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三百三十七 鬼二十二
韋璜 薛萬石 范俶 李浣 張勍 牛爽 李鹹 李晝 元載 蕭審
韋 璜
潞城縣令周混妻者,姓韋名璜,容色妍麗,性多黠惠。
恆與其嫂妹期曰:「若有(期曰若有四字原作若雲若月,據明鈔本改。
)先死,幽冥之事,期以相報。」
後適周氏,生二女,乾元中卒,月餘,忽至其家,空間靈語,謂家人曰:「本期相報,故以是來。
我已見閻羅王兼親屬。」
家人問見鍋湯劍樹否,答云:「我是何人,得見是事?」
後復附婢靈語云:「太山府君嫁女,知我能妝梳,所以見召。
明日事了,當復來耳。」
明日,婢又靈語云:「我至太山,府君嫁女,理極榮貴。
令我為女作妝,今得胭脂及粉,來與諸女。」
因而開手,有胭脂極(極原作及,據明鈔本改。
)赤,與粉,並不異人間物。
又云:「府君家撒帳錢甚大,四十鬼不能舉一枚,我亦致之。」
因空中落錢,錢大如盞。
復謂:「府君知我善染紅,乃令我染。
我辭己雖染,親不下手,平素是家婢所以,但承己指揮耳。
府君令我取婢,今不得已,暫將婢去,明日當遣之還。」
女云:「一家唯仰此婢,奈何奪之?」
韋云:「但借兩日耳。
若過兩日,汝宜擊磬呼之。
夫磬一振,鬼神畢聞。」
婢忽氣盡,經二日不返,女等鳴磬。
少選,復空中語云:「我朝染畢,已遣婢還,何以不至?當是迷路耳。」
須臾婢至,乃活,兩手忽變作深紅色。
又制五言詩,與姊嫂夫數首,其寄詩云:「修短各有分,浮華亦非真。
斷腸泉壤下,幽憂難具陳。
淒淒白楊風,日暮堪愁人。」
又二章寄夫,題雲泉台客人韋璜。
詩云:「不得長相守,青春夭舜華。
舊遊今永已,泉路卻為家。」
其一:「早知別離切人心,悔作從來恩愛深。
黃泉冥寞雖長逝,白日屏帷還重尋。」
贈嫂一章,序雲《阿嫂相疑留詩》,曰:「赤心用盡為相知,慮後防前只定疑。
案牘可申生節目,桃符雖聖欲何為。」
見其親說云爾。
(出《廣異記》)
潞城縣令周混的妻子,姓韋名璜,容貌妍麗,性情聰明賢惠,常對她嫂妹定約說:「若有先死的,幽冥的事,定期相報。」
後來嫁給周混,生了兩個女兒,乾元年中死了。
過了一個多月,忽然到了她家,在空中顯靈傳語,對家人說:「本來約好相報,所以就來了。
我已見到閻羅王和親人。」
家人問她是否被下油鍋和上劍樹?她回答說:「我是什麼樣的人,能被這樣處置!」後來又附在婢女身上顯靈說:「太山府君嫁女兒,知道我會梳妝,所以被召去,明天事一完,還會再來。」
第二天,婢女又顯靈說:「我到了太山,府君嫁女兒,極其豪華,讓我為他女兒梳妝,現得到胭脂和粉,來送給各位女友。」
就攤開手,有極紅的胭脂和粉,並不異於人間的東西,又說:「府君家撒帳錢很大,四十個鬼不能舉動一枚,我也到了,就向空中撒下錢,錢大得像小杯子。」
又說:「府君知道我會染紅,就讓我染,我說自己雖然會染,不親自動手,平時是家中的婢女所做,只是聽從我的指揮罷了。
府君讓我來取婢女,現在不得已,暫將婢女借去,明天就能送她回來。」
女人說:「一家人都只靠這個婢女,怎麼能奪走她?」
韋璜說:「只借兩天,要是過了兩天,你們就擊磬石召呼她,磬石一響,鬼神都能聽到。」
