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卷第五十二 神仙五十二:陳復休陳復休者,號陳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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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卷第五十二 神仙五十二

太平廣記

卷第五十二 神仙五十二

陳復休 殷天祥 閭丘子 張卓

陳復休

陳復休者,號陳七子。

貞元中,來居褒城,耕農樵采,與常無異,如五十許人,多變化之術。

褒人有好事少年,承奉之者五六人,常為設酒食,以求學其術,勤勤不已。

復休約之曰:「我出西郊,行及我者,授以術。」

復休徐行,群少年奔走追之,終不能及,遂止,無得其術者。

後入市,眾復奉之不已,復休與出郊外,坐大樹下。

語道未竟,忽然暴卒,須臾臭敗。

眾皆驚走,莫敢回視。

自此諸少年不敢干之,常狂醉市中。

褒帥李讜,怒而繫於獄中,欲加其罪。

桎梏甚嚴,忽不食而死,尋即臭爛,蟲蛆流出。

棄之(棄之二字原闕。

據明鈔本補)郊外。

旋亦還家,復在市中。

讜時加禮異,為築室於褒城一江一 之南岸,遺與甚多,略無受者。

河東柳公仲郢、相國周墀、燕國公高駢,擁旄三州,皆威望嚴重,而深加禮敬,書幣相屬,復休亦無所受。

唯鶴氅布裘,受而貯之,亦未嘗衣著也。

昌明令一胡一 仿,常師事之,將赴任,留錢五千,為復休市酒。

笑而不取曰:「吾金玉甚多,恨不能用耳。」

以鋤授仿,使之斸地,不二三寸,金玉錢貨。

隨斸而出。

曰:「人間之物,固若是矣,但世人賦分有定,不合多取。

若吾用之,豈有限約乎?」

仿之昌明,復休祖之於仙流一江一 上,指砂中,令仿取酒器。

仿攫砂數寸,得器皿五六事。

飲酒畢,復埋砂中。

又戲曰:「吾於砂中嘗藏果子,今亦應在。」

又令取之,皆得。

蜀相燕公,使人致書至褒城所居延召,復休同時離褒城,使人經旬方達,復休當日已至成都,而又有一復休與使者偕行,未嘗相捨。

燕公詰於使者,益奇待之。

常於巴南太守筵中,為酒妓所侮,復休笑視其面,須臾妓者髯長數尺。

泣訴於守,為祈謝,復休咒酒一杯,使飲之,良久如舊。

又有藥一丸,投水中,沉浮旋轉,任人指呼,變化隱顯。

其類極多,不可備載。

中和五(五字原闕。

據明鈔本、許刻本補。

黃本作光啟元年)年,大駕還京,復休亦至闕下。

田晉公軍容,問至京國幾年安寧,曰:「二十。」

果自問後二十日,再幸陳倉。

後於道中寄詩與田晉公曰:「夜坐空庭月色微,一樹寒梅發兩枝。」

及駕至梁洋。

邠帥朱玫立襄王監國,寒梅兩枝驗矣。

自是衛駕詣都,多在西縣三泉褒斜以來屯駐。

復休之術,素為人所傳。

俄為人釘其手於柱上,尋有人救而拔之,竟亦無患。

歲余,卒於家,葬於一江一 南山下。

數月,好事者掘其墓,無復所有。

見復休在長安。

駕駐華州,復休亦至興德府矣。

(出《仙傳拾遺》)

