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一百五十 定數五
玄宗 喬琳 張去逸 李泌 劉邈之 張仁褘 裴諝 李揆 道昭
玄 宗
唐德宗降誕三日,玄宗視之。
肅宗、代宗以次立(「視之」九字原本作「肅宗次之代宗又次之」)。
保母襁褓德宗來呈,德宗色不白皙,龍身僕前,肅宗、代宗皆不悅。
二帝以手自下遞傳,呈上玄宗。
玄宗一顧之曰:「真我兒也。」
謂肅宗曰:「汝不及他。」
又謂代宗曰:「汝亦不及他。
彷彿似我。」
德宗(德宗二字原作是不及也。
後明皇幸蜀,至中路曰:「岧郎亦一遍到此來裡。」
及德宗幸梁,是驗也。
乃知聖人應天授命,享國年深,豈是徒然。
(出《嘉話錄》)
唐德宗生下來三天,玄宗去看他。
肅宗和代宗依次站在旁邊。
保姆用兒衣裹著德宗抱給他們看。
德宗膚色不白,身體向前傾。
肅宗和代宗看了都不喜歡。
他倆依次捧著德宗給玄宗看。
玄宗一看說道:「真是我的兒子呀!」然後對肅宗說:「你不如他。」
又對代宗說:「你也不如他,他彷彿像我。」
德宗做了二十七年皇帝,六十三歲死去。
肅宗做了五年皇帝,代宗做了十五年皇帝,的確不如德宗。
後來唐明皇避難四川,走到途中說:「岧郎也要到這裡走一趟。」
以後德宗果然到過陝西韓城(也就是玄宗路過的地方)。
就是驗證。
因此可以知道,玄宗是應了上蒼的旨意,來統治國家時間很長,難道是沒有根據的嗎?
喬 琳
喬琳以天寶元年冬,自太原赴舉。
至大梁,捨於逆旅。
時天寒雪甚,琳馬死,傭僕皆去。
聞浚儀尉劉彥莊喜賓客,遂往告之。
彥莊客申屠生者,善鑒人,自雲八十已上,頗箕踞傲物,來客雖知名之士,未嘗與之揖讓。
及琳至,則言款甚狎,彥莊異之。
琳既出,彥莊謂生曰:「他賓客賢與不肖,未嘗見先生之一言。
向者喬生一布衣耳,何詞之密歟?」
生笑曰:「此固非常人也。
且當為君之長吏,宜善視之,必獲其報。
向與之言,蓋為君結歡耳。
然惜其情反於氣,心不稱質,若處極位,不至百日。
年過七十,當主非命。
子其志之。」
彥莊遂館之數日,厚與車馬,遂至長安。
而申屠生亦告去,且曰:「吾辱君之惠,今有以報矣,請從此辭。」
竟不知所在。
琳後擢進士第,累佐大府。
大歷中,除懷州刺史。
時彥莊任修武令,誤斷獄有死者,為其家訟冤,詔下御史劾其事。
及琳至,竟獲免。
建中初,微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在位八十七日,以疾罷。
後朱泚構逆,琳方削髮為僧。
泚知之,竟逼受逆命。
及收復,亦陳其狀。
太尉李晟,欲免其死,上不可,遂誅之。
時年七十一。
(出《前定錄》)
喬琳在天寶元年冬天,從太原出發赴京城應試。
走到大梁(今河南開封),住在旅店裡。
當時天寒雪大,他的馬死了,一奴一僕也都離他而去。
喬琳聽說浚儀尉劉彥莊喜歡結一交一 朋友,便前往求助。
彥莊的朋友中有個名叫申屠生的人。
精通相術。
他自稱自己已經八十多歲了,待人輕慢踞傲。
彥莊的朋友賓客中雖然有許多達官名流,但他從不與人禮貌謙虛。
喬琳來了,他態度卻非常親熱,彥莊感到很奇怪。
喬琳出去時,彥莊對申屠生說:「我的賓客中,無論是有無才能的人,都未曾見過你同他們說一句話。
