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四百七十六 昆蟲四
赤腰蟻 蘇湛 石憲 王叟 步蚓 守宮 冉端 蚓齒 韋君 陸顒
赤腰蟻
段成式,元和中,假居在長興裡。
庭有一穴蟻,形狀竊赤蟻之大者,而色正黑,腰節微赤,首銳足高,走最輕迅,每生致蠖及小蟲入穴,輒壞垤窒穴,蓋防其逸也。
自後徙居數處,更不復見。
段成式,唐代元和年間借住在長興裡。
院子裡有一窩螞蟻,形狀像淺紅色的大螞蟻,而體色純黑,腰部微紅,腦袋尖,爪子彎曲處很高,跑起來輕快迅速。
這種螞蟻每當把活的尺蠖和小蟲弄入洞中,就毀壞蟻塚堵塞洞口,目的是防止尺蠖和小蟲逃走。
段成式以後又遷居過好幾個地方,但再也沒見到過這種螞蟻。
蘇 湛
唐元和中,蘇湛游蓬鵲山,裹糧鑽火,境無遺址。
忽謂妻曰:「我行山中,睹(「睹」原作「都」,據《酉一陽一雜俎》改。
)倒巖有光如鏡,必靈境也,明日將投之,今與卿訣。」
妻子號泣,止之不得,及明遂行。
妻子領一奴一婢潛隨之,入山數十里,遙望巖有白光,圓明徑丈,蘇遂逼之。
才及其光,長叫一聲,妻兒遽前救之,身如繭矣。
有黑蜘蛛,大如鈷鉧,走集巖上,一奴一以利刀決其網,方斷,蘇已腦陷而死。
妻乃積柴燒其巖,臭滿一山。
(並出《酉一陽一雜俎》)
唐朝元和年間,蘇湛遊覽蓬鵲山,攜帶著糧食,鑽木取火做飯。
但在遊覽過的地方沒發現什麼遺址。
回來後蘇湛忽然對妻說:「我在山裡行走時,看到倒懸的山崖發出光彩像鏡子一般,這一定是仙境。
我明天將投奔那裡,今天跟你告別。」
妻子和孩子大哭,但怎麼勸阻也不聽。
到了第二天便走了,妻子和孩子帶領著男女僕人暗暗地尾隨其後。
進到山裡數十里,遠眺山崖果有白光,又圓又明亮直徑有一丈。
蘇湛便漸漸走近,剛一接觸白光,就大叫一聲。
妻子和兒子立刻跑過去救他,一看蘇湛身體已像蠶繭一般了。
這時看到有個黑蜘蛛,像一口鍋那麼大,飛快地聚集到山崖上。
男僕用鋒利的刀割那蛛網,剛割斷,蘇湛已腦殼塌陷而死。
妻子就堆起木柴焚燒那山崖,臭味佈滿了全山。
石 憲
有石憲者,其籍編太原,以商為業,常貨於代北。
長慶二年夏中,雁門關行道中,時暑方盛,因偃大木下。
忽夢一僧,蜂目披褐衲,其狀奇異,來憲前,謂憲曰:「我廬於五台山之南,有窮林積水,出塵俗甚遠,實群僧清暑之地,檀越幸偕我而游乎。
即不能,吾見檀越病熱且死,得無悔其心耶?」
憲以時暑方盛,僧且以禍福語相動。
因謂僧曰:「願與師偕去。」
於是其僧引憲西去,且數里,果有窮林積水。
見群僧在水中,憲怪而問之。
僧曰:「此玄一陰一池,故我徒浴於中,且以蕩炎燠。」
於是引憲環池行,憲獨怪群僧在水中,又其狀貌無一異者。
已而天暮,有一僧曰:「檀越可聽吾徒之梵音也。」
於是憲立池上,群僧即於水中合聲而噪。
僅食頃,有一僧挈手曰:「檀越與吾偕浴於玄一陰一池,慎無畏。」
憲即隨僧入池中,忽覺一身盡冷噤而戰,由是驚悟。
見己臥於大木下,衣盡濕,而寒慄且甚。
時已日暮,即抵村舍中。
至明日,病稍愈,因行於道,聞道中有蛙鳴,甚類群僧之梵音,於是徑往尋之。
