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卷第四百二十八 虎三:裴 旻裴旻為龍華軍使,守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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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卷第四百二十八 虎三

太平廣記

卷第四百二十八 虎三

裴旻 斑子 劉薦 勤自勵 宣州兒 笛師 張竭忠 裴越客 盧造

裴 旻

裴旻為龍華軍使,守北平。

北平多虎。

旻善射。

嘗一日斃虎三十有一,既而於山下四顧自矜。

有父老至曰:「此皆彪也,似虎而非。

將軍若遇真虎,無能為也。」

旻曰:「真虎安在?」

老父曰:「自此而北三十里,往往有之。」

旻躍馬而往,次叢薄中。

果有一虎騰出,狀小而勢猛,據地一吼,山石震裂。

旻馬辟易,弓矢皆墜,殆不得免。

自此慚懼,不復射虎。

(出《國史補》)

裴旻是龍華軍使,鎮守北平。

北平那地方老虎很多。

裴旻善射,曾經在一天之內一射死過三十一隻老虎。

然後他就在山下四處張望,顯出自得的樣子。

有一位老頭走過來對他說:「你射死的這些,都是彪,像虎而不是虎。

你要是遇上真虎,也就無能為力了。」

裴旻說:「真虎在哪兒呢?」

老頭說:「從這往北三十里,常常有虎出沒。」

裴旻催馬向北而往,來到一個草木叢生的地方,果然有一隻老虎跳出來。

這隻老虎的個頭較小,但是氣勢兇猛,站在那裡一吼,山石震裂,裴旻的馬嚇得倒退,他的弓和箭都掉到地上,差一點兒被虎吞食。

從此他又慚愧又害怕,不再射虎了。

斑 子

山魈者,嶺南所在有之,獨足反踵,手足三歧。

其牝好傅脂粉。

於大樹空中作窠,有木屏風帳幔。

食物甚備。

南人山行者,多持黃脂鉛粉及錢等以自隨。

雄者謂之山公,必求金錢。

遇雌者謂之山姑,必求脂粉。

與者能相護。

唐天寶中,北客有嶺南山行者,多夜懼虎,欲上樹宿,忽遇雌山魈。

其人素有輕繼,因下樹再拜,呼山姑。

樹中遙問:「有何貨物?」

人以脂粉與之,甚喜。

謂其人曰:「安臥無慮也。」

人宿樹下,中夜,有二虎欲至其所。

山魈下樹,以手撫虎頭曰:「斑子,我客在,宜速去也。」

二虎遂去。

明日辭別,謝客甚謹。

其難曉者,每歲中與人營田,人出田及種,余耕地種植,並是山魈,谷熟則來喚人平分。

性質直,與人分,不取其多。

人亦不敢取多,取多者遇天疫病。

(出《廣異記》)

山魈,是嶺南那地方的一種動物,獨腳,腳後跟在前,手和腳只有三個分歧。

那些雌性的喜歡塗抹脂粉。

它們在大樹空裡築巢,有木製的屏風幔帳之類的東西。

它們的食物很豐足。

南方人在山裡走路,大多都隨身帶些黃脂鉛粉以及錢幣什麼的。

雄性的被稱作「山公」,遇上它,它一定向你要金錢。

雌性的叫「山姑」,遇上它肯定要脂粉,給它脂粉的人可以得到它的庇護。

唐天寶年間,有個在嶺南山中行路的北方人,夜裡怕虎,想要到樹上睡,忽然遇上了雌性山魈。

這個人平常總揣些可以送人的小東西,於是就下樹跪拜,稱它為山姑。

山姑在樹中遠遠地問:「你有什麼貨物?」

這個人就把脂粉送給它。

它特別高興,對這個人說:「你就放心地睡吧,什麼也用不著擔心!」這個人睡在樹下。

半夜的時候,有兩隻老虎走過來。

山魈下樹,用手撫摸著虎頭說:「斑子,我的客人在這裡,你應該馬上離開!」兩隻虎於是就走了。

第二天辭別,它與客人道謝,很是客氣。

難弄明白的是,山魈每年都和人聯合起來種田,人只出田和種一子,剩下在耕地裡種植的、忙碌的全都是山魈,穀物成熟的時候,它們來喊人平分。

它們的性情耿直,和人分,不取多。

人也不敢多取,取多了會遇上天災的。

劉 薦

天寶末,劉薦者為嶺南判官。

山行,忽遇山魈,呼為妖鬼。

山魈怒曰:「劉判官,我自遊戲,何累於君?(「君」原作「我」。

據明抄本改。

)乃爾罵我!」遂於下樹枝上立,呼班子。

有頃虎至,令取劉判官。

薦大懼,策馬而走,須臾為虎所攫。

坐腳下。

魈乃笑曰:「劉判官,薦大懼。

(明抄本無「薦大懼」三字。

)更罵我否?」

左右再拜乞命。

徐曰:「可去。」

虎方捨薦,薦怖懼幾絕。

扶歸,病數日方愈。

薦每向人說其事。

(出《廣異記》)