喬琳只是個布衣平民,你為何對他異常客氣?」
申屠生笑著回答:「此人哪裡是個平常的人呀!日後會成為你的上司。
你應該好好地對待他,日後必能得到他的報答。
我同他結一交一 ,也完全是為了你。
可惜觀察他的面相,有反叛的徵兆。
如做高官,不會超過百日,並且過了七十歲,必然死於非命。
你記住我今天說過的話。」
彥莊於是款待喬琳數日,並贈送車馬,使其安全到達長安。
而申屠生也準備告辭,臨行前對彥莊說:「我得到你的恩惠,今天已經有了報答,讓我們從此分手吧。」
申屠生走後,便再也不知其去向。
喬琳後來果然考中進士,累次做了高級官府的幕僚。
大歷中期,被任命為懷州刺史,彥莊正在懷州所轄的修武任縣令,因其斷案中有誤判致人屈死的情況,家屬上訴要求申冤,皇上下詔命御史調查彈劾。
等喬琳到了懷州,竟使彥莊獲免。
建中初年,喬琳陞遷為中書侍郎平章,上任後只有八十七天,就因病辭官。
後來朱泚謀反時,喬琳已削髮為僧。
朱泚知道了,竟逼迫他接受其任命,參與了反叛,待叛亂被平息後,喬琳陳述了被逼參與叛亂的經過。
太尉李晟欲免其死罪,皇上不准,於是喬琳被誅殺。
死時七十一歲。
張去逸
肅宗張皇后祖母竇氏,玄宗之姨母也。
玄宗先後早薨,竇有鞠養之恩。
景雲中,封一鄧一 國夫人,帝甚重之。
其子去惑、去盈、去奢、去逸,依倚恩一寵一 ,頗極豪華。
一日,弟兄同獵渭曲。
忽有巨蛇長二丈,騰趕草上,迅捷如飛。
去逸因蹤轡彎弧,一發而中,則命從騎掛之而行。
俄頃霧起於渭上,咫尺昏晦,驟雨驚電,無所遁逃。
偶得野寺,去逸既棄馬,逕依佛廟。
烈火震霆,隨而大集。
方霆火一交一 下之際,則聞空中曰:「勿驚僕射,」霆火遽散,俄而復臻。
又聞空中曰:「勿驚司空!」霆火登止。
俄復聚集,又聞空中曰:「勿驚太尉!」既而一陰一翳廓然,終無所損。
然死蛇從馬,則已失矣。
去逸自負坐須富貴。
不數年,染疾而卒,官至太僕卿。
天寶中,其女選東宮,充良媛。
及肅宗收復兩京,良媛頗有輔佐之力,至德二載,冊為淑妃。
乾元元年,詔中書令崔圓持節冊為皇后。
而去逸以後父,前後三贈官,皆如空中之告耳。
(出《紀聞》)
唐肅宗張皇后的祖母竇氏是玄宗的姨母。
玄宗的母后死的比較早,竇氏對玄宗有養育之恩,景雲年間被封為一鄧一 國夫人,皇帝對她很敬重。
她的兒子去惑、去盈、去奢、去逸,依靠皇帝的恩一寵一 ,享盡榮華富貴。
一天弟兄們一同打獵在渭河河曲。
忽然有一條兩丈長的大蛇在草上穿行如飛,去逸策馬彎弓,一箭射中巨蛇,便叫隨從將蛇掛在馬上繼續行獵。
頃刻大霧瀰漫,咫尺間看不清景物,隨後天降雷雨,荒野上無處遮蔽。
偶然間遇到一座寺廟,去逸棄馬躲了進去。
誰知霹靂閃電也雲集到廟上,正當雷電一交一 加之時,忽然聽到天空中說:「不要驚嚇了僕射。」
雷電隨即散去,頃刻又至。
又聽到空中說:「不要驚嚇司空。」
雷電立刻停止,隨後又重新聚集,又聽到空中說:「不要驚嚇太尉。」
一陰一雲雷電全都散去,去逸絲毫也沒有損傷,但是射死的巨蛇以及隨從和馬匹卻不見了。
去逸對坐享富貴非常自負,過了不幾年,去逸患病而死,死時所做的官是太僕卿。
天寶中期,他的女兒被選送到東宮做良媛。
後來肅宗收復兩京時,良媛有輔佐的功勞。
至德二年,被冊封為淑妃。