陳復休,號陳七子。

貞元年間,來到褒城居住。

耕地打柴,與平常人沒有什麼不同。

他像五十多歲的人,有很多變化的法術。

褒城有喜歡多事的青年人,奉承陳復休的有五六人,他們常常為陳復休安排酒食,以求學到他的法術,總是很慇勤。

陳復休與他們約定說:「我出西郊,走路能趕上我的人,我就把法術教給他。」

陳復休慢慢走,一群年輕人奔跑著追趕他,始終沒能趕上,就停止了,所以沒有學到他的法術的人。

後來陳復休進入街市,眾人又不停地討好他,陳復休與他們一起走到郊外,坐在大樹下。

道術還沒傳完畢,陳復休忽然暴死,一會兒的工夫就發臭變壞了。

大家都嚇跑了,沒有人敢回去看他。

從此眾位年輕人都不敢求他。

他還常常在市中飲得狂醉。

褒帥李讜發怒把他關押在獄中,想要治他的罪。

陳復休被刑具鎖得很嚴密,忽然不吃東西而死去,不久就臭爛了,蟲蛆隨膿血流出,就被棄於郊外。

但不久陳復休又回到家裡,又在市中。

李讜時時以特殊禮節相待,為他在褒城一江一 南岸修築房屋,送給他很多東西,陳復休一點也不收受。

河東柳仲郢、相國崔墀、燕國公高駢,指揮三州,都有很高的威望,而對他深加禮敬,不斷給他寫信送禮,陳復休也是什麼也不接受。

只接受了鶴氅布袍卻把它放在那裡,也不曾穿著。

昌明縣令一胡一 仿平常以師侍事奉他,將赴任,留下五千錢,為陳復休買酒。

陳復休笑而不取,他說:「我的金玉很多,遺憾的是不能用。」

把鋤頭一交一 給一胡一 仿讓他刨地,不到二三寸,金玉錢貨就隨著鋤頭刨出。

他說:「人間的東西,本來就像這樣遍地都有,只是世人天賦本分有一定,不該多取。

如果我用錢財,難道有限度約束嗎?」

一胡一 仿去昌明,陳復休在仙流一江一 上為他餞行。

陳復休手指沙中,讓一胡一 仿取酒器。

一胡一 仿抓沙有幾寸深,找到五六件器皿。

喝完酒,又把器皿埋在沙中。

又戲謔地說:「我在沙中曾經藏著果子,現在也應當還在。」

又讓一胡一 仿取果子,都得到了。

蜀相燕公派人送書信到褒城住所召請他,陳復休和使者同一天離開褒城,但使者十多天以後才到,陳復休當天已經到了成都,而又拿出一個陳復休與使者一起走,不曾相捨。

燕公盤問使者,更加以奇人對待陳復休。

陳復休曾在巴南太守筵席中被酒妓所侮,陳復休笑著看酒妓的臉,不一會兒,酒妓的臉上就長出數尺長的一胡一 子。

酒妓向太守哭訴,太守替酒妓道歉求情,陳復休拿來一杯酒念了咒語,讓酒妓喝下去,很久,酒妓顏面如舊。

又有一丸藥,投到水中,沉浮旋轉,任憑人們指揮呼叫,或隱或顯隨意變化。

類似的法術極多,不能全記載下來。

中和五年,皇帝回京,陳復休也來到京城。

晉公田軍容問京國有幾年安寧,他說:「二十。」

果然從問話後二十天,皇帝再次出行陳倉。

後來在路途中,陳復休給田晉公寄詩說:「夜坐空庭月色微,一樹寒梅發兩枝。」

等到皇帝到梁洋,邠帥朱玫立襄王監國,寒梅兩枝應驗了。

自從護衛皇帝到都城,多半在西縣三泉褒斜附近駐紮。

陳復休的法術,一向為人所傳說。

後來陳復休被人把手釘在柱子上,馬上就有人把釘子拔掉救他,竟沒有傷痕。

