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三百八十七 悟前生一
羊祜 王練 向靖女 崔彥武 岐王范 太華公主 馬家兒 采娘 劉三復 圓觀
羊 祜
晉羊祜三歲時,乳母抱行。
乃令於東鄰樹孔中探得金環。
東鄰之人云:「吾兒七歲墮井死,曾弄金環,失其處所。」
乃驗祜前身,東鄰子也。
(出《獨異記》)
晉朝人羊祜三歲的時候,乳母抱著他出去遊玩,他在東鄰的樹洞中找到一隻金環。
東鄰說,「我兒子七歲的時候落到井裡淹死了,他活著的時候曾經玩弄過這隻金環,但不知道他丟到哪裡去了。」
於是請算命先生推算羊祜的前身,結果正是東鄰人家的兒子。
王 練
王練字玄明,瑯琊人,宋侍中。
父珉,字悉琰,晉中書令。
相識有一一胡一 沙門,每瞻珉風采,甚敬悅之,輒語同學云:「若我後生,得為此人作子,於近願亦足矣。」
珉聞而戲之曰:「法師才行,正可為弟子耳。」
頃之,沙門病亡,亡後歲余而練生焉。
始能言,便解外國語。
及絕國奇珍,銅器珠貝,生所不見,未聞其名,即而名之,識其產出。
又自然親愛諸一胡一 ,過於漢人。
鹹謂沙門審其先身,故珉字之曰阿練,遂為大名雲。
(出《冥祥記》)
王練的字叫玄明,是瑯琊人,南北朝時任宋代的侍中。
王練的父親叫王珉,字季琰,東晉時做過中書令。
王珉認識的人中有一個一胡一 人和尚。
這個和尚每當看到王珉的風采,都十分崇敬和欣喜。
他經常對他的師兄弟說:「如果我生得晚,能給王珉作兒子,就心滿意足了。」
王珉聽說後同他開玩笑說:「法師的才能和品行,正可以作我的兒子。」
過了不長時間,和尚就病死了,和尚死後一年多王練出生。
王練剛會說話,就懂得外國的語言。
國內少見的奇珍異寶,銅器珠貝,王練生下來從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但他卻能立即叫出名字來,而且能夠說出這些東西出產在什麼地方。
王練還非常願意親近各國的一胡一 人,超過了親近漢族人。
王珉感悟到兒子的前身就是那個一胡一 人和尚,於是找了一個代表閱歷豐富的意思的「練」字,為兒子起名叫「王練」。
向靖女
向靖字奉仁,河內人也。
在吳興郡有一女,數歲而亡。
女始病時,弄小刀子,母奪取不與,傷母手。
喪後一年,母又產一女。
女年四歲,謂母曰:「前時刀子何在?」
母曰無也。
女曰:「昔爭刀子,故傷母手,雲何無耶?」
母甚驚怪,具以告靖。
靖曰:「先刀子猶在不?」
母曰:「痛念前女,故不錄之。」
靖曰:「可更取數個刀子,合置一處,令女自識。」
女見大喜,即取先者。
(出《冥詳記》)
向靖的字叫奉仁,是河內人。
他住在吳興郡的時候,有一個女兒,活了幾歲就死了。
他女兒剛得病的時候,有一次玩一把小刀,她母親奪刀她不給,爭奪中小刀刺傷了她母親的手。
女兒死後一年,她母親又生下一女。
女孩四歲那年,對他母親說:「從前那把小刀在哪?」
她母親說沒有了。
女兒說:「過去為爭奪小刀,還刺傷了母親的手,怎麼說沒有了呢?」
她母親感到非常驚奇,便把這件事告訴了向靖。
向靖問:「先前那把小刀還在不在?」
女孩的母親回答說:「因為思念從前那個女兒心裡很悲痛,所以那把小刀一直沒再使用。」
向靖說:「你可以拿幾把同樣的小刀,同原來那把混放在一起,讓女兒辯認。」
女孩見到小刀非常高興,立即從中找出了先前那把小刀。
崔彥武
隋開皇中,魏州刺史博陵崔彥武,因行部至一邑,愕然驚喜。
謂從者曰:「吾昔常在此中為婦人,今知家處。」
因乘馬入修巷,屈曲至一家,命叩門。
主人公年老,走出拜謁。
彥武入家,先升其堂,視東壁上,去地六七尺,有高隆處。
客謂主人曰:「吾者所讀《法華經》並金釵五隻,藏此壁中高處是也。