婢女忽然氣絕,過了兩天沒有回來,女人們敲響磬石。
一會兒,韋璜又在空中語:「我已染完,已經讓婢女回去,怎麼沒到?可能是迷路了。」
一會兒,婢女到了,就活過來,兩手忽然變成深紅色。
韋璜又寫了五言詩,贈給姊妹、嫂子和丈夫幾首,贈來的詩云:「修短各有分,浮華亦非真。
斷腸泉壤下,幽憂難具陳。
淒淒白楊風,日暮堪愁人。」
又有兩首贈給丈夫,落款云「泉台客人韋璜」。
詩云:「不得長相守,青春夭舜華。
舊遊今永已,泉路卻為家。」
另一首是:「早知別離切人心,悔作從來恩愛深。
黃泉冥寞雖長逝,白日屏帷還重尋。」
贈嫂一首,序說,阿嫂相疑留詩,詩曰:「赤心用盡為相知,慮後防前只定疑。
案牘可申生節目,桃符雖聖欲何為。」
這事被她的親屬傳開了。
薛萬石
薛萬石,河東人。
廣德初,浙東觀察薛兼訓用萬石為永嘉令。
數月,忽謂其妻曰:「後十日家內食盡,食盡時,我亦當死。
米谷荒貴,為之奈何?」
婦曰:「君身康強,何為自作不詳之語?」
萬石云:「死甚可惡,有言者,不得已耳。」
至期果暴卒,殮畢,棺中忽令呼錄事佐史等。
既至,謂曰:「萬石不幸身死,言之淒愴。
然自此未嘗擾君,今妻子饑窮,遠歸無路。
所相召者,欲以親愛累君。」
爾時永嘉米貴,斗至萬錢,萬石於錄事已下求米有差。
吏人兇懼,罔不依送。
迨至丞尉亦有贈。
後數日,謂家人曰:「我暫往越州,謁見薛公。
汝輩既有糧食,吾不憂矣。」
自爾十餘日無言,婦悲泣疲頓,晝寢,忽聞其語,驚起曰:「君何所求?」
答云:「吾從越還,中丞已知吾亡,見令張卿來迎,又為見兩女擇得兩婿。
兄弟之情,可為厚矣。
宜速裝飾,張卿到來,即可便發。
不爾,當罹山賊之劫,第宜速去也。」
家人因是裝束。
會卿至,即日首(日首原作日道,據明鈔本改。
)途,去永嘉二百里一溫一 州為賊所破。
家人在道危急,即焚香諮白,必有所言。
不問即否。
親見家人白之。
(出《廣異記》)
薛萬石,河東人。
廣德初年,浙東觀察使薛兼訓啟用薛萬石為永嘉縣令。
幾個月後,萬石忽然對他妻子說:「十天後家中吃的東西就沒了,那時,我也就會死了。
糧食稀少很貴,怎麼辦?」
婦人說:「你的身體健康強壯,怎麼能說不吉利的話呢?」
萬石說:「死很可惡,有話相告,不得已啊!」到時萬石果然暴死,盛殮完畢,棺中忽然命令招呼錄事,佐史等人,他們就都到了,萬石對他們說:「萬石不幸身死,說起來淒愴,但從前不曾打擾過你們,現在妻子孩子貧窮飢餓,無路可走,所以招呼你們的事,就是想把親人托付給你們。」
那時永嘉年米貴,一斗達到一萬錢。
萬石已經求錄事供給他家糧食,差吏凶狠,但也無不依言相送,就連縣丞、縣尉也都有所贈送。
幾天後,萬石就對家人說:「我暫時去越州,拜見薛兼訓公,你們既然有了糧食,我就無憂慮了。」
從此十多天沒有消息,婦人悲泣疲睏,白天睡覺,忽然聽到他說話,驚訝起身說:「您從什麼地方來?」
回答說:「我從越州回來,中丞已經知道我死了,讓張卿來迎接,又為兩個女兒選擇了兩個女婿。
兄弟之情,可謂深厚,快些整治行裝,張卿到來,就立即出發,不然就會遇到山賊的打劫,所以快點離開。」
家人於是收拾行裝,等張卿到時,當天就出發了。
