事。
可是別人托我,我只好做。」
公主對王維說:「你確實可取,我一定為你盡力。」
王維謙恭地致謝。
公主就把主考官叫到家裡,叫她的使女傳話說明。
王維得了第一,一舉奪魁。
他後來做太樂丞的官,教舞女們跳黃師子舞,被罷官。
黃師子舞是一個人跳的。
天寶末年,安祿山攻陷長安,王維同鄭虔、張通這些人都投降他,做他的官。
張洎打跑了安祿山,收復了長安,把他們押在宣楊裡楊國忠原來的府第裡。
崔圓把王維請去,讓他在牆壁上作畫。
當時都認為崔圓很顯貴,鄭虔、張通等人都指望他解救。
王維作畫構思奇巧,下筆如神。
鄭虔等因此得到從寬,即使被貶出京,也能得到一個好地方。
現在的長安崇義裡竇丞相買的房子,就是崔圓過去的住宅,那些畫還在。
尚書在的時候,王維做給事中。
安祿山陷落長安,授給王維偽官。
安祿山被平定後,凡縉做北都(太原)副留守,請求以他的官爵來贖王維的罪。
王維被免去死刑,又逐漸升到尚書右丞(尚書省的副長官)在藍田地方買了房子、土地,潛心研究佛經。
楊 暄
楊國忠之子暄,舉明經,禮部侍郎達奚珣考之,不及格,將黜落,懼國忠而未敢定。
時駕在華清宮,珣子撫為會昌尉。
珣遽召使,以書報撫,令候國忠,具言其狀。
撫既至國忠私第,五鼓初起,列火滿門,將欲趨朝,軒蓋如市,國忠方乘馬。
撫因趨入,謁於燭下。
國忠謂其子必在選中,撫蓋微笑,意色甚歡。
撫乃白曰:奉大人命,相君之子試不中,然不敢黜退。
國忠卻立大呼曰:「我兒何慮不富貴,豈籍一名,為鼠輩所賣!」即(「即」原作「耶」,據明抄本改)不顧,乘馬而去。
撫惶駭,遽奔告於珣曰:國忠恃勢倨貴,使人之慘舒,出於咄嗟,奈何以校其曲直?因致暄於上第。
既為戶部侍郎?珣才自禮部侍郎轉吏部侍郎,與同列。
暄話於所親,尚歎己之淹徊,而謂珣遷改疾速。
(出《明皇雜錄》)
楊國忠的兒子楊暄以通曉經書被舉薦,由禮部侍郎達奚珣考他,不及格。
達奚珣準備公佈楊暄落第,又懼怕楊國忠的勢力,不敢決定。
當時,唐玄宗在華清池。
達奚珣的兒子達撫做會昌縣尉。
達奚珣就讓他帶著自己的書信去候見楊國忠,說明情況。
達撫到了楊家門前,天剛五更。
燭光、火把通明,楊國忠將去參加早朝,冠蓋、儀衛如雲。
楊國忠剛要上馬,達撫就跑過去,在燭光下參謁。
楊國忠以為他的兒子一定能考中,手扶彩幡的桿子微笑,很高興的樣子。
達撫稟告說:「奉我父親的命令,來報告宰相,你兒子沒有考中。
但是,不敢宣佈落第。」
楊國忠大聲說:「我兒子還愁不富貴嗎?在乎一個進士?你們這些出賣人的鼠輩!」丟下達撫,騎上馬走了。
達撫很害怕,立即趕回去見父親,說楊國忠依仗自己是有勢力的權貴,誰都懼怕,他要收拾誰,不是舉手之勞嗎,人們在他面前大氣不敢出,怎麼跟他說理?達奚珣沒有辦法,歎來歎去,終於把楊暄取在前幾名。
楊暄做到戶部侍郎,達奚珣才由禮部侍郎轉為吏部侍部。
兩人一樣大的官,楊暄在親信面前還歎息自己的官升的慢,反說達奚珣轉官快。
(由次要的職務轉到重要的職務,亦為榮耀)
蕭穎士
蕭穎士開元二十三年及第。
恃才傲物。
曼無與比。