行數里,窮林積水,有蛙甚多,其水果謂玄一陰一池者,其僧乃群蛙。
而憲曰:「此蛙能易形以感於人,豈非怪尤者乎?」
於是盡殺之(出《宣室志》)
有個叫石憲的人,他的戶籍編入太原,以經商為業,常到代州(今太原)北邊做買賣。
唐穆宗長慶二年夏天,他在雁門關一帶趕路。
當時天氣正熱,便仰臥在大樹下休息。
忽然夢見一個和尚,眼睛像蜂眼,披著破舊的袈紗,長相很奇特。
那和尚來到石憲面前,對石憲說:「我寄居於五台山南面,那兒有幽深的樹林和水池子,遠離人境,是和尚們避暑的地方。
施主希望和我一起去遊覽遊覽嗎?如果不能,我看施主因病發燒快要死了,那樣豈不要後悔嗎?」
石憲因當時天很熱,而且和尚又用禍福之類的話打動,於是對和尚說:「願意跟師父一起去。」
於是和尚領著石憲向西走去。
走了將近數里,果然看見有幽深的樹林和一個水池子。
只見不少和尚都在水裡面。
石憲感到奇怪,就問他們做什麼。
和尚說:「這是玄一陰一池,所以我的徒弟們在裡面洗澡,藉以消除炎熱。」
於是帶領著石憲繞著水池走。
石憲暗自對和尚在水裡感到奇怪,又看到他們的樣子相貌沒有一個不同的。
不久天黑了,有一個和尚說:「施主可以聽聽我的徒弟們唸經的聲音。」
於是石憲站在水池邊上,和尚們就在水中齊聲叫喊。
只過了一頓飯工夫,有一個和尚拉著石憲的手說:「施主跟我一起在玄一陰一池裡洗洗澡吧,千萬別害怕。」
石憲就隨著和尚進入池中。
忽然覺得渾身都涼,不禁冷得發抖,因此驚醒。
看見自己躺在大樹下面,衣服全濕了,冷得渾身戰慄得很厲害。
當時天已經黑了,立刻跑到了村中的房子裡。
到了第二天,病稍微好了些,於是又開始趕路。
忽聽道上傳出蛙鳴聲,很像和尚們唸經的聲音,於是徑直去尋找。
走了幾里,看見幽深的樹林和水池子,有很多青蛙。
那水池果然叫玄一陰一池,那些和尚原來都是青蛙變的。
石憲說:「這些青蛙能變形來影響人,豈不是特殊的怪物嗎?」
於是把那些青蛙全都殺死了。
王 叟
寶歷初,長沙有民王叟者,家貧,力田為業。
一日耕於野,為蚯蚓螫其臂,痛楚甚,遂馳以歸。
其痛益不可忍,夜呻而曉,晝吟而夕,如是者九旬餘。
有醫者雲,此毒之甚者也,病之始,庶藥有及。
狀且深矣,則吾不得而知也。
後數日,病益甚。
忽聞臂有聲,幽然而微,若蚯蚓者。
又數日,其聲益大,如合千萬音,其痛亦隨而多焉。
是夕乃卒。
(出《宣室志》)
寶歷初年,長沙有個姓王的老人,家很窮,種地為生。
有一天,在野外耕地時,被蚯蚓蜇了胳膊,疼痛得很厲害,便急忙跑回家。
到家後疼痛越發忍受不了,從夜晚呻吟到天亮,從白天呻吟到天黑,像這樣過了九十多天。
有個醫生說:「這是毒中最厲害的,病剛開始時,藥差不多還可以治,現在病情已加重,那我就不知道怎麼治了。」
此後又過了幾天,病得更厲害了。
忽然聽到胳臂上隱隱約約有很小的聲音,像蚯蚓發出的叫聲。
又過了幾天,那聲音變大了,像千萬個聲音合到一起,疼痛也隨著增加。
當天晚上就死了。
步 蚓
段成式三從房伯父,唐太和三年,任廬州某官。
庭前忽有蚓出,大如食指,長大(「大」字原空缺,據黃本補。
