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四百九十六 雜錄四
趙存 嚴震 盧杞 韋皋 陸暢 馬暢 吳湊 袁參 李勉 於公異 邢君牙 張造 呂元膺 李章武 元稹 於頔 薛尚衍
趙 存
馮翊之東窟谷,有隱士趙存者,元和十四年,壽逾九十。
服一精一術之藥,體甚輕健。
自云:父諱君乘,亦享遐壽。
嘗事兗公陸象先,言兗公之量,固非凡可以測度。
兗公崇信內典,弟景融竊非曰:「家兄溺此教,何利乎?」
象先曰:「若果無冥道津梁,百歲之後,吾固當與汝等。
萬一有罪福,吾則分數勝汝。」
及為馮翊太守,參軍等多名族子弟,以象先性仁厚,於是與府僚共約戲賭。
一人曰:「我能旋笏於廳前,硬努眼眶,衡揖使君,唱喏而出,可乎?」
眾皆曰:「誠如是,甘輸酒食一席。」
其人便為之,像先視之如不見。
又一參軍曰:「爾所為全易,吾能於使君廳前,墨塗其面,著碧衫子,作神舞一曲,慢趨而出。」
群僚皆曰:「不可,誠敢如此,吾輩當斂俸錢五千,為所輸之費。」
其二參軍便為之,像先亦如不見。
皆賽所賭,以為戲笑。
其第三參軍又曰:「爾之所為絕易,吾能於使君廳前,作女人梳妝,學新嫁女拜舅姑四拜,則如之何?」
眾曰:「如此不可,仁者一怒,必遭叱辱。
倘敢為之,吾輩願出俸錢十千,充所輸之費。」
其第三參軍,遂施粉黛,高髻笄釵,女人衣,疾入,深拜四拜。
象先又不以為怪。
景融大怒曰:「家兄為三輔刺史,今乃成天下笑具。」
象先徐語景融曰:「是渠參軍兒等笑具,我豈為笑哉?」
初、房琯嘗尉馮翊,像先下孔目官一黨一 芬,於廣衢相遇,避馬遲,琯拽芬下,決脊數十下。
芬訴之,像先曰:「汝何處人?」
芬曰:「馮翊人。」
又問:「房琯何處官人?」
芬曰:「馮翊尉。」
象先曰:「馮翊尉決馮翊百姓,告我何也?」
琯又入見,訴其事,請去官。
象先曰:「如一黨一 芬所犯,打亦得,不打亦得;官人打(「打」原作「官」,據明抄本改)了,去亦得,不去亦得。」
後數年,琯為弘農湖城令,移攝閔鄉。
值象先自一江一 東徵入,次閔鄉,日中遇琯,留迨至昏黑,琯不敢言。
忽謂琯曰:「攜衾綢來,可以霄(「霄」原作「賓」,據明抄本改)話。」
琯從之,竟不一交一 一言。
到闕日,薦琯為監察御史。
景觸又曰:「比年房琯在馮翊,兄全不知之。
今別四五年,因途次會,不一交一 一詞。
到闕薦為監察御史,何哉?」
公曰:「汝不自解。
房琯為人,百事不欠,只欠不言。
今則不言矣,是以為用之。」
班行間大伏其量矣。
(出「乾鐉子」)
在馮翊的東窟谷,有個叫趙存的隱士,元和十四年時,已年過九十。
服用黃一精一白朮,身體特別輕捷矯健。
自稱父親名叫君乘,也是高壽,曾經事奉兗公陸象先。
說兗公的度量,絕對不是尋常人可以推測度量的。
兗公尊崇信任佛經,他的弟弟景融曾私下責備道:「哥哥您沉湎於佛教,有什麼益處呢?」
陸象先說:「如果真的沒有通往冥府的橋樑,死了之後,我和你當然是相同的。
萬一有罪福之分,我就理所當然要超過你。」
等到陸象先做了馮翊太守,手下的參軍等人一大多是貴族子弟,因為象先性情仁慈厚道,他們就和幕僚們共同約定打賭玩。