乾元元年,皇帝下詔中書令崔圓持符節冊封淑妃為皇后。
而去逸則以皇后父親的身份,前後三次被追封官職,其職銜全都同當日天空中所說的一致。
李 泌
天寶十四載,李泌三月三日,自洛乘驢歸別墅。
從者未至,路旁有車門,而驢徑入,不可制。
遇其家人,各將乘驢馬群出之次。
泌因相問,遂併入宅。
邀泌入。
既坐,又見妻子出羅拜。
泌莫測之,疑是妖魅。
問姓竇,潛令僕者問鄰人,知實姓竇。
泌問其由,答曰:「竇廷芬。
且請宿。」
續言之,勢不可免,泌遂宿,然甚懼。
廷芬乃言曰:「中橋有筮者一胡一 蘆生,神之久矣。
昨因筮告某曰,不出三年,當有赤族之禍,須覓黃中君方免。
問如何覓黃中君?曰,問鬼谷子。
又問安得鬼谷子?言公姓名是也。
宜三月三日,全家出城覓之。
不見,必籍死無疑;若見,但舉家悉出衷祈,則必免矣。
適全家方出訪覓,而卒遇公,乃天濟其舉族命也。」
供待備至。
明日請去,且言歸穎一陽一莊。
廷芬堅留之,使人往穎一陽一,為致所切,取季父報而還。
如此住十餘日,方得歸。
自此獻遺不絕。
及祿山亂,肅宗收西京,將還秦,收陝府,獲刺史竇廷芬。
肅宗令誅之而籍其家。
又以玄宗外家而事賊,固囚誅戮。
泌因具其事,且請使人問之,令其手疏驗之。
肅宗乃遣使。
使回,具如泌說。
肅宗大驚,遽命赦之。
因問黃中君鬼谷子何也?廷芬亦云不知,而一胡一 蘆生已卒。
肅宗深感其事。
因曰:「天下之事,皆前定矣。
(出《感定錄》)
天寶十四年三月三日,李泌自洛一陽一乘驢回別墅,隨行的僕人落在後面。
路旁有一個大門,毛驢竟自行走了進去,李泌無法制止。
這時遇到了這家的人,各自把乘坐的驢和馬牽出來。
李泌因這家的主人相問,便和僕人走進屋去。
主人請李泌進屋裡坐下,李泌坐下後,主人的妻子出來同李泌見禮,李泌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懷疑自己遇見了妖怪鬼魅。
李泌問其姓氏,主人回答姓竇。
李泌暗中派僕人去附近的人家證實,知道主人確實姓竇。
李泌又詳細詢問,主人回答叫竇廷芬,並請李泌留下住宿,以便繼續一交一 談。
其態度誠懇得叫人無法推辭。
於是李泌便住了下來,但是心中非常害怕。
竇廷芬對李泌說:「中橋有個算命的人叫一胡一 蘆生,因為算得極準,所以非常出名。
昨天他為我算命後告訴我,不出三年,我們家有滅門之禍,必須找到黃中君才能倖免。
我問他如何才能找到黃中君,他回答說,去問鬼谷子,我又問怎樣才能找到鬼谷子,他說的就是您的姓名呀!他又告訴我,應該在三月三日,全家出城尋找。
如果找不到您,我們全家到時候必死無疑。
如果找到了您,一定要全家人出來哀求祈禱,則一定能免除災禍。
剛才我們全家人出訪尋找,而終於遇見了您,真是蒼天解救我們全家的性命啊!」竇廷芬對李泌招待得十分周到。
第二天,李泌告辭,並說要回穎一陽一莊。
竇廷芬堅持挽留,並派人去穎一陽一為李泌送信。
並代其拿取他關心的東西,李泌接到叔父的回信後,又住了十多天才告辭回家。
自從這以後,廷芬不斷地給李泌贈送禮物。
後來安祿山叛亂,肅宗收復西京後回師長安,收復陝府,抓獲了刺史竇廷芬。
肅宗下令誅殺其全家,並將家產沒收入宮。
又氣憤地說:「玄宗的外家親戚反而替反賊做事,真是該殺。」
