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一百九十九 文章二
杜牧 天嶠遊人 譚銖 周匡物 王播 朱慶余 唐宣宗 一溫一 庭筠 李商隱 劉瑑 鄭畋司空圖 高蟾
杜 牧
唐白居易初為杭州刺史,令訪牡丹花。
獨開元寺僧惠澄近於京師得之。
始植於庭,欄門甚密,他處未之有也。
時春景方深,惠澄設油幕覆其上。
牡丹自此東越分而種之也。
會徐凝從富春來,未知白,先題詩曰:「此花南地知難種,漸愧僧閒用意栽。
海燕解憐頻睥睨,一胡一 蜂未識更徘徊。
虛生芍葯徒勞妒,羞殺玫瑰不敢開。
唯有數苞紅帕在,含芳只待舍人來。」
白尋到寺看花,乃命徐同醉而歸。
時張祜榜舟而至,甚若疏誕。
然張徐二生未之一習一 隱,各希首薦焉。
白曰:「二君論文,若廉白之鬥鼠穴,勝負在於一戰也。」
遂試《長劍依天外》賦,《余霞散成綺》詩,試訖解送,以凝為元,祜次之。
張曰:「祜詩有地勢遙尊岳,河流側讓關。
多士以陳後主「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
此徒有前名矣。
又祜題金山寺詩曰:「樹影中流見,鐘聲兩岸聞。」
雖綦毋潛雲。
「塔影掛青漢,鐘聲和白雲。」
此句未為佳也。
白又以祜宮詞,四句之中皆數對,何足奇乎?然無徐生雲,「今古長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
祜歎曰:榮辱糾紛,亦何常也。
遂行歌而邁,凝亦鼓枻而歸。
自是二生終身偃仰,不隨鄉試矣。
先是李林宗、杜牧,與白輦不較文,(「文」原作「之」,據《雲溪友議》改)具言元白詩體舛雜,而為清苦者見嗤,因茲有恨。
白為河南尹,李為河南令,道上相遇。
尹乃乘馬,令則肩輿,似乖趨事之禮。
李嘗謂白為囁嚅公,聞者皆笑。
樂天之名稍減矣。
白曰:「李直木(林宗字也。
)吾之猘子也,其鋒不可當。」
後杜牧守秋浦,與張祜為詩酒之友,酷吟祜宮詞。
亦知錢塘之歲,白有非祜之論,嘗不平之。
乃為詩二道以高之曰:「誰人得似張公子,千首詩輕萬戶侯。」
又云:「如何故國三千里,虛唱歌詞滿六宮。」
張詩曰:「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
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
此為祜得意之語也。
李杜已下,盛言其美者,欲以荀異於白而曲成於張也。
故牧又著論,言近有元白者,喜為謠言褻語,鼓扇浮囂。
吾恨方在下位,未能以法治之。
斯亦敷佐於祜耳。
(出《雲溪友議》)
唐時,白居易在杭州當刺史,派人去尋找牡丹花。
獨有開元寺的僧人惠澄在京師得到,開始在庭院栽植,周圍的欄杆很密,別的地方都沒有。
當時已經是春深時節,惠澄用油布搭小棚覆的花上,牡丹花從此才開始在杭州種植。
這時,正巧徐凝從富春來,沒有先打招呼先題了一首詩:
此花南地知難種,慚愧僧閒用意栽。
海燕解憐頻睥睨,一胡一 蜂未識更徘徊。
虛生芍葯徒勞妒,羞殺玫瑰不敢開。
唯有數包紅帕在,含芳只待舍人來。