有一人說:「我能在大廳前旋轉笏板,瞪著眼睛,揚眉舉目給使君做揖,叉手行禮,呼叫著出去,信不信?」
眾人都說:「你真敢這麼辦,我們甘願賠一桌酒席。」
那人便照著自己說的做了。
陸象先如同沒看見。
又一個參軍說:「你所做的很容易。
我能在使君的辦公廳前,塗黑面孔,穿綠布衣服,扮作神跳舞,然後慢慢地走出去。」
大家都說:「不能。
你果然敢這樣,我們聚集俸祿五千錢,作為賭注。」
第二個參軍又照樣做了,陸象先仍然像沒看見。
大家都打賭比賽,作為玩笑。
第三個參軍又說:「你們做的都太容易了,我能在使君辦公廳前,學女人梳妝,學新嫁娘拜公婆四拜,又怎麼樣呢?」
眾人都說:「這樣可不行,惹正派人生氣,會遭到叱責辱罵的。
如果你敢這麼做,我們甘願拿出俸祿十千錢,充當輸掉的費用。」
這第三個參軍就施粉描眉,挽髮髻插金釵,穿上女人服裝,細步進入大廳,深拜四拜。
陸象先還是不以為怪。
景融生氣地說:「哥哥身為三輔刺史,現在成了天下的笑具。」
陸象先慢悠悠地對景融說:「是那些青年參軍等於笑具,我怎麼成了笑具呢?」
當初,房琯曾做馮翊尉,陸象先手下的孔目官一黨一 芬,和他在大街上相遇,一黨一 芬沒來得及迴避,被房琯拽下馬來,脊背上挨了幾十板子。
一黨一 芬告訴陸象先,陸象先說:「你是哪裡人?」
一黨一 芬說:「馮翊人。」
又問:「房琯是哪裡的官兒?」
一黨一 芬答:「他是馮翊尉。」
陸象先說:「馮翊尉打馮翊百姓,告訴我幹什麼呢?」
房琯來見陸象先,也講了那件事,請求解去官職。
陸像先說:「像一黨一 芬所犯的過錯,打也使得,不打也使得;當官的打了,解去官職可以,不解去官職也可以。」
過了幾年,房琯做了弘農湖城令,改為代管閔鄉,趕上陸象先從長一江一 以東調往京城,途中駐在閔鄉。
一天中午遇到房琯,一直停留到昏黑,房琯沒敢說話。
陸象先不經意地對房琯說:「帶衾被來,晚上好談一談。」
房琯這麼做了,竟然沒說一句話。
到了京城的時候,陸象先推薦房琯當監察御史。
景融又問:「那些年房琯在馮翊,哥哥一點不知遇他,如今分別四五年,因旅途暫住而相遇,沒談一句話,到了京城卻推薦他做監察御史,為什麼呢?」
陸象先說:「你不明白,房琯的為人,各種事都沒什麼缺欠,只是欠缺不說話,現在他不說話了,因此擢用他。」
同僚們非常佩服陸象先的度量。
嚴 震
嚴震鎮山南,有一人乞錢三百千,去就過傲(「傲」原作「活」,據明抄本改)。
震召子公弼等問之,公弼曰:「此誠不可。
旨輒如此,乃患風耳,大人不足應之。」
震怒曰:「爾必墜吾門,只可勸吾力行善事,奈可勸吾吝惜金帛?且此人不辨,向吾乞三百千,的非凡也。」
命左右准數與之。
於是三川之士,歸心恐後,亦無造次過求者。
(原缺出處,明抄本出《因話錄》。
陳校本出《乾鐉子》)
嚴震鎮守山南。
有一個人向他討要三百千錢。
舉止傲慢。
嚴震叫來兒子公弼等人問怎樣處理。
公弼說:「這實在不行啊,總是這樣,就敗壞風俗了。
您不值得答應他。」
嚴震生氣地說:「你一定要毀掉我這門風。
只能夠勸我多做好事,怎麼能夠勸我吝惜金錢呢?況且此人不申辯理由,就向我要三百千錢,確實不一般。」
