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卷第三百三十八 鬼二十三:盧仲海大歷四年,處士盧仲海與從叔纘客於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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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卷第三百三十八 鬼二十三

太平廣記

卷第三百三十八 鬼二十三

盧仲海 王垂 武丘寺 李佐公 竇裕 商順 李載 高勵 蕭遇 朱自勸

盧仲海

大歷四年,處士盧仲海與從叔纘客於吳。

夜就主人飲,歡甚,大醉。

郡屬皆散,而纘大吐,甚困。

更深無救者,獨仲海侍之。

仲海性孝友,悉篋中之物藥以護之。

半夜纘亡,仲海悲惶,伺其心尚煖,計無所出。

忽思禮有招魂望反諸幽之旨,又先是有力士說招魂之驗,乃大呼纘名,連聲不息,數萬計。

忽蘇而能言曰:「賴爾呼(「呼」原在「賴」字上,據明抄本改。

)救我。」

即問其狀,答曰:「我向被數吏引,言郎中命邀迎。

問其名,乃稱尹。

(明抄本「尹」下有「淝」字)逡巡至宅,門閥甚峻,車馬極盛,引入。

尹迎勞曰:『飲道如何,常思曩日破酒縱思,忽承戾止。

浣濯難申,故奉迎耳。

』乃遙入,詣竹亭坐。

客人皆朱紫,相揖而坐。

左右進酒,杯盤炳曜,妓樂雲集,吾意且洽,都亡行李之事。

中宴之際,忽聞爾喚聲。

眾樂齊奏,心神已眩,爵行無數,吾始忘之。

俄頃,又聞爾喚聲且悲,我心惻然。

如是數四,且心不便,請辭,主人苦留,吾告以家中有急,主人暫放我來,當或繼請。

授吾職事,吾向以虛諾。

及到此,方知是死,若不呼我,都忘身在此。

吾始去也,宛然如夢。

今但畏再命,為之奈何?」

仲海曰:「情之至隱,復無可行。

(明抄本「行」作「言」)前事既驗,當復執用耳。」

因焚香誦咒以備之。

言語之際,忽然又沒,仲海又呼之,聲且哀厲激切,直至欲明方蘇。

曰:「還賴爾呼我,我向復飲,至於酣暢。

坐寮徑醉,主人方敕文牒,授(「授」原作「管」。

據明抄本改)我職。

聞爾喚聲哀厲,依前惻怛。

主人訝我不始,又暫乞放歸(「放歸」原作「犯貴」,據明抄本改)再三。

主人笑曰:『大奇』。

遂放我來。

今去留未訣。

雞鳴興,一陰一物向息,又聞鬼神不越疆。

吾與爾逃之,可乎?」

仲海曰:「上計也。」

即具舟,倍道併行而愈。

(出《通幽錄》)

