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卷第九十五 異僧九:洪昉禪師陝州洪昉,本京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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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卷第九十五 異僧九

太平廣記

卷第九十五 異僧九

洪昉禪師 相衛間僧 道林 淨滿 法通

洪昉禪師

陝州洪昉,本京兆人。

幼而出家,遂證道果。

志在禪寂,而亦以講經為事,門人常數百。

一日,昉夜初獨坐,有四人來前曰:「鬼王今為小女疾止造齋,請師臨赴。」

昉曰:「吾人汝鬼,何以能至?」

四人曰:「闍梨但行,弟子能致之。」

昉從之。

四人乘馬,人持繩床 一足,遂北行。

可數百里,至一山,山腹有小朱門。

四人請昉閉目,未食頃,人曰:「開之。」

已到王庭矣。

其宮闕室屋,崇峻非常,侍衛嚴飾,頗侔人主。

鬼王具冠衣,降階迎禮。

王曰:「小女久疾,今幸而痊。

欲造小福,修一齋,是以請師臨顧。

齋畢,自令侍送無慮。」

於是請入宮中。

其齋場嚴飾華麗,僧且萬人,佛像至多,一如人間事。

昉仰視空中,不見白日,如人間重一陰一狀。

須臾,王夫人後宮數百人,皆出禮謁。

王女年十四五,貌獨病色,昉為贊禮願畢。

見諸人持千餘牙盤食到,以次佈於僧前。

坐昉於大床 ,別置名饌,饌甚香潔。

昉且欲食之,鬼王白曰:「師若常住此,當餐鬼食;不敢留師,請不食。」

昉懼而止。

齋畢,余食猶數百盤。

昉見侍衛臣吏向千人,皆有欲食之色,昉請王賜之餘食。

王曰:「促持去,賜之。」

諸官拜謝,相顧喜笑,口開達於兩耳。

王因跪曰:「師既惠顧,無他供養,有絹五百匹奉師,請為受八關齋戒。」

師曰:「鬼絹紙也,吾不用之。」

王曰:「自有人絹奉師。」

因為受八關齋戒。

戒畢,王又令前四人者,依前送之。

昉忽開目,已到所居,天猶未曙。

門人但為入禪,不覺所適。

昉忽開目,命火照床 前,五百絹在焉。

弟子問之,乃言其故。

昉既禪行素高,聲價日盛,頃到鬼所,但神往耳,其形不動。

未幾晨坐,有一天人,其質殊麗,拜謁請曰:「南天王提頭賴吒,請師至天供養。」

昉許之。

因敷天衣坐昉,二人執衣,舉而騰空,斯須已到。

南天王領侍從,曲躬禮拜曰:「師道行高遠,諸天願睹師講誦,是以輒請師。」

因置高座坐肪。

其道場崇麗,殆非人間,過百千倍。

天人皆長大,身有光明。

其殿堂樹木,皆是七寶,盡有光彩,奪人目睛。

昉初到天,形質猶人也,見天王之後,身自長大,與天人等。

設諸珍饌,皆自然味,甘美非常。

食畢,王因請入宮,更設供具,談話款至,其侍衛天官兼鬼神甚眾。

後忽言曰:「弟子欲至三十三天議事,請師且少留。」

又戒左右曰:「師欲遊覽,所在聽之,但莫使到後園。」

再三言而去。

去後,昉念曰:「後園有何利,而不欲吾到之。」

伺無人之際,竊至後園。

其園甚大,泉流池沼,樹林花藥,處處皆有,非人間所見。

漸漸深入,遙聞大聲呻(呻原作叫,據明抄本改)叫,不可忍聽。

遂到其旁,見大銅柱,逕數百尺,高千丈,柱有穿孔,左右傍達。

或有銀鐺鎖其項,或穿其胸骨者,至有數萬頭,皆夜叉也。

鋸牙鉤爪,身倍於天人。

見禪師至,叩頭言曰:「我以食人故,為天王所鎖。

今乞免我。