於是就命令手下人如數給他。
因此三川有識之士,爭先恐後歸附嚴震,也沒有輕易過分要求的。
盧 杞
盧杞為相,令李揆入蕃。
揆對德宗曰:「臣不憚遠,恐死於道路,不達君命。」
帝惻然憫之,謂盧曰:「李揆莫老無?」
杞曰:「和戎之使,且須諳練朝廷事,非揆不可。
且使揆去,則君臣少於揆年者,不敢辭遠使矣。」
揆既至蕃,蕃長曰:「聞唐家有第一人李揆,公是否?」
揆曰:「非也,他那李揆,爭肯到此?」
恐為拘留,以謾之也。
揆門地(「地」字原缺,據明抄本補),第一,文學第一,官職第一。
揆致仕歸東都,司徒杜佑罷淮海,入洛見之,言及第一之說。
揆曰:「若道門戶,門戶有所自,承餘裕也;官職遭遇耳。
今形骸凋悴,看即下世,一切為空,何第一之有?」
(出《嘉話錄》)
盧杞做宰相時,讓李揆到吐蕃去。
李揆對唐德宗說:「我不怕遠,只怕死在道上,不能完成皇上的使命。」
唐德宗動了惻隱之心很可憐他,對盧杞說:「李揆不老嗎?」
盧杞說:「同少數民族結盟的使者,必須熟悉朝廷事務,非李揆不行。
況且派李揆去,那些比他年輕的大臣們,就不敢推辭到遠處去的差使了。」
李揆到了吐蕃,蕃長說:「聽說唐朝有個第一人李揆,您是不是?」
李揆說:「不是,那個李揆,怎麼肯到這裡呢?」
是害怕被拘禁扣留,因此欺騙蕃長。
論門第,李揆第一;論文學,李揆第一;論官職,李揆第一。
李揆辭官回到東都洛一陽一。
司徒杜佑罷官回淮海,到洛一陽一拜見李揆,說起「第一」的事,李揆說:「若說門第,門第都是有來源的,可以由前代繼承下來;官職是一時的機遇罷了。
我現在身體不好,眼看就要過世,一切都是空的,還有什麼第一呢?」
韋 皋
韋皋在西川,凡軍士將吏有婚嫁,則以熟錦衣給其夫氏,以銀泥衣給其女氏,各給錢一萬。
死喪稱是,訓練稱是,內附者富贍之,遠遊者將迎之。
極其賦斂,坐有餘力,以故軍府盛而黎甿重困。
及晚年為月進,終致劉辟之亂,天下譏之。
(出《國史補》)
韋皋在西川時,凡是軍士將吏有嫁娶的,就贈給男方熟錦衣,贈給女方銀泥衣,再各給一萬錢。
辦喪事和訓練兵士也採取這種辦法。
歸附的,待遇優厚;遠道而來的,將官出去迎接。
極力地聚斂,坐在那裡就獲得豐足的財力,因此軍府滿倉而百姓困頓。
到了晚年是按月徵稅,終於導致劉闢作亂,被天下人譏笑。
陸 暢
李白嘗為《蜀道難》歌曰:「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白以刺嚴武也。
後陸暢復為《蜀道易》曰:「蜀道易,易於履平地。」
暢佞韋皋也。
初暢受知於皋,乃為《蜀道易》獻之。
皋大喜,贈羅八百匹。
及韋薨,朝廷欲繩其既往之事,複閱先所進兵器,刻「定秦」二字。
不相與者,因欲構成罪名。
暢上疏理之云:「臣在蜀日,見造所進兵器,『定秦』者匠名也。」
由是得釋。
(出《尚書故實》)
李白在《蜀道難》中寫道:「蜀道艱險,勝過上青天。」
李白借此諷刺嚴武。
後來陸暢寫了《蜀道易》,說「蜀道易,勝過走平地。」
陸暢借此諂媚韋皋。
當初陸暢受到韋皋的知遇,就寫下《蜀道易》獻給他。