白居易這時也到開元寺雲賞花,看到徐凝便讓他一起喝酒後再回去。
這時張祜也坐船來了,表現的很放蕩。
張祜與徐凝二人都想參加科舉考試。
都希望得到白居易的舉薦。
白居易說,你們二位這次的文章,就像廉頗和白起相鬥一樣,勝負在此一戰。
便為他們出了《長劍倚天外賦》、《余霞散成綺詩》兩個題目。
考完後送到京中,徐凝第一,張祜第二。
張祜說,我的詩中的「地勢遙尊岳,河流側讓開」。
很多讀書人認為陳後主的「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也是空有前名。
張祜題寫的《金山寺》詩中有「樹影中流見,鐘聲兩巖聞」的句子,雖然綦毋潛有「塔影掛青漢,鍾志和白雲」的句子,這句子也不算好,白居易又說到張祜的宮體詩,四句都挺工整,這沒有什麼奇異的寺方,他沒有徐凝「今古長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這樣走了。
徐凝也敲打著船舷回雲了。
從此,這二位再也不雲找人舉薦,再也不參加鄉試。
李宗林、杜牧和白居易曾經在京城談論過文章,李杜二人說元稹和白居易的詩體龐雜,一般讀書人很輕視,因此,彼此間產生了矛盾。
白居易任河南尹,李宗林為河南令,他倆路上相遇,白騎馬,李坐轎,好像不太合乎常禮。
李宗林曾說白居易是個愛嘮叨的老頭,大家聽後笑了,白居易的名聲稍微受點損傷,白居易說:「李直木(宗林的字)象條咬我的瘋狗,相當厲害。」
後來,杜牧到秋浦時,和張祜成為詩酒之一交一 ,他非常喜歡張祜的言論,很為張祜不平,他為了提高張祜的聲譽,曾寫過兩首詩。
詩中有「誰人得假張公子,千首詩輕萬戶侯。」
和「如何故國三千里,虛唱歌詞滿六宮」的句子。
張祜的詩:「故國三千里,深宮三十年。
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
這是張祜最滿意的作品。
李宗林和杜牧身旁的人,都很稱讚。
都不同意白居易對張祜的評價,而讚揚張祜。
杜牧也寫文章評論說,元稹和白居易的詩,多為謠詞浪調,輕浮之作,我就是職位在他以下,不能和他較量。
杜牧這也是為了提高張祜的聲譽。
天嶠遊人
麻姑山,山谷之秀,草木多奇。
有一鄧一 先(明抄本「先」作「仙」)客至延康,四五代為國道師,而錫紫服。
洎死,自京歸葬是山,雲是一屍一解也。
然悉為丘隴,松柏相望,詞人經過,必當興詠,幾千首矣。
忽有一少年,偶題一絕,不言姓字,但雲天嶠遊人耳。
後來觀其所刺。
無復為文。
且一鄧一 氏之名,因斯稍減矣。
詩曰:「鶴老芝田雞在籠,上清那與俗塵同。
既言白日昇仙去,何事人間有殯宮。」
(出《雲溪友議》)
麻姑山,山谷秀麗,草木多奇。
一鄧一 先客藉延康,他家四五代都是道士,穿紫衣,到他死時,由京城運回麻姑山安葬。
他的靈魂雖然已得道成仙,但一屍一體也埋成了一個墳丘,兩旁松柏相望。
詩人經過這裡,必有吟詠,所題之詩已經一千多首。
忽然有一少年,在這題了一絕,他沒有題寫姓名,只說是「天嶠遊人」。
後來人們看到他寫的詩,也就再沒有題詩的了,一鄧一 氏的名聲,也逐漸漸弱,他的詩是:
鶴老芝田雞在籠,上清那與俗塵同。
既言白日昇仙去,何事人間有殯宮。