我若得脫,但人間求他食,必不敢食人為害。」

為飢渴所逼,發此言時,口中火出。

問其鎖早晚,或雲毗婆師一屍一佛出世時,動則數千萬年。

亦有三五輩老者,志誠懇。

僧許解其縛而遽還。

斯須王至,先問:「師頗游後園乎?」

左右曰:「否。」

王乃喜,坐定。

昉曰:「適到後園,見鎖眾生數萬,彼何過乎?」

王曰:「師果游後園。

然小慈是大慈之賊,師不須問。」

昉又固問,王曰:「此諸惡鬼,常害於人,唯食人肉。

非諸天防護,世人已為此鬼食盡。

此皆大惡鬼,不可以禮待,故鎖之。」

昉曰:「適見三五輩老者,發言頗誠,言但於人間求他食。

請免之。

若此曾不食人,餘者亦(亦下原有不字,據明抄本刪)可捨也?」

王曰:「此鬼言不可信。」

昉固請。

王目左右,命解老者三五人來。

俄而解至,叩頭言曰:「蒙恩釋放,年已老矣。

今得去,必不敢擾人。」

王曰:「以禪師故,放汝到人間。

若更食人,此度重來,當令若死。」

皆曰:「不敢。」

於是釋去。

未久,忽見王庭前有神至,自稱山嶽川瀆之神。

被甲,面金色,奔波而言曰:「不知何處,忽有四五夜叉到人間,殺人食甚眾。

不可制,故白之。」

王謂昉曰:「弟子言何如?適語師,小慈是大慈之賊。

此等惡鬼,言寧可保。

』王語諸神曰:「促擒之。」

俄而諸神執夜叉到。

王怒:「何違所請?」

命斬其手足,以鐵鎖貫腦,曳去而鎖之。

昉乃請還,又令前二人送至寺。

寺已失昉二七日,而在天猶如少頃。

昉於陝城中,選空曠地造龍光寺,又建病坊,常養病者數百人。

寺極崇麗,遠近道俗,歸者如雲。

則為釋提柏國(明抄本柏國作恆因)所請矣。

昉晨方漱,有夜叉至其前,左肩頭負五色毯而言曰:「帝釋(帝釋原本作釋迦,據許本改)天王,請師講大涅槃徑。」

昉默然還座,夜叉遂挈繩床 ,置於左膊曰:「請師合目。」

因舉其左手,而伸其右足,曰:「請師開目。」

視之,已到善法堂。

禪師既到天堂,天光眩目,開不能得。

天帝曰:「師念彌勒佛。」

昉遽念之,於是目開不眩。

而人身卑小,仰視天形,不見其際。

天帝又曰:「禪師又念彌勒佛,身形當大。」

如言念之,三念而身三長,遂與天等。

天帝與諸天禮敬言曰:「弟子聞師善講大涅槃經,為日久矣。

今諸死欽仰,敬設道場,故請大師講經聽受。」

昉曰:「此事誠不為勞,然病坊之中,病者數百,待昉為命。

常行乞以給之,今若流連講經,人間動涉年月,恐病人餒死。

今也固辭。」

天帝曰:「道場已成,斯願已久,固請大師勿為辭也。」

昉不可。

忽空中有大天人,身又數倍於釋,天帝敬起迎之。

大天人言曰:「大梵天王有敕。」

天帝憮然曰:「本欲留師講經,今梵天有敕不許。

然師已至,豈不能暫開經卷,少講經旨,令天人信受。」

昉許之。

於是置食,食器皆七寶,飲食香美,一精一妙倍常。

禪師食(食原作日,據陳校本改)已,身諸毛孔,皆出異光,毛孔之中,盡能觀見諸物。

方悟天身騰妙也。

既登高座,敷以天衣,昉遂登座。

其善法堂中,諸天數百千萬,兼四天王,各領徒眾,同會聽法。

階下左右,則有龍王夜叉諸鬼神非人等,皆合掌而聽。

昉因開涅槃經首,講一紙余。

言辭典暢,備宣宗旨。

天帝大稱讚功德。

開經畢,又令前夜叉送至本寺。

弟子失昉,已二十七日矣。

按佛經,善法堂在歡喜園,天帝都會。

天王之正殿也。

其堂七寶所作,四壁皆白銀。

階下泉池一交一 注,流渠映帶。

其果木(明抄本,陳校本果木作渠水)皆與樹行相直,寶樹花果,亦皆奇異。

所有物類,皆非世人所識。

昉略言其梗概,階下寶樹,行必相直,每相表裡,必有一泉。

