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卷第三百七十二 精怪五:凶器下桓彥范 蔡四 李華 商鄉人 盧涵 張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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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卷第三百七十二 精怪五

太平廣記

卷第三百七十二 精怪五

卷第三百七十二 一精一怪五

凶器下

桓彥范 蔡四 李華 商鄉人 盧涵 張不疑

桓彥范

扶一陽一王桓彥范,少放誕,有大(「有大」二字原闕,據明抄本補。

)節,不飾細行。

常與諸客遊俠,飲於荒澤中。

日暮,諸客罷散,范與數人一大醉,遂臥澤中。

二更後,忽有一物,長丈餘,大十圍,手持矛戟,瞋目大喚,直來趨范等。

眾皆俯伏不動,范有膽力,乃奮起叫呼,張拳而前,其物乃返走。

遇一大柳樹,范手斷一枝,持以擊之,其聲策策,如中虛物。

數下,乃匍匐而走。

范逐之愈急,因入古壙中。

洎明就視,乃是一敗方相焉。

(出《廣異記》)

扶一陽一王桓彥范,年輕時行為放縱,注重大節,但不注重細小瑣碎的事物。

他曾經和朋友在荒野中喝酒,黃昏時大家散去。

桓彥范等幾個人酩酊大醉,於是就睡在荒野。

二更天以後,忽然有一個怪物,一丈多高,粗有十抱,手裡拿著長矛,瞪著眼睛大聲呼喊,直朝桓彥范等人走過來。

其他人都嚇得趴著不動,只有桓彥范膽大,跳起來大喊大叫,揮動拳頭向怪物衝去,那個怪物返身往回走。

遇到一棵大柳樹,桓彥范用手拽斷一個樹枝,拿著打那個怪物,發出策策的聲音,像是打中了虛空的物體。

打了幾下以後,那怪物趴下爬著逃跑。

桓彥范越追越急,最後那怪物進入一座古墓之中。

等到天亮到那裡觀察,原來是一個破敗的送葬用的紙神像。

蔡 四

穎一陽一蔡四者,文詞之士也。

天寶初,家於陳留之浚儀。

吟詠之際,每有一鬼來登其榻,或問義,或賞詩。

蔡問君何鬼神,忽此降顧。

鬼曰:「我姓王,最大。

慕君才德而來耳。」

蔡初甚驚懼,後稍狎之。

其鬼每至,恆以王大蔡氏相呼,言笑歡樂。

蔡氏故人有小一奴一,見鬼,試令觀之,其一奴一戰慄。

問其形,云:「有大鬼,長丈餘,余小鬼數人在後。」

蔡氏後作小木屋,置宅西南隅,植諸果木其外。

候鬼至,謂曰:「人神道殊,君所知也。

昨與君造小舍,宜安堵。」

鬼甚喜,辭謝主人。

其後每言笑畢,便入此居偃息,以為常矣。

久之,謂蔡氏曰:「我欲嫁女,暫借君宅。」

蔡氏不許曰:「老親在堂,若染鬼氣,必不安穩。

君宜別求宅也。」

鬼云:「大夫人堂,但閉之,必當不入。

余借七日耳。」

蔡氏不得已借焉,七日之後方還住,而安穩無他事也。

後數日,云:「設齋。」

憑蔡為借食器及帳幕等。

蔡雲。

「初不識他人,唯借己物。」

因問欲於何處設齋。

云:「近在繁台北。

世間月午,即地下齋時。」

問至時欲往相看,得乎?曰:「何適不可。」

蔡氏以鬼,舉家持千手千眼咒,家人清淨,鬼即不來。

盛食葷血,其鬼必至。

欲至其齋,家人皆一精一心念誦,著新淨衣,乘月往繁台。

遙見帳幕僧徒極盛,家人並誦咒,前逼之。

見鬼惶遽紛披,知其懼人,乃益前進。

既至,翕然而散。

其王大者,與徒侶十餘人北行。

蔡氏隨之,可五六里。

至一墓林,乃沒,記其所而還。

明與家人往視之,是一廢墓,中有盟器數十,當壙者最大,額上作「王」字。

蔡曰:「斯其王大乎。」

積火焚之,其鬼遂絕。

(出《廣異記》)