譚 銖
真娘者,吳國之佳人也,比於錢唐蘇小小。
死葬吳宮之側。
行客感其華麗,競為詩題於墓樹,櫛比鱗臻。
有舉子譚銖者,吳門之秀士也,因書一絕。
後之來者,睹其題處,稍息筆矣。
詩曰:「武丘山下塚纍纍,松柏蕭條盡可悲。
何事世人偏重色,真娘墓上獨題詩。」
(出《雲溪友議》)
真娘,是吳國中的美人,好比錢塘的蘇小小。
她死後葬在吳宮旁側,過往行人墨客有感於真娘的華麗美艷,在她墓前樹上提了很多詩。
有個叫譚銖的舉人,他是吳地的一位才子,他題寫了一首絕句,以後再來的人,看到他那首詩,便不再寫了。
他的詩的是:
武丘山下塚纍纍,松柏蕭條盡可悲。
何事世人偏重色,真娘墓上獨題詩。
周匡物
周匡物字幾本,漳州人。
唐元和十二年,王播榜下進士及第。
時以歌詩著名。
初周以家貧,徒步應舉,落魄風塵,懷刺不偶。
路經錢塘一江一 ,乏僦船之資,久不得濟,乃於公館題詩云:「萬里茫茫天塹遙,秦皇底事不安橋。
錢塘一江一 口無錢過,又阻西陵兩信潮。」
郡牧出見之,乃罪津吏。
至今天下津渡,尚傳此詩諷誦。
舟子不敢取舉選人錢者,自此始也。
(出《閩川名士傳》)
周匡物,字幾本,漳州人氏。
唐憲宗元和十二年時在王播榜下進士及第,當時他的詩歌很有名氣。
最初的時候,周家很貧苦,去應舉時都是徒步往返,正是落魄風塵,懷才不遇的時候,坐船都沒有錢,等了很久也過不去錢塘一江一 ,他回到公館題了一首詩:
萬里茫茫無塹遙,秦皇底事不安橋。
錢塘一江一 口無錢過,又阻西陵兩信潮。
郡官看到詩後,怪罪擺渡的小吏。
到現在各地的渡口都傳誦這首詩,擺渡人不收應舉人的船費是從這開始的。
王 播
唐王播少孤貧,嘗客揚州惠照寺木蘭院,隨僧齋食。
後厭怠,乃齋罷而後擊鐘。
後二紀,播自重位,出鎮是邦,因訪舊遊。
向之題名,皆以碧紗罩其詩。
播繼以二絕句曰:「三十年前此院游,木蘭花發院新修。
如今再到經行處,樹老無花僧白頭。」
「上堂未(明抄本「未」作「已」)了各西東,慚愧聞黎飯後鐘。
三十年來塵撲面,如今始得碧紗籠。」
(出《摭言》)
唐朝尚書左僕射平章事王播,少年時孤苦貧窮。
曾經在揚州惠照寺木蘭院客居,跟隨僧人吃齋飯,後來逐漸厭煩他,怠慢他,吃完飯後敲鐘。
二十四年後,王播當了大官,成為鎮守淮南的節度使,他重遊舊地,看到他寫的詩都用綠紗罩上了,王播寫了兩首絕句:
三十年前此院游,木蘭花發院新修。
如今再到徑行處,樹老無花僧白頭。
上堂未了各西東,慚愧聞黎飯後鐘。
三十年來塵撲面,如今始得碧紗籠。
朱慶余
唐朱慶余遇水部郎中張籍知音,索慶余新舊篇什數通,吟改只留二十六章。
籍置於懷抱而推贊之。
時人以籍重名,無不繕錄諷詠,遂登科第。
初慶余尚為謙退,作《閨意》一篇,以獻張曰:「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籍酬之曰:「越女新妝出鏡(明抄本「鏡」作「奉」)心,自知明艷更沈吟。
齊褲未足人間貴,一曲菱歌敵萬金。」
由是朱之詩名,流入四海內矣。
(出《雲溪友議》)
唐時,朱慶余遇見水部員外郎張藉後,二人成為知音。
張藉把慶余的很多新舊作品要去,經過他吟誦修改後,只留二十六篇,張籍把些作品帶在身邊,經常向別人推薦和讚揚。