大歷四年,處士盧仲海和堂叔纘客居在吳地。

晚上和主人喝酒非常高興,大醉。

其他人都走了,而纘大吐,很睏,沒有服侍的人,只有盧仲海服侍他。

仲海心性孝敬長者,拿出盒中的所有藥品來救護他。

半夜纘死了。

仲海非常悲痛,沒有主意,一看他心口還熱,忽然想到禮書上有招魂離返冥界的說法,以前又有術士說過招魂的事例,就大呼喊纘的名字,連聲不停,有幾萬次。

纘忽然甦醒而說:「全靠你呼喊救我。」

隨即問他情況。

回答說:「我被幾名差吏引導,說郎中讓他們請我。

問他主人的名字,說是姓尹。

猶猶豫豫地走到門前,大門非常高大,車馬很多。

進去後,尹迎接出來說:『酒量如何?我常想好久沒有盡情喝酒了,忽然承蒙您到來,鬱悶難以洗滌,所以非常歡迎您。

』就轉彎到了竹亭坐下。

客人都穿官服,互相行禮坐下。

左右侍酒斟酒,杯盤閃耀,妓樂雲集。

我的情緒非常融洽,都忘了咱們出來行走的事了。

宴會中途的時候,忽然聽到你召喚我的聲音。

各種樂器一齊演奏,我的心神已經迷亂,飲酒無數,我就忘了。

過了一會兒,又聽到你召喚我的聲音,非常悲痛,我的心情也很悲痛。

就這樣一連四次,我的心中不得安寧,請求告辭,主人苦苦挽留。

我告訴他因為家中有急事,主人暫時放我回來。

還要再次邀請我,授予我官職,我對他假意答應。

等到了這裡,才知道是死了。

若不召喚我,我都忘掉自己的身體在這裡了,宛然如夢。

現在只是害怕再來請我,這事怎麼辦?」

仲海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沒有別的辦法可行。

前面那件事既然應驗了,就應該再使用。」

纘就焚香吟誦咒語以防不測。

言語之中,忽然又死了,仲海又呼喚他。

聲音哀厲激切,直到天快亮的時候,纘才甦醒過來,說:「還是靠你呼喚我,我又去飲酒,到了酣暢時,坐在小路上醉了。

主人下了文書,授我官職。

聽到你召喚我的聲音哀厲,像先前那樣悲痛。

主人驚奇我心情不悅,我又再三請求他暫時放我回去。

主人笑著說:『太奇怪了』。

就放我回來了。

現在去留沒有告別,雞叫起來,一陰一間的東西一向休息,又聽說鬼神不越過這個界線。

我和你逃走,行嗎?」

仲海說:「這是上策。」

就準備了船,加快速度走了。

王 垂

太原王垂,與范一陽一盧收友善,唐大歷初,嘗乘舟於淮浙往來。

至石門驛旁,見一婦人於樹下,容色殊麗,衣服甚華,負一錦囊。

王盧相謂曰:「婦人獨息,婦囊可圖耳。」

乃彌棹伺之,婦人果問曰:「船何適?可容寄載否?妾夫病在嘉興,今欲省之,足痛不能去。」

二人曰:「虛舟且便可寄爾。」

婦人攜囊而上,居船之首。

又徐挑之,婦人正容曰:「暫附何得不正耶?」

二人色炸。

垂善鼓琴,以琴悅之。

婦人美艷粲然,二人振蕩,乃曰:「娘子固善琴耶?」

婦人曰:「少所一習一 。」

王生拱琴以授,乃撫《軫泛弄》泠然。

王生曰:「未嘗聞之,有以見文君之誠心矣。」

婦人笑曰:「委相如之深也。」

遂稍親合,其詼諧慧辨不可言,相視感悅,是夕與垂偶會船前。

收稍被隔礙而深歎慕。

夜深,收竊探囊中物,視之,滿囊骷髏耳。

收大駭,知是鬼矣,而無因達於垂。

聽其私狎甚繾綣。

既而天明,婦人有故暫下,收告垂,垂大懾曰:「計將安出?」

收曰:「宜伏簀下。」

如其言。

須臾婦人來問:「王生安在?」

收紿之曰:「適上岸矣。」

婦人甚劇,委收而迫垂,望之稍遠,乃棄於岸。

併棹倍行數十里外,不見來,夜藏船處鬧。

半夜後,婦人至,直入船,拽垂頭。

婦人四面有眼,腥穢甚,齒咬垂,垂困。

二人一大呼,眾船皆助,遂失婦人。

明日,得紙梳於席上,垂數月而卒。

(出《通幽記》)