穎一陽一蔡四是一個很有文才的人,唐玄宗天寶初年,他家住在陳留的浚儀。

每當他吟詠詩詞的時候,就有一個鬼來到他的床 上,有時向他詢問道理,有時一塊欣賞詩詞。

蔡四問他:「您是什麼鬼神,降臨光顧?」

鬼說:「我姓王,最大。

因為羨慕你的才華品德而來。」

蔡四開始很害怕,以後漸漸同鬼親熱起來。

那個鬼每次來時他們都互相稱為「王大」、「蔡四」,一起說笑。

蔡四的朋友有個小僕人能看見鬼,蔡四試著讓他觀察,小僕人嚇得戰戰兢兢。

蔡四問他鬼什麼樣,小僕人說:「我看見有個大鬼,身高一丈多,還有幾個小鬼跟在後面。」

蔡四製作了一個小木屋,放到宅院的西南角,旁邊栽植了各種果樹。

等到鬼來了,蔡四對鬼說:「人和鬼生活的道路不一樣,這你是知道的。

昨天給你做了一間小屋,請你到那兒去住。」

鬼很高興,婉言感謝了主人。

從那以後他們每次笑談結束,鬼就進入那個小屋休息,形成了習慣。

又過了段時間,鬼對蔡四說:「我想嫁女,臨時借你的房子用幾天。」

蔡四不同意說:「老母親還健在,假如染上鬼氣,一定不會安穩,你應該尋求別人的房子。」

鬼說:「老夫人的上房,只要閂上門,我們一定不進入,其餘的房子只借七天。」

蔡四不得已答應了,七天以後歸還房屋倒也平安無事。

過了幾天,鬼說:「我們要設齋。」

想依靠蔡四借食物器皿及帳幕等。

蔡四說:「我搬來的時間短不認識別的人,只能借自己的物品。」

他又問鬼想在什麼地方擺設齋宴,鬼說:「繁台北面。

一陽一世間的午夜,就是一陰一間吃齋的時候。」

又問:「到時候去看熱鬧可以嗎?」

鬼說:「怎麼不可以!」蔡四因為有鬼,讓全家人都隨身帶千手千眼佛的符咒。

家裡人清淨,鬼就不來了。

如果有豐盛的葷血食物,那麼鬼一定會來。

到鬼設齋那一天,蔡四家的人都認真念誦咒語,穿著乾淨的衣服,踏著月色去繁台。

從遠處看見帳幕裡的和尚非常多,家裡人一齊念著咒語向前逼近,群鬼慌亂起來,知道他們怕人。

走到跟前,鬼唰地一下就逃散了。

那個王大和十幾個同伴往北逃去。

蔡四在後面跟蹤,走了五六里,來到一塊樹林中的墳地時鬼不見了。

蔡四記住鬼消失的地點就回來了。

第二天他和家人去觀看,那裡是一個荒廢的墳墓,墓中有幾十件陪葬的器物,當中最大的,額上有個「王」字。

蔡四說:「這個大概就是王大吧。」

然後堆積柴草將培葬器物全都焚燒掉,鬼從此滅絕了。

李 華

唐吏部員外李華,幼時與流輩五六人,在濟源山莊讀書。

半年後,有一老人,鬚眉雪色,恆持一裹石,大如拳。

每日至晚,即騎院牆坐,以石擲華等,當窗前後。

數月,居者苦之。

鄰有秦別將,善射知名。

華自往詣之,具說其事。

秦欣然持弓,至山所伺之。

及晚復來,投石不已。

秦乃於隙中縱矢,一發便中,視之,乃木盟器。

(出《廣異記》)