常自攜一壺逐騰勝郊野,偶憩於逆旅,獨酌獨吟。
會有風雨暴至,有紫衣老人領一小僮避雨於此。
穎士見之散冗,頗肆陵侮。
逡巡,風定雨霽,車馬卒至,老人上馬,呵殿而去。
穎士倉忙覘之,左右曰:吏部王尚書。
(尚書名丘。
)穎士常造門,未之面,極驚愕。
明日,具長箋造門謝。
丘命引至廡下,坐責之。
且曰:「所恨與子非親屬,當庭訓之耳。」
頃曰:「子負文學之名,踞忽如此,止於一第乎?」
穎士終揚州功曹。
(出《明皇雜錄》)
唐玄宗開元二十三年,蕭穎士考中進士。
自恃才華,傲慢無比。
經常攜著一壺酒到野外去喝。
偶然在一處休息,自己喝酒吟詩。
正趕上暴雨狂風。
有一位穿紫衣的老人領著一個小孩在同一處避雨。
蕭穎士見老人散漫的樣子,口出不遜。
很快雨停,雲去天開。
馬上來了車馬,老人上了馬,侍衛在後面吆喝著走了。
蕭穎士急忙打聽,有人告訴他這是吏部王尚書。
過去蕭穎士去求見了好幾次,沒有接見,此時很驚愕。
第二天寫了很長的信,到王尚書家裡去謝罪。
王尚書讓人把蕭穎士領到偏房的廊下,坐下來責備他,並說:「遺憾你不是我的親屬,不然我一定要狠狠地教訓你。」
停了一會兒又說:「你自恃才名,所以才傲慢到這個樣子,只能是中個進士吧。」
蕭穎士死在揚州功曹(州牧的屬官)任上。
喬 彝
喬彝,京兆府解試時,有二試官。
彝日午扣門,試官令引入,則已矄醉。
視題曰幽蘭賦,彝不肯作曰:「兩個漢相對,作得此題,速改之。」
遂改渥窪馬賦。
曰:「此可矣。」
奮筆斯須而成。
警句云:「四蹄曳練,翻瀚海之驚瀾。
一噴生風,下湘山之亂葉。」
便欲首送。
京兆曰:喬彝崢嶸甚,以解副薦之可也。
(出《幽間鼓吹》)
喬彝參加京兆府的考試,有兩個考官。
喬彝天快中午時去扣門請見。
試官讓人領他進來,自己醉醺醺的。
一看題目是《幽蘭賦》,喬彝不肯做,說兩個男人相對坐在這裡寫什麼《幽蘭賦》?請痛快改個題目。
試官就改題目為《渥窪馬賦》,喬彝說這可以。
拿起筆一揮而就。
其中有這樣的警句:四蹄曳練,翻瀚海之驚瀾;一噴生風,下湘山之亂葉。
意思說,那馬蹄撒開,大海之浪滔為之翻騰,打一個噴嚏生出的風,刮得湘山樹葉紛飛。
試官準備取他第一。
京兆府尹說,這個人鋒芒太露,第二可以。
許孟容
許孟容進士及第,學究登科,時號錦襖子上著莎衣。
蔡京與孟容同。
(出《摭言》)
許孟容以淵博的學識考中進士,又去考學究科。
當時的人說他這是穿了錦繡的衣服在上面又套了一層草衣服。
蔡京也是這樣。
(此唐蔡京,非宋之蔡京)
張正甫
李丞相絳,先人為襄州督部。
方赴舉,求鄉薦。
時樊司空澤為節度使,張常侍正甫為判官。
主鄉薦。
張公知絳有前途,啟司空曰:舉人中悉不如李秀才,請只送一人。
諸人之資,悉以奉之。
欣然允諾。
又薦絳弟為同捨郎,絳感澤殊常之恩,不十年登庸,澤之子宗易為朝官。
人問宗易之文於絳,絳戲而答曰:蓋代。
時人因以蓋代為口實。
相見論文,必曰:莫是李三蓋代否?及絳為戶部侍郎也。
常侍為本司郎中。
因會,把酒請侍郎唱歌,李終不唱而哂之,滿席大噱。
(出《嘉話錄》)
李絳是唐憲宗時代的宰相。