太原人王垂和范一陽一人盧收是好朋友。

唐大歷初年,他們曾乘船在淮、浙間行走,到石門驛旁,看見一個婦人在樹下,容貌非常美麗,衣服非常華美,背著一個錦囊。

三垂、盧收互相說:「婦人獨自休息,婦人的包裹可以圖謀。」

就停槳等她。

婦人果然問:「船往什麼地方去?能否捎上我?我丈夫生病在嘉興,現在想去探望他,腳疼不能走。」

二人說:「空船方便,可以捎上你。」

婦人帶著包裹上船,坐在船頭。

二人慢慢挑逗她,婦人正色道:「暫時求助你們,怎麼能不正經呢?」

二人臉色慚愧。

王垂善於彈琴,用琴聲取悅她。

婦人美艷燦然。

二人極其振奮,就說:「娘子本來也會彈琴嗎?」

婦人說:「小時學過。」

王垂拱手把琴給她,婦人撫弄一曲《軫泛弄》。

王垂說:「不曾聽到過,好像見到了卓文君的真情。」

婦人笑著說:「凝聚著司馬相如的深情。」

於是就稍稍親熱一點,談吐和諧,聰慧、雄辨不可言表,互相感到高興,這天晚上就和王垂苟合在船前。

盧收稍被隔開,非常羨慕。

夜深時,盧收偷偷拿婦人包裹中的東西看,滿包全是骷髏,盧收非常害怕,知道婦人是鬼,但沒有機會告訴王垂。

聽他的調情,非常纏一綿 。

到了天亮,婦人因故暫時下船,盧收告訴了王垂。

王垂非常恐怖說:「有什麼辦法?」

盧收說:「你藏在床 下。」

王垂照他的話做了。

一會兒。

婦人回來了,問王垂在哪兒?盧收騙她說:「剛才上岸去了。」

婦人反應很快,拋開盧收去追王垂。

看她走得遠一點,就把她丟到岸上,加快速度行船。

走到幾十里開外,不見婦人來。

晚上停船在船多的地方。

半夜後,婦人來了,直奔船上,拽王垂的頭。

婦人四面都有眼睛,腥穢之氣強烈,咬著王垂。

王垂被困,二人一大聲呼救,大家都過來幫助,婦人就逃走了。

第二天,得到一個紙梳子在席上,王垂幾個月後死了。

武丘寺

蘇州武丘寺,山嶔崟,石林玲瓏,樓雉疊起,綠雲窈窕,入者忘歸。

大歷初,寺僧夜見二白衣上樓,竟不下,尋之無所見。

明日,峻高上見題三首,信鬼語也。

其詞曰:「幽明雖異路,平昔添工文。

欲知潛寐處,山北兩孤墳。」

(其二示幽獨居)。

「高松多悲風,瀟瀟清且哀。

南山接幽隴,幽隴空崔嵬。

白日徒煦煦,不照長夜台。

誰知生者樂,魂魄安能回。

況復念所親,慟哭心肝摧。

慟器更何言,哀哉復哀哉。」

(其三答處幽子)「神仙不可學,形化空遊魂。

白日非我朝,青松圍我門。

雖復隔生死,猶知念子孫。

何以遣悲惋,萬物歸其根。

寄語世上人,莫厭臨芳樽。」

莊上有墓林,古塚纍纍,其文尚存焉。

(出《通幽記》)蘇州武丘寺,在山間高聳著。