夤緣枝間,自葉流下,水如乳色,味佳於乳,下一注樹根,灑入渠中。

諸天人飲樹本中泉,其溜下者。

眾鳥同飲。

以黃金為地,地生軟草,其軟如綿。

天人足履之,沒至足,舉後其地自平。

其鳥數百千,色各無定相。

入七寶林,即同其樹色。

其天中物皆自然化生,若念食時,七寶器盛食即至。

若念衣時,寶衣亦至。

無日月光,一天人身光,逾於日月。

須至遠處,飛空而行,如念即到。

肪既睹其異,備言其見,乃請畫圖為屏風,凡二十四扇。

觀者驚駭。

昉初到寺,毛孔之中,盡能見物。

既而弟子進食,食訖,毛孔皆閉如初。

乃知人食天食,一精一粗之分如此。

昉即盡出天中之相,人以為妖。

時則天在位,為人告之。

則天命取其屏,兼征昉。

昉既至,則天問之而不罪也,留昉宮中。

則天手自造食,大申供養。

留數月。

則天謂昉曰:「禪師遂無一言教弟子乎?」

昉不得已,言曰:「貧道唯願陛下無多殺戮,大損果報。

其言唯此。」

則天信受之,因賜墨敕:「昉所行之處,修造功德,無(無原本作吾既二字,據陳校本改)得遏止。」

昉年過下壽,如入禪定,遂卒於陝中焉。

(出《紀聞》)

陝州洪昉禪師本是京兆人。

自幼出家。

後來證果得道。

志在靜坐參禪,也以講經為業,門人弟子常常多達幾百人。

一天晚上,洪昉正在獨坐,有四個人來到他面前說:「鬼王的女兒久病初癒,如今為此設齋,特請法師赴會。」

洪昉說:「我是人你們是鬼,怎樣才能到那裡呢?」

四個人說:「無論何地只管走,弟子自能讓你到達那裡。」

洪昉答應子。

這四個人騎著馬,每人扯著繩床 的一角,便往北走,走了能有幾百里,到了一座大山,山腰有個紅漆小門。

四人請洪昉閉上眼睛,不到吃一頓飯的功夫,四人讓把眼睜開,這時已到了鬼王的庭院。

只見宮闕房舍都非常高大,鬼王身邊的侍從們排列得整整齊齊,跟人間的國主很相近。

鬼王衣冠楚楚,降階施禮迎接。

鬼王說:「小女久病今幸好痊癒,我想作件小小的祝福,設了一個齋場,因此請法師前來光顧。

齋事結束後,自會令侍從送你回去,請不要擔心。」

說完便請洪昉進入宮中。

齋場佈置得很華麗,有上萬名僧人,佛像也很多,全跟人間的事一樣。

洪昉仰視空中,看不見明亮的太一陽一,就像人間一陰一天一樣。

不一會,鬼王夫人領著後宮幾百人,都出來施禮謁見。

鬼王的女兒有十四五歲,臉帶病色,相貌獨特,洪昉為她主持了贊禮祝願儀式。

儀式結束後,只見許多人端著千餘盤食品上來,依次排在僧人面前。

洪昉坐在一張大床 上,另外為他準備了美味佳饌,這些食物散發著陣陣清香,洪昉正要食用時,鬼王告訴他說:「法師如若長時間住在這裡,就當吃鬼的食物;因為不敢久留法師,所以請不要吃這些東西。」

洪昉害怕,於是沒有吃。

吃完齋飯後,剩下的食物仍有幾百盤,洪昉看到侍衛的臣吏有近千人,個個都有想吃這些東西的神情,便請求鬼王把這些吃剩的食物賜給他們。

鬼王說道:「快拿過去,賜給他們!」官吏們個個禮拜致謝,相視大笑起來,嘴巴裂到了耳朵。

鬼王跪在洪昉面前道:「法師既然光顧,別無他物孝敬,會有絲絹五百匹奉上,請法師為我受八關齋戒。」

洪昉禪師說:「鬼的絲絹就是紙,我沒有用處。」

鬼王說:「自當有人間的絲絹奉送禪師。」

洪昉給他受了八關齋戒。

齋戒結束後,鬼王又令原是那四個人,依照原先的方式送回洪昉,洪昉突然睜開眼睛時,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此時天還未亮,門人們只顧參禪入定,沒有發覺禪師上哪裡去了。