其經第七卷尾後紙,火燒失文字。
吾今每誦此經,至第七卷尾,恆忘失,不能記得。」
因令左右鑿壁,果得經函,開第七卷尾及金釵,並如其言。
主人涕泣曰:「己妻存日,常誦此經,釵亦是其物(「物」原作「處」,據明抄本改)。」
彥武指庭前槐樹:「吾欲產時,自解發置此樹空中。」
試令人探樹中,果得發。
於是主人悲喜。
彥武留衣物,厚給主人而去。
(出《冥雜錄》)
隋朝開皇年間,魏州刺史博陵人崔彥武,巡視所管轄的部屬來到一個市鎮,突然又驚又喜,對跟隨他的人說:「我從前曾經在這裡做過女人,現在仍記得原來的住處。」
於是騎馬走進深長的小巷,拐彎抹腳來到一家門前,命人敲門。
這家的男主人年齡很大,走出來拜見客人。
崔彥武走進門去,先來到客廳,向東牆上看,離地七八尺高,有一處隆起的地方。
他對主人說:「我過去讀的《法華經》和五隻金釵一起藏在這面牆壁中隆起的地方。
那部經書第七卷最後一頁,被火燒去幾行文字。
我現在每當背誦這部經書,到第七卷的末尾,總是想不起來失去的文字。」
於是他令人鑿開牆壁,果然得到了一個裝經書的匣子。
打開經書查看第七卷的末尾和拿到的金釵,同他說的一樣。
主人哭泣著說:「我妻子在世的時候,經常讀這部《法華經》,金釵也是她的東西。」
崔彥武來到庭前的槐樹下說:「我快要生孩子的時候,自己剪下了一縷頭發放在了這棵槐樹的樹洞中。」
試著叫人在樹洞中尋找,果然找到了頭髮。
主人見此情景悲喜一交一 集。
崔彥武留下一些衣物,又給了主人很多錢,然後離開了。
岐王范
開元初,岐王范以無子,求葉道士淨能為奏天曹。
聞天曹報答云:「范業無子。」
淨能又牒天曹,為范求子。
天曹令二人取敬愛寺僧為岐王子,鬼誤至善慧寺大德房。
大德云:「此故應誤,我修兜率天業,不當為貴人作子。
當敬愛寺僧某乙耳。」
鬼遂不見,竟以此亡。
經一年,岐王生子。
年六七歲,恆求敬愛寺禮拜,王亦知其事。
任意遊歷,至本院,若有素。
及年十餘,竟不行善,唯好持彈,彈寺院諸鴿殆盡耳。
(出《廣異記》)
唐朝開元初年,岐王李范因為沒有兒子,請道士淨能為他奏請天曹,求上天賜給他一個兒子。
上天回答說,李范命中無子。
淨能又第二次奏請天曹,為李范求子。
上天命令兩個小鬼去敬愛寺索取一個和尚作岐王李范的兒子,可是兩個小鬼竟錯誤地來到善慧寺大德和尚的房中。
大德說:「這一定是弄錯了,我研究的是清心寡慾,知足常樂的學問,不應當作富貴人家兒子,應當是敬愛寺的另一個和尚。」
兩個小鬼於是不見了,同時敬愛寺的一個和尚突然死去。
過了一年,岐王生了個兒子。
這孩子到了六七歲時,總是要求到敬愛寺去朝拜。
岐王也知道這其中的原因,就任憑他隨便到那裡去。
他兒子來到寺院,像是對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並很有感情。
到了十多歲時,這孩子竟然性情大變,不行善事,只是喜歡玩彈弓,把寺院裡的鴿子全都用彈弓打光了。
太華公主
世傳太華公主者,高宗王皇后後身,雖為武妃所生,而未嘗歡顏,見妃輒嗔。
年數歲,忽求念珠。
左右問何得此物,恆言有,但諸人不知。
始皇后雖惡終,然其所居之殿,及平素玩弄俱在。
後保母抱公主從殿所過,因回指云:「我珠在殿寶帳東北角。」
使人求之,果得焉。
(出《廣異記》)
傳說太華公主的前身是唐高宗的王皇后,所以她雖然是武妃所生,可是從來沒有露出過笑容,見了武妃就生氣。
她幾歲的時候,忽然要念珠。
服侍她的人問她哪裡有念珠,她堅持說有。
但服侍她的人不知道放在哪裡。
雖然當年王皇后死的很慘,但生前所居住的宮殿,以及平時的一些玩物還保存著。
後來保姆抱著公主從王皇后住過的宮殿經過,公主回頭指著宮殿說:「我的念珠就在殿內寶帳的東北角。」