唐朝的吏部員外李華,小時候和五、六個同伴在濟源山莊讀書。

半年以後,有一個一胡一 子和眉毛都白了的老人,經常拿著一袋拳頭大小的石頭。

每天到了晚上,就騎在院牆上,用石頭投擲李華他們,面對著窗子前後。

一連幾個月,居住在那裡的人都被他折騰得受不了。

鄰居有一個姓秦的別將,以善於射箭聞名。

李華去他那裡拜見他,詳細地說了這件事。

秦別將很痛快地拿著弓箭來到山莊等候。

到晚上那個老人又來了,不停地投擲石頭。

秦別將便在亂石的空隙中射箭,只一箭便射中了他,一看,原來是一個木製的陪葬器皿。

商鄉人

近世有人,旅行商鄉之郊。

初與一人同行,數日,忽謂人曰:「我乃是鬼。

為家中明器叛逆,日夜戰鬥,欲假一言:以定禍亂。

將如之何?」

云:「苟可成事,無所憚。」

會日晚,道左方至一大墳。

鬼指墳,言:「是己塚,君於塚前大呼,有敕斬金銀部落。

如是畢矣。」

鬼言訖,入塚中,人便宣敕。

須臾間,斬決之一聲 。

有頃,鬼從中出,手持金銀人馬數枚,頭悉斬落。

謂人曰:「得此足一生福,以報恩耳。」

人至西京,為長安捉事人所告。

縣官云:「此古器,當是破塚得之。」

人以實對。

縣白尹,奏其事。

發使人隨開塚,得金銀人馬,斬頭落者數百枚。

(出《廣異記》)