李泌因為知道竇廷芬命運的前因後果,所以派人拿著自己所寫的奏章去朝見肅宗說明情況。
肅宗派人去調查,回奏同李泌說的一樣。
肅宗非常驚奇,隨即下令赦免竇廷芬的死罪,並問黃中君和鬼谷子是什麼?竇廷芬也說不知道,而此時一胡一 蘆生已死。
肅宗感歎說:「天下的事,都是以前就定下來的呀!」
劉邈之
劉邈之,天寶中,調授岐州陳倉尉。
邈之從母弟吳郡陸康,自一江一 南同官(《前定錄》無「同官」二字,疑應在「來」字下)來。
有主簿楊豫、尉張穎者,聞康至,皆來賀邈之。
時冬寒,因飲酒。
方酣適,有魏山人琮來。
邈之命下簾帷,迎於庭,且問其所欲。
琮曰:「某將入關(「關」原本作「門」,據《前定錄》改)。
請一食而去。」
邈之顧左右,命具芻米於館。
琮曰:「館則慮不及,請於此食而過。」
邈之以方飲,有難色。
琮曰:「某能知人。
若果從容,亦有所獻。」
邈之聞之而喜,遂命褰帷,而坐客亦樂聞其說,鹹與揖讓而做。
時康以醉臥於東榻,邈之乃具饌。
既食之,有所請。
琮曰:「自此當再名聞,官止二邑宰而不主務,二十五年而終。」
言訖將去,豫、穎固止之,皆有所問。
謂豫曰:「君後八月,勿食驢肉,食之遇疾,當不可救。」
次謂穎曰:「君後政官,宜與同僚善。
如或不葉,必為所害。」
豫、穎不悅。
琮知其意,乃曰:「某先知者,非能為君禍福也。」
因指康曰:「如醉臥者,不知為誰,明年當成名,歷官十餘政,壽考祿位,諸君子不及也。」
言訖遂去,亦不知所往。
明年,逆一胡一 陷兩京,玄宗幸蜀,陳倉當路。
時豫主郵務,常念琮之言,記之於手板。
及驛騎一交一 至,或有與豫舊者,因召與食,誤啖驢腸數臠。
至暮,脹腹而卒。
穎後為臨濮丞,時有寇至,郡守不能制,為賊所陷。
臨濮令薛景元率吏及武士持兵與賊戰,賊退郡平。
節度使以聞,既拜景為長史,領郡務。
而穎果常與不葉,及此因事陷(陷原作答。
據明抄本改)之,遂一陰一污而卒。
邈之後某下登科,拜汝州臨汝縣令,轉潤州上元縣令。
在任無政,皆假掾(「掾」明抄本作「祿」)以終考。
明年,康明經及第,授秘書省正字,充隴右巡官。
府罷,調授鹹一陽一尉,遷監察御史周至令比部員外郎。
連典大郡,歷官二十二考。
(出《前定錄》)
劉邈之在天寶年間調任岐州陳倉尉,他姨母家的表弟吳郡的陸康從一江一 南來到官府看他。
主簿楊豫、縣尉張穎聽說陸康來了,都來向劉邈之祝賀。
當時正是寒冬季節,他們喝酒正熱鬧暢快的時候,有個叫琮的魏山人求見。
劉邈之叫人放下門簾,起身迎到院子裡,並問琮有什麼事。
琮說:「我要入關,請安排一頓飯,我吃完就走。」
劉邈之叫左右的人安排飯菜於客房。
琮說:「安排到客房我等不及了,請讓我就在這裡吃吧。」
劉邈之因為正在飲酒,覺得很為難。
琮說:「我會給人看相,如果你們以禮待我,我也會有所貢獻。」
劉邈之聽了很高興,便叫人撩起帷簾。
而座上的幾位客人也都想聽他能說些什麼,全都請其入座。
這時陸康因為喝醉了躺在東邊的床 上。
劉邈之添置杯筷菜餚招待琮吃完飯,然後請琮為自己看相。
琮說:「你以後還有功名,能做兩任邑宰,但不主持政務,還可以做官二十五年。」
說完要走。
楊豫和張穎請他留下,向他問各自的前程。
琮對楊豫說:「你從現在起八個月內,不能吃驢肉,如果吃了必然得病,並且無法醫治。」