洪昉坐在那裡,突然睜開眼睛,命人用火照照床 前,有五百匹絲絹放在那裡。

弟子問他是怎麼回事,他便講述了事情的原委。

洪昉在參禪悟道方面,道行一向很高,名聲日益傳揚,剛才鬼的世界,只是精神去了那裡,身體並未動地方。

不久,他正在晨坐的時候,有一位天人姿質特別美麗,前來拜謁請求道:「南天王提頭賴吒請禪師到天宮去奉善。」

洪昉答應了他的請求。

於是鋪下一件天衣讓洪昉坐在上面,兩人扯著天衣騰空而起,不一會兒就到了。

南天王率領著侍從們迎了上來,彎腰行禮參拜道:「禪師道行高遠,天人們都願親眼看看師父講誦經文的情況,因此就把師父請來了。」

於是在高處設置了座位,請洪昉坐在上面。

只見道場高大壯麗,絕非人間的道場可比,超過人間的百倍千倍。

天人個個又長又大,身上閃閃放光。

殿堂的房木也都鑲嵌著金銀瑪瑙等七寶,道法閃爍著光彩,輝煌燦爛耀眼奪目。

洪昉初到天宮時,形體還與人一樣,見過天王之後,身體便自行長大,與天人一樣了。

這裡陳列的珍奇寶物都是天然產品,味道甘美,不同尋常,吃罷飯後,天王請洪昉入宮,另外又準備了食品,兩人邊吃邊談,十分融洽,旁邊有很多侍衛天官兼鬼神。

後來天王忽然記起了什麼似地,對洪昉說:「弟子要去三十三重天議事,請師父在此稍候。」

又叮囑身邊的人說:「禪師想出去遊覽的話所有地方都可以去,只有後園切莫讓他去。」

再三叮嚀之後去了。

天王走後,洪昉心裡想道:「後園裡有什麼利害,怎麼不要我去呢?」

他乘身邊沒有人的時候,偷偷地來到了後園。

後園的面積特別大,隨處都有流泉、池塘、花木、藥材與樹林之類,是人間所見不到的。

洪昉漸漸走進園的深處,聽見遠處有很大的呻吟聲,聲音淒厲,令人不忍。

見有一根巨大的銅柱矗立在那裡,柱的直經有幾百尺,柱高有一千丈,上面有許多孔眼,左右貫通。

有的用鐵鎖鎖著脖子,有的用鐵鎖栓著胸骨,能有幾萬頭,都是夜叉。

個個長有鉤爪鋸牙,身高有天人的兩倍。

看那禪師走到面前,便向他叩頭乞求道:「我因為吃人的緣故,被天王鎖在這裡。

如果乞求赦免我。

我若能夠被釋放出去,只在人間尋求別的食物,絕不敢再去吃人為害。」

因為受到飢渴的逼迫,說這些話的時候,嘴裡直冒火焰。

問他們什麼時候被鎖在這裡的時,有的說是毗婆師一屍一佛出世的時候,差不多都有幾千萬年了。

也有三五個老者,態度十分誠懇。

洪盼禪師答應幫他們解脫束縛,然後就急忙回去了。

剛回到原處不一會兒,天王就來到了,天王先向左右道:「禪師是不是到後園遊覽了一番?」

左右答道:「沒有!」天王十分滿意地坐下了,洪盼說:「剛才到了後園,看見鎖著幾萬條生命,他們有什麼罪過呢?」

天王說:「禪師果然遊覽了後園。

然而,小慈悲是大慈悲的賊患。

師父不用多問。」

洪盼偏又非問不可,天王便說:「這是一群惡鬼,常常傷害人類,他們專門吃人肉。

如果不是各位天神嚴加防護,世上的人早被這群惡鬼吃光了。

這些東西都是大大的惡鬼,不能對他們講禮貌講仁慈,所以把他們鎖了起來。」

洪昉說:「剛才見到三五個老者,說話很誠懇。

他們說今後只在人間尋求別的東西吃。

請天王赦免他們幾個。

如果這幾個不再吃人了,其餘的也可以釋放。」

天王說:「這些鬼說的話,根本不能相信!」洪昉一再請求,天王看了看左右,命他們把那三五個老者帶來。

不一會兒就帶到了,這幾個老者連忙叩頭發誓道:「蒙恩釋放,年已老矣。

如今能夠回到人間去,絕對不敢侵害人類。」

天王說:「因為禪師相求的緣故,現在放你們回到人間。

如若再吃人,下次被抓來,就該讓你們死!」他們都說:「不敢,於是放了出去。