天寶年末,劉薦是嶺南判官。

有一次他走在山中,忽然遇上山魈,喊它是鬼。

山魈生氣地說:「我自己遊戲,和你有什麼關係,竟如此罵我?」

於是它站到樹下邊的枝上,喊「斑子!」,過一會兒虎就來了。

它讓虎捉住劉判官。

劉薦特別害怕,打馬就跑。

但是頃刻之間就被虎捉住了。

虎把他按在腳下。

山魈笑著說:「劉判官,還罵我不?」

劉薦的左右急忙求它饒命。

山魈慢慢地說:「可以走啦!」虎這才把劉薦放開。

劉薦嚇得差點死過去,人們扶著他走回來,病了好多日子才好。

劉薦常常向人們說起此事。

勤自勵

漳浦人勤自勵者,以天寶末充健兒,隨軍安南,及擊吐蕃,十年不還。

自勵妻林氏為父母奪志,將改嫁同縣陳氏。

其婚夕,而自勵還。

父母具言其婦重嫁始末,自勵聞之,不勝忿怒。

婦宅去家十餘里。

當破吐蕃,得利劍。

是晚,因杖劍而行,以詣林氏。

行八九里,屬暴雨天晦,進退不可。

忽遇電明,見道左大樹,有旁孔,自勵權避雨孔中。

先有三虎子,自勵並殺之。

久之,大虎將一物納孔中,(「先有三虎子」至「納孔中」二十字原缺。

據明抄本、陳校本補。

)須臾復去。

自勵聞有人呻吟,逕前捫之,即婦人也。

自勵問其為誰,婦人云,己是林氏女,先嫁勤自勵為妻。

自勵從軍未還,父母無狀,見逼改嫁,以今夕成親。

我心念舊,不能(「能」原作「肯」,據明抄本改。

)再見,憤恨莫已。

遂持巾於宅後桑林自縊,為虎所取。

幸而遇君,今猶未損。

倘能相救,當有後報。

自勵謂曰:「我即自勵(「勵」字原缺,據明抄本補。

)也。

曉還至捨,父母言君適人,故拔劍而來相訪。

何期於此相遇?」

乃相持而泣。

頃之,虎至。

初大吼叫,然後倒身入孔。

自勵以劍揮之,虎腰中斷。

恐又有虎,故未敢出。

尋而月明後,果一虎至。

見其偶斃,吼叫愈甚。

自爾復倒入,又為自勵所殺。

乃負妻還家,今尚無恙。

(出《廣異記》)

漳浦人勤自勵,在天寶年末從軍,隨軍隊到了安南,又去攻打吐蕃,十年沒回家。

勤自勵的妻子林氏,被父母強迫,將要改嫁同縣的陳氏。

正好結婚的那天晚上,勤自勵回來了。

他的父母詳細述說了他媳婦重新嫁人的前後過程。

勤自勵聽了之後不勝憤怒。

林氏的娘家離此十多里。

當攻破吐蕃的時候,勤自勵弄到一把利劍。

這天晚上,他就拿著這把劍到林氏家去,找妻子算帳。

走出八九里,遇上一陣暴雨,進退兩難。

忽然一個閃電,他看見道旁有棵大樹,樹旁有個孔洞,他就鑽到樹洞裡避雨。

樹洞裡有三隻小虎崽,他把它們全殺了。

過了一會,一隻大老虎叼著一個東西放到洞中,不一會兒又走了。

勤自勵聽到有人呻吟,上前一摸是個婦人,勤自勵就問她是誰。

婦人說她是林氏,先嫁給勤自勵為妻,勤自勵從軍未還,父母不像話,硬逼她改嫁,就在今晚成親,她心裡想著勤自勵,不能再見,憤恨難平,就拿著束巾到屋後桑樹林上吊自一殺,遇上老虎被劫來,現在還沒有吃她,如果他能救她,當有後報。