當時人們認為張藉很喜歡重視好作品,也都抄錄背誦。
宋慶余在科考中登科及第,開始時宋慶余還很謙虛,他作一首《閨意》,獻給張籍,詩是: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張藉也酬答了他一首:
越女新妝出鏡新,自知明艷更沉吟。
齊褲未足人間貴,一曲菱歌敵萬金。
由此,宋慶余詩名大振,到處流傳。
唐宣宗
唐宣宗朝,前進士陳玩等三人應博士宏詞,所司考定名第及詩賦論。
上於延英殿詔中書舍人李藩等問曰:「凡考試之中,重用字如何?」
藩對曰:「賦忌偏枯庸雜,論失褒貶是非,詩則緣題落韻,(緣題,如白雲起封中詩,元封中白雲起是也。
按《雲溪友議》七無「元」字。
)其間重用文字,乃是庶幾,亦作有常例也。」
又曰:「孰詩重用字?」
對曰:「錢起湘靈鼓瑟詩云:善撫雲和瑟,常聞帝子靈。
馮夷空自舞,楚客不堪聽。
逸韻諧金石,清音發杳冥。
蒼梧來怨慕,白芷動芳馨。
流水傳湘浦,悲風過洞庭。
曲終人不見,一江一 上數峰青。
中有二不字。」
上曰:「錢起雖重用字,他詩似不及起。
雖謝眺云:『洞庭張樂地,瀟湘帝子游。
雲去蒼梧遠,水還一江一 漢流』之篇。
無以比也。」
其宏詞詩重用字者登科。
起詩便付史選。
(出《雲溪友議》)
唐宣宗李忱時,前進士陳玩等三人應宏詞科博干考試,主管部門為了考定名第涉及到詩賦論。
皇上在延英殿詔來中書舍人李藩等,問他們,在考試中,重複用字的怎麼辦?李藩回答說:「賦忌用詞偏頗枯燥,肉容平庸雜亂。
論怕褒貶不明,是非不清。
詩則要求切題押韻。
這裡的重用字也許差不多,但也有破例的。」
皇上又問:「誰的詩重用字了?」
回答說,錢起的《湘靈鼓瑟》詩中寫道:
善鼓雲和瑟,常聞帝子靈。
馮夷空自舞,楚客不堪聽。
逸韻諧金石,清音發杳冥。
蒼梧來怨慕,白芷動芳馨。
流水傳湘浦,悲風過洞庭。
曲終人不見,一江一 上數峰青。
他的這首詩中,用了兩個「不」字。
皇上說,錢起雖然重用了字。
別人的詩都不如他。
雖然謝眺有首詩:洞庭張樂地,瀟湘帝子游。
雲去蒼梧遠,水還一江一 漢流。
這篇也沒法比。
這次宏詞科考試中,重用字者登科及第。
錢起的詩被收入《史選》又
宣宗因重一陽一,賜宴群臣,有御制詩。
其略去:款塞旋征騎,和戎委廟賢。
傾心方倚注,葉力共安邊。
宰臣以下應制皆和。
上曰:宰相魏謨詩最出,其兩聯云:四方無事去,神豫抄秋來。
八水寒光起,千山霽色開。
上嘉賞久之。
魏蹈舞拜謝,群僚聳視,魏有德色,極歡而罷。
(出《抒情詩》)
唐宣宗在重一陽一節那天,賜宴招待群臣。
宣宗作了一首詩:
疑塞旋征騎,和戎委廟賢。
傾心方倚注,協力共安邊。
滿朝大臣都作了和詩。
皇上說,宰相魏謨的詩最好,其中有兩聯:四方無事去,神豫抄秋來。
八水寒光起,千山霽色開。
皇上很讚賞,魏謨也手舞足蹈地拜謝,群臣們都高看一眼,魏謨也很感激,大家盡歡而散。
一溫一 庭筠
唐一溫一 庭筠字飛卿,舊名岐。
與李商隱齊名,時號一溫一 李。
才思艷麗,工於小賦。
每入試,押官韻作賦。
凡八叉手而八韻成。
多為鄰鋪假手,號曰救數人也。
而士行有缺,搢紳薄之。