一年以後,陳復休死在家裡,葬於一江一 南山下。

過了幾個月,好事的人掘開他的墓,什麼也沒有。

有人看見陳復休在長安。

皇帝車駕駐在華州,陳復休也到興德府了。

殷天祥

殷七七,名天祥,又名道筌,嘗自稱七七,俗多呼之,不知何所人也。

遊行天下,人言久見之,不測其年壽。

面光白,若四十許人,到處或易其姓名不定。

曾於涇州賣藥,時靈台蕃漢,疫癘俱甚,得藥者入口即愈,皆謂之神聖,得錢卻施於人。

又嘗醉於城市間,周寶舊於長安識之。

尋為涇原節度,延之禮重,慕其道術房中之事。

及寶移鎮浙西,數年後,七七忽到,復賣藥。

寶聞之驚喜,召之,師敬益甚。

每日醉歌曰:「彈琴碧玉調,藥煉白硃砂。

解醞頃刻酒,能開非時花。」

寶常試之,悉有驗。

復求種瓜釣魚,若葛仙翁也。

鶴林寺杜鵑,高丈餘,每春末花爛漫。

寺僧相傳,言貞元中,有外國僧自天台來,盂中以藥養其根來種之,自後構飾,花院鎖閉。

時或窺見三女子,紅裳艷麗,共游樹下。

人有輒采一花 枝者,必為所祟,俗傳女子花神也。

是以人共寶惜,故繁盛異於常花。

其花欲開,探報分數,節使賓僚官屬,繼日賞玩。

其後一城士女,四方之人,無不載酒樂游縱。

連春入夏,自旦及昏,閭裡之間,殆於廢業。

寶一日謂七七曰:「鶴林之花,天下奇絕。

常聞能開非時花,此花可開否?」

七七曰:「可也。」

寶曰:「今重九將近,能副此日乎?」

七七乃前二日往鶴林宿焉。

中夜,女子來謂七七曰:「道者欲開此花耶?」

七七乃問女子何人,深夜到此,女子曰:「妾為上玄所命,下司此花。

然此花在人間已逾百年,非久即歸閬苑去。

今與道者共開之,非道者無以感妾。」

於是女子瞥然不見。

來日晨起,寺僧忽訝花漸折蕊。

及九日,爛漫如春。

乃以聞,寶與一城士庶驚異之,游賞復如春間。

數日,花俄不見,亦無落花在地。

後七七偶到官僚家,適值賓會次,主與賓趨而迎奉之。

有佐酒倡優,甚輕侮之。

七七乃白主人:「欲以二栗為令,可乎?」

鹹喜,謂必有戲術,資於歡笑。

乃以栗巡行,接者皆聞異香驚歎,唯佐酒笑七七者二人,作石綴於鼻,掣拽不落,但言穢氣不可堪。

二人共起狂舞,花鈿委地,相次悲啼,粉黛一交一 下,及優伶輩一時亂舞,鼓樂皆自作聲,頗合節奏,曲止而舞不已。

一席之人,笑皆絕倒。

久之,主人祈謝於七七。

有頃,石自鼻落,復為栗,嗅之異香,及花鈿粉黛悉如舊,略無所損,鹹敬事之。

又七七酌水為酒,削木為脯,使人退行,指船即駐,呼鳥自墜,唾魚即活。

撮土畫地,狀山川形勢,折茅聚蟻,變成城市。

人有曾經行處,見之歷歷皆似,但少狹耳。

凡諸術不可勝紀。

後二十年,薛朗、劉浩亂。

寶南奔杭州,而寶總成為政,刑殺無辜。

前上饒牧陳全裕經其境,構之以禍,盡赤其族。

寶八十三,筋力尤壯,女妓百數,盡得七七之術。

後為無辜及全裕作厲,一旦忽殂。

七七、劉浩軍變之時,甘露寺為眾推落北岸,謂墜一江一 死矣。

其後人見在一江一 西十餘年賣藥,入蜀,莫知所之。

鶴林、犯兵火焚寺。

樹失根株,信歸閬苑矣。

(出《續仙傳》)