石林一精一巧,樓台和城牆疊起,綠雲環繞,進來的人都忘了回去。

大歷初年,寺裡的僧人夜裡見二個穿白衣服的人上樓,竟然沒有下來,找他們沒找到。

第二天,高山上有題詩三首,都是鬼的語言。

其詞曰:「幽明雖異路,平昔添工文。

欲知潛寐處。

山北兩孤墳。」

(其二示幽獨居)「高松多悲風,蕭蕭清且哀。

南山接幽隴,幽隴空崔嵬。

白日徒煦煦,不照長夜台。

誰知生者樂,魂魄安能回。

況復念所親,慟哭心肝摧。

慟器更何言,哀哉復哀哉。」

(其三答處幽子)「神仙不可學,形化空遊魂。

白日非我朝,青松圍我門。

雖復隔生死,猶知念子孫。

何以遣悲惋,萬物歸其根。

寄語世上人,莫厭臨芳樽。」

莊上有個墓地,古墓纍纍,那幾首詩還在那裡。

李佐公

李佐公,大歷中在盧州。

有書吏王庾請假歸。

夜行郭外,忽值引騶呵避,書吏映大樹窺之,且怪此無尊官也。

導騎後一人紫衣,儀衛如大使。

後有車一乘,方渡水,御者前曰:「車軥索斷。」

紫衣曰:「檢簿。」

遂見數吏檢之曰:「合取盧州某裡張道妻脊筋修之。」

乃書吏之姨也。

頃刻吏回,持兩條白物各長數尺,乃渡水而去。

至姨家,尚無恙。

經宿患背痛,半日而卒。

李佐公,大歷年中在盧州。

有個書吏叫王庾,請假回家,晚上在郊外行走,忽然遇到某個騎馬的侍從大聲呵避。

書吏躲在枝後偷看,並且責怪這人不尊重官吏。

見前導的後面,有一個身穿紫衣的人,儀仗排場好像節度使,後面有一輛車,正在渡河。

駕車的人上前報告說:「拉車的繩子斷了。」

紫衣人說:「查看簿子。」

就看見幾名差吏查看簿子,說「應該取來盧州某裡張道的妻子脊背上的筋修理。」

那人是書吏的姨。

一會兒的功夫,差吏回來了,手拿兩條白色的東西,各長幾尺,就渡水走了。

書吏到他姨家,姨還沒有病。

過了一宿,發覺背痛。

半天就死了。

竇 裕

大歷中有進士竇裕者,家寄淮海。

下第將之成都,至洋州無疾卒。

常與淮一陰一令吳興沈生善,別有年矣。

聲塵兩絕,莫知其適。

沈生自淮海調補金堂令,至洋州捨於館亭中。

是夕,風月晴朗,夜將半。

生獨若有所亡,而不得其寢。

俄見一白衣丈夫,自門步來,且吟且嗟,似有恨而不舒者。

久之,今曰:「家依楚水岸,身寄洋州館。

望月獨相思,塵襟淚痕滿。」

生見之,甚覺類竇裕,特起與語,未及,遂無見矣。

乃歎曰:「吾與竇君別久矣,定為鬼耶?」

明日駕而去,行未數里,有殯在路前。

有識者曰:「進士竇裕殯宮。」

生驚,即馳至館,問館吏,曰:「有進士竇裕,自京游蜀,至此暴亡。

太守命殯於館南二里外,道左殯宮是也。」

即至奠拜泣而去。

(出《宣室志》)