又對張穎說:「你以後做官,應當與同僚搞好關係,否則必受其害。」
楊豫和張穎聽了都不高興。
琮知道他們的心意,便說:「我雖然能夠事先知道以後的事,但卻不能決定你們的禍福。」
又指著陸康說:「比如醉酒躺著的這個人,不知道是誰。
但我卻知道,他明年可成功名,當官十多任,官大壽高,諸位都趕不上他。」
說完便走得不知去向。
第二年,安祿山叛亂,兩京陷落,玄宗去蜀郡,陳倉是必經之路。
這時楊豫管理驛站,他常常想起琮說過的話,並將其記在自己的手心上。
一次,一個騎馬傳送公文的人與楊豫有舊一交一 ,請楊豫一同吃飯。
楊豫誤吃了幾小片驢腸,當晚脹肚而死。
張穎後來做了臨濮丞,一次賊兵攻城,郡守無力抵抗,被圍困。
臨濮縣令薛景元率領兵丁將賊兵打退。
節度使接到報告後,任命薛景元為長史,主持郡務。
而張穎果然常常與其不和,因此受到陷害,不久蒙冤而死。
劉邈之後來考中進士,官拜汝州臨汝縣令,後又轉任潤州上元縣令。
在任職期間沒有主持重要政務,均以太平官結束任職。
第二年,陸康考明經入榜,先後做秘書省正字,又任隴右巡官,任期滿後調任鹹一陽一尉,後又改任監察御史、周至令,比部員外郎。
接連擔任重要官職,歷任二十二年。
張仁褘
唐沈君亮,見冥道事。
上元年中,吏部員外張仁褘延坐問曰:「明公看褘何當遷?」
亮曰:「台郎坐不暖席,何慮不遷?」
俄而褘如廁,亮謂諸人曰:「張員外總十餘日活,何暇憂官職乎?」
後七日而褘卒。
(出《朝野僉載》)
唐朝的沈君亮,能推算人的未來過去。
上元年中的一天,吏部員外張仁褘將他請到上座後問道:「明公看我什麼時候能夠陞遷?」
沈君亮回答說:「您不會等到把席位坐熱,何愁不陞官呢!」過一會張仁褘上廁所去了,沈君亮對大家說:「張員外最多還能活十幾天了,怎麼還有時間考慮升不陞官呢?」
果然七天後張仁褘死了。
裴 諝
寶應二年,戶部郎中裴諝出為盧州刺史。
郡有二遷客,其一曰武徹,自殿中侍御史貶為長史;其一曰於仲卿,自刑部員外郎貶為別駕。
諝至郡三日,二人來候謁。
諝方與坐,俄而吏持一刺云:寄客前巢縣主簿房觀請謁。
諝方與二客話舊,不欲見觀,語吏云:「謝房主簿相訪,方對二客,請俟他日。」
吏以告觀,觀曰:「某以使君有舊,宜以今日謁,固不受命。」
吏又入白諝,諝曰:「吾中外無有房氏為舊者。」
乃令疏其父祖官諱,觀具以對。
又於懷中探一紙舊書,以受吏。
諝覽之愀然,遽命素服,引於東廡而吊之,甚哀。
既出,未及易服。
顧左右問曰:「此有府職月請七八千者乎?」
左右曰:「有名逐要者是也。」
遽命吏出牒以署觀。
時二客相顧,甚異之,而莫發問。
諝既就榻歎息,因謂二客曰:「君無為復患遷謫?事固已前定,某(原作「其」,據許本改)開元七年,罷河南府文學。
時至大梁,有陸仕佳為浚儀尉。
某往候之,仕佳座客有陳留尉李揆、開封主簿崔器方食,有前襄州功曹參軍房安禹繼來。
時坐客聞其善相人,皆請。
安禹無所讓,先謂仕佳曰:「官當再易,後十三年而終。」
次謂器曰:「君此去二十年,當為府寺官長,有權位而不見曹局,亦有壽考。」
次謂揆曰:「君今歲名聞至尊,十三年間,位極人臣。
後十二年,廢棄失志,不知其所以然也。」
次謂某曰:「此後歷踐清要,然無將相。
年至八十。」