殷七七,名叫天祥,又名叫道筌,曾經自稱七七,俗人多數叫他七七,不知是哪裡人。

他在全國到處走,有人說很久前見過他,估計不出他的年齡。

他臉白有光,好像四十多歲的人。

他每到一處有時更換姓名沒有一定。

曾經在涇州賣藥,當時靈台蕃漢瘟疫盛行,得到藥的人,藥入口病就好,都把殷七七稱作神聖,殷七七得到錢卻把它施捨給別人。

又曾經醉於城市間。

周寶過去在長安就認識他。

不久,周寶作了涇原節度使,以重禮筵請殷七七,想學到他的道術房中之事。

等到周寶奉調鎮守浙西,幾年後,殷七七忽然來到,還是賣藥。

周寶聽說殷七七來到又驚又喜,召他前去,以師禮尊敬得更加隆重。

殷七七每天醉了就唱道:「彈琴碧玉調,藥煉白硃砂。

解醞頃刻酒,能開非時花。」

周寶常讓他試驗,全都有靈驗。

殷七七又請求種瓜釣魚,好像葛仙翁似的。

鶴林寺的杜鵑樹,高一丈多,每到春末花開爛漫。

寺裡的和尚互相傳說:貞元年間,有個外國和尚從天台來,盂缽中用藥養著杜鵑花根來種它,自那以後遮蔽掩飾,花院上鎖緊閉。

當時有人窺見三個女子,紅裳艷麗,一起在樹下漫步。

有擅自采一花 折枝的人,一定被女子作怪致禍。

俗人傳說女子是花神,所以人們共同像愛惜寶貝一樣愛惜杜鵑,因此繁盛超過普通花卉。

杜鵑花要開時,周寶就派人探報分數,節度使衙門中的賓客幕僚和官屬,就連日觀賞。

其後全城男女以及四方之人,無不載酒以縱一情 漫遊為樂。

連春入夏,從早到晚,里巷之間,近於荒廢正業。

有一天,周寶對殷七七說:「鶴林寺的杜鵑花,天下奇絕。

常聽您說能使不到時令的花開,這杜鵑花能開嗎?」

殷七七說:「可以。」

周寶說:「現在重九(九月初九)將近,能符合這一天嗎?」

殷七七就提前兩天前往鶴林寺,住在那裡。

中夜,有女子來對殷七七說:「道者要讓這杜鵑花開嗎?」

殷七七就問女子是什麼人,深夜到這裡來,女子說:「我被上天所命,下界管理此花。

然而此花在人間已超過百年,不久就讓它回閬苑去。

現在為有道者使它開花,不是有道者沒有誰能來感動我。」

於是女子一瞬間就不見了。

來日早晨起來,寺裡的和尚們一下子被花蕊初綻驚呆了。

到初九那天,花開得爛漫如春。

於是把這件事報告了周寶,周寶與全城官民都感到驚異,游賞又如春天期間。

幾天以後,花一下子都不見了,也沒有落花在地上。

後來殷七七偶然到一官僚家,正趕上會聚賓客,主人和客人都跑來簇擁他。

有勸酒的歌妓,對殷七七很輕視侮慢。

殷七七就對主人說:「想要用兩個栗子作為酒令,可以嗎?」

大家都很歡喜,認為一定有好玩的法術,有助於歡樂。

於是用栗子傳巡,接到栗子的人都聞到異香而驚歎,唯有勸酒時譏笑殷七七的兩個人,接到栗子後,變作石子粘在鼻子上,拉扯不掉,只說污穢的氣味不可忍受。

兩個人一同起來狂舞,花鈿首飾掉落地上,相次悲啼,臉上的胭粉顏料紛紛淌下來,正當優伶們一時亂舞,鼓樂都自動發聲,還很合乎節奏,曲子終了而舞仍舊不停,整個入席的人都笑得絕倒。