勤自勵說:「我就是勤自勵。

我早晨回到家裡來,聽父母說你改嫁了,所以我就拔劍來找你算帳,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

於是便抱在一起哭泣。

不大一會兒,虎回來了,先大聲吼叫幾聲,然後倒退進洞裡來。

勤自勵把劍一揮,把虎腰斬斷。

怕還有虎來,所以沒敢出來。

不一會兒月色明亮了,果然又來一隻老虎。

老虎看到自己的配偶被殺死,吼叫得更厲害,也是倒退著進洞,又被勤自勵殺死。

於是他就領妻子回了家。

兩口子直到現在還挺好。

宣州兒

天寶末,宣州有小兒,其居近山。

每至夜,恆見一鬼引虎逐己。

如是已十數度。

小兒謂父母云:「鬼引虎來則必死。

世人云:『為虎所食,其鬼為倀。

』我死,為倀必矣。

若虎使我,則引來村中。

村中宜設阱於要路以待,虎可得也。」

後數日,果死於虎。

久之,見夢於父云:「身已為倀,明日引虎來,宜於西偏速修一阱。」

父乃與村人作阱。

阱成之日,果得虎。

(出《廣異記》)

天寶末年,宣州有一個小男孩兒,他的家與山靠近。

每天到了夜晚,他總能看見一個鬼領著一隻老虎來追他。

如此已經十多次了。

小男孩對父母說:「鬼領著老虎來,我就一定得死。

世人都說,人被虎吃了,他的鬼變成倀。

我死了肯定得作倀。

如果老虎讓我給它領路,我就把它領到村裡來。

村裡應該在主要道路上挖陷阱來等著,那就可以捉到虎了。」

幾天之後,這小男孩果然被虎吃了。

過了幾日,他的父親夢見他。

他對父親說,他已經給老虎當倀了,他明天就領著老虎到村裡來,應該在偏西的路上趕快修一個陷阱。

他的父親就和村裡人開始挖陷阱。

陷阱挖成之後,果然捉到了老虎。

笛 師

唐天寶末,祿山作亂,潼關失守,京師之人於是鳥散。

梨園弟子有笛師者,亦竄於終南山谷。

中有蘭若,因而寓居。

清宵朗月,哀亂多思,乃援笛而吹,嘹唳之一聲 ,散漫山谷。

俄而有物虎頭人形,著白袷單衣,自外而入。

笛師驚懼,下階愕眙。

虎頭人曰:「美哉,笛乎!可復吹之。」

如是累奏五六曲。

曲終久之,忽寐,乃咍嘻大鼾。

師懼覺,乃抽身走出,得上高樹。

枝葉一陰一密,能蔽人形。

其物覺後,不見笛師,因大懊歎云:「不早食之,被其逸也。」

乃立而長嘯。

須臾,有虎十餘頭悉至,狀如朝謁。

虎頭云:「適有吹笛小兒,乘我之寐,因而奔竄,可分路四遠取之。」

言訖,各散去。

五更後復來,皆人語云:「各行四五里,求之不獲。」

會月落斜照,忽見人影在高樹上。

虎顧視笑曰:「謂汝雲行電滅。

而乃在茲。」

遂率諸虎。

使皆取攫。

既不可及,虎頭復自跳,身亦不至。

遂各散去。

少間天曙,行人稍集。

笛師乃得隨還。

(出《廣異記》)