近代有一個人,旅行到商鄉的郊外。

開始和一個人一同行,幾天後,那個人忽然對他說:「我是鬼。

由於家中陪葬的器物叛亂,日夜戰鬥。

想借助你一句話,用來平定禍亂,你看怎麼樣?」

這人回答說:「如果可以成事,沒有什麼不行的。」

當天晚上,走近道旁一座大墓,鬼指著墓說:「這是我的墓,請您在墓前大聲喊,有皇帝詔令斬殺金銀部落,這樣做就完了。」

鬼說完進入墓中,這個人就宣佈詔令。

一會兒,聽到斬殺的聲音。

不久,那個鬼從墓中出來,手拿著幾個金銀人馬,頭都斬掉。

對這人說:「得到這些足夠使您一生幸福的,用這來報答您的恩情。」

這人到了西京,被長安的捕快抓住。

縣官說:「這是古器,一定是盜墓所得。」

這個人將實情報縣官,縣官向府尹報告這件事。

派人跟隨這個人挖開那座墓,得到被斬落頭的金銀人馬好幾百個。

盧 涵

開成中,有盧涵學究,家於洛下,有莊於萬安山之一陰一。

夏麥既登,時果又熟,遂獨跨小馬造其莊。

去十餘里,見大柏林之畔,有新潔室數間,而作店肆。

時日欲沉,涵因憩馬。

睹一雙鬟,甚有媚態。

詰之,雲是耿將軍守塋青衣,父兄不在。

涵悅之,與語。

言多巧麗,意甚虛襟,盼睞明眸,轉資態度。

謂涵曰:「有少許家醞,郎君能飲三兩杯否?」

涵曰:「不惡。」

遂捧古銅樽而出,與涵飲極歡。

青衣遂擊席而謳,送盧生酒曰:「獨持巾櫛掩玄關,小帳無人燭影殘。

昔日羅衣今化盡,白楊風起隴頭寒。」

涵惡其詞之不稱,但不曉其理。

酒盡,青衣謂涵曰:「更與郎君入室添杯去。」

秉燭挈樽而入。

涵躡足窺之,見懸大烏蛇,以刀刺蛇之血,滴於樽中,以變為酒。

涵大恐栗,方悟怪魅,遂擲出戶,解小馬而走。

青衣連呼數聲曰:「今夕事須留郎君一宵,且不得去。」

知勢不可,又呼東邊方大:「且與我趁,取遮郎君。」

俄聞柏林中,有一大漢,應聲甚偉。

須臾回顧,有物如大枯樹而趨,舉足甚沉重,相去百餘步。

涵但疾加鞭,又經一小柏林中,有一巨物,隱隱雪白處。

有人言云:「今宵必須擒取此人,不然者,明晨君當受禍。」

涵聞之,愈怖怯。

及莊門,已三更。

扃戶闃然,唯有數乘空車在門外。

群羊方咀草次,更無人物。

涵棄馬,潛跧於車箱之下。

窺見大漢徑抵門,牆極高,只及斯人腰跨。

手持戟,瞻視莊內。

遂以戟刺莊內小兒,但見小兒手足撈空,於戟之巔,只無聲耳。

良久而去。

涵度其已遠,方能起扣門。

莊客乃啟關,驚涵之夜至。

喘汗而不能言。

及旦,忽聞莊院內客哭聲。

云:「三歲小兒,因昨宵寐而不蘇矣。」

涵甚惡之,遂率家僮及莊客十餘人,持刀斧弓矢而究之。

但見夜來飲處,空逃戶環屋數間而已,更無人物。

遂搜柏林中,見一大盟器婢子,高二尺許,傍有烏蛇一條,已斃。

又東畔柏林中,見一大方相骨。

遂俱毀拆而焚之。

尋夜來白物而言者,即是人白骨一具。

肢節筋綴,而不欠分毫。

鍛以銅斧,終無缺損。

遂投之於塹而已。

涵本有風疾,因飲蛇酒而愈焉。

(出《傳奇》)