大歷年中,有個進士叫竇裕,寄居淮海,落榜後將去成都,走到洋州無疾而卒。

竇裕常與淮一陰一縣令吳興人沈生友善,分別有一年了,互相斷絕了消息,不知道他去什麼地方。

沈生從淮海調補為金堂縣令,到了洋州,住在館亭中。

這天晚上,風清月朗,快到半夜,沈生獨坐若有所失,不能睡覺。

一會兒見一穿白衣男子,從門外走進來,一邊吟誦一邊歎息,似有遺憾不能舒張的樣子。

過了很長時間,他吟誦著:「家依楚水岸,身寄洋州館。

望月獨相思,塵襟淚痕滿。」

沈生看見他,覺得很像竇裕,特意起來和他一交一 談,沒等起身,他就不見了。

沈生就歎息著說:「我和竇君分別很久了,難道碰見鬼了?」

第二天,駕車而去。

沒走幾里路,有個靈柩停在前路。

有認識的說:「這是進士竇裕下葬之處。」

沈生大驚,就奔回館亭問館吏。

館吏說:「有個進士竇裕,從京城到蜀地,走到這暴死。

太守命令葬在館南邊二里之外,大道左邊下葬的地方就是。」

沈生就到墳前哭祭一番而去。

商 順

丹一陽一商順,娶吳郡張昶女。

昶為京兆少尹,卒葬滻水東,去其別業十里。

順選集在長安,久之,張氏使一奴一入城迎商郎。

順日暮與俱往,一奴一盜飲極醉,與順相失。

不覺其城門已閉,無如之何,乃獨前行。

天漸昏黑,雨雪一交一 下,且所(「且所」原作「郎來」,據明抄本改)驢甚蹇,迷路不知所之,但信驢所詣。

計行十數里,而不得見村墅,轉入深草,苦寒甚戰。

少頃,至一澗,澗南望見燈火。

順甚喜,行至,乃紫籬茅屋數間,扣門數百下方應,順問曰:「遠客迷路,苦寒,暫欲寄宿。」

應曰:「夜暗,雨雪如此,知君是何人。

且所居狹陋,不堪止宿。」

固拒之,商郎乃問張尹莊去此幾許,曰:「近西南四五里,順以路近可到。」

乃出澗,西南行十餘里,不至莊。

雨雪轉甚,順自審必死,既不可,行欲何之,乃系驢於桑下,倚樹而坐。

須臾,見一物,狀若燭籠,光照數丈,直詣順前,尺餘而止。

順初甚懼,尋而問曰:「得非張公神靈引導余乎?」

乃前拜曰:「若是丈人,當示歸路。」

視光中有小道,順乃乘驢隨之,稍近火移,恆在前尺餘。

行六七里,望見持火來迎,籠光遂滅。

及火至,乃張氏守塋一奴一也。

順問何以知己來,一奴一云:「適聞郎君大呼某,言商郎從東來,急往迎。

如此再三,是以知之。」

遂宿一奴一廬中,明旦方去。

(出《廣異記》)

丹一陽一人商順,娶了吳郡張昶的女兒。

張昶是京兆少尹,死後葬在滻水之東,離他家十里。

商順因選官而赴長安,時間長了,張氏讓僕人進城迎接商郎。

商順在傍晚和僕人一起回來。

僕人偷偷喝酒,醉了,和商順失散了。

不知不覺城門已經關閉,商順不知道往什麼地方走,就獨自前行。

天漸漸黑了,雨雪一交一 加,並且所騎之驢行動非常遲緩,又迷了路不知去哪兒,只是任驢走著。

大約走了十幾里,看不到村莊。

輾轉走到深草之處,苦寒更加劇烈。

一會兒,到了一個山澗,看見澗南有燈火。

商順非常高興,走到那裡,有幾間茅草屋。

敲門幾百下才有人答應。

商順說:「我是遠道來的客人,迷了路,非常冷,想暫時借住一宿。」

回答說:「夜深了,雨雪這麼大,誰知你是什麼人?而且居處狹小簡陋,不能借宿。」

拒絕商順。

商順就問張尹莊離這多遠?對方說:「在靠近西南方四、五里。」

商順以為路近可以趕到,就出了山澗,往西南方走了十幾里,也沒到莊子。

雨雪轉大,商順自認為必死無疑,既然不能這樣,走又能到什麼地方呢?就把驢拴在桑樹下,倚樹而坐。

一會兒看見一個東西,形狀象燈籠,光照幾丈遠,直接走到商順面前一尺多遠的地方停住了。

商順最初非常害怕,過了一會兒才問:「莫非是張公神靈來引導我嗎?」

就上前拜謝說:「若是丈人,請指示回家的路。」

見燈光下有條小道,商順就騎驢跟隨。

稍稍靠近,燈光就移開,總在他前面一尺多遠。

走了六、七里,看見有人拿著燈光來迎接,燈光就滅了。

等燈光到了一看,是張家看墳的僕人。

商順問他怎麼知道自己來?僕人說:「剛才聽見張公大聲召呼我,說商郎從東邊來、快去迎接,如此二三次,這樣就知道了。」

商順就住在僕人的草房中,第二天早晨才離開。

李 載

大歷七年,轉運使吏部劉晏在部為尚書,大理評事李載攝監察御史,知福建留後。

載於建州浦城置使院,浦城至建州七百里,猶為清涼。

載心懼瘴癘,不樂職事,經半載卒。

後一日,復生如故。

家人進食,載如平常食之。

謂家人曰:「已死,今暫還者,了使事耳。」

乃追其下未了者,使知一切,一交一 割付之。

後修狀與尚書別,兼作遺書,處分家事。

妻崔氏先亡,左右唯一小妻,(「妻」原作「女」,據明鈔本改。

)因謂之曰:「(「謂之曰」原作「為小妻」,據明鈔本改。

)「地下見先妻,(「先妻」原作「舅」,據明鈔本改。

)我言有汝,其人甚怒,將欲有所不相利益,為之奈何?今日欲至,不宜久留也。」

言訖,分財與之,使行官送還北。

小妻便爾下船,行官少事(「官少事」原作「時尚關」,據明鈔本改。

)未即就路。

載亦知之,召行官至,杖五下,使驟去。

事畢食訖,遂卒。

(出《廣異記》)