派人去尋找,果然找到了。
馬家兒
相州滏一陽一縣智力寺僧玄高,俗姓趙氏。
其兄子,先身於同村馬家為兒,至貞觀末死。
臨死之際,顧謂母曰:「兒於趙宗家有宿因緣,死後當與宗為孫。」
宗即與其同村也。
其母弗信,乃以墨點兒右肘。
趙家妻又夢此兒來云:「當與娘為息。」
因而有娠。
夢中所見,宛然馬家之子。
產訖,驗其黑子,還在舊處。
及兒年三歲,無人導引,乃自向馬家,云:「此是兒舊舍也。」
(出《法苑珠林》)
相州滏一陽一縣智力寺的和尚玄高,俗家姓趙。
他哥哥的兒子,前世是同村馬家的兒子,貞觀末年死去。
臨死的時候,他對母親說:「兒子與趙宗家命中有緣,死後應當給同村的趙宗作孫子。」
他母親不信,就用墨在兒子的右胳膊時上點了一個記號。
趙宗的兒媳婦也夢見馬家的兒子來說:「我應當給娘做兒子。」
因此而懷孕。
她夢中見到的人,和馬家的兒子一樣。
孩子生下來後,檢驗他胳膊上的黑色墨跡,還在原來的地方。
這個孩子長到三歲時,沒人引導,便自己走向馬家,並說:「這是我原來住的地方。」
采 娘
鄭氏肅宗時為潤州刺史,兄侃,嫂張氏。
女年十六,名采娘。
淑慎有儀。
七夕夜,陳香筵,祈於織女。
是夜,夢雲輿羽蓋蔽空,駐車命采娘曰:「吾織女,汝求何福?」
曰:「願工巧耳。」
乃遺一金針,長寸餘,綴於紙上,置裙帶中。
令三日勿語,汝當奇巧。
不爾,化成男子。
經二日,以告其母。
母異而觀之,則空紙矣(「矣」原作「以」,據明抄本改),其針跡猶在。
張數女皆卒,采娘忽病而不言。
張氏有娠,歎曰:「男女五人矣,皆夭(「夭」原作「幼」,據明抄本改),復懷何為?」
將服藥以損之,藥至將服,采娘昏奄之內,忽稱殺人。
母驚而問之,曰:「某之身終,當為男子,母一之 所懷是也。
聞藥至情急,是以呼耳。」
母異之,乃不服藥。
采娘尋卒,既葬,母悲念,乃收常所戲之物而匿之。
未逾月,遂生一男。
人有動所匿之物,兒啼哭。
張氏哭女,其兒亦哭。
罷即止。
及能言,常收戲弄之物。
官至柱史。
(出《史遺》)
有一個姓鄭的人在唐肅宗時做潤州刺史,他的哥哥叫鄭侃,嫂子姓張。
哥嫂有個女兒十六歲,名叫采娘,賢淑而又美麗。
七月初七的夜晚,采娘擺上香案,向織女祈禱。
當天夜裡,她夢見仙人乘坐的用羽毛裝飾的車蓋遮蔽了天空。
車子停下來以後有人對采娘說:「我是織女,你請求得到什麼福分?」
采娘說:「願我能獲得高超的針線活技藝。」
於是織女送給采娘一根金針。
針長一寸多,綴在紙上,放在采娘的裙帶裡,並告訴采娘,只要你三天不說話,你就會變得特別巧,如果做不到,就會變成男人。
過了兩天,采娘把這件事告訴了母親。
母親感到奇怪要看那根針,見只是空紙,但針跡還在。
張氏原有幾個兒女都已經先後死了,采娘自發生這件事後又忽然病得不能說話。
張氏這時又有了身孕,她歎息說:「男女五個孩子,都沒有養大,我還要孩子幹什麼?」
就要吃藥打掉胎兒。
她端起藥碗正要喝下去的時候,采娘在昏迷之中,突然喊殺人。
母親驚異地問采娘為什麼喊殺人,采娘說:「我的女身死去後,當成為男子,母親懷著的就是。
我知道母親就要服藥,情急之下,就那樣喊了。」
母親感到奇怪,就不再吃藥,采娘不久就死了。
埋葬了采娘,她母親十分悲痛非常想念她,就把她平常玩耍的物品收拾好保存起來,不到一個月,就生下一個男孩。
有人動那些收藏起來的東西,男孩就哭。
張氏思念女兒哭時,男孩也哭,張氏不哭了男孩也不哭了。
到了男孩能說話的時候,經常拿起采娘原來玩過的東西。
後來這男孩官做到柱史。
劉三復
劉三復者,以文章見知於李德裕。
德裕在浙西,遣詣闕求試。
及登第,歷任台閣。
三復能記三生事,雲,曾為馬,馬常患渴,望驛嘶,傷其蹄則連心痛。