不久,忽見天王院裡來了一位神仙,自稱是山嶽川流之神。

他身披盔甲,面色金黃,風塵僕僕地說道:「不知是什麼地方,突然有四五個夜叉到了人間,殺死許多人吃了。

沒法制一服 他們,所以特來報告。」

天王對洪昉說:「我說的那些話怎麼樣?適才我對師父說,小慈悲是大慈悲的賊。

這些惡鬼的誓言,怎麼能靠得住呢!」天王對諸位神仙說:「快去捉住他們!」不一會兒,諸位神仙抓著夜叉來到了。

天王憤怒地吼道:「為何違背你們的誓言?命人砍掉他們的手腳,用鐵鏈子穿透他們的腦袋,拖下去鎖了起來。

洪昉請求返回自己的住處,天王又命令先前那兩位天人送他到了寺廟。

寺裡已失去洪昉十四天了,但在天上好像不大一會兒,洪昉在陝州城內選擇空曠地方建造了龍光寺,又建了病房,常常有幾百個病人在這生活。

寺廟建造得高大壯麗,四處的僧人與俗眾象雲湧一船聚集到這裡。

洪昉又受到釋提柏國的邀請。

那天早晨,洪昉正在洗漱時,有個夜叉來到面前,左肩上披著五色的毛毯,他說:「皇帝釋天王請禪師去講《大涅槃經》。」

洪昉靜靜地回到座位,夜叉提起繩床 放在左胳膊上,說了聲:「請禪師閉上眼睛。」

然後舉起了左手,又伸了伸右腳,便道:「請禪師睜開眼睛。」

洪昉睜開眼一看,已經到了善法堂。

只因天光耀眼奪目,眼睛睜不開。

天帝說:「請禪師誦彌勒佛。」

洪急忙念叼了兩遍,於是再睜眼睛時就不覺得炫耀了。

但他長的是人的體形,所以很矮小,仰視天的形狀時,看不到天的頂端。

天帝又說道:「禪師再念彌勒佛,體形就會變大。」

洪昉照他的話念了三遍,身體長了三下,便與天人一樣高了。

天帝與諸位天人向他施禮致敬,說道:「弟子聽說禪師擅長講說《大涅磐經》,為時已經很長了。

各位天人對你非常欽敬仰慕,今天特為你設了道場,無論如何也要請大師講經給我們聽。」

洪昉說:「這件事情算不了什麼。

然而在病房裡有幾百個病人,等著我去救命呢。

我常常討飯供他們吃,現在如果就在這裡講經,在人間動輒跨年過月,恐怕病人會餓死的。

所以,講經的事,今天斷斷不能。」

天帝說:「道場已經準備好了,這是我們長期以來的願望,請大師千萬不要推辭。」

洪昉沒有答應。

空中忽然出現一個大天人,身體又幾倍於釋天王,天帝恭恭敬敬地迎接他。

大天人說道:「大梵天王有令。」

天帝不高興地說:「本想留下禪師講經,現在梵天王有令不許。

然而禪師已經到了這裡,難道就不能暫時打開經卷,給我少講一會兒經義,讓各位天人信奉貴教嗎?」

洪昉答應了他的請求。

於是擺上了飯食,食器全是金銀瑪瑙等七寶製成,各種飯食也都味香色美,比通常的東西一精一妙幾倍。

禪師吃完之後,身上的各個毛孔都放射出奇異的光彩,從毛孔裡面都能看見各樣物件。

他這才領悟天人的身體所以能夠騰空的奧妙,有人登上高座,在上面鋪了件天衣,洪昉於是坐了上去。

在善法堂裡有成百上千萬天人,還有四大天王都率領自己的徒眾一起赴會聆聽講法。

門外左右兩側,則有龍王、夜叉等各類鬼神非人之輩,也都雙手合什靜靜地聽講。

洪昉打開《涅槃經》的卷首,講了一頁多點兒。

他言辭典雅流暢,深入細緻地宣講了經文的義理宗旨。

天帝極力稱讚他的功德。

講經結束後,天王又令先前那個夜叉把他送回原來的寺院。

寺院裡弟子,已經二十七天不見洪昉了。

據佛教經書的記載,善法堂座落在歡喜園裡,這是天王的正殿。

殿堂為金銀瑪瑙等七寶所建成,四面牆壁全是白銀。

殿堂門外,泉水與池塘一交一 相灌注,溪流像一條條閃光的絲帶,果樹與一排排其他的樹木互相並列在一起,這些寶樹的花與果也都非常奇異。