大歷七年,轉運使吏部劉晏在吏部任尚書。

大理評事李載兼任監察御史,主管福建事宜。

李載在建州浦城設置使衙。

浦城到建州七百里,非常荒涼。

李載心裡害怕瘴疫,不願意任職,過半年死了,過了一天,又活了,同往常一樣。

家人端飯,李載象平常一樣吃飯,對家人說:「我已經死了,現在暫時回來的原因,是了結公事。」

就追問屬下沒辦完的事。

他主辦了一切,分別一交一 付給人。

後來又寫了封信與尚書告別,同時算作遺書,處理家事。

他的妻子崔氏先死了,身邊只有一個小妾,就對她說:「我已經死了,在地下見到了先前的妻子。

我說有了你,她非常生氣,將要有不利你的事,怎麼辦?今天她快來了,不宜久留。」

說完,分了一些財物給她,讓行官送她回北邊。

小妾馬上到了船上,行官有點小事,未能上路。

李載也知道了,召來行官,打了五杖,讓他快去。

事情處理完,吃完飯,他就死了。

高 勵

高勵者,崔士光之丈人。

夏日,在其莊前桑下,看人家打麥。

見一人從東走馬來,至勵再拜,云:「請治馬足。」

勵云:「我非馬醫,焉得療馬?」

其人笑云:「但為膠粘即得。」

勵初不解其言,其人乃告曰:「我非人,是鬼耳。

此馬是木馬,君但洋膠粘之,便濟行程。」

勵乃取膠煮爛,出至馬所,以見變是木馬。

病在前足,因為粘之。

送膠還捨,及出,見人已在馬邊。

馬其駿,還謝勵訖。

便上馬而去。

(出《廣異記》)