言訖將去,私謂某曰:「少間有以奉托,幸一至逆旅。」
安禹既歸,某即繼往。
至則言款甚密,曰:「君後二十八年,當從正郎為一江一 南郡守。
某明年當有一子,後合為所守郡一官。
君至三日,當令奉謁。
然此子命薄,不可厚祿,顧假俸十千已下,」此即安禹子也。
徹等鹹異其事,仕佳後再受監察御史卒,器後為司農丞。
肅宗在靈武,以策稱旨,驟拜大司農。
及歸長安,累奉使。
後十餘年,竟不至本曹局。
揆其年授右拾遺,累至宰相。
後與時不葉,放逐南中二十年。
除國子祭酒,充吐蕃會盟使。
既將行而終。
皆如其言。
安禹開元二十一年進士及第,官止南一陽一令。
(出《前定錄》)
寶應二年,戶部郎中裴諝出任盧州刺史。
盧州有兩個被貶謫來的官員。
一個叫武徹,從殿中侍郎史降為長史。
一個叫於仲卿,從刑部員外郎降為別駕。
裴諝到盧州府三天,兩人前來拜見。
裴諝剛同二人坐下,忽然衙役呈上一張名帖稟報:「寄居在這裡的前巢縣主簿房觀拜見。
裴諝正與二人談論以前的交往,不願意接見房觀,便對衙役說:「你去對房觀說感謝房主簿來訪,我正在接待兩位客人,請他改日再來。」
衙役回復房觀後,房觀對衙役說:「我與刺史有老關係,應當今日拜見,所以不能從命。」
衙役進去稟告,裴諝說:「我家族內外沒有與姓房的人有交往的。」
傳話叫房觀寫出他父親和祖父的名字。
房觀全都寫上來了,並從懷中拿出一封舊信,請衙役轉一交一 裴諝。
裴諝看了信後臉色大變,立即命令僕人取來喪服換上,請房觀一同去堂下東邊的屋子裡憑弔亡靈,神情非常悲哀。
出來後沒來得及換下喪服,便對左右的人說:「還有沒有空缺的職位,每月的俸祿為七八千的?」
左右的人說:「拿出花名冊一查就知道了。」
裴諝立即叫人取來花名冊查閱,並注上房觀的名字。
這時兩位客人在旁邊觀看,心中非常驚奇,但沒發問。
裴諝就勢坐在床 上歎息,並對兩位客人說:「兩位不必再為遭貶的事煩惱,什麼事都是命中注定的。
我在開元七年,被免除河南府文學的職務,走到大梁,因為陸仕佳正在那裡任浚儀尉,我順路前往探望。
當在陸仕佳那裡做客吃飯的有陳留尉李揆、開封主簿崔器,隨後襄州功曹參軍房安禹也來了。
在座的客人聽說他很會相面,都請他入座,房安禹毫不謙讓。
他對陸仕佳說:『您的官職還會變動,還可做十三年官。
』又對崔器說:『您二十年後,可做郡國的長官,有權位而不見曹局,並且高壽。
』再對李揆說:『您今年能得到皇帝的重視,十三年裡,可做到最大的官。
以後的十二年,會失意丟官,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然後又對我說:『您以後能歷任重要官職,但達不到將相那樣的高位,可以活到八十歲。
』說完要走,並私下對我說:『一會兒我有事相托。
請你到我住的旅館去一下。
』房安禹回去後,我立即跟著去了,到了那裡,我二人言談非常親密。
房安禹對我說:『您以後二十八年,能從正郎調任一江一 南郡守。
我明年能有一個兒子,長大後注定會成為您所管轄的郡裡的一名官員。
您到任後三天,我會叫他去拜訪。
但是我這個兒子命薄,不能給他太高的待遇,能夠給他十千以下的俸祿。
』方纔我去會見的就是安禹的兒子。」
武徹等人都覺得這些事很奇怪。
陸仕佳後來調任監察御史,就死了。