過了一會兒,主人向殷七七道歉祈求。

又過一會兒,石子從歌妓鼻子上掉落,又變為栗子,嗅之有奇異的香味,至於花鈿首飾和粉黛又全都像原來那樣,毫無缺損,大家全都恭恭敬敬地侍奉他。

殷七七又斟水變酒,削木變脯,讓人退著走,指船船就停,呼鳥鳥自墜,唾魚魚就活。

撮土畫地,描繪出山川形勢,折茅聚蟻,變為城市。

人們有曾經去過的地方,見到殷七七的畫變成的城市,覺得歷歷在目全都很像,只不過稍微狹小罷了。

所有各種法術不可勝記。

以後二十年,薛明、劉浩作亂,周寶向南奔到杭州,而周寶總管軍務和政務,用刑殺死無罪的人。

前任上饒州牧陳全裕經過周寶轄區,就羅網罪名殺害了他,把陳全裕全家老小全部殺光。

周寶八十三歲時,筋力還很健壯,妻妾上百,他把殷七七的法術全學到了。

後來因為無辜而死的人以及陳全裕作祟,有一天周寶突然死了。

殷七七在劉浩軍變的時候,在甘露寺被推落北崖,掉到一江一 中死了。

其後,有人看見他在一江一 西十餘年賣藥,入蜀以後,沒有人知道他到哪裡去了。

鶴林寺犯兵火被燒掉,杜鵑樹也失去了根株,真回閬苑了。

閭丘子

有滎一陽一鄭又玄,名家子也。

居長安中,自小與鄰舍閭丘氏子,偕讀書於師氏。

又玄性驕,率以門望清貴,而閭丘氏寒賤者,往往戲而罵之曰:「閭丘氏非吾類也,而我偕學於師氏,我雖不語,汝寧不愧於心乎?」

閭丘子嘿然有慚色,後數歲,閭丘子病死。

及十年,又玄以明經上第,其後調補參軍於唐安郡。

既至官,郡守命假尉唐興。

有同捨仇生者,大賈之子,年始冠,其家資產萬計。

日與又玄會,又玄累受其金錢賂遺,常與宴游。

然仇生非士族,未嘗以禮貌接之。

嘗一日,又玄置酒高會,而仇生不得預。

及酒闌,有謂又玄者曰:「仇生與子同捨會宴,而仇生不得預,豈非有罪乎?」

又玄慚,即召仇生。

生至,又玄以卮飲之,生辭不能引滿,固謝。

又玄怒罵曰:「汝市井之民,徒知錐刀爾,何為僭居官秩邪?且吾與汝為伍,實汝之幸,又何敢辭酒乎?」

因振衣起,仇生羞且甚,俯而退,遂棄官閉門,不與人往來,經數月病卒。

明年,鄭罷官,僑居濛一陽一郡佛寺。

鄭常好黃老之道。

時有吳道士者,以道藝聞,廬於蜀門山。

又玄高其風,即驅而就謁,願為門弟子。

吳道士曰:「子既慕神仙,當且居山林,無為汲汲於塵俗間。」

又玄喜謝曰:「先生真有道者,某願為隸於左右,其可乎?」

道士許而留之。

凡十五年,又玄志稍惰,吳道士曰:「子不能固其心,徒為居山林中,無補矣。」

又玄即辭去。

宴游濛一陽一郡久之。

其後東入長安,次褒城,捨逆旅氏,遇一童兒十餘歲,貌甚秀。

又玄與之語,其辨慧千轉萬化,又玄自謂不能及。

已而謂又玄曰:「我與君故人有年矣,君省之乎?」

又玄曰:「忘矣。」

童兒曰:「吾嘗生閭丘氏之門,居長安中,與子偕學於師氏,子以我寒賤,且曰非吾類也。

後又為仇氏子,尉於唐興,與子同捨。

子受我金錢賂遺甚多,然子未嘗以禮貌遇我,罵我市井之民。

何吾子驕傲之甚邪。」

又玄驚,因再拜謝曰:「誠吾之罪也。

然子非聖人,安得知三生事乎?」

童兒曰:「我太清真一人。

上帝以汝有道氣,故生我於人間,與汝為友,將授真仙之訣,而汝以性驕傲,終不能得其道。

吁,可悲乎!」言訖,忽亡所見。

又玄既寤其事,甚慚恚,竟以憂卒。

(出《宣寶志》)

有個滎一陽一人鄭又玄,是名門家子弟,住在長安城中,從小和鄰舍閭丘氏的兒子一起在師氏那裡讀書。

又玄性情驕傲,大抵因為自己門第聲望清高尊貴,而閭丘氏貧寒低賤的緣故,往往戲耍而且嘲罵閭丘子說:「閭丘氏不是我的同類,而我和你一起向老師學習 ,我即便不說,你難道心裡不慚愧嗎?」