李義山謂曰:「近得一聯句雲,遠比趙公,三十六年宰輔,未得偶句。」
一溫一 曰:何不雲,近同部令,二十四考中書。」
宣宗嘗試詩,上句有「金步搖」,未能對,遣求進士對之。
庭筠乃以「玉條脫」續也。
宣宗賞焉。
又藥有名「白頭翁」,一溫一 以「蒼耳子」對。
他皆此類也。
宣帝愛唱菩薩蠻詞,丞相令狐綯假其修撰,密進之,戒令勿他洩,而遽言於人,由是疏之。
一溫一 亦有言云:「中書內坐將軍。」
譏相國無學也。
宣皇好微行,遇於逆旅,一溫一 不識龍顏,傲然而詰之曰:「公非長史司馬之流耶?」
帝曰:「非也。」
又白:「得非大參簿尉之類耶?」
帝曰:「非也。」
謫為坊城尉。
其制詞曰:「死門以德行為先,文章為末。
爾既德行無取,文章何以補焉。
徒負不羈之才,罕有適時之用。」
竟流落而死也。
豳國公杜悰自西川除淮海,庭筠詣韋曲林氏林亭,留詩云:「卓氏爐前金線柳,隋家堤畔錦帆風。
貪為兩地行霖雨,不見池蓮照水紅。」
豳公聞之,遺絹千匹。
吳興沈徽云:「一溫一 曾於一江一 淮為親檟楚,由是改名庭筠。
又每歲舉場,多為舉人假手。」
侍郎沈詢之舉,別施鋪席,授庭筠,不與諸公鄰比。
翌日,於簾前請庭筠曰:「向來策名者,皆是文賦托於學士。
某今歲場中,並無假托,學士勉旃。」
因遣之,由是不得意也。
(出《北夢瑣言》)
唐時,一溫一 庭筠,字飛卿,舊名岐。
當時和詩人李商隱齊名,被人們稱為「一溫一 李」。
他擅長號小賦,才思敏捷,用詞美艷美麗。
每次考試,按規定韻作賦。
他只需要叉八次手而八韻作成,速度很快,他經常為鄰座的考生代作文章,人們送他外號「救數人」。
由於他不嚴格約束自己的言行,所以受到一些有身份的人的輕視。
李義山對他說,我近來作了一聯:「遠比趙公,三十六軍宰輔。」
沒有得到偶句。
一溫一 庭筠說,你怎麼不對:「近同郭令,二十四考中書。」
唐宣宗曾寫有「金步搖」的句子,未能對出下句。
收進士們對,一溫一 庭筠以「玉條脫」對上了,宣宗很讚賞。
又有一藥名「白頭翁」,一溫一 庭筠以「蒼耳子」為對,這樣類似情況很多。
宣宗愛唱《菩薩蠻》詞,丞相令狐綯叫一溫一 庭筠代他撰詞。
並告訴一溫一 不要洩露此事,一溫一 庭均卻把這事說了,因此令狐綯便疏遠了他,一溫一 庭筠也說過,中書省內坐將軍,是譏諷那些宰相們沒學問。
宣宗喜歡微服出行,有一次遇上了一溫一 庭均,一溫一 不認識皇帝,很傲慢地追問皇上說:「你是長史司馬之流的大官嗎?」
皇帝說,不是。
一溫一 又問,那你是大參簿尉之類的吧?皇上說,不是。
因此,把一溫一 庭筠貶為坊城尉。
皇帝在詔書中說:讀書人應以器德為重,文章為末,你這樣的人,品德不可取,文章再好也是彌補不上的。
一溫一 庭筠負有不羈之才,沒有得到機遇用他,最後竟流落而死。
豳國公杜悰從西川調到淮海,一溫一 庭筠到了韋曲的林亭,寫了一首詩:
卓氏爐前金線柳,隨家堤畔錦帆風。
貪為兩地行霖雨,不見池蓮照水紅。
豳公看到後,賞他絹布一千匹。
吳興的沈徽說:「一溫一 庭筠曾在一江一 淮一帶當過老師,因此改名庭筠。
每年科舉考試時,他常為人代作文章。」
侍郎沈詢主持的一次考試中,為一溫一 庭筠單設了一個座位,不和其他考生相鄰。