高勵是崔士光的丈人。

夏天,在他莊子前面的桑樹下,看人家打麥。

見一個人從東邊騎馬過來,到高勵面前拜了又拜,說:「請治療馬腳。」

高勵說:「我不是馬醫,怎麼能治馬?」

那人笑著說:「只用膠粘上就行了。」

高勵開始不明白他的話,那人就告訴他說:「我不是人,是鬼。

這匹馬是木馬,您只多用膠粘上它,使可以幫它行走了。」

高勵就取出膠煮爛,出來到馬廄,看見那匹馬已經變成了木馬。

病在前腳,就給它粘上。

送膠回屋,等到出來,看見那人已在馬旁邊,馬非常駿偉。

那人謝過高勵,就上馬而去。

蕭 遇

信州刺史蕭遇少孤,不知母墓。

數十年,將改葬。

舊塋在都,既至,啟,乃誤開盧會昌墓。

既而知其非,號慟而歸。

聞河一陽一方士道華者,善召鬼,乃厚弊以迎。

既至,具以情訴,華曰:「試可耳。」

乃置壇潔誠,立召盧會昌至,一丈夫也,衣冠甚偉,呵之曰:「蕭郎中太夫人塋,被爾墓侵雜,使其迷誤。

忽急尋求,不爾,當旦夕加罪。」

會昌再拜曰:「某賤役者,所管地累土三尺,方十里,力可及。

周外則不知矣。

但管內無蕭郎中太夫人墓,當為索之。

以旦日為期。」

及朝,華與遇俱往。

行里餘,遙見會昌奔來曰:「吾緣尋索,頗擾鬼神,今使按責甚急,二人可疾去。」

言訖而滅,二人去之數百步,(「百步」原作「日」,據明鈔本改。

)顧視,見青黑氣覆地,竟日乃散。

既而會昌來曰:「吾為君尋求,大受一陰一司譴罰,今計窮矣。」

請辭去。

華(「華」原作「罷」。

據明鈔本改。

)歸河一陽一,遇號哭。

自是端居一室。

夜忽如夢中,聞戶外有聲,呼遇小名曰:「吾是爾母。」

遇驚走,出戶拜迎。

見其母,母從暗中出。

遇與相見如平生,謂遇曰:「汝至孝動天,誠達星神,祇靈降鑒,今我與汝相見,悲愴盈懷。」

遇號慟久之,又歎曰:「吾家孝子,有聞於天,雖在泉壤,其為眾流所仰。

然孝子之感天達神,非惟毀形滅性,所尚由哀耳。」

因與遇論幽冥報應之旨,性命變通之道。

乃曰:「禍福由人,但可累德。

上天下臨,實如影響。

其有樹善不感者,皆是心不同耳。」

言敘久之,遇悲慰感激曰:「不意更聞過獎之言,庶萬分不恨矣。」

乃述迷誤塋域之恨,乃曰:「吾來亦為此。

年歲寢遠,汝小,何由而知?吾墓上已有李五娘墓,亦已平坦,何可辨也?汝明日,但見烏鵲群集,其下是也。」

又曰:「若護我西行,當以二魂輿入關。」

問其故,答曰:「為叔母在此,亦須歸鄉。」

遇曰:「叔母為誰耶?」

母曰:「叔母則是汝外婆,吾亦自呼作叔母,憐吾孤獨,嘗從鹹一陽一來此伴吾。

後因神祇隔絕,不得去,故要二魂輿耳。」

言訖而去,倏忽不見。

遇哀號待曉,即於烏鵲所集平地,掘之。

信是李五娘墓,更於下得母墓,方得合葬。

(出《通幽記》)