唐朝天寶末年,安祿山作亂,潼關失守,京城裡的人們於是就像鳥獸一般四散而去。

梨園弟子中有一個吹笛子的樂師,也逃進終南山谷。

這裡有蘭若,因此就在這寓居。

一個清靜的夜晚,天上掛著一輪朗月,心中湧起諸多的哀怨和思念,他便拿起笛子來,用笛聲來撫慰自己的情懷。

嘹亮的笛聲散漫山谷,不多時來了一個虎頭人身的東西。

這東西穿著白裌衣,大模大樣地從外面走進來。

笛師又驚又怕,走下台階驚愕地瞪眼看著虎頭人。

虎頭人說:「你的笛聲真美啊!可以再吹一曲嗎?」

如此連連吹了五六支曲子。

吹完一看,虎頭人睡著了,竟然發出挺大的鼾聲。

笛師這才抽身逃了出來,上了一棵大樹。

樹上的枝葉濃密,能遮蔽人的身形。

虎頭人醒來之後,不見了笛師,於是就很懊喪地歎息道:「不早吃他,讓他跑了!」於是就站在那裡大吼。

片刻,來了十幾隻老虎,樣子像是向虎頭人拜謁。

虎頭人說:「剛才有一個吹笛子的小子,趁我睡著的當兒逃跑了。

你們可以分別四處找,把他逮回來。」

說完,十幾隻老虎各自散去。

五更之後又都回來了,都像人那樣說話。

它們說,它們各走了四五里,沒找到那小子。

這時候月輪斜照,虎頭人忽然看到高樹上有個人影,就抬頭看著說:「我還以為你像雲那樣走了,像電那樣滅了呢,卻沒想到你藏在這兒!」於是虎頭人率領老虎們一齊捕捉笛師,但是夠不到。

虎頭人又親自蹦高,也是不夠高。

於是各自散去。

過了一會兒,天亮了,行人多起來,笛師才從樹上下來和他們一齊走了。

張竭忠

天寶中,河南緱氏縣東太子陵仙鶴觀,常有道士七十餘人皆一精一專,修一習一 法菉。

齋戒鹹備。

有不專者,不之住矣。

常每年九月三日夜有一道士得仙,已有舊例。

至旦,則具姓名申報,以為常。

其中道士每年到其夜,皆不扃戶。

各自獨寢,以求上升之應。

後張竭忠攝緱氏令,不信。

至時,乃令二勇士持兵器潛覘之。

初無所睹,至三更後,見一黑虎入觀來。

須臾,銜出一道士。

二人射之,不中。

虎棄道士而去。

至明,無人得仙者。

具以此物白竭忠。

申府請弓矢,大獵於太子陵東石穴中,格殺數虎。

有金簡玉菉洎冠帔及人之發骨甚多,斯皆謂每年得仙道士也。

自後仙鶴觀中,即漸無道士。

今並休廢,為陵使所居。

(出《博異記》)

天寶年間,河南緱氏縣東太子陵仙鶴觀,平常有七十多個道士在這裡修一習一 法菉。

這些道士都是一精一深專一的道士,有不專的就不能在此住下去了。

這裡齋戒所需物品全都齊備。

每年的九月三日夜晚,這裡便有一位道士成仙,已成舊例。

到了這天早晨,道士們就要報名申請,認為很正常。

到了晚上,道士們誰也不關門,各自單獨就寢,來等待升天的時刻。

後來張竭忠任緱氏縣令,他不信這事兒。

到了九月三日,他就派了兩名勇士拿著兵刃潛伏在觀外觀察。

一開始沒發現什麼異常。

到了三更天以後,見一隻黑色老虎走進觀中。

不一會兒,老虎從觀中叼出一位道士。

二勇士射虎,沒射中。

虎丟下道士跑了。

到了天明,見觀中沒人成仙。

二勇士就回去向張竭忠作了匯報,率領大批弓箭手,到太子陵東石洞中,射殺幾隻老虎,在洞中發現了金簡玉菉、鞋帽衣物,以及人的頭髮骨骼什麼的,一堆一堆的,這就是那些所謂成了仙的道士們。