)二三丈,白項,當項下有兩足,正如雀腳,步於垣下,經數日方死。
(出《酉一陽一雜俎》)
段成式的三伯父在唐文宗太和三年擔任廬州的什麼官。
院子前面忽然爬出一條蚯蚓,像食指那樣粗,有兩三丈長,白脖子,脖子下有兩隻腳,正像麻雀的腳。
在牆下走動,經過好幾天才死去。
守 宮
太和末,松滋縣南有士人,寄居親故莊中肄業。
初到之夕,二更後,方張燈臨案,忽有小人半寸,葛巾,策杖入門,謂士人曰:「乍到無主人,當寂寞。」
其聲大如蒼蠅。
士人素有膽氣,初若不見。
乃登床 責曰:「遽不存主客禮乎?」
復升案窺書,詬詈不已。
因復硯於書上,士人不耐,以筆擊之墮地,叫數聲,出門而滅。
有頃,有婦人四五,或老或少,皆長一寸,大呼曰:「貞官以君獨學,故令郎君言展,且論一精一奧。
何癡頑狂卒,輒致損害,今可見貞官。」
其來索續如蟻,狀如騶率,撲緣士人。
士人恍然若夢,因嚙四支,疾苦甚。
復曰:「汝不去,將損汝眼。」
四五頭遂上其面。
士人驚懼,隨出門。
至堂東,遙望見一門,絕小,如節使牙門。
士人乃叫:「何物怪魅,敢凌人如此。」
復被眾嚙之。
恍惚間,已入小門內。
見一人,峨冠當殿,階下侍衛千數,悉長寸餘。
叱士人曰:「吾憐汝獨處,俾小兒往,何苦致害,罪當腰斬。」
乃見數十人悉持刃攘臂逼之,士人一大懼,謝曰:「某愚騃,肉眼不識貞官,乞賜餘生。」
久之曰:「且解知悔。」
叱令曳出。
不覺已在小門外。
及歸書堂,已五更矣,殘燈猶在。
及明,尋其蹤跡。
東壁古階下,有小穴如栗,守宮出入焉。
士人即雇數夫發之,深數丈,有守宮十餘石。
大者色赤,長尺許,蓋其王也。
壤土如樓狀,士人聚蘇焚之,後亦無他。
(出《酉一陽一雜俎》)
唐文宗太和末年,湖北松滋縣南有個讀書人,寄住在親戚莊園裡讀書。
剛到的那天晚上,二更天後,正點著燈面對桌子,忽然看見一個半寸長的小人,頭戴葛布頭巾。
拄著枴杖進入門來。
對讀書人說:「剛來這裡沒有主人陪著,恐怕很寂莫吧。」
那聲音像蒼蠅似的。
這個讀書人向來有膽量,起先裝作沒看見似的,那小人就爬上椅子責備道:「你就不講主客之禮了嗎?」
又爬上桌子看書,還不停的罵,又把硯台扣到了書上。
讀書人忍受不了,用筆把他打到了地上。
小人叫喚了幾聲,出了門就消失了。
過了不久,來了四五個婦女,有老有少,都只一寸高,大聲喊道:「貞官因為你獨學無友,所以叫公子用話開導你,並且給你講一些一精一深的道理。
你為何如此愚鈍輕狂,還傷害他?現在你得去見見貞官。」
他們來的人前後相連絡繹不絕就像螞蟻一般,而樣子都像車伕。
他們撲向讀書人,並爬上了他的身體。
讀書人恍恍惚惚像做夢似的。
這些小人便咬讀書人的四肢,咬得很疼。
小人又說道:「你不去,我們將弄瞎你的眼睛。」
四五個小人便爬上了讀書人的臉。
讀書人驚慌害怕,隨著他們出了門。
到了堂屋的東面,遠遠地看見一處小門,極小,如節度使的衙門。
讀書人於是大叫:「什麼妖怪鬼魅,竟敢這樣欺負人?」
又被小人們咬了一陣。
恍惚之間,已進入小門,就看一個人,戴著高高的帽子正在殿上。
台階下有幾千侍衛,全都一寸多高。