後三復乘馬,磽確之地,必為緩轡,有石必去之。
其家不施門限,慮傷馬蹄也。
其子鄴,敕賜及第。
登廊廟,上表雪德裕。
以朱崖靈樞,歸葬洛中,報先恩也。
士大夫美之。
(出《北夢瑣言》)
劉三復這個人,因為文章寫得好得到李德裕的賞識。
李德裕在浙西的時候,推薦他到朝廷去考試,他考中後被錄用,曾經多次擔任尚書。
劉三復能記住三輩子的事。
他說:「我前世曾經做過馬,馬經常口渴,遠遠地看見驛站就因高興而嘶鳴。
如果傷了蹄子就痛得連心。」
後來劉三復騎馬時,遇到堅硬而貧瘠的土地,必然放慢速度,如果遇到石頭多的道路,必然下馬步行。
他家不設門檻,害怕傷了馬蹄。
他兒子劉鄴,皇上下詔賜他做官。
到了朝廷後,上表為李德裕昭雪。
用珠崖產的珍珠裝飾的棺材,將李德裕歸葬洛中,以報李德裕對他父親的恩惠。
朝中的官員無不稱讚劉鄴。
圓 觀
圓觀者,大歷末,洛一陽一惠林寺僧。
能事田園,富有粟帛。
梵學之外,音律貫通。
時人以富僧為名,而莫知所自也。
李諫議源,公卿之子,當天寶之際,以游宴歌酒為務。
父憕居守,陷於賊中,乃脫粟布衣,止於惠林寺,悉將家業為寺公財。
寺人日給一器食一杯飲而已。
不置僕使,絕其知聞。
唯與圓觀為忘言一交一 ,促膝靜話,自旦及昏。
時人以清濁不倫,頗招譏誚。
如此三十年。
二公一旦約游蜀州,抵青城峨嵋,同訪道求藥。
圓觀欲游長安,出斜谷;李公欲上荊州,出(「出」字原缺,據明抄本補。
)三峽。
爭此兩途,半年未訣。
李公曰:「吾已絕世事,豈取途兩京?」
圓觀曰:「行固不由人,請出從三峽而去。」
遂自荊一江一 上峽。
行次南洎,維舟山下。
見婦女數人,鞗達錦鐺,負甕(「甕」原作「人」,據明抄本改)而汲。
圓觀望而泣下曰:「某不欲至此,恐見其婦人也。」
李公驚問曰:「自此峽來,此徒不少,何獨泣此數人?」
圓觀曰:「其中孕婦姓王者,是某托身之所。
逾三載,尚未娩懷,以某未來之故也。
今既見矣,即命有所歸。
釋氏所謂循環也。」
謂公曰:「請假以符咒,遣某速生。
少駐行舟,葬某山下。
浴兒三日,亦訪臨。
若相顧一笑,即其認公也。
更後十二年,中秋月夜,杭州天竺寺外,與公相見(「公相見」原作「相見公」,據明抄本改。
)之期也。」
李公遂悔此行,為之一慟。
遂召婦人,告以方書。
其婦人喜躍還家,頃之,親族畢至。
以枯魚酒獻於水濱,李公往為授朱字,圓觀具湯沐,新其衣裝。
是夕,圓觀亡而孕婦產矣。
李公三日往觀新兒,襁褓就明,果致一笑。
李公泣下,具告於王。
王乃多出家財,厚葬圓觀。
明日,李公回棹,言歸惠林。
詢間觀家,方知已有理命。
後十二年秋八月,直詣餘杭,赴其所約。
時天竺寺,山雨初晴,月色滿川,無處尋訪。
忽聞葛洪川畔,有牧豎歌竹枝詞者,乘牛叩(「叩」原作「叱」,據明抄本改。
)角,雙髻短衣,俄至寺前,乃圓觀也。
李公就謁曰:「觀公健否?」
卻問李公曰:「真信士矣。
與公殊途,慎勿相近。
俗緣未盡,但願勤修,勤修不墮,即遂相見。」
李公以無由敘話,望之潸然。
圓觀又唱竹枝,步步前去。
山長水遠,尚聞歌聲,詞切韻高,莫知所謂。
初到寺前歌曰:「三生石上舊一精一魂,賞月吟風不要論。
慚愧情人 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
又歌曰:「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
吳越溪山尋己遍,卻回煙棹上瞿塘。」
後三年,李公拜諫儀大夫,二年亡。
(出《甘澤謠》)
唐朝大歷末年,洛一陽一惠林寺有個叫圓觀的和尚會耕種田地,有很多糧食和布匹。
他除了研究佛學之外,對音樂也很精通,當時人們都叫他富和尚,但不知道他的來歷。