唐文宗開成年中,有個學究盧涵,家住在洛下,有莊園在萬安山的北面。

夏季麥子豐收,瓜果又成熟了,盧涵獨自騎上小馬去莊園。

走到大柏樹林的邊上,有幾間新建的潔淨房舍,是作店舖的。

這時太一陽一快落山了,盧涵停在那裡休息。

看見一個梳著兩個環形髮髻的女子,容貌美麗媚人。

盧涵詢問她是誰。

她說是耿將軍看守墳塋的侍女,父親哥哥都去世了。

盧涵很喜愛她,和她談話。

她的語言乖巧謙虛,姿態美麗,眼睛盼顧生輝,她對盧涵說:「有少量自家釀的酒,您能喝兩杯嗎?」

盧涵說:「很好。」

於是她捧著古銅杯走出來,和盧涵暢飲。

隨後青衣女子擊打坐席,唱歌為盧涵助興。

唱的是:「獨持巾櫛掩玄關。

小帳無人燭影殘。

昔日羅衣今化盡。

白楊風起隴頭寒。」

盧涵不喜歡歌詞的意思,但又不明白什麼道理。

酒喝光了,青衣女子對盧涵說,再為您進屋添酒去,拿著蠟燭攜帶酒杯進屋。

盧涵放輕腳步偷偷觀察,看見在屋內懸掛著一條大黑蛇,青衣女子用刀刺出蛇的血,滴到杯中變成酒。

盧涵非常害怕,這才明白遇到鬼魅了。

立刻跑出門,解開小馬逃走。

青衣女子連著喊數聲說:「今晚要留郎君一宿,暫時不要離去。」

她知道留不住盧涵,又喊東邊的方大:「快給我追,擋住郎君。」

不久聽柏樹林中,有一個大漢的聲音,盧涵回頭看去,有個像大枯樹一樣的怪物追上來,腳步非常沉重,距離一百多步。

盧涵加鞭疾馳,又經過一個小柏樹林,有一個巨大的怪物,隱隱露出雪白的地方,有人說:「今晚必須抓住這個人,否則明天早晨,您會遭受災禍。」

盧涵越發恐怖,到了莊園門前已經三更天了,後門緊閉,只有幾輛空車在門外,一群羊才吃完草站住在那裡,沒有一個人。

盧涵扔掉馬,藏到車箱下邊。

看見那大漢一直追到門前,牆雖然很高,但只到這個人的腰胯。

大漢手拿著戟,向莊內觀察,然後用戟刺扎莊內的小孩。

只見他把小孩挑到空中,小孩手腳抓空,只是沒有聲音。

大漢很久才離去。

盧涵估計他已經走遠,才起來敲門。

莊客開門,驚訝盧涵夜間的到來。

盧涵喘氣冒汗不能說話。

到第二天早晨,忽然聽到莊院內客人的哭聲,說:「三歲小孩,昨晚睡覺再沒有甦醒過來了。」

盧涵憎恨鬼怪,率領家丁和莊客十幾個人,拿著刀斧弓箭去搜察鬼怪,只見昨夜飲酒的地方,是逃走的人家剩下的幾間空房子,沒有人。

於是又去搜尋柏樹林,看見做成婢女的陪葬器物,有二尺多高。

旁邊有一條死去的黑蛇。

又在東邊柏樹林中,看見一個大大的送殯驅妖的神像架子。

於是都叫人拆毀燒掉。

昨夜白色怪物原來是白骨一具,四肢關節聯綴,不少一塊。

用銅斧頭砍它,怎麼也沒有砍開,就扔到水溝裡了。

盧涵原來有風濕病,因為飲了蛇酒竟好了。

張不疑

南一陽一張不疑,開成四年,宏詞登科,授秘書。

游京。

假丐於諸侯回。

以家遠無人,患其孤寂,寓官京國。

欲市青衣,散耳目於閭裡間。

旬月內,亦累有呈告者,適憎貌未偶。

月餘,牙人來云:(「雲」原作「去」,據明抄本改。

)「有新鬻僕者,請閱焉。」

不疑與期於翌日。

及所約時至,抵其家,有披朱衣牙笏者,稱前浙西一胡一 司馬。

揖不疑就位,與語甚爽朗。

云:「某少曾在名場,幾及成事,曩以當家使於南海,蒙攜引數年。

記(明抄本「記」作「職」)於嶺中。

偶獲婢僕等三數十人,自浙右以歷南荊,貨鬻殆盡,今但有六七人。

承牙人致君子至焉。」

語畢,一青衣捧小盤,各設於賓主位,俄攜銀樽金盞,醪醴芳新,馨香撲鼻。

不疑奉道,常御酒止肉。

是日,不覺飲數杯。

余命諸青衣六七人,並列於庭,曰:「唯所選耳。」

不疑曰:「某以乏於僕使,今唯有錢六萬,願貢其價。

卻望高明,度六萬之直者一人以示之。」

朱衣人曰:「某價翔庳各有差等。」

遂指一丫鬟重耳者曰:「春條可以償耳。」

不疑睹之,則果是私目者矣。

即日操契符金。

春條善書錄,音旨清婉,所有指使,無不愜適,又好學。

月餘日,潛為小詩,往往自於戶牖間題詩云:「幽室鎖妖艷,無人蘭蕙芳。

春風三十載,不盡羅衣香。」

不疑深惜其才貌明慧。

如此兩月餘。

不疑素有禮奉門徒尊師,居旻天觀。

相見,因謂不疑曰:「郎君有邪氣絕多。」

不疑莫知所自。

尊師曰:「得無新聘否?」

不疑曰:「聘納則無,市一婢(「婢」原作「子」,據明抄本改。

)耳。」

尊師曰:「禍矣。」

不疑恐,遂問計焉。

尊師曰:「明旦告歸,慎勿令覺。」

明早,尊師至,謂不疑曰:「喚怪物出來。」

不疑召春條,泣於屏幕間,亟呼之,終不出來。

尊師曰:「果怪物耳。」

斥於室內,閉之。

尊師焚香作法,以水向東而噀者三。

謂不疑曰:「可往觀之,何如也?」

不疑視之曰:「大抵是舊貌,但短小尺寸間耳。」

尊師曰:「未也。」

復作法禹步,又以水向門而噴者三。

謂不疑:「可更視之,何如也。」

不疑視之,長尺餘,小小許,僵立不動。

不疑更前(原本「更」上有「可」字,無「前」字,今據明抄本改。

)視之,乃仆地,撲然作聲。

視之。

一朽盟器。

(「器」原作「耳」,據黃本改。

)背上題曰「春條」,其衣服若蟬蛻然,系結仍舊。

不疑大驚。

尊師曰:「此雖然(明抄本「雖然」作「妖物」。

)腰腹間已合有異。」

令不疑命刀劈之,腰頸間果有血,浸潤於木矣。

遂焚之。

尊師曰:「向使血遍體,則郎君一家,皆遭此物也。」

自是不疑鬱悒無已,豈有與明器同一居 而不之省,殆非永年。

(「年」字原闕,據黃本補。

)每一念至,惘然數日,如有所失。

因得沉痼,遂請告歸寧。

明年,為一江一 西辟。

至日使淮南。

中路府罷。

又明年八月而卒。

卒後一日,尊夫人繼歿。

道士之言果驗。

(原闕出處。

明抄本與下條相連雲出《博異志》)