殿上那人叱責讀書人說:「我可憐你一人獨處,讓我的孩子前去,為何傷害他?罪該腰斬。」
於是看見數十人全拿著刀挽起袖子走近來。
讀書人非常害怕。
賠罪說:「我愚笨,肉眼不識貞官,請饒我一命。」
過了半天那殿上的大官才說道:「還知道後悔。」
喝令把他拉出去。
不知不覺已來到小門外,等到回到書房,已經五更天了,殘燈猶明。
等到天亮了,尋找那蹤跡,只見東牆古台階下,有一個小洞口有栗子大小,壁虎即由此出入。
讀書人就雇了幾個人挖掘它。
挖到幾丈深,就見有壁虎十多石。
有一個大壁虎,體色是紅的,長約一尺左右,大約就是他們的王。
再看那鬆軟的土,堆積成樓的樣子。
讀書人堆起柴草燒了它,以後再也沒出現異常情況。
冉 端
忠州墊一江一 縣吏冉端,唐開成初,父死。
有嚴師者善山岡,為卜地。
云:「合有王氣群聚之物。」
掘深丈餘,遇蟻城,方數丈,外重雉堞皆具,子城譙櫓,工若雕刻。
城內分徑街,小垤相次,每垤有蟻數千,憧憧不絕,逕甚淨滑。
樓中有二蟻,一紫色,長寸餘,足作金色;一有羽,細腰稍小,白翅,翅有經脈,疑是雌者。
眾蟻約有數斛。
城隅小壞,上以堅土為蓋,故中樓不損。
既掘露,蟻大擾,若求救狀。
縣吏遽白縣令李玄之,既睹,勸吏改卜。
嚴師代其卜驗,為其地吉,(「吉」原作「告」,據許本改)縣吏請遷蟻於巖側,狀其所為,仍布石粟,覆之以板。
經旬,嚴師忽得病若狂,或自批觸,穢詈大呼,數日不已。
玄之素厚嚴師,因為祝蟻,療以雄黃丸方愈。
(出《酉一陽一雜俎》)
忠州墊一江一 縣的縣吏冉端的父親於唐文宗開成初年去世。
有個風水先生嚴某擅長一陰一陽一之學,為冉端的父親選墓地,說:「此地該有王氣,下面還有群聚的東西。」
挖到一丈多深後,遇到了螞蟻城,縱橫數丈,外城牆及城上女牆都有,內城還有門樓,工巧得像雕刻似的。
城內分出路和街。
小蟻塚互相排列得很有次序,每個小蟻塚有數千螞蟻,來來往往不斷。
樓裡面有兩隻螞蟻,一隻紫色,一寸多長,爪子是金色的;另一隻有翅膀,腰細,稍小些,翅膀是白色,翅上有經絡,可能是雌蟻。
所有的螞蟻約有幾十斗。
城角稍有損壞。
上面用堅固的土作蓋兒,所以中間的樓沒有損壞。
蟻城被掘開後,螞蟻們大亂,顯出求救的樣子。
縣吏馬上報告了縣令李玄之。
縣令看到情形後,勸縣吏另選墳地。
嚴某代縣吏占卜察看,認為還是那地方好。
縣吏請求把螞蟻遷到山巖邊上,把螞蟻城仍建成原貌,仍撒上沙子,上面再用板蓋上。
經過十天,嚴某忽然得了病像瘋了一樣,有時自打嘴巴或以頭撞物,用髒話罵人,大喊大叫,幾天不停。
李玄之一向厚待嚴某,於是為他向螞蟻祝禱,並以雄黃丸治療,嚴某才病癒。
蚓 齒
段成式侄女乳母阿史,本荊州人。
嘗言,小時見鄰居有侄孔謙,籬下有蚓,口露雙齒,肚下足如蚿,長尺五,行疾於常蚓,謙惡,遽殺之。
其年,謙喪母及兄叔,因不得活。
(出《酉一陽一雜俎》)
段成式侄女的奶媽阿史原是荊州人。
她曾經說,小時看見鄰居家有個侄子叫孔謙,他家籬笆下有只蚯蚓,口裡露出兩隻牙齒,肚子下的腿像馬陸的腿,長一尺五寸,爬行起來比平常的蚯蚓迅速。
孔謙討厭它,便殺了它。