第二天,在簾前請一溫一 庭筠說:「以前那些應舉考試的人,都是托你代作詩文,我這次的考場上,沒有人托你吧。
希望你自我勉勵吧。」
把一溫一 庭筠打發走了,由此,更加不得意。
李商隱
唐李商隱字義山,為彭一陽一公令狐楚從事。
彭一陽一之子綯,繼有韋平之拜,假疏商隱,未嘗展分。
重一陽一日。
商隱詣宅,於廳事上留題。
其略云:「十年泉下無消息,九日樽前有所思。
郎君官重施行馬,東閣無因許再窺。」
相國睹之,慚悵而已。
乃扃閉此廳,終身不處也。
(原缺出處,今見《北夢瑣言》卷七)
唐時,李商隱,字義山。
他在彭一陽一公令狐楚手下當從事。
彭一陽一公的兒子是令狐綯,自韋平拜在他的門下後,有些疏遠李商隱。
使他也無法施展自己的才華。
重一陽一節那天,李商隱到他的家,在大廳上題了一首詩:
十年泉下無消息,九日樽前有所思。
郎君官重施行馬,東閣無因許再窺。
丞相令狐綯讀過之後,頗感慚愧、悵然,於是把那個大廳鎖起來了,再也沒用過。
劉 瑑
唐劉瑑字子全。
幼苦學,能屬文,才藻優贍。
大中初,為翰林學士。
是時新復河湟,邊上戎事稍繁。
會院中諸學士或多請告,瑑獨當制。
一日近草詔百函,筆不停綴,詞理一精一當。
夜艾,帝復召至御前,令草喻天下制。
瑑濡毫抒思,頃刻而告就。
遲明召對,帝大嘉賞。
因而面賜金紫之服。
瑑以文學受知,不數年,卒至大用。
其告喻制曰:「自昔皇王之有國也,何嘗不文以守成,武以集事,參諸二柄,歸於大寧。
朕猥荷丕圖,思弘景業。
憂勤戒惕,四載於茲。
每念河湟土疆,綿亙遐闊。
天寶末,犬戎乘我多難,無力御奸,遂縱腥膻,不遠京邑。
事更十葉,時近百年。
卿士獻能,靡不竭其長策。
朝廷下議,皆亦聽其直詞。
盡以不生邊事為永圖,且守舊地為明理。
荏苒於是,收復無由。
今者天地儲祥,祖宗垂瑑,將士等櫛沐風雨,暴露效野。
披荊榛而刀斗夜嚴,出豺狼而穹廬曉破。
動皆如意,古無與京。
念此誠勤,宜加一寵一 賞。」
詞不多載。
(出鄭處誨所撰《劉瑑碑》)
唐朝的劉瑑,字子全,幼年時就苦學,文章寫得好,才思敏捷,詞藻豐富。
唐宣宗大中初年時為翰林院學士。
當時剛剛收復了河湟一帶的疆土,邊境上戰事頻繁。
這時候,翰林院的學士們都請求去了邊境,只有劉瑑一人起草文件,一天要起草一百多件詔書,筆總是不停,然而文章卻是條理一精一當,詞句妥貼。
天亮時,皇帝把他召到面前,讓他起草一份《喻天下制》。
他潤筆構思,一會兒寫完了,天亮時告訴了皇上,皇帝大加讚賞,當面賜他金紫衣。
劉瑑以他的文章而知名,沒幾年,升為重要的官職。
他起草的那份《喻天下制》是這樣寫的:自從當年皇帝建國以來,都是以文守業,以武衛國,只有這兩項齊備,國家才能安寧。
繼承大業以來,常常想到弘道至景龍年間的大亂,時常警惕。
四年多來,每當想到寬廣遼闊的河湟疆土,在天寶末年,邊境少數民族乘國內多難,無力抵抗之機,縱馬進犯,接近京郊,將近十年。
從那時到現在,將近一百年了,在這期間,當官的貢獻自己的才能,竭心盡力,朝廷中的大事,也能聽取下面的直諫,都是為了保衛國家的疆土,使邊境永保安寧。
時間漸漸過去,失去的土地仍然沒有收復。
現在是天地呈祥,祖宗保佑,將士們櫛風沐雨,露宿郊野,披斬暫棘,晝夜防守,趕走豺狼,收復失地。