韋皋非常高興,贈給他八百匹羅錦。
等到韋皋死了,朝廷想追究陸暢以往的事,又查到他先前所進的兵器上面刻著「定秦」二字,那些與陸暢關係不好的,想因此給他定罪。
陸暢上奏疏辯解說:「我在蜀地時,看到製造那些進獻的兵器,知道『定秦』是個工匠的名字。」
陸暢因此獲釋。
馬 暢
馬燧之子暢,以第中大杏饋竇文場,以進德宗。
德宗未嘗見,頗怪之,令中使就封杏樹。
暢懼進宅,廢為奉誠園,屋木皆拆入內。
(出《國史補》)
馬燧的兒子馬暢,把家裡的大杏子贈給竇文場,而又進獻給了唐德宗。
唐德宗沒見過這麼大的杏子,感到很奇怪,就命令中使立刻查封杏樹。
馬暢害怕進入那宅院,就把宅子作廢改成奉誠園。
屋木都拆下來放入內院。
吳 湊
德宗非時召拜吳湊為京兆尹,便令赴上。
湊疾驅,諸客至府,已列筵矣。
或問曰:「何速?」
吏曰:「兩市日有禮席,舉鐺釜而取之。
故三五百人饌,常可立辦。」
(出《國史補》)
唐德宗破格下詔任命吳湊為京兆尹,命令他立即上任。
吳湊策馬疾馳,與各賓客到達官府時,宴席已擺好。
有人問:「怎麼這麼快?」
小吏答道:「兩個市場每天都備有禮席,拿鍋去取就行,所以三五百人的飯,常常可以立即辦好。」
袁 參
袁參之破袁眺,擒其偽公卿數十人。
州縣大具桎梏,謂必生致闕下。
參曰:「此惡百姓,何足煩人?」
乃遣笞臀逐之。
(出《國史補》)
袁參打敗袁眺,捉到敵偽公卿幾十人。
州縣衙門準備了大量腳鐐手一銬,說一定要把他們活著送到京城。
袁參說:「這些刁民,哪裡值得麻煩人。」
就下令杖打屁一股然後驅逐他們。
李 勉
故相李勉任一江一 西觀察使時,部人有父病盅。
乃為木偶人,置勉名位,瘞於其壟。
或發以告勉,勉曰:「為父禳災,是亦可矜也,捨之。」
或曰:「李勉失守梁城,亦宜貶黜。」
議曰:「不然,當李希烈之怙亂,其鋒不可當,天方厚其罪而降之罰也。
矧應變非長,援軍不至,又其時,關輔已俶擾矣,人心搖動矣。
以文吏之才,當虎狼之隧,乃全師南奔,非量力者能乎?」
(出《譚賓錄》)
已故宰相李勉任一江一 西觀察使時,部隊裡有個人的父親神志惑亂,這個人就做了一個木偶人,寫上李勉的名字職位,埋到墳墓裡,被人看見告訴了李勉。
李勉說:「替父消災,值得同情,放了他。」
有人說:「李勉沒有守住梁城,應貶官罷黜。」
議論說:「不應這樣。
李希烈作亂之際,勢不可擋,上天正先增加他的罪而後再懲罰他。
況且情況變化莫測,援兵不到,加上當時邊關京畿已開始動亂,人心開如動搖。
用文官的才能,阻擋虎狼的行為,為保全軍隊向南開拔,不能正確估計自己力量的人能辦到嗎?」
於公異
李晟平朱泚之亂,德宗覽收城露布曰:「臣已肅清宮禁,祗謁寢園。
鍾虡不移,廟貌如故。」
上感涕失聲,左右六宮皆嗚咽。
露布乃於公異之辭也。
議者以朝廷捷書露布,無如此者。
公異後為陸贄所忌,誣以家行不謹,賜《孝經》一卷,故坎坷而終。
(出《國史補》)
李晟平定朱泚作亂。
唐德宗看到收復城池的捷報上寫著:臣已經清除宮室之亂,恭敬地拜謁了陵園,那裡鍾虡未動,廟堂依舊。」
皇上感動得失聲流淚,大臣后妃們也都哭了。
這封奏書是於公異寫的。