閭丘子默然流露出慚愧的神色。

過後幾年,閭丘子病死。

過了幾年,鄭又玄以明經科考得中,其後調補到唐安郡任參軍。

到官以後,郡守命他代理唐興縣尉。

同捨有個仇生,是大商人兒子,年紀剛夠二十,他家的資產數用萬計。

每天與又玄見面,又玄累次接受他贈送的金錢財物,常與他聚飲出遊。

然而仇生不是士族子弟,所以鄭又玄也不曾禮貌與仇生交往。

曾經有一天,又玄設酒席聚會高朋,而仇生沒得到邀請。

等酒喝盡興,有人對又玄說:「仇生和您一起住一起宴會,而仇生沒能參與這次聚會,難道你沒有過失嗎?」

又玄覺得慚愧,就去召仇生。

仇生來了,又玄用大杯斟酒給仇生喝,仇生推辭說不能全飲,堅持辭謝。

又玄發怒罵道:「你是個市井之民,只知錐子和刀罷了,為什麼超越本分住在官捨呢?況且,我和你為伍,實在是你的幸運,又怎麼敢辭酒呢?」

於是振衣而起,仇生羞愧得很,低著頭退出去,立刻辭去官職關起門來,不與人往來,經過幾個月就病死了。

第二年,鄭又玄罷了官,在濛一陽一郡的佛寺僑居。

鄭又玄平素喜好黃老之道。

當時有個吳道士,憑道藝出名,住在蜀門山。

又玄認為吳道士風格高尚,就騎馬跑去拜見,希望做吳道士的門下弟子。

吳道士說:「您既然敬慕神仙,應當在山林裡居住,不要在塵俗之中做偽詐之事。」

又玄高高興興地拜謝說:「先生真是有道之人,我願在您左右作差使,那可以嗎?」

道士答應了,就把他留下來。

前後十五年,又玄學道的志向漸漸鬆懈下來。

吳道士說:「你不能堅定學道之心,白白地住在山林之中,沒有什麼補益了。」

又玄就告辭離去。

在濛一陽一郡嬉游很久,其後向東走去長安,途經褒城,住在旅館裡,遇到一個十多歲的小童,相貌很清秀。

又玄跟小童說話,那個小童很有智慧和辯才,千轉萬化,又玄自己認為不能趕上他。

不久,小童對又玄說:「我和您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您記得我嗎?」

又玄說:「忘了。」

小童說:「我曾經生於閭丘氏門中,住在長安,與您一起跟老師學習 ,您因為我貧寒低賤,就說『不是我的同類』,後來,我又作仇家的兒子,在唐興縣作縣尉,與您住在同捨。

您接受我金錢財物很多,然而您不曾以禮貌待我,罵我是市井之民。

為什麼您驕傲得如此過分呢?」

又玄很驚訝,於是拜了兩拜道歉說:「這實在是我的罪過啊。

然而您不是聖人,哪能知道三輩子的事情呢?」

小童說:「我是太清真一人。

上帝因為你有道氣,特意派我降生到人間,與你作朋友,將要傳授真仙的訣竅,但是你因為性情驕傲,總不能得其道。

唉,可悲呀!」說完話,小童忽然不見了。

又玄明白了那些事以後,很慚愧怨恨自己,終於因為憂愁而死。

張 卓

張卓者,蜀人,唐開元中,明經及第,歸蜀覲省。

唯有一驢,衣與書悉背在上,不暇乘,但驅而行。

取便路,自斜谷中,數日,將至洋州,驢忽然奔擲入深箐中,尋之不得。

天將暮,又無人家,欲宿林下,且懼狼虎。

是夜月明,約行數十里,得大路。

更三二里。

見大宅,朱門西開。

天既明,有山童自宅中出,卓問求水。

童歸,逡巡見一人,朱冠高履,曳杖而出。

卓趨而拜之,大仙曰:「觀子塵中之人,何為至此?」

卓具陳之。

仙曰:「有緣耳。」

乃命坐,賜杯水。

香滑清冷,身覺輕健。

又設美饌訖,就西院沐浴,以衣一箱衣之。

仙曰:「子骨未成就,分當留此。

某有一女,兼欲聘之。」

卓起拜謝,是夕成禮。

數日,卓忽思家,仙人與卓二朱符、二黑符:「一黑符可置於頭,入人家能隱形;一黑符可置左臂,千里之內,引手取之;一朱符可置舌上,有不可卻者,開口示之;一朱符可置左足,即能蹙地脈及拒非常。

然勿恃靈符,自顛狂耳。」

卓至京師,見一大宅,人馬駢闐,窮極華盛。

卓入之,經數門,至廳事,見鋪陳羅列,賓客滿堂。

又於帳內妝飾一女,年可十五六。

卓領之,潛於中門。

聞一宅切切之一聲 云:「相公失小娘子。」

具事聞奏,敕羅葉二師就宅尋之。

葉公踏步叩齒,噴水化成一條黑氣,直至卓前,見一少年執女衣襟。

右座一見怒極,令前擒之。

卓因舉臂,如抵牆壁,終不能近。

遽以狗馬血潑之,又以刀劍擊刺之,卓乃開口,鋒刃斷折。

續又敕使宣雲,斷頸進上,卓聞而懼,因脫左鞋,伸足推之。

右座及羅葉二師暨敕使,皆仰僕焉。

葉公曰:「向來入門,見非常之氣,及其開口,果有太乙使者。

相公但獲愛女,何苦相害。」

卓因縱女,上使衛兵送歸舊山。

仙人曳杖途中曰:「張郎不聽吾語。

遽遭羅網也。」

侍衛兵士尚隨之,仙人以拄杖畫地,化為大一江一 ,波濤浩淼,闊三二里。

妻以霞帔搭於水上,須臾化一飛橋,在半天之上。

仙人前行,卓次之,妻又次之,三人登橋而過。

隨步旋收,但見蒼山四合,削壁萬重,人皆遙禮。

歸奏玄宗,俄發使就山祭醮之。

因呼為隔仙山,在洋州西六十里。

至今存焉。

(出《會昌解頤錄》)