從這以後,仙鶴觀中就漸漸沒有道士了。

現在整個觀都廢了,成了守陵人的住所。

裴越客

唐乾元初,吏部尚書張鎬貶扆州司戶。

先是鎬之在京,以次女德容,與僕射裴冕第三子,前藍田尉越客結婚焉。

已克迎日,而鎬左遷。

遂改期來歲之春季。

其年,越客則速裝南邁,以畢嘉禮。

春仲,拒扆百里,鎬知其將至矣。

張斥在遠,方抱憂惕,深喜越客遵約而至。

因命家族宴於花園,而德容亦隨姑姨妹游焉。

山郡蕭條,竹樹一交一 密。

日暮,眾將歸。

或後或先。

紛紜笑語。

忽有猛虎出自竹間,遂擒德容,跳入翳薈。

眾皆驚駭,奔告張。

夜色已昏,計力俱盡,舉家號哭,莫知所為。

及曉,則大發人徒,求骸骨於山野間。

周回遠近,曾無蹤跡。

由是夕之前夜,越客行舟,去郡三二十里,尚未知其妻之為虎暴。

乃召僕夫十數輩登岸徐行,其船亦隨焉。

不二三里,遇水次板屋,屋內有榻,因掃拂,即之憩焉。

僕從羅列於前後。

俄聞有物來自林木之間,眾乃靜伺。

微月之下,忽見猛虎負一物至。

眾皆惶撓,則共闞喝之,仍大擊板屋並物。

其虎徐行,尋俯於板屋側,留下所負物,遂入山間。

共窺看,雲是人,尚有餘喘。

越客即令舁之登舟,因促使解纜。

然後船中烈燭熟視,乃是十六七美一女 也,容貌衣服固非村間之所有。

越客深異之,則遣群婢看胗之。

雖髻被散,衣破服裂,而身膚無少損。

群婢漸以湯飲灌之,即能微微入口。

久之,神氣安集,俄復開目。

與之言語,莫肯應。

夜久,即有自郡至者,皆雲,張尚書次女昨夜遊園,為暴虎所食,至今求其殘骸未獲。

聞者遂以告之於越客。

即遣群婢具以此詢德容,因號啼不止。

越客既登岸,遂以其事列於鎬。

鎬凌晨躍馬而至,既悲且喜,遂與同歸。

而婚媾果諧其期。

自是黔峽往往建立虎媒之祠焉,今尚有存者。

(出《集異記》)