議論的人們認為,寫給朝廷的報捷書,沒有比得上這一份的。
後來陸贄忌恨於公異,誣告他家風不嚴,皇帝就賜給他《孝經》一卷。
於公異歷經坎坷而逝。
邢君牙
貞元初,邢君牙為隴右臨洮節度,進士劉師老、許堯佐往謁焉。
二客方坐,一人儀形甚異,頭大足短,衣麻衣而入。
都不待賓司引報,直入見君牙。
拱手於額曰:「進士張汾不敢拜。」
君牙從戎多年,殊不以為怪,乃揖汾坐(「坐」字原缺,據明抄本補),曾不顧堯佐(「佐」下原有「汾坐」二字,據明抄本刪)、師老。
俄而有吏過桉,宴設司欠失錢物。
君牙閱歷簿書,有五十餘千散落,為所由隱漏。
君牙大怒,方令分折去處。
汾乃拂衣而起曰:「且奉辭。」
牙謝曰:「某適有(陳校本「有」作「以」)公事,略須決(「決」原作「次」,據陳校本改)遣,未(「未」原作「來」,據陳校本改)有所失於君子,不知遽告辭何也?」
汾對曰:「汾在京之日,每聞京西有邢君牙上柱天,下柱地。
今日於汾前,與設吏論牙三五十千錢。
此漢爭中?」
君牙甚怪,便放設吏,與汾相親。
汾謂君牙曰:「某在京應舉,每年常用二千貫文,皆出往還。
劍南韋二十三,徐州張(「張」字原空缺,據黃本補)十三,一日之內,客有數等,上至給捨,即須法味。
中至補遺,即須煮雞豚(「雞豚」二字原空缺,據黃本補)或生或鱠。」
既而指師老、堯佐云:「如舉子此公之徒,遠相訪,君僎一胡一 而已,何不如此耶。」
堯佐矍然。
逡巡,二客告辭而退,君牙各贈五縑。
張汾灑掃內廳安置,留連月餘,贈五百縑。
汾卻至武功,堯佐方臥病在館,汾都不相揖。
後二年及第,又不肯選,遂患腰腳疾。
武元衡鎮西(「西」原作「四」,據陳校本改)川,哀其龍鍾,奏充安撫巡官,仍攝廣都縣令,一年而殂。
(出《乾鐉子》)
貞元初年,邢君牙擔任隴右臨洮節度職務的時候,進士劉師老和許堯佐去拜見他。
二位客人剛剛坐下,有一個儀表很奇特的人,頭大腳小,穿著粗布衣服走了進來。
也不等侍從人員進去通報,一直進去會見邢君牙,把手拱起放在額前說:「進士張汾不敢行大禮。」
邢君牙當了多年的軍人,一點也不認為奇怪,就回了禮請張汾坐下,竟不理睬許堯佐和劉師老。
不一會兒有個官吏送來案卷,宴設司虧空丟失了錢和物。
邢君牙查看帳冊,有五十多千錢沒有上帳,被經手的差役隱瞞脫漏了。
君牙非常生氣,正要派人去查清楚錢的去向,張汾就拍拍衣服站起來說:「暫且告辭了。」
邢君牙道歉說:「我恰好有點公事,需要略作處理,對你並沒有失禮的地方,不知道你急忙地告辭是為什麼呢?」
張汾回答說:「我在京城的時候,常常聽說京西有個邢君牙是個頂天立地的人物。
今天在我的面前,和一個設吏談論自己的三五十千錢,這種男人怎能符合這樣的評價呢?」
邢君牙覺得很奇怪,就打發走設吏,和張汾親近起來。
張汾對邢君牙說:「我在京城參加考試的時候,每年常常花用二千貫錢,都花在與別人的往來上。
劍南的韋二十三,徐州的張十三,一天的時間裡,客人有好幾等。
上等的客人有給捨,就需要講究味道;中等的客人有補遣,就需要燉上雞肉和豬肉,還有的是生拌,有的是魚塊。」
接著指著劉師老和許堯佐說:「像這一類參加考試的舉子,從遠方前來拜訪,就像骯髒的一胡一 人而已。