那年孔謙死了母親和哥哥叔父,都是因為弄死了那只怪蟲。
韋 君
有御史韋君嘗從事一江一 夏,後以奉使至京。
既還,道次商於,館亭中。
忽見亭柱有白蜘蛛曳而下,狀甚微。
韋君曰:「是人之患也,吾聞雖小,螫人,良藥無及。」
因以指殺焉。
俄又有一白者下,如前所殺之,且觀其上,有網為窟。
韋乃命左右挈帚,盡掃去。
且曰:「為人患者,吾已除矣。」
明日將去,因以手撫其柱,忽覺指痛,不可忍之,乃是有一白蜘蛛螫其上。
韋君驚,即拂去。
俄遂腫延,不數日而盡一臂。
由是肩舁至一江一 夏,醫藥無及,竟以左臂潰為血,血盡而終。
先是韋君先夫人在一江一 夏,夢一白衣人謂曰:「我弟兄三人,其二人為汝子所殺,吾告上帝,帝用憫其冤,且遂吾請。」
言畢,夫人驚寤,甚異之,惡不能言。
後旬餘而韋君至,具得其狀,方寤所夢,覺為夢日,果其館亭時也。
夫人泣曰:「其能久乎?」
數日而韋君終矣。
(出《宣室志》)
有位御史韋君曾在一江一 夏處理事情,後來因奉使命去京城。
往回走時,途經商於,投宿亭驛中。
忽然看見亭中柱子上有只很小的白蜘蛛拉著絲垂了下來。
韋君說:「這是人們的禍患。
我聽說這東西雖小卻螫人,一旦螫了人,好藥也治不了。」
於是用手指捻死了白蜘蛛。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隻白蜘蛛落下來,韋君用剛才的方法又殺死了它。
同時看那柱子上頭有蛛網形成的巢穴,韋君便命令左右的人拿來掃帚,把蛛網全掃去。
掃完之後說道:「成為人們禍患的東西我已經都給除掉了,明天我就要走了。」
於是便用手去摸那柱子,忽然覺得指頭疼痛,不能忍受,原來是有一隻白蜘蛛螫了他。
韋君吃了一驚,立即甩掉了蜘蛛。
不一會兒手指就腫起來,而且不斷擴展。
沒幾天整個手臂全腫了,因此把他抬著到了一江一 夏。
治療用藥都沒有用,最後左臂潰爛出血,血流盡而死。
在此之前,韋君已死去的母親在一江一 夏時,夢見一位穿白衣的人對她說:「我們弟兄三人,其中有兩個被你的兒子殺了。
我上告了上帝,上帝因憐憫他倆的冤枉,並且答應了我的請求。」
說完了,韋君的母親驚醒,覺得此事挺怪,但因厭惡又不能說。
過了十幾天韋君來到,聽韋君說了白蜘蛛的事,方才明白了那次所做的夢,也明白了作夢那天,正是韋君投宿亭驛之時。
韋母哭道:「我的兒子怕活不久了!」過了幾天,韋君就死了。
陸 顒
吳郡陸顒,家於長城,其世以明經仕。
顒自幼嗜面,為食愈多而質愈瘦。
及長,從本郡(「郡」原作「軍」,據明抄本改)貢於禮部,既下第,遂為生太學中。
後數月,有一胡一 人數輩,挈酒食詣其門。
即坐,顧謂顒曰:「吾南越人,長蠻貊中。
聞唐天子庠,羅天下英俊,且欲以文物化動四夷,故我航海梯山來中華,將觀太學文物之光。
唯吾子峨焉其冠,襜焉其裾,莊然其容,肅然其儀,真唐朝儒生也,故我(「我」字原空缺,據明抄本補。
)願與子一交一 歡。」
顒謝曰:「顒幸得籍於太學,然無他才能,何足下見愛之深也!」於是相與酣宴,極歡而去。
顒信士也,以為群一胡一 不我欺。