崔器後來當了司農丞,肅宗在靈武時,他的策對很合皇帝的旨意,破格任命為大司農。
等到肅宗回到長安,崔器多次奉命出使,後來十多年,竟不至本曹局。
李揆當年被授予右拾遺,逐漸升到宰相。
後來他與皇帝當時的意見不一致,被貶流放到南中二十年。
又起用為國子監祭酒,任出使吐蕃的使臣,即將出發時死了。
這些人的命運全都如房安禹所說的一樣。
房安禹開元二十一年考中進士,最後做的官是南一陽一令。
李 揆
李相國揆以進士調集在京師,聞宣平坊王生善易筮,往問之。
王生每以五百文決一局,而來者雲集,自辰及酉,不次而有空反者。
揆時持一縑晨往,生為之開卦曰:「君非文章之選乎?當得河南道一尉。」
揆負才華,不宜為此,色悒忿而去。
王生曰:「君無怏怏,自此數月,當為左拾遺,前事固不可涯也。」
揆怒未解。
生曰:「若果然,幸一枉駕。」
揆以書判不中第,補汴州陳留尉。
始以王生之言有征。
後詣之,生於幾下取一緘書,可十數紙,以授之曰:「君除拾遺,可發此緘,不爾當大咎。
揆藏之,既至陳留。
時採訪使倪若冰以揆才華族望,留假府職。
會郡有事須上請,擇與中朝通者,無如揆,乃請行。
開元中,郡府上書姓李者,皆先謁宗正。
時李璆為宗長,適遇上尊號。
揆既謁璆,璆素聞其才,請為表三通,以次上之。
上召璆曰:「百官上表,無如卿者,朕甚嘉之。」
璆頓首謝曰:「此非臣所為,是臣從子陳留尉揆所為。」
乃下詔召揆,時揆寓宿於懷遠坊盧氏姑之捨,子弟聞召,且未敢出。
及知上意欲以推擇,遂出。
既見,乃宣命宰臣試文詞。
時陳黃門為題目三篇,其一曰《紫絲盛露囊賦》,二曰《答吐蕃書》,三曰《代南越獻白孔雀表》。
揆自午及酉而成,既封,請曰:前二道無所遺限,後一首或有所疑,願得詳之。
及許拆其緘,塗八字,旁注兩句。
既進,翌日授左拾遺。
旬餘,乃發王生之緘視之,三篇皆在其中,而塗注者亦如之。
遽命駕往宣平坊訪王生,則竟不復見矣。
(出《前定錄》)
相國李揆當年考中進士,被調集在京城,聽說宣平坊有個叫王生的善於抽籤算命,便前去詢問自己的前程。
王生每算一卦,就要收取五百文錢,但前去算卦的人仍然很多,每天都從辰時算到酉時,仍然有挨不上號而白跑一趟的。
李揆帶著一匹細紗作為禮物,很早就趕去了。
王生為他算卦後說:「您是問您的文章,能選授什麼官職吧?我算您能得河南道的一個縣尉。」
李揆自負才華出眾,不應當做這樣一個小官,神色氣憤要走。
王生又說:「您不要不高興,幾個月以後,還能當左拾遺,前途正是不可限量的。」
李揆仍餘怒未消。
王生又說:「若同我說的一樣,希望您能來一趟。」
果然李揆考書判未中,補缺被派到汴州做陳留縣尉。
這時才知道王生的話有了驗證,又趕到王生那裡求教。
王生從書案下取出封好的信,大約有十幾張紙那麼厚,一交一 給李揆說:「您官拜左拾遺時,可拆開此信,不然會有災禍。」
李揆收起信後趕往陳留。
採訪使倪若冰因為李揆有才華,又出身名門望族,留他在府中幫忙。
正趕上郡府有事需要向朝廷請示,想找一個和朝中有交往的人,沒有比李揆更合適的,於是就派他去了。
唐玄宗開元中期,各郡府姓李的官員向上呈報文書,都先拜見宗正。
當時李璆是宗長。
正逢朝廷百官為皇帝上尊號,李揆拜見李璆。
李璆早就聽說李揆有才華,就請他代為起草三篇上報給皇帝的文書,一篇一篇地向上呈報。