你為什麼不這麼對待呢?」
許堯佐很驚訝。
過了一會兒,兩個客人告辭走了,邢君牙每個人贈給五匹細絹。
對張汾卻打掃乾淨內廳安排他住下,呆了一個多月,贈給五百匹細絹。
張汾回到武功,許堯佐病倒在館舍的床 上,張汾也不去看望。
後來過了兩年考中了,又不願意當候選官員,於是得了腰和腳的疾病。
武元衡鎮守西川的時候,可憐他年老行動不便,上奏朝廷讓他擔任安撫巡官,還兼任廣都縣縣令,一年以後就死了。
張 造
貞元中,度支欲取兩京道中槐樹為薪,更栽小樹。
先下符牒華一陰一,華一陰一尉張造判牒曰:「召伯所憩,尚不翦除;先皇舊遊,豈宜斬伐?」
乃止。
(出《國史補》)
貞元年間。
度支想砍掉兩京沿途的槐樹當燒柴,重新栽上小樹,先寫符牒給華一陰一尉,華一陰一尉張造批道:「召穆公休息的地方尚且不砍伐,先皇帝舊遊之地,怎麼能砍伐?」
就停止了砍樹。
呂元膺
呂元膺為鄂岳一團一 練,夜登城,女牆已鎖。
守者曰:「軍法夜不可開。」
乃告之曰:「中丞自登。」
守者又曰:「夜中不辨是非,中丞亦不可。」
元膺乃歸。
及明,擢為大職。
(出《國史補》)
呂元膺是鄂岳一團一 練。
一天夜裡想要登城,但城牆上的矮牆已經上鎖。
守門人說:「軍法規定夜晚不能開門。」
就告訴他說:「是中丞親自登城。」
守門人又說:「夜晚看不清是,還是不是,中丞也不能登城。」
元膺就回去了。
天明,元膺就提升守門人任重要職務。
李章武
李章武學識好古,有名於時。
唐太和末,敕僧尼試經若干紙,不通者,勒還俗。
章武時為成都少尹,有山僧來謁云:「禪觀有年,未嘗唸經,今被追試,前業棄矣,願長者念之。」
章武贈詩曰:「南宗向許通方便,何處心中更有經?好去苾芻雲水畔,何山松拍不青青?」
主者免之。
(出《本事詩》)
李章武博學多識喜好古文,在當時非常有名氣。
唐朝太和末年,皇上敕令和尚尼姑要考若干頁經文,不能通過考試的,勒令還俗。
李章武當時是成都少尹,有個山裡的和尚來拜見他說:「我參禪多年,沒念過經,現在被迫考試,前功將盡棄,希望您能幫幫我。」
李章武贈給他一首詩,寫道:「南宗向許通方便,何處心中更有經?好去苾芻雲水畔,何山松柏不青青?」
主考者就免除了他的考試。
元 稹
元稹為御史,奉使東川,於襄城《題黃明府》詩,其序云:「昔年曾於解縣飲酒,余恆為觥錄事。
嘗於竇少府廳,有一人後至,頻犯語今,連飛十數觥,不勝其困,逃席而去。
醒後問人,前虞卿黃丞也,此後絕不復如。
元和四年三月,奉使東川,十六日,至裒城。
望驛有大池,樓榭甚盛。
逡巡,有黃明府見迎。
瞻其形容,彷彿以識,問其前銜,即曩日之逃席黃丞也。
說向事,黃生惘然而悟,因饋酒一尊,艤舟邀余同載。
余時在諸葛所征之路次,不勝感今懷古,遂作《贈黃明府》詩云:昔年曾痛飲。
黃令困飛觥(「觥」原作「恍」,據明抄本改)席上當時走,馬前今日迎。
依稀迷姓字,即漸識平生。
故友身皆遠,他鄉眼暫明。
便邀聯榻坐,兼共刺船行。
酒思臨風亂,霜稜拂地平。
不堪深淺酌,還愴古今情。
邐迤七盤路,坡阤數丈城。
花疑褒女笑,棧想武候征。
一種埋幽石,老閒千載名。」