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是世人所不認識的。

洪昉向人們簡略地講述了所見所聞的梗概,他說,在殿堂門外的寶樹,一行行的都很整齊,高處的一行與低處的一行互為表裡每行中間必有一條泉水,泉水沿著樹枝從樹葉上流下來,其水呈乳白色,味道勝過乳一汁;從樹葉流下的泉水澆注到樹根,然後濺灑在下面的水渠裡面。

天人們喝的是高處樹林裡的泉水,流到下面的水供給眾鳥同飲。

這裡以黃金鋪地,地上生長柔軟的細草,草坪柔如海綿,天人走路時,腳踏下去能沒到腳背,抬起腳時又自動恢復了原先的平坦。

這裡有各種禽幾百幾千,鳥的顏色不固定,飛過七寶林時就呈現跟那裡的樹木相同的顏色。

這裡的各種事物,都是順其自然而或者化滅或者發生,心裡想吃什麼時,七寶器具盛著食品就來到面前;心裡想穿衣服時,各種寶衣也會出現在面前。

這裡沒有日月之光只有天人身上發出的光,這種光比日月之光還亮。

需要到遠處去時候,騰空而行,想到哪裡就立即來到哪裡。

總而言之,這裡的一切,都與人間大不相同。

洪昉既然親眼目睹了這些奇異現象,他便詳細描述了自己的見聞,請人畫成圖畫,製作了屏風,共製屏風二十四扇。

看到圖畫的人,都非常驚訝。

洪昉剛回到寺院時,從毛孔裡面能看到的所有物件,原來弟子端來飯菜讓他吃,吃完之後,毛孔都關閉了,跟原先一樣。

他這才知道,人吃的東西與天人的東西,一精一粗之分竟然如此之大。

洪昉把天上的種種情況都傳揚出去之後,許多人以為他是妖怪。

當時武則天在位,被人告到她那裡。

武則天命人收取了他的屏風,並要把洪昉帶到朝廷。

洪昉進宮後,武則天詢問了事情的真相,沒有怪罪他,還把他留在了宮裡。

武則天親手給他做吃的,極力表白供養他的誠意。

一連留了幾個月,武則天對洪昉說:「禪師就這樣不說一句話來教誨弟子嗎?」

洪昉不得已,便說道:「貧道但願陛下不要多所殺戮,大肆殺戮則必得報應。

我要說的就是這一點。」

武則天承認了他說的話,於是賜給他一道敕令,上面寫道:「洪昉所到之處,要好好修造寺廟任何人不能阻止。」

洪昉的年齡太大了,就像入禪定一般,於是死在陝州。

相衛間僧

相衛間有僧,自少博一習一 經論,善講說。

每有講筵,自謂超絕,然而聽者稀少,財利寡薄。

如此積年,其僧不憤。

遂將經論,遍歷名山,以訪知者,後至衡岳寺,憩泊月餘,常於寺閒齋獨坐,尋繹經論。

又自咎曰:「所曉義理,無乃乖於聖意乎?」

沉思之次,忽舉頭見一老僧,杖錫而入曰:「師一習一 讀何經論?窮究何義理?」

僧疑是異人,乃述其由,兼自咎曰:「儻遇知者,分別此事,即鉗口結舌,不復開演耳。」

老僧笑曰:「師識至廣,豈不知此義,『大聖猶不能度無緣之人。

』況其初心乎?」

師只是與眾僧無緣耳。」

僧曰:「若然者,豈終世如此乎?」

老僧曰:「吾試為爾結緣。」

因問師今有幾許貲糧,僧曰:「自徂南縣,歷行萬里,糧食所費,皆以竭矣。

今惟大衣七條而已。」

老僧曰:「只此可矣。

可賣之,以所得直皆作麋餅油食之物。」

僧如言作之,約數千人食。

遂相與攜至平野之中,散掇,梵香長跪,咒曰:「今日食我施者,願當來之世,與我為弟子。

我當教之,得至善提。」

言訖,鳥雀亂下啄食,地上螻蟻,復不知數。

老僧謂曰:「爾後二十年,方可歸開法席。

今且周遊,未用講說也。」

言訖而此僧如言,後二十年,卻歸河北開講。

聽徒動千萬人,皆年二十已下,老壯者十無一二。

(出《原化記》)