旬餘,群一胡一 又至,持金繒為顒壽。
顒至疑其有他,即固拒之。
一胡一 人曰:「吾子居長安中,惶惶然有饑寒色,故持金繒,為子僕馬一日之費,所以一交一 吾子歡耳,豈(「豈」原作「違」,據明抄本改。
)有他哉?(「哉」原作「載」,據明抄本改。
)幸勿疑我也。」
顒不得已,受金繒。
及一胡一 人去,太學中諸生聞之,偕來謂顒曰:「彼一胡一 率愛利不顧其身,爭鹽米之微,尚致相賊殺者,寧肯棄金繒為朋友壽乎?且太學中諸生甚多,何為獨厚君耶?君匿身郊野間,以避再來也。
顒遂僑居於渭水上,杜門不出。
僅月餘,群一胡一 又詣其門,顒大驚。
一胡一 人喜曰:「比君在太學中,我未得盡言。
今君退居郊野,果吾心也。」
既坐,一胡一 人挈顒手而言曰:「我之來,非偶然也,蓋有求於君耳,(「耳」原作「年」,據明抄本改。
)幸望許之。
且我所祈,於君固無害。
於我則大惠也。」
顒曰:「謹受教。」
一胡一 人曰:「吾子好食麵乎?」
曰:「然。」
又曰:「食麵者,非君也,乃君肚中一蟲耳。
今我欲以一粒藥進君,君餌之,當吐出蟲。
則我以厚價從君易之,其可乎?」
顒曰:「若誠有之,又安有不可耶?」
已而一胡一 人出一粒藥,其色光紫,命餌之。
有頃,遂吐出一蟲,長二寸許,色青,狀如蛙。
一胡一 人曰:「此名消面蟲,實天下之奇寶也。」
顒曰:「何以識之?」
一胡一 人曰:「吾每旦見寶氣亙天,在太學中。
故我特訪(「特訪」原作「為君」,據明抄本改。
)而取之。
(「之」字原缺,據明抄本補。
)然自一月餘,清旦望之,見其氣移於渭水上,果君遷居焉。
又此蟲稟天地中和之氣而結,故好食麵。
蓋以麥自秋始種,至來年夏季,方始成實,受天地四時之全氣,故嗜其味焉。
君宜以麵食之,可見矣。」
顒即以面斗余,致其前,蟲乃食之立盡。
顒又問曰:「此蟲安使用也?」
一胡一 人曰:「夫天下之奇寶,俱稟中和之氣,此蟲乃中和之粹也。
執其本而取其末,其遠乎哉!」既而以筒盛其蟲,又金函扃之,命顒致於寢室。
謂顒曰:「明日當再來。」
及明旦,一胡一 人以十兩重輦,金玉繒帛約數萬,獻於顒,共持金函而去。
顒自此大富,致園屋,為治生具,日食梁肉,衣鮮衣,游於長安中,號豪士。
僅歲余,群一胡一 又來,謂顒曰:「吾子能與我偕游海中乎?我欲探海中之奇寶,以耀天下。
而吾子豈非好奇之士耶?」
顒既以甚富,又素用閒逸自遂,即與群一胡一 俱至海上。
一胡一 人結宇而居,於是置油膏於銀鼎中,構火其下,投蟲於鼎中煉之,七日不絕燎。
忽有一童,分發衣青襦,自海水中出,捧月盤,盤中有徑寸珠甚多,來獻一胡一 人。
一胡一 人一大聲叱之,其童色懼,捧盤而去。
僮去(「去」字原缺,據明抄本補。
)食頃,又有一玉女,貌極冶,衣霧綃之衣,佩玉珥珠,翩翩自海中而出,捧紫玉盤,中有珠數十,來獻一胡一 人。
一胡一 人罵之,玉女捧盤而去。
俄有一仙(「仙」字原空缺,據明抄本補。
)人載瑤碧冠,帔霞衣,捧絳帕籍,籍中有一珠,逕三(「三」原作「上」,據明抄本改。
)寸許,奇光泛空,照數十步。
仙人以珠獻一胡一 人,一胡一 人笑而授之。
喜謂顒曰:「至寶來矣。」