張卓是蜀州人,唐朝開元年間以明經科考取進士,回蜀探親。

他只有一頭驢,衣服和書籍都放在驢背上,沒有空閒可騎,只得趕著走。

取便道從斜谷中走了幾天,將要到洋州,驢忽然狂奔進入竹林深處,找不到它。

這時天色將晚,又沒有人家,張卓想睡在林子裡,又怕虎狼。

這天夜晚月光明亮,大約走了幾十里,找到了大路。

再走三二里,看見一個大宅院,紅色的大門朝西開。

天亮以後,有個小童從大宅出來,張卓就去討水喝。

童子回去,一會兒,看見一個人戴著紅色帽子穿著高底鞋,拄著手杖出來。

張卓快步上前向他行禮,大仙說:「我看你是塵世中的人,為什麼到這裡來?」

張卓就詳細地向他敘述了一遍經過。

大仙說:「這是有緣啊!」就讓他坐下,給他一杯水。

這水香滑清冷,張卓喝了,覺得身體輕健。

又擺設美味讓他吃完,到西院去沐浴,拿一箱衣服讓他穿。

大仙說:「你的仙骨沒有成,按緣分應當留在這裡。

我有個女兒,打算把她許給你。」

張卓起身拜謝,這天夜裡完成婚禮。

過了幾天,張卓忽然想起家來。

仙人給張卓兩道朱符兩道黑符:「一道黑符可以貼到頭上,進入人家能夠隱形;一道黑符可以貼在左臂上,千里以內的東西,可以伸手把它取來;一道朱符可以放在舌頭上,如果有不能打退的人,就張開口給他看;另一道朱符可貼在左足上,就能縮地脈以及抵拒不同尋常的人。

但是不要依仗靈符,自己就顛狂起來呀!」張卓來到京城,看見一個大宅院,人馬駢盛。

張卓進入大宅,經過好幾道門,到了廳堂,看見鋪陳羅列,滿堂賓客。

又在帳子裡看到一個盛裝打扮的女郎,年紀約有十五六歲。

張卓就領著她,潛藏在中門以內。

這時,聽見整個宅子都嘈雜喧嘩,說是相公丟失了小娘子,把這件事奏報皇帝,皇帝下令讓羅公遠、葉法善二位天師到宅尋找。

葉天師踏步唸咒,噴水化成一條黑氣,直到張卓面前,看見一個年輕人拉著女郎的衣襟。

相公一見大怒已極,命人上前捉拿他。

張卓就舉起左臂,捉他的人好像被牆壁隔擋,始終不能靠近他。

人們急忙用狗馬的血去潑他,又用刀劍去擊刺他。

張卓就張開口,刀鋒劍刃被折斷。

接著皇帝又命使者傳宣旨意,說要將人頭進獻皇上。

張卓聽到就害怕了,於是脫下左腳上的鞋,伸出腳去推他們。

相公以及羅葉二位天師,連同宣詔的使者,都仰面倒在地上。

葉天師說:「剛才來時我一進門,就見到一股不同尋常之氣,等到他張開口,果然有太乙真一人的使者。

相公只要找到愛女,何必苦苦害他。」

張卓就放開女郎。

皇上派衛兵把他送回原來的那座山。

仙人曳杖在途中說:「張郎不聽我的話,馬上就遭受羅網了。」

侍衛的兵士還跟著他,仙人就用拄著的枴杖在地上一畫,變成一條大一江一 ,波濤浩淼,有二三里地寬。

張卓的妻子把霞帔搭在水上,片刻之間,就變成一座飛橋,在半天空上。

仙人在前邊走,張卓跟著,他的妻子在後面,三個人登橋而過。

空中飛橋隨著他們的腳步,走過之處馬上就收回。

只見蒼莽群山從四處圍合,萬重峭壁刀削一般,人們都遠遠地給他們行禮。

衛士回去奏報唐玄宗,不久,唐玄宗打發使者到山裡祭祀他們。

於是人們把這座山叫作隔仙山,在洋州西六十里,現在還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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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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