相衛間有個僧人,自小廣一習一 經論,善於講經說道。

每次登堂講說經論時,自以為學識高超,然而聽者廖廖無幾,收入十分微薄。

這種狀況有好幾年了,此僧心裡很為不平,於是帶著經論遍游各處名山,以圖訪求知音。

後來到了衡岳寺,在那裡住了一個多月,這段時間他常在寺內一間空閒的屋子裡獨坐,通過校注經論,他自責道:「自己所掌握的義理,莫不是有背於佛經的本意嗎?」

沉思之餘,忽然抬頭看見一位老僧,拄著錫杖走了進來。

老僧問道:「師父所一習一 讀的是什麼經論?探究的是什麼義理?他懷疑老僧是位異人,便對他講述了事情的原委,同時自責道:「倘若遇上個明白人,告訴我這件事情的是非,寧可鉗口結舌,不再講說了,自己也心甘心服。」

老僧笑著說:「師父的知識非常淵博,難道不知,大聖猶不能超度無緣之人』這一道理嗎?何況那些剛開始參悟的人呢。

師父只是與眾僧沒有緣分罷了。」

相衛間的僧人說:「如果像你說的這樣,我豈不是終生都這個樣子嗎?」

老僧說:「我試著為你結結因緣看看。」

於是又問他眼下還有多少錢糧,這位僧人說:「我從徂南縣出發以來,歷行一萬里路,糧食與費用都消耗完了,眼下只有大褂七件而已。」

老僧說:「只要這些就可以了。

你可把它賣了。

把得到的錢都用來做成米麵餅子以及油食之類。」

僧人照他說的辦了,置辦了約夠幾千個人吃的食物。

兩人把這些食物帶到田野裡去,撒在了地上,然後,這位僧人焚香長跪,嘴裡祈願道:「今日吃我施捨的食物的,願你們來世給我當弟子。

我會好好教化你們,使你們個個得道,能夠達到豁然開悟的徹悟境界。」

祝頌完畢後,鳥雀紛紛飛下來啄食,地上的螻蟻更不知其數。

老僧對他說:「再過二十年後,你才可以回去開席講法。

如今暫且到各處周遊,不用講說佛經。」

說完之後,這位僧人遵照老僧的話先去周遊各地,二十年之後,才又回到河北開席講說經論。

前來聽講的門徒,動則成千上萬,年齡大都在二十歲以下,老年與壯年不到十分之一二。

道 林

唐調露年中,桂州人薛甲常供一僧。

法號道林,道德甚高,瞻敬尤切。

如是供給,十有餘年。

忽一旦辭去,云:「貧道在此撓瀆多年,更無所酬。

今有舊經一函,且寄宅中。

一週年不回,即可開展。」

經歲余,開鎖,見有金數千兩。

後賣一半,買地造菩提寺,並建道林真身。

供養至今,像儀見存。

薛甲今見有孫禹賓,在桂林效職。

(出《桂林風土記》)