即命絕燎,自鼎中收蟲,置金函中。
其蟲雖煉之且久,而跳躍如初。
一胡一 人吞其珠,謂顒曰:「子隨我入海中,慎無懼。」
顒即執一胡一 人佩帶,從而入焉。
其海水皆豁開數十步,鱗介之族,俱辟易回去。
游龍宮,入蛟室,珍珠怪寶,惟意所擇,才一夕而獲甚多。
一胡一 人謂顒曰:「此可以致億萬之貨矣。」
已而又以珍貝數品遺於顒,貨於南越,獲金千鎰,由是益富,其後竟不仕,老於閩越中也。
(出《宣室志》)
吳郡的陸顒,家住長城,他家世代都是考取「明經」後作官。
陸顒從小喜歡吃麵食,但吃得越多身體越瘦。
長大後,以本郡貢生的身份被送到禮部參加會試。
結果沒考中,便做了太學中的學生。
過了幾個月,有幾個異族人,帶著酒和食物到了他的住處。
坐下後,看著陸顒說:「我是南越人,生長在少數民族地區。
聽說唐朝天子的學校,網羅天下優秀人才,並且打算用先進的文化感化改變四方的少數民族,所以我航海爬山來到中國,想觀賞太學中文物的丰采。
只有您戴著高高的帽子、衣襟飄動著,容貌莊重、儀表嚴整,真無愧是唐朝的儒生,所以我願意跟您友好交往。」
陸顒很感謝,說:「我陸顒僥倖進入太學,可是並無別的才能,您怎麼竟如此喜愛我呢?」
於是一起痛快地吃喝,極盡歡樂才離去。
陸顒是個誠實的人,認為一胡一 人們不會欺騙自己。
過了十幾天,一胡一 人們又來了,並拿來了黃金和絲綢贈給陸顒。
陸很疑心一胡一 人們有別的用意,就堅決不接受禮物。
一胡一 人說:「您雖然住在長安,但生活很窘迫,面有饑寒之色。
所以我拿來些黃金和絲綢,作為您的僕人和你的馬一天的費用。
我們是為了跟您一交一 好,哪有別的用意呢?希望不要懷疑我們。」
陸顒沒辦法,只好接受了黃金和絲綢。
等一胡一 人走了以後,太學中的一些學生知道了這件事,都來對陸顒說:「那些一胡一 人都貪財不惜命的,為爭奪鹽米這樣的小東西,都會相互殘殺,難道竟肯犧牲黃金和絲綢送給別人嗎?再說太學中學生很多,為什麼單單厚待你呢?您可暫到郊外藏身,以避免他們再來。」
陸顒便寄住在渭水上,閉門不出。
只過了一個月,一胡一 人們又來到他住的地方。
陸顒很吃驚。
一胡一 人高興地說:「在太學中跟您結一交一 ,我不能把話都說出來,現在您住郊外,正合乎我的心意。」
坐下後,一胡一 人拉著陸顒的手說道:「我來不是偶然的,原是有求於您的,希望答應我。
再說我所要求的,對您原本無害,對我則有很大的好處。」
陸顒說:「願意聽您的指教。」
一胡一 人說:「您不是喜歡吃麵嗎?」
回答說:「是的。」
一胡一 人又說:「愛吃麵的不是您,而是您肚子中的蟲子。
我想把一丸藥給您,您吃下它,就會吐出蟲子。
我就用優厚的價格從您那裡把蟲子買下來。
可以嗎?」
陸顒說:「如果果真有這個蟲子,又怎麼不可以呢?」
不一會兒,一胡一 人拿出一丸藥,它的顏色光彩都是紫色的。
一胡一 人叫陸顒吃下它。
過一會兒,便吐出一條蟲,長二寸左右,青色,樣子像青蛙。
一胡一 人說:「這蟲叫消面蟲,實際上是天下的奇寶。」
陸顒說:「憑什麼識別它?」