他的前輩曾經是襄州都督的部屬。
李絳準備赴考,需要人推薦。
當時樊澤做節度使,張正甫做節度判官,主管鄉薦的事。
張正甫知道李絳是一個有前途的人,就向樊澤稟告,說舉子中誰也不如李絳,咱們只舉薦他一個人,把準備贈送給諸舉子的錢物都給他。
樊澤高興地答應,並同時舉薦李絳的弟弟做同捨郎。
李絳很感激樊澤的恩德。
不到十年,李絳做到宰相。
樊澤的兒子樊宗易在朝裡做官,有人問李絳,樊宗易的文章怎麼樣?李絳開玩笑說,蓋世文章。
當時的人們把蓋代作為口碑。
每看到什麼新的文章,都會說:「是不是李三蓋代的文章(指李絳)?」
李絳做戶部侍郎時,張正甫做戶部郎中(為絳屬官)。
在一次宴會上,張正甫捧著酒杯請李絳唱歌,李絳微笑不唱,在座的人一大笑。
閻濟美
閻濟美,前朝公司卿許與定分,一志(明抄本志作忘。
)不為,某三舉及第。
初舉,劉單侍郎下雜文落;第二舉,坐王(明抄本「王」作「主」。
)侍郎雜文落第。
某當是時,年已蹭蹬,常於一江一 激往徑山欽大師處問法。
是春,某既下第,又將出關。
因獻坐主六韻律詩曰:「謇諤王臣直,文明雅量全。
望鈙金自躍,應物鏡何偏。
南國幽沈盡,東堂禮樂宣。
轉(「轉」原作「輪」,據唐《詩紀事》改。
)今游異士,更昔至公年。
芳樹歡新景,青雲泣暮天。
唯愁鳳池拜,孤賤更誰憐。
座主覽焉。
問某,今年何者退落?具以實告。
先榜落第,座主赧然變色,深有遺才之歎。
乃曰,所投六韻,必展後效。
足下南去,幸無疑將來之事。
某遂出關。
秋月,一江一 東求薦,名到省後,兩都置舉,座主已在洛下。
比某到洛,更無相知,便投跡清化裡店。
屬時物翔貴,囊中但有五縑,策蹇驢而已。
有舉公盧景莊已為東府首薦,亦同處焉。
僕馬甚豪,與某相揖,未一交一 一言。
久乃問某曰:「閻子自何至止?」
對曰:「從一江一 東來。」
敬奉不敢怠。
景莊一旦際暮醉歸,忽蒙問某行第,乃曰:閻二十,消息絕好,景莊大險。
某對曰:不然,必先大府首薦。
聲價已振京洛,如某遠地一送,豈敢望有成哉?」
景莊曰:「足下定矣。」
十一月下旬。
遂試雜文。
十二月三日。
天津橋放雜文榜。
景莊與某俱過。
其日苦寒,是月四日,天津橋作鋪帖經,景莊尋被絀落,某具前白主司曰:「某早留心章句,不工帖書,必恐不及格。」
主司曰:「可不知禮闈故事。
亦許詩贖。
某致詞後,紛紛去留。
某又遽前白主司曰:侍郎開獎勸之路,許作詩贖帖,未見題出。
主司曰:賦天津橋望洛一陽一城殘雪詩。
某只作得二十字。
某詩曰:「新霽洛城端,千家積雪寒,未收清禁色,偏向上一陽一殘。」
已聞主司催約詩甚急,日勢又晚,某告主司,天寒水凍,書不成字。
便聞主司處分,得句見在將來。
主司一覽所納,稱賞再三,遂唱過。
其夕,景莊相賀云:「前與足下並鋪,試蠟日祈天宗賦,竊見足下用魯丘(「丘」原作「血」,據明抄本改)對衛賜。
據義,衛賜則子貢也,足下書衛賜作駟馬字,唯以此奉憂耳。」
某聞是說,反思之,實作駟馬字,意甚惶駭。
比榜出,某濫忝第,與狀頭同參座主,座主曰:諸公試日,天寒急景,寫札雜文,或有不如法。