唐乾元年初,吏部尚書張鎬被貶到扆州為司戶。

張鎬以前在京都的時候,把二女兒張德容許配給僕射裴冕的三兒子——前藍田尉裴越客,已經約好了迎娶的日期。

但是趕上張鎬被貶官遷移,就改期在明年春季。

剛過完年,裴越客就急急忙忙打點行裝南下,去岳父家舉行婚禮。

到了二月,裴越客走到離扆州一百里的地方,張鎬就知道他要到了。

張鎬被排斥在遠方,正懷著滿腹憂愁,見女婿能如約按時到來自然感到特別高興,於是就讓全家在花園裡歡宴一次。

那麼張德容也就跟著她的姑、姨、姊妹們在花園裡遊玩。

山區的郡比較蕭條,竹樹茂密。

日暮時分,大家要回去了,有的在前有的在後,笑語紛紜。

忽然有一隻虎從竹林裡躥出來,把張德容叼走了。

大伙都很害怕,急忙去告訴張鎬。

夜色已晚,計窮力乏,全家放聲大哭,也沒有什麼辦法。

等到天明,就大量派人,到山野間去找張德容的骨骸。

遠近找了個遍,竟然沒發現任何蹤跡。

這個晚上的前半夜,裴越客的船走到離郡三十里的地方,他當然並不知道未婚妻被叼走了,和十幾個僕從上岸步行,讓船在後邊跟著。

走了不到二三里,遇到一所河邊的木屋。

屋內有床 ,就打掃了一下,躺在上面休息。

僕從們羅列在前後。

不一會兒聽到有東西從林子裡走過來。

眾人就靜靜地等候。

朦朧的月色之下,忽然看到一隻猛虎馱著一個什麼東西走過來。

大伙都慌亂了,就一起喊喝它,還敲打木板什麼的。

那虎慢慢走近,到了木屋邊上,留下背上的東西,自己返回山間。

大家一塊去看,見是個人,還有氣兒。

裴越客馬上讓大伙把那人抬到船上,解開纜繩,撐船離岸。

然後才亮起燈燭細看。

原來是個十六七歲的美一女 。

看她的容貌和衣服,絕對不是農家女所能有的。

裴越客很奇怪,就打發一群婢女看護著她。

她雖然頭髮散亂,衣服破裂,但是皮肉一點沒有受傷。

婢女們漸漸用湯飲灌她,她就能多少嚥下一些。

過了一會兒,她的氣色轉好,睜開了眼睛。

跟她說話,她也不答應。

天亮了,就有從郡裡來的人,都說,張尚書的二女兒昨夜遊園,被虎吃了,至今沒有找到殘骸。

聽到的人就又告訴了裴越客。

裴越客立即讓婢女們把這事告訴了她,問她是不是張德容。

這才痛哭失聲,果然是張德容。

裴越客登岸以後,就把這事通知張鎬。

張鎬凌晨就騎馬趕來,悲喜一交一 加。

於是大家一起回家。

婚禮如期舉行。

從此以後黔峽一帶往往建立虎媒祠,有的直留存到現在。

盧 造

汝州葉縣令盧造者有幼一女,大歷中,許嫁同邑鄭楚之子元方。

俄而楚錄潭州軍事,造亦辭而寓葉。

後楚卒,元方護喪居一江一 陵,數年間音問兩絕。

縣令韋計為子娶焉。

其吉辰。

元方適到,會武昌戍邊兵亦止其縣。

縣隘,天雨甚,元方(「適到會武昌」至「元方」十九字原缺,據明抄本、陳校本補。

)無所容,逕往縣東十餘里佛捨。

捨西北隅有若小獸號鳴者,出火視之,乃三虎雛。

目尚未開。

以其小,未能害人,且不忍殺。

閉門堅拒而已。

約三更初,虎來觸其門,不得入。

其西有窗亦甚堅。

虎怒搏之,欞拆,陷頭於中,為左右所轄,進退不得。

元方取佛塔磚擊之,虎吼怒拿攫,終莫能去。

連擊之,俄頃而斃。

既而門外若女人呻吟,氣甚困劣。

元方問曰:「門外呻吟者,人耶?鬼耶?」

曰:「人也。」

曰:「何以到此。」

曰:「妾前盧令女也。

今夕將適韋氏,親迎方登車,為虎所執,負荷而來投此。

今夕無損,而甚畏其復來。

能救乎?」

元方奇之,執炬出視,乃真衣纓也。

年十七八,禮服儼然。

泥水皆澈,扶入,復固其門。

(「門」原作「明」,據明抄本改。

)遂拾佛塔毀像,以繼其明。

女曰:「此何處也?」

曰:「縣東佛捨爾。」

元方言姓名,且話舊諾。

女亦能記之。

曰:「妾父曾許妻君,一旦以君之絕耗也,將嫁韋氏,天命難改,虎送歸君。

莊去此甚近,君能送歸,請絕韋氏而奉巾櫛。」

及明,送歸其家。

其家以虎攫去,方將制一服 ,忽見其來,喜若天降。

元方致虎於縣,且具言其事。

縣宰異之,以盧氏歸於鄭焉。

當時聞者莫不歎異之。

(出《續玄怪錄》)

汝州葉縣縣令盧造有個小女兒,大歷年中,許配同邑鄭楚的兒子元方。

不久,鄭楚被錄為潭州軍事,盧造也辭官寓居在葉縣。

後來鄭楚下世。

元方護喪居住一江一 陵,幾年裡音信兩絕。

縣令韋計為兒子娶盧造的小女兒。

正要成親的時候,鄭元方恰巧也到了。

趕上武昌戍邊的兵卒也駐在此縣,縣裡特別擁擠。

鄭元方無所容身,就到縣東十多里的佛捨裡來過夜。

佛捨西北角有一種象小動物叫喚的聲音,他舉火一看,是三隻小虎崽,還沒有睜眼。

因為它們小不能害人,不忍心殺它們,他就把門窗關得緊緊的,憑堅拒守。

大約三更天,一隻老虎來觸門。

沒進來,又去觸西窗。

西窗也很堅固。

虎怒了,扑打窗子,窗欞斷折。

虎往裡鑽,被夾住了脖子,陷頭於其中,進退不得。

鄭元方拿佛塔上的磚打它。

它被打得亂吼亂掙,但是到底沒有掙出去。

連續猛擊,不一會兒就把它打死了。

然後他聽到門外好像有女人在呻吟。

那聲音極其困苦微弱。

鄭元方問道:「在門外呻吟的,是人還是鬼?」

回答說:「是人。」

他又問:「你是怎麼來的?」

回答說:「我是前盧縣令的女兒,今晚將嫁給姓韋的,迎親的時候我剛上車,就被老虎捉住了,把我扛著扔到這兒來了。

現在還沒受傷,但是特別怕它再來。

你能救我嗎?」

鄭元方覺得奇怪,拿著火炬出去一看,是真正的衣服,真正的束帶。

只見她年紀在十七八歲,禮服整齊。

他什麼都明白了,急急忙忙把她扶入門內,又把門關牢。

於是就拾佛塔裡已經毀壞的佛像燃起來照明。

女子說:「這是什麼地方?」

鄭元方說:「這是縣東佛捨。」

鄭元方說出了自己的姓名,並說到舊時的婚約。

這女子也還記得,說:「我父親曾經把我許配您,因為您走了後沒有消息,就又把我嫁給韋氏。

天命難改,虎把我送還給你。

莊子離這很近,你能送我回去,我一定回絕韋家而服侍你。

等到天明,鄭元方把她送回家中。

她家裡因為她被虎叼走,正要做治喪服,忽然看到她回來,喜從天降,全家轟動。

鄭元方把死虎送到縣裡,並且詳細說明事情的始末。

縣令驚異,把盧氏女嫁與鄭家。

當時聽到的人沒有不驚訝不感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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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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