皇帝召見李璆說:「百官上報的文章,沒有能趕上你的,我非常欣賞。」
李璆磕頭謝恩說:「這三篇文章不是我寫的,而是我的侄子陳留尉李揆所寫的。」
皇帝下令召見李揆。
當時李揆正寄居在懷遠坊姓盧的姑姑家,聽說皇帝召見,不敢出來,直到知道皇帝是要選拔重用他,便去見皇帝。
皇帝命令大臣考其文章詩詞。
當時陳黃門出了三個題目,一個是《紫絲盛露囊賦》,一個是《答吐蕃書》,另一個是《代南越獻白孔雀表》。
李揆自午時做到酉時完成。
封好後又請示說:「前兩篇沒有什麼遺漏,後一篇或者還有遺漏和疑問之處,我想寫得再詳細明白一點。
遂允許其拆封,李揆又塗改了八個字,在旁邊加了兩句註釋,然後呈報給皇帝。
第二天被授予左拾遺。
十天後,他拆開王生給他的信一看,自己寫的三篇應試文章都在裡面,並且連塗改加注的地方也完全一致。
立即驅車趕往宣平坊去見王生,然而王生已不知去向。
道 昭
永泰中,有沙門道昭,自雲蘭州人,俗姓康氏。
少時因得疾不救,忽寤云:「冥司見善惡報應之事,」遂出家。
住太行山四十年,戒行一精一苦,往往言人將來之事。
初若隱晦,後皆明驗。
嘗有二客來,一曰姚邈,舉明經,其二曰張氏,以資蔭,不記名。
僧謂張曰:「君授官四政,慎不可食祿范一陽一。
四月八日得疾,當不可救。」
次謂邈曰:「君不利簪笏,如能從戎,亦當三十年無乏。
有疾勿令一胡一 人療之。」
其年。
張授官於襄一鄧一 間。
後累選,常求南州,亦皆得之。
後又赴選,果授虢州盧氏縣令。
到任兩日而卒。
卒之日,果四月八日也。
後方悟范一陽一即盧氏望也。
邈後舉不第,從所知於容州。
假軍守之名,三十年累轉右職。
後因別娶婦求為儐者,因得疾,服嫗黃氏之藥而終。
後訪黃氏本末,乃洞主所放出婢,是一胡一 女也。
(出《前定錄》)
唐代宗永泰年間,有個和尚叫道昭。
他自稱是蘭州人,俗家姓康,少年時得病無法醫治。
一天睡醒後說:「我看見了一陰一間的善惡報應之事」,遂出家做了和尚。
他在太行山修行四十年,苦守佛家戒律,經常講述別人未來的事情,說得比較隱晦,但過後都一一得到了證實。
曾經有兩位客人來訪,一個叫姚邈,有明經的功名。
一個叫張氏,有世襲官職的資格不知叫什麼名字。
道昭和尚對張氏說:「您能做四任官,但千萬不要去范一陽一做官。
如果在范一陽一,四月八日得病將無法醫治。」
又對姚邈說:「您不適合做文官,如果能夠投軍,也有三十年事情做。
有病不要找一胡一 人醫治。」
這一年張氏當了官在襄一鄧一 一帶,並多次調任新的職務。
要求到一江一 南一帶做官,也都如願了。
後來又被選中,做了虢州盧氏縣令,到任兩天就死了。
死的日子果然是四月八日。
以後才明白范一陽一就是盧氏的郡望。
姚邈後來考舉人不中,到容州去跟隨他的一個熟人,從了軍,三十年間不斷升任重要官職,後來因為另外娶了媳婦,並要拋棄原來的媳婦而得病,吃了一個黃氏老太太的藥而死。
以後有人查訪黃氏的來歷,原來是個外族洞主所放逐的婢女,正是個一胡一 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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