今恐文書到西京,須呈宰相,請先輩等各買好紙,重來請印,如法寫淨送納,抽其退本。
諸公大喜。
及某撰本卻請出,駟字上朱點極大。
座主還闕之日,獨揖前曰:「春間遺(「遺」原作「遣」,據明抄本改)才,所投六韻,不敢慚忘,聊副素約耳。」
(出《乾鐉子》)
閻濟美,曾經有人答應他必考中,自己不肯。
經三次才考中。
首科,他的雜文被劉侍郎批落。
再科其雜文又被王侍郎批落。
當時,年齡已長。
曾渡一江一 到徑山向欽大師請教。
春天,因為落第,準備回鄉。
向主考贈送一首六韻詩:
謇諤王臣直,文明雅量全。
望鈙金自躍,應物鏡何偏。
南國幽沈盡,東堂禮樂宣。
轉今游異士,更昔至公年。
芳樹歡新景,青雲泣暮天。
唯愁鳳池拜,孤賤更誰憐。
意思說,自己文明雅量,堪做正直的王臣。
是一塊金子,可是鏡子老照不見。
家鄉山青水碧而幽靜,音樂也好聽。
功業不成,我也快到了你的年齡。
綠樹婆娑,向晚天流淚。
愁我屢試不第,誰人憐惜?
主考讀了他的詩,問他落第原因,閻濟美把兩試不中的情況因由,以實相告,主考深深歎息自己的失誤,又為他的才華惋惜。
便說:「你送來的這首六韻詩,肯定會有用處。
你放心地走吧,不用擔心將來的事情。」
閻濟美於是走了。
秋天,朝廷要求各地舉薦人才,一江一 東舉薦閻濟美,名字報到禮部。
通知在長安和洛一陽一分別設立考場。
主考官先到洛一陽一。
閻濟美也到了洛一陽一,但他沒有什麼認識人,就住在清化裡的一個客店裡。
當時物價昂貴,腰裡僅有五串錢,還有一頭瘸驢。
另一舉子盧景莊是洛一陽一舉薦的,也住在這裡。
這個人很有錢,跟著不少僕人,騎著高頭大馬。
初次見面,兩人一揖無話。
過了些日子,盧景莊問閻濟美:「你從哪來?」
閻濟美說從一江一 東來。
對人家很敬重。
一天,盧景莊喝了酒回來,醉著問你是閻老幾?閻濟美回答說閻二十。
盧景莊聽了這消息,震驚說我遇到對手了。
閻濟美說:「不可能,你有東都地方官員的推薦,名聲已震兩京(指西都長安,東都洛一陽一)。
像我這樣從遠地方來的,能有什麼成就?」
盧景莊說:「你肯定考中了。」
十一月下旬,考試雜文,十二月三日放榜天津橋。
盧景莊和閻濟美都通過了。
那幾天,天氣極為寒冷。
四日,又在天津橋考試帖經(帖,書字;經,五經)。
盧景莊沒有通過。
閻濟美對考官說:「我早先只重視讀書,沒有注意學習 寫字,恐怕不及格。」
考官說,不明瞭考試規矩,不工帖,可以用詩賦來代替。
聽到這話,有些人走了,有些人堅持應考。
閻濟美又快步走到前面說:「考官大人既然指明了出路,允許以詩代替帖試,請出題目。」
考官即出題目為《天津橋望洛城殘雪》,閻濟美只寫了二十字:
新霽洛城端,千家積雪寒。
未收清禁色,偏向上一陽一殘。
大意說,雲彩剛從洛一陽一的上空流去,積雪還沒有融化,人們因此而感到寒冷。
天空尚有一抹雲在,斜一陽一已殘了。
這時,考官催要一交一 卷,很急,天色又將晚。
閻濟美又對考官說:「天氣寒冷,寫不成字,請大人決定吧。」
考官說把現在寫完的拿來。
考官看了閻濟美的詩非常讚賞,遂獲通過。