信州刺史蕭遇小時候是孤兒,不知道母親的墓。

幾十年後,準備改葬,舊墓地在京都,就到了那兒。

打開墳墓,是錯開了盧會昌的墓,才知道不是母親的墳墓,就傷心地回去了。

聽說河一陽一有個方士叫道華,善於召鬼,就重金聘來,詳細地把事情告訴了他。

道華說:「可以試一下。」

就潔淨設壇,馬上召呼盧會昌到。

見是一個男子,衣冠非常氣派。

道華呵叱他說:「蕭郎中太夫人的墓,被你的墓侵犯,使蕭郎中迷惑搞錯,趕快尋找,不然就天天加大你的罪過。

盧會昌拜了又拜,說:「我是卑賤的僕役,所管地盤共深三尺,方圓十里,我的能力只可涉及這些,這個範圍外的就不知道了。

只是我的管轄之內沒有蕭郎中太夫人墓,我應為他尋找,以明天早晨為期限。」

到了早晨,道華和蕭遇都去了,走了一里多地,遠遠地看見盧會昌奔跑過來說:「我因為尋找,頗多打擾鬼神,現在派人責罰很緊急,你們兩個應該快點離開。」

說完就沒了。

兩人走了幾百步,四下一看,見黑氣蓋地,一天才散。

不久盧會昌來說:「我給您尋找,大受一陰一司責罰,現在辦法用盡了,請讓我告辭離去。」

道華回到河一陽一,蕭遇號哭,從此住最邊上的一個屋子。

夜晚忽然像在夢中,聽到門外有聲音,召呼蕭遇的小名說:「我是你的母親。」

蕭遇驚訝地跑出,到門外拜見迎接他的母親。

母親從黑暗中走出,蕭遇和她相見象母親在世一樣。

母親對蕭遇說:「你極其孝順感動了上天,一精一誠傳達到星神,地神引以為鑒,現在我和你相見。」

母親悲愴滿懷,蕭遇號哭悲慟很久。

母親又說:「我家的孝子,聞名於天,我雖在黃泉,很被眾人仰慕,但孝子感動天地之神,不只是損害身體,這都是由於悲哀。」

就和蕭遇談論幽冥中報應的情況,性命變通的道理,說:「禍福由人,但可積德,上天的報應,其實像事物的回聲,也有做了善事沒有報答的,都是心不誠。」

言談很久,蕭遇悲痛得以安慰,十分感激地說:「不在意聽過獎的話,小子實在沒有遺憾了。」

就說了迷誤墓地的遺憾。

母親說:「我來也是為了這事,年代久遠,你那時還小,怎麼能知道呢?我的墳上已經有了李五娘墓,也已經平坦了,怎麼能辨別呢?你明天只要看見烏鵲聚集,那下面就是。」

又說:「若送我西行,應該用兩個靈車進關。」

問她原因,回答說:「因為叔母在這,也要還鄉。」

蕭遇說:「叔母是誰?」

母親說:「叔母就是你的外婆,我也自稱她為『叔母』,她可憐我孤獨,曾想從鹹一陽一到這陪伴我,後因地神隔絕,不能離開那裡,所以要兩個靈車。」

說完就離去,很快不見了。

蕭遇悲傷地哭到天亮,就在烏鵲聚集的平地挖掘,果真是李五娘的墓,再在下面挖到母親的墓,才得以合葬。

朱自勸

吳縣朱自勸以寶應年亡。

大歷三年,其女寺尼某乙,令往市買一胡一 餅,充齋饌物。

於河西見自勸與數騎賓從二十人,狀如為官。

見婢歔欷,問:「汝和尚好在,將安之。」

婢云:「命市一胡一 餅作齋。」

勸云:「吾此正復有餅。」

回命從者,以三十餅遺之,(「遺之」二字原缺,據明鈔本補。

)兼傳問訊。

婢至寺白尼,尼悲涕不食,餅為眾人所食。

後十餘日,婢往市,路又見自勸,慰問如初。

復謂婢曰:「汝和尚不了,死生常理,何可悲涕,故寄餅亦復不食。

今可將三十餅往,宜令食也。」

婢還,終不食。

後十日,婢於市,復見自勸。

問訊畢,謂婢曰:「方冬嚴寒,聞汝和尚未挾纊。

今附絹二匹,與和尚作寒具。」

婢承命持還,以絹授尼。

尼以一匹制褲,一留貯之。

後十餘日,婢復遇自勸,謂曰:「有客數十人,可持二絹。

令和尚於房中作饌,為午食。

明日午時,吾當來彼。」

婢還,尼賣絹,市諸珍膳。

翌日待之,至午,婢忽冥昧久之,靈語因言客至。

婢起只供食,食方畢,又言曰:「和尚好住,吾與諸客飲食致飽,今往已。」

婢送自勸出門,久之方悟,自爾不見。

(出《廣異記》)

吳縣朱自勸在寶應年中死亡,大歷三年,他的女兒在寺裡當一名尼姑,讓婢女去買一胡一 餅,充當齋飯。

婢女在河西看見朱自勸和幾個騎馬的隨從二十人,形狀好像做官的樣子,看見婢女就歎息起來,問:「你家和尚好嗎?你要去哪兒?」

婢女說:「讓我買一胡一 餅當齋飯。」

朱自勸說:「我這正好還有餅。」

回頭命令跟從的人:「把三十個餅給她,並代為問候。」

婢女回到寺院向尼姑說了這件事,尼姑悲泣不吃,餅被眾人吃了。

過了十幾天,婢女去買東西,路上又見到了朱自勸,慰問和第一次一樣,朱自勸又對婢女說:「你家和尚不明事理,死生是正常的道理,怎麼可以悲傷落淚呢?以前給她的餅也不吃,現在可把三十個餅帶去,應該讓她吃。」

婢女回來,尼姑始終不吃。

又過了十天,婢女在市上,又看到朱自勸,問候完畢,對婢女說:「正是冬天嚴寒,聽說你家和尚沒有棉衣,現在給你兩匹絹,給和尚做御寒的衣服。」

婢女奉命拿回來,把絹給了尼姑。

尼姑用一匹絹做了褲子,一匹絹留下存放起來。

十多天後,婢女又遇到朱自勸,朱自勸對她說:「有幾十個客人,可以拿兩匹絹,讓和尚在房中做飯,當午餐。

明天午時,我當去那裡。」

婢女回去,尼姑賣絹,買了各種珍奇美食。

第二天等待他們,到了午時,婢女忽然很久不省人事,顯靈傳語說客人到了。

婢女立起地供神食,剛吃完,又說道:「和尚安好,我和各位客人飲食很飽,現在走了。」

婢女送朱自勸出門,很久才醒過來,從此再沒看見朱自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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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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