(出《本事詩》)
元稹做御史時,奉命出使東川。
到襄城寫下《題黃明府》一詩。
詩序中說:「往年曾在解縣喝酒,我常常擔當觥錄事一角兒,曾在竇少府客廳喝酒,有一個人後到,又頻頻觸犯酒令,連著干了十幾杯酒,結果不勝酒力,偷偷逃掉了。
酒醒後我問別人,才知道他是以前的虞卿黃丞,以後再也不知他的消息。
元和四年三月我奉命出使東川,十六日,到達裒城。
遠遠望見驛站有個大池子,其間樓台亭榭林立。
過了一會兒,有個黃縣令出來迎接。
我打量他的長相,似曾相識,就問他以前的官職,原來就是從前逃席的黃丞。
說起以前的事,黃丞恍然大悟,就贈給我一罈酒,停船靠岸邀請我上船。
我當時在諸葛出征的路途中住下,禁不住感今懷古。
就寫下一首詩贈給黃明府。
詩是這樣寫的:昔年曾痛飲,黃令困飛觥。
席上當時走,馬前今日迎。
依稀迷姓字,即漸識平生。
故友身皆遠,他鄉眼暫明。
便邀聯榻坐,兼共刺船行。
酒思臨風亂,霜稜拂地平。
不堪深淺酌,還愴古今情。
邐迤七盤路,坡阤數丈城。
花疑褒女笑,棧想武候征。
一種埋幽石,老閒千載名。」
於 頔
丞相牛僧孺應舉時,知於頔奇俊,特詣襄一陽一求知。
住數日,兩見,以遊客遇之,牛怒而去。
去後,忽召客將問曰:「累日前有牛秀才發未。」
曰:「已去。」
「何以贈之?」
曰:「與錢五百。」
「受乎?」
曰:「擲於庭而去。」
於大恨(「恨」原作「怒」,據明抄本改),謂賓佐曰:「某事繁,總蓋有闕遺者。」
立命小將,繼絹五百匹,書一函,追之。
曰:「未出界,即領來;如已出界,即以書付。」
小將界外追及,牛不折書,揖回。
(出《幽閒鼓吹》)
丞相牛僧孺當年參加考試時,知道於頔奇很傑出,特地到襄一陽一拜謁求教。
住了幾天,兩次見面,都把他當遊客那樣對待,牛僧孺生氣地走了。
他走了以後,於頔叫來客將問道:「幾天前來的那個牛秀才走沒走?」
回答說:「已經走了。」
「贈給他什麼?」
「給他五百錢。」
「接受了嗎?」
「扔到院子裡走了。」
於頔非常遺憾,對賓佐說:「我的事太多了,總會有漏洞。」
立即命令小將,送五百匹絹綢,書信一封,追趕牛僧孺,並囑咐小將:「他沒出界,就接回來,如已出界,就把信給他。」
小將到界外追上牛僧孺,牛僧孺並不看信,只是拱拱手走了。
薛尚衍
於頔方熾於襄一陽一,朝廷以大閹薛尚衍監其軍。
尚衍至,頔初不厚待,尚衍晏如也。
後旬日,請出遊,及暮歸第,幄幕茵毯什器,一以新矣;又列犢車五十乘,實以彩綾。
尚衍頷之,亦不言。
頔歎曰:「是何祥也?」
(出《國史補》)
於頔在襄一陽一正得勢時,朝廷派宦官薛尚衍監督他的軍隊。
尚衍到襄一陽一,於頔開頭並未好好款待他,而尚衍表現很平靜。
過了十天,於頔請他外出遊覽,到晚回到住所,窗簾地毯各種器具,都換成新的了;又排列牛車五十輛,裝載著彩色綢緞。
尚衍只是點點頭,也不說話。
於頔歎道:「這是什麼徵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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