諫議大夫李源,本是官宦人家的子弟。
天寶年間,他整天吃喝玩樂,沉醉於歌舞之中。
他的父李憕鎮守邊關,被賊兵俘虜。
李源被迫吃粗糧穿粗布衣服,落腳在惠林寺,將全部家產捐獻給寺院。
寺裡的和尚每天給他一份飲食,不給他僕人使用,並且不告訴外界的消息。
他只和圓觀和尚結為知心朋友。
兩個人經常促膝談話,從早晨能談到黃昏。
當時的人認為他們兩個人一個清白一個渾濁,在一起不合道理。
所以經常譏諷和嘲笑他倆。
這樣過了三十年,兩個人都老了。
一天,兩位老人相約要同游蜀州,到青城峨嵋去訪仙求藥。
圓觀想要游經長安,從斜谷出去,李源想要經過荊州,從三峽出去。
他們不停地為這兩條路線爭論,半年時間也沒有取得一致意見。
李源說:「我已經斷絕了塵世的事情,怎麼能從兩朝的京城路過呢?」
圓觀說:「走哪條路本來由不得個人意願的,就從三峽出去吧。」
於是二人從荊一江一 上三峽。
船行到南洎時停在山腳下。
他們看見有幾個婦女,衣裙艷麗,背著水罐到一江一 邊打水。
圓觀見到她們流著淚說:「我不想到這裡,就是怕見到這幾個婦人啊。」
李源驚奇地問:「我們從此峽出來,見到不少這樣的婦女,你為什麼只哭這幾個女人?」
圓觀說:「他們當中有一個姓王的孕婦,是我來世托身的處所。
她懷孕三年,還沒有把孩子生下來,就是因為我沒死的緣故。
今天既然見到了她,是我命有所歸,也就是佛教所說的循環輪迴。」
然後又對李源說:「請您為我念誦咒語,使我快點投生。
你的行船小駐幾天,把我埋葬在山下。
嬰兒出生三天後,你到那家去尋訪,要是嬰兒見到你一笑,就是他認識你。
十二年以後,中秋月夜,在杭州天竺寺外,是與你相見的日子。」
李源這時對這次出行很後悔,並對這件事感到極度悲哀。
於是將那個婦人叫過來,告訴她做好生孩子的準備。
那個婦人高興地回到家裡。
不一會,婦人的親屬都到了,把魚乾和酒祭獻於一江一 邊。
李源前往為授朱字。
圓觀沐浴後,換了一身新衣服。
當晚,圓觀死了而孕婦生下了孩子。
李源過了三天去看新生的嬰兒。
襁褓中的嬰兒就能認人,果然朝李源一笑。
李源的淚水流了下來,把這件事詳細地告訴了王氏。
於是王氏拿出很多錢來埋葬了圓觀。
第二天,李源上船,返回惠林寺。
他向算命先生請教。
才知道這件事是命中注定的。
到了第十二年的秋天八月,李源直接來到杭州,赴圓觀的約會。
中秋節這天夜晚,天竺寺附近,山雨初晴,灑滿月色,他正不知道到哪裡去尋找圓觀,突然看見葛洪川畔,有牧童唱著竹枝詞,騎在牛背上敲打著牛角,紮著兩個髮髻,穿著一身短衣,一會就到了天竺寺前,原來正是圓觀。
李源拜見說:「觀老可健康嗎?」
牧童卻對李源說:「你真是有信譽的人。
我與你走的道路不同,小心不要相互接近。
你俗緣未盡,但願能勤奮修行。
如果你勤奮修行不懶惰,我們還會很快相見。」
李源因為不能同圓觀暢敘以往的友情。
不由得望著圓觀流淚。
圓觀又唱起竹枝詞,一步步向前走去。
山長水遠,還能聽見歌聲,歌聲深切韻律高亢,不知唱的什麼。
初到寺前時唱的是:「三生石上舊一精一魂,賞月吟風不要論。
慚愧情人 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
還有一段唱的是:「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
吳越溪山尋己遍,卻回煙棹上瞿塘。」
又過了三年,李源當上了諫議大夫,做官三年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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