晚上,盧景莊向他表示祝賀,說那天同你臨桌考試,考題《蠟日祈天宗賦》,看見你用孔子對衛賜的典故,衛賜就是子貢。
你把衛賜寫了衛駟,我很替你擔憂。
閻濟美想了半天,確實如此,很惶惑。
貼出榜來,總算中了。
閻濟美跟考第一的一起拜見考官。
考官說,你們考試的日子,天又冷,要求的又急。
所做雜文,或許不合定法(格式)。
如果把你們的文章送到長安呈給宰相,怕不合適。
請你們去買好紙,重新給你們蓋印,按著定法(格式)抄好,把舊卷子抽回去。
舉子們非常高興。
閻濟美把原卷拿來,錯訛的駟字上面有很大一個朱紅筆點。
考官臨攜卷子回長安時,單獨對閻濟美說:「春天沒有取中你,屈了你的才。
你贈送給我的六韻詩,不敢忘記。
這次取中你,表示我說過的話算數。」
潘 炎
侍郎潘炎,進士榜有六異:朱遂為朱滔太子;王表為李納女婿,彼軍呼為駙馬;趙博宣為冀(「冀」原作「異」,據許本改)定押衙;袁同直入番為阿師;竇常二十年稱前進士,奚某亦有事。
時謂之六差。
竇常新及第,薛某給事宅中逢桑道茂。
給事曰:「竇秀才新及第,早晚得官。」
桑生曰:「二十年後方得官。」
一坐皆哂,不信。
然果耳五度奏官,皆敕不下,即攝職數四。
其如命何?(出《嘉話錄》)
潘炎做禮部侍郎,擔任考官。
進士榜有六異。
朱遂是朱滔的太子。
王表是李納的女婿,趙博宣是冀定押衙,袁同直做番王的國師。
竇常二十年後得任職官,還有一個奚某也有說道。
當時被稱六差。
竇常新中進士,薛某在給事中府遇見桑道茂。
給事中說:「竇常新考中,什麼時候能授給官職?」
桑道茂說:「二十年後。」
在坐的人都不屑的樣子,表示不相信。
果然,五次奏請給竇常任官,皇帝都沒有批下。
一直做暫時署理的臨時官。
確實二十年後才得任職官。
這就是命運。
令狐峘
大歷十四年改元建中,禮部侍郎令狐峘下,二十二人及第。
時執政間有怒薦托不從,勢擬頃覆。
峘惶恐甚,因進其私書。
上謂峘無良,放榜日竄逐,不得與生徒相面。
後十年,門人田敦為明州刺史,峘量移本州別駕,敦始使陳謝恩之禮。
(出《摭言》)
唐代宗大歷十四年改年號為建中,禮部侍郎令狐峘以下二十二人及第。
當時權貴中有人忿怒,因為所薦所托的人沒取,準備找他的毛病,罷他的官,把他整倒,令狐峘又懼又怕。
把這些人請托的信件呈送代宗。
代宗認為令狐峘這樣做不好,發榜時罷了他的官,並且不准他跟進士們見面。
十年後,他的學生田敦做明州刺史,令狐峘被朝廷起用為明州別駕(刺史的屬官),田敦才有機會向令狐峘行謝師禮。
熊執易
熊執易通於易義。
建中四年,侍郎李紓試易簡知險阻論。
執易端座割析,傾動場中,一舉而捷。
(出《國史補》)
熊執易通曉《易經》,唐代宗建中四年,侍郎李紓考熊執易《簡知險阻論》,熊執易正襟危坐,侃侃而談,條理分明,考官和在場的人們震驚,一舉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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