一胡一 人說:「我每天早晨看到寶氣連著天空,位於太學中,所以我特意拜訪您以便找到它。
然而從一個多月前,清晨遠望時,看到那一團一 氣移到了渭水上,果然是您遷居到這裡來了。
這種蟲子是承受天地的中和之氣而凝結成的,所以喜歡吃麵。
原來因為麥子從秋天開始種,到來年夏季,才結出果實,接受了天地四季的全部一精一氣,所以蟲子才特別喜歡它的滋味。
您如果用面餵它,就可以證實。」
陸顒就把一斗多面。
放到蟲子面前,蟲子立刻就吃光了。
陸顒又問道:「這個蟲子用它幹什麼呢?」
一胡一 人說:「天下的奇特寶貝,都承受了中和之氣,這個蟲子是中和之氣的一精一華。
拿著根本而去索取次要的,難道次要的還會得不到嗎?」
之後就用竹筒盛了那只蟲子,又把筒鎖在一個金屬的匣子裡。
讓陸顒放到寢室中。
對陸顒說:「明天我們會再來。」
到了第二天早晨一胡一 人用十兩重的銀錠和金玉絲綢大約數萬送給了陸顒。
一胡一 人們一起拿著金屬匣子走了。
陸顒從此非常富裕,購置了房子花園,並置辦了生活用品。
每天吃好米好肉,穿著華美的衣服,在長安市中遊覽,號稱豪士。
只過了一年多,一胡一 人們又來了,對陸顒說:「您能和我們一同到海中遊覽嗎?我想探尋海中奇特的寶貝,以便向天下炫耀。
而您不是好奇的讀書人嗎?」
因為陸顒已經很富,又一向願意閒散安逸,就與一胡一 人們一塊到了海上。
一胡一 人們搭起了房子住在裡面,還在銀鼎中放上了油膏,在鼎下點起了火,把蟲子扔到鼎中煉,七天沒斷火,忽然有一個小孩,頭髮分開穿著青色的短襖,從海水中出來,捧著圓形的盤子,盤中有很多直徑一寸的珍蛛,來獻給一胡一 人。
一胡一 人一大聲叱責他,那個小孩顯得很害怕,捧著盤子回去了。
小男孩回去才一頓飯工夫,又有一位玉女容貌極美,穿著如薄霧的輕紗,佩戴玉石,耳朵上裝飾著珍珠,輕盈自如地從海水中走出。
捧著一個紫玉盤,裡面有數十枚珍珠,來獻給一胡一 人。
一胡一 人也罵她,美一女 捧著盤子離去。
不一會兒有一位仙人頭戴瑤碧冠,身上披著雲霞般的披肩,捧著個大紅綢面的冊子,冊子中有一枚珠子,直徑三寸左右,奇異的光彩映滿空中,光亮照到十幾步遠。
仙人把珠子獻給一胡一 人,一胡一 人才笑著收下了。
高興地對陸顒說:「最好的寶貝終於來了。」
立即叫人停火,從鼎中收起了蟲子,放在金匣子中。
那蟲子雖然被煉了很久,可是蹦跳如初。
一胡一 人吞下了那顆大珠,對陸顒說:「你隨著我到海裡去,千萬別害怕。」
陸顒就抓住一胡一 人身上的帶子,跟著進入海水中。
那海水都分開了數十步,魚鱉之類都驚退離去。
他們遊覽龍宮,進入蛟人住的地方,珍珠和奇異的寶貝,隨意選擇,才一晚上就收穫不少。
一胡一 人對陸顒說:「這些可以換得億萬的錢了。」
過了一會兒又把好幾種珍貴的寶貝送給了陸顒。
帶到南越販賣,獲得黃金一千鎰(古代重量單位),從此更富了。
那以後始終沒做官,直到老死在閩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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