唐高宗調露年間,桂州人薛甲經常供養著一個僧人。

這個僧人法號道林,道業與德行都很高,薛甲對他倍加奉敬。

就這樣供養了十多年,忽然有一天他要告辭,說:「貧道在此叨擾多年,我又無所酬謝。

現有舊經書一匣,暫且寄放在你家裡,如果我一週年不回來,就可以把它打開。」

過了一年多,薛甲打開經書匣一看,見有黃金千兩。

後來賣掉了一半,買地建造一座菩提寺,並且建造了道林的真身塑像,就在寺廟裡供養。

時至今日,這尊塑像的風儀依然存在。

薛甲現在有一個孫子薛禹賓,正在桂林供職。

淨 滿

則天朝,恆州鹿泉寺僧淨滿有高行,眾僧嫉之。

乃密畫女人居高樓,而淨滿引弓射之狀,藏於經笥。

令其弟詣闕告之。

則天大怒,命御史裴懷古推案,便行誅戮。

懷古執之不屈,李昭德進曰:「懷古推事疏略,請令重推。」

懷古厲聲而言曰:「陛下法無親疏,當與天下畫一,奈何使臣誅無辜之人,以希聖旨。

向使淨滿有不臣之狀,臣復何顏能寬之乎?臣守平典,庶無冤濫,死不恨矣!」則天意乃解。

懷古後副閻知微和親於突厥。

突厥(突厥二字原缺。

據陳校補。

)立知微為南面可汗,而入寇趙定,懷古因得逃歸。

素羸弱,不堪奔馳,乃懇誠告天,願投死南土,力倦而寢。

夢一僧如淨滿者,引之曰:「可從此路出。」

覺而從之,果獲全。

人以為忠恕之報。

(出《大唐新語》)

武則天臨朝執政時,恆州鹿泉寺有個僧人叫淨滿,他有很高的道行,受到其他僧人的嫉妒。

有人偷偷地畫了張畫,藏在他的經書夾裡,畫的內容是有個女人坐在高樓上,而淨滿則在一旁彎弓搭箭要射這個女人。

然後又讓他弟弟到皇宮裡去告發。

則天女皇得知之後大為惱怒,命令御史斐懷古審辦此案,要對淨滿施行殺戮。

裴懷古堅持明斷,沒有屈從女皇的意旨,李昭德則進言說:「懷古審理得太粗率,請令人重新審辦此案。」

懷古厲聲說道:「陛下執法不論親疏,應當對天下人一視同仁,為什麼讓我誅殺無辜之人,以迎合聖上的旨意?倘使淨滿有犯上之罪狀,我又怎麼好意思寬恕他呢?臣願堅持公平判決,盡量減少冤案,為此寧死不悔!」則天女皇於是解除了原先的旨意。

裴懷古後來以副職陪同閻知微去突厥和親,突厥封閻知微為南面可汗,讓他帶兵入侵趙國,戰事平定後,裴懷古才伺機逃了回來。

在往回逃的途中,由於他平日身體虛弱,經不住奔馳顛波,便向蒼天誠懇禱告,誓願投死在大唐國土。

在他一精一疲力盡朦朧入睡的時候,夢見一個像淨滿的僧人,指引他說:「可以從這條路逃出去。」

懷古睡醒之後,按照僧人指引的路走,果然安全逃了回來。

人們認為這是忠恕所得的報應。

法 通

長安懿德禪院者,唐中宗為懿德太子追福,改名加飾焉。

禪院內有大石臼,重五百斤。

隋末,雩縣沙門法通自南莊致於此寺。

法通自少出家,初極尪劣,同侶輕之,乃發憤乞願壯健。

晝寢樹下,忽口中涎沫流出三升,其母驚遽呼覺。

法通云:「忽夢有人遺三馱筋,使我啖之,適啖一馱筋,遽覺,便壯健。」

試舉大石臼,不以為困。

有寺僧行戡,本稱有力。

通於是遂乃竊其所服之袈裟,舉堂柱而壓之。

行戡見而驚異,盡力莫能取。

通徐舉柱而取,眾大駭之。

通力兼百人,時鹹服之,以為神助焉。

(出《西京記》)

長安的懿德禪院,是唐中宗為給懿德太子追祀天福,改名裝飾而成。

禪院內有個大石臼,有五百斤重,是隋末雩縣沙門法通,從南莊運到這座寺廟的。

法通從年輕時就出了家。

當初,他長得極瘦弱,同伴們都瞧不起他,於是他就發憤祈求,盼望自己壯健起來。

一天,他大白天睡在樹下,忽然從嘴裡流出了三升涎沫。

他母親吃驚地慌忙把他喊醒,法通說:「我剛才忽然夢見有人給我三塊駱駝筋肉讓我吃,剛剛吃了一塊,馬上就醒了,醒後便感到壯健了。」

他試著舉起了大石臼,一點兒也不困難。

寺廟裡有個僧人叫行戡,自稱很有力氣。

法通這時便偷了他穿的袈裟,舉起殿堂上的柱子壓在了下面,行戡見了十分驚異,用盡全身力量也取不出來。

法通輕輕舉起柱子就取出來了,眾人見了大為震驚。

法通的力氣抵得上一百個人,當時人們都很佩服他,認為是神靈在幫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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