南一陽一張不疑在唐文宗開成四年,參加科舉考試因為文才出眾被錄取,任秘書官。

他遊遍京城拜求各位大臣多加照顧。

感到家中沒人,想買一個婢女。

他把這個消息在一胡一 同裡弄中擴散開來,一個月裡有很多人來推薦人選,張不疑嫌這些人面貌不美。

過了一個月時間,有個買賣中間介紹人來說:「有賣婢女的,請你去看看。」

張不疑和介紹人約定第二天去婢女主人家。

第二天去了以後,主人是個披紅袍拿牙笏的人,自稱是前浙西一胡一 司馬。

他請張不疑坐下,同張不疑一交一 談顯得很爽朗。

他說:「我年輕時在考場上幾乎成名,因為一個本家出使海南,承蒙他提攜了幾年。

記得在南嶺中,偶然得到婢女三十幾人,從浙東到南荊,賣得只剩下六七個人了。

感謝介紹人引您前來。」

說完一個婢女捧著小盤,擺在賓主各人的位置上,又取來金盃銀杯,斟上酒,立刻酒香撲鼻。

張不疑信奉道教,平時不喝酒不吃肉,今天破例喝了幾杯。

主人命令六七個俾女並排站在廳堂上,然後對張不疑說:「請隨便選擇吧。」

張不疑說:「我沒有充足的錢來買一奴一婢,如今只有六七萬貫錢,想拿這些錢盡量買一個好一點的,請您按六萬的價錢出示一個給我看一看。」

主人說:「我這裡不同價格的婢女確實有差異。」

指著一個戴著兩隻耳環的婢女說:「春條值這個價錢。」

張不疑一看,正是自己暗中看中的那個,當時便寫了契約付了錢。

春條會看書寫字,語音清脆婉轉,指使她幹的活,沒有不讓張不疑滿意的。

她還聰明好學,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可寫幾首短小的詩了。

她在窗上題詩說:「幽室鎖妖艷,無人蘭蕙芳。

春風三十載,不盡羅衣香。」

張不疑深深愛惜春條的才貌。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

張不疑到旻天觀拜見道長。

道長對張不疑說:「你身上有很多邪氣啊!」張不疑不知道怎樣回答。

道長問:「你最近有沒有娶妻納妾?」

張不疑說:「娶妻納妾倒沒有,只是買了一個婢女。」

道長說:「是災禍!」張不疑害怕起來,詢問解救辦法。

道長說:「明天早上我去,不要讓她知道。」

第二天早晨,道長來到張不疑家對張不疑說:「召喚怪物出來。」

張不疑召喚春條,她在屏風帳幕間哭泣,怎麼也不肯出來。

道長說:「果然是怪物,」走進屋內去斥責她。

道長把門關上,焚香作法,向東噴水三次,對張不疑說:「可以去看一看她怎麼樣了。」

張不疑看後說:「大體還是原來的模樣,只是身材短小了幾寸。」

道長說:「不行。」

又邁禹步作法,向門噴水三次。

又對張不疑說:「再去看看她怎麼樣了。」

張不疑看到春條只剩一尺多長,在那裡僵立不動。

張不疑再上前走,春條撲的一聲倒在地上,變成一個已經腐朽了的陪葬器皿,背上有兩個題字「春條」。

她的衣服也像蟬蛻一樣脫落了,系結依舊。

張不疑非常吃驚。

道長說:「這個怪物的腰部已經長合但有異處。」

叫張不疑拿刀砍她,果然腰部有血,已浸潤到木頭裡了。

張不疑將她燒了,道士說:「假如她使血遍佈全身,那麼你們全家人都要遭受這個妖物的禍害了。」

從此張不疑鬱鬱寡歡,他想難道有和陪葬器物同一居 而不知道的嗎!每次一想到這事就悵然若失,因此得了重病,只好告假回家。

第二年,被徵召到一江一 南,出使淮南中途又被免職。

再一年的八月死去,他母親也隨後死去。

道士的話果然應驗了。

一說,張不疑常與道士共辨往來。

道士將他適,乃誡不疑曰:「君有重厄,不宜居太夫人膝下,又不可進買婢僕之輩。

某去矣,幸勉之。」

不疑即啟母盧氏,盧氏素奉道,常日亦多在別所求靜。

因持寺院以居,不疑旦問省。

數月,有牙僧言:「有崔氏孀婦甚貧,有妓女四人,皆鬻之。

今有一婢曰金釭,有姿首,最其所惜者。