行動聽從皇帝的旨意,是自古以來無法比的,每當想到將士們忠誠、勤勉的時候,應該給予獎賞。
詞賦不便再多寫它了。
鄭 畋
馬嵬佛堂,楊妃縊所。
邇後才士經過,賦詠以道其幽怨者,不可勝紀。
皆以翠翹香鈿,委於塵泥,紅淒碧怨,令人傷悲。
雖調苦詞清,無逃此意也。
丞相鄭畋為鳳翔從事日,題詩曰:「肅宗回馬楊妃死,雲雨雖亡日月新。
終是聖朝天子事,景一陽一宮井又何人。」
觀者以為真輔國之句(出《缺史》)
馬嵬坡佛堂,是楊貴妃縊死的地方,以後許多文人墨客經過這裡時,都題詩作賦,抒發自己的幽怨心情,有很多很多。
其內容多是憐香惜玉,語調淒怨,令人悲傷。
雖然有的在遣詞造句上,下過一番苦功夫,但其內容也逃不出這個意思。
丞相鄭畋當年在鳳翔當從事的時候,曾題過一首詩:
肅宗回馬楊妃死,雲雨雖亡日月新。
終是聖朝天子事,景一陽一宮井又何人。
讀過這首詩的人都認為,這才是真正關心國家大事的詩作。
司空圖
唐晉國公裴度討淮西,題名於華岳廟之闕門。
後司空圖題詩紀之曰:「岳前大隊赴淮西,從此中原息戰鼙。
石闕莫教苔蘚上,分明認取晉公題。」
(出《摭言》)
唐時,晉國公裴度征討淮西時,把他的名字題寫在華岳廟的闕門上。
後來司空圖為了紀念此事,題詩一首:
岳前大隊赴淮西,從此中原息戰鼙。
石闕莫教苔蘚上,分明認取晉公題。
高 蟾
唐高蟾詩思雖清,務為奇險,意疏理寡,實風雅之罪人。
薛能謂人曰:「倘見此公,欲贈其掌。」
然而落第詩曰:「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
芙蓉生在秋一江一 上,不向東風怨未開。」
蓋守寒素之分,無躁競之心,公卿間許之。
先是一胡一 曾有詩云:「翰苑何曾(明抄本「曾」作「時」)休嫁女,文昌早晚罷生兒。
上林新桂年年發,不許平人折一枝。」
羅隱亦多怨刺,當路子弟忌之,由是蟾獨策名也。
前輩李賀歌篇,逸才奇險。
雖然,嘗疑其無理。
杜牧有言:「長吉若使稍加其理,即一奴一僕命一騷一人可也。」
是知通論不相遠也。
(出《北夢瑣言》)
唐時,高蟾的詩,思路雖然清新,但在形式上追求奇險,寓意疏淡,內涵寡薄,是詩壇上的罪人。
詩人薛能曾對人說過,我若是見到高蟾,一定賞他幾個耳光子。
然而高蟾的《落第詩》:
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
芙蓉生在秋一江一 上,不向東風怨未開。
這詩中所表現出的安於本分,毫無脅肩諂笑的媚態,不卑不亢的精神,得到了一些公卿的讚許。
先是一胡一 曾有詩:
翰苑何曾休嫁女,文昌早晚罷生兒。
上林新桂年年發,不許平人折一枝。
羅隱也多有指責,一些子弟也很忌恨他。
然而高蟾卻獨獨考中。
前輩李賀的詩,想像奇特,有人曾說他的詩沒有一定的章法。
杜牧說過,長吉(李賀的字)若是按一定形式去寫詩,那麼一般的一奴一僕也能成為詩人了。
這樣的認識和大家的評論是差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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