今貧不得已,將欲貨之。」

不疑喜,遂令召至,即酬其價十五萬而獲焉。

一寵一 侍無比。

金釭美言笑,明利輕便,事不疑,皆先意而知。

不疑愈惑之。

無幾,道士詣門。

及見不疑,言色慘沮,吁歎不已。

不疑詰之,道士曰:「嘻!禍已成,無奈何矣。

非獨於君,太夫人亦不免矣。」

不疑驚怛,起曰:「別後皆如師教,尊長寓居佛寺,某守道殊不敢怠,不知何以致禍。

且如之何?」

哀祈備至。

道士曰:「皆(「皆」原作「家」,據明抄本改。

)無計矣。

但為君辨明之。」

因詰其別後有所進者,不疑曰:「家少人力,昨唯買二婢耳。」

道士曰:「可見乎?」

不疑即召之,金釭不肯出。

不疑連促之,終不出。

不疑自詬之,即至。

道士曰:「即此是矣。」

金釭大罵曰:「婢有過,鞭撻之可也。

不要,鬻之可也。

一百五十千尚在,何所憂乎?何物道士,預人家事耶。」

道士曰:「惜之乎?」

不疑曰:「此事唯尊師命,敢不聽德?」

道士即以拄杖擊其頭,沓然有聲,如擊木,遂倒,乃一盟器女子也,背書其名。

道士命掘之,五六尺得古墓,柩傍有盟器四五,製作悉類所焚者。

一百五十千,在柩前儼然,即不疑買婢之資也。

復之,不疑惝怳發疾。

累月而卒。

親盧氏,旬日繼歿焉。

(出《博異記》,又出《靈怪集》)

又一傳說是,張不疑經常和一個道士共同辯論預測命運的法術。

一天道士將要到別處去,告誡張不疑說:「您有重大災禍,不應該居住在太夫人膝下,也不可買進婢女僕人。

我走了,希望你自勉。」

張不疑就向母親盧氏講了。

盧氏尊奉道教,平常也多在別的地方尋求清靜,於是到寺院裡居住。

張不疑每天早晨去給母親請安。

幾個月,有介紹買賣的人對張不疑說:「有個崔氏寡一婦 很窮,家有妓女四人,都已經賣掉。

有一個婢女叫金釭,容貌美麗,是她最愛惜的,如今貧困不得已,將要賣她。」

張不疑很高興,就讓將金釭找來,當即付了十五萬買下,一寵一 幸愛惜無比。

金釭談吐婉轉動聽,聰明伶俐,侍奉張不疑,總是事先知道張不疑心中的想法,張不疑越發迷戀。

沒過多久,道士來訪,看到張不疑後,神色淒慘沮喪,長吁短歎不停。

張不疑問什麼原因,道士說:「災禍已成,無可奈何了,不僅對於你,而且太夫人也難免了。」

張不疑驚疑站起來說:「離別以後都按師傅的教誨,母親寓居佛寺,我遵守道教規矩不敢懈怠。

為什麼會造成災禍,並且無計可施呢?」

道士說:「都沒有辦法了,但要讓您看明白。」

於是詢問他離別以後買進什麼了?張不疑說:「家裡缺少人力,昨日只買二個婢女。」

道士說:「可以見她嗎?」

張不疑立即叫金釭。

金釭不肯出來,張不疑連連催促她,始終不肯出來。

張不疑罵她,她出來了。

道士說:「就是她了。」

金釭大罵說:「婢女有過錯,鞭打可以。

不要,賣她也可以,十五萬錢還在,有什麼可憂慮的?道士是個什麼東西,干預別人家的事?」

道士說:「可惜她嗎?」

張不疑說這事只聽從師傅命令。

道士就用手杖擊打金釭的頭,像擊打木頭的聲音,金釭倒地,是一個陪葬器物,背上寫著她的名字。

道士命令挖地,挖到五六尺深有一古墓,棺材旁邊有陪葬的器物四五件,製作都像所焚燒的。

十五萬錢,在棺材前放著,就是張不疑買婢女的錢。

緊接著張不疑發病昏迷不醒,幾個月就死了。

母親盧氏也繼張不疑死後十天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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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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