離永嘉二百里的一溫一 州被賊擄掠,家人在途中危急,就焚香告訴他,必有話說,不論怎樣,萬石親自看見他家人說這件事了。
范 俶
范俶者,廣德初,於蘇州開酒肆。
日晚,有婦人從門過,色態甚異。
俶留宿,婦人初不辭讓。
乃秉燭,以發覆面,向暗而坐。
其夜與申宴私之好,未明求去,雲失梳子。
覓不得,臨別之際,嚙俶臂而去。
及曉,於床 前得一紙梳,心甚惡之。
因而體痛紅腫,六七日死矣。
(出《廣異記》)
范俶這個人,廣德初年,在蘇州開酒館。
有天晚上,有個婦人從門口經過,面色神態非常奇怪,范俶留她住宿,婦人開始沒有推辭,就手拿蠟燭,用頭髮蓋住臉面,對著暗處坐著。
這天晚上和范俶偷偷一交一 好,天不亮請求離開,說丟失了梳子,找不到。
臨別之際,咬了范俶臂膀而去,待到天亮,范俶在床 前找到了一個紙梳子,心裡很討厭它,於是身體紅腫疼痛,過了六七天死了。
李 浣
河中少尹李浣,以廣德二年薨。
初七日,家人設齋畢,忽於中門見浣獨騎從門而入。
一奴一等再拜,持浣下馬,入座於西廊。
諸子拜謁泣,浣云:「生死是命,何用悲耶?只攪亡者心耳。」
判囑家事久之。
浣先娶項妃(明鈔本、陳校本妃作玘。
)妹,生子四人。
項卒,再娶河東竇滔女,有美色,特為浣所愛。
爾竇懼不出,浣使呼之。
逆謂之曰:「生死雖殊,至於恩情,所未嘗替,何懼而不出耶?每在地下,聞君哭聲,輒令淒斷。
悲卿亦壽命不永,於我相去不出二年。
夫妻義重,如今同行,豈不樂乎?人生會當有死,不必一二年在人間為勝。
卿意如何?」
竇初不言,浣云:「卿欲不從,亦不及矣。
後日,當使車騎至此相迎,幸無辭也。」
遂呼諸婢,謂四人曰:「汝等素事娘子,亦宜從行。」
復取其妻衣服,手自別之,分為數袋,以付四婢,曰:「後日可持此隨娘子來。」
又謂諸子曰:「吾雖先婚汝母,然在地下殊不相見,不宜以汝母與吾合葬,可以竇氏同穴。
若違吾言,神道是殛。」
言畢便出。
一奴一等送至門外,見浣駛騎走,而從東轉西不復見。
後日車騎至門,他人不之見,唯四婢者見之。
便裝束竇,取所選衣服,與家人訣,遂各倒地死亡。
(出《廣異記》)
河中少尹李浣,在廣德二年死了,初七日,家人設祭完畢,忽然在門中看見李浣獨自騎馬從門外進來,僕人等一再行禮,扶李浣下馬,入座在西廊,孩子們哭著拜見他,李浣說:「生死是命,何必悲傷,只能攪擾死者的心。」
教誨囑咐家事很長時間。
李浣先娶項妃的妹妹,生了四個孩子,項氏死後,又娶河南竇滔的女兒,有美色,特別被李浣一寵一 愛。
竇氏害怕不敢出來,李浣讓人招呼她,迎著她對她說:「生死雖然不一樣,至於恩情,不能替換,何必害怕不出來?我每在地下聽到你的哭聲,就讓我淒然,傷心你也壽命不長,和我相隔不過二年,夫妻情義深重,如今同行,豈不快樂嗎?人生都會有死,不必在乎一、二年在人間的樂趣,你意如何?」
竇氏開始沒有說話。
李浣說:「你若不聽從,也不能等你了,後天讓車馬到這相迎,不要推辭。」
就召喚幾個婢女,對他們四個人說:「你們一向侍奉娘子,也應跟著一塊走。」
又拿來妻子的衣服,親自分開,分為幾袋,把它一交一 給四個婢女,說:「後天可拿這東西跟隨娘子來。」
又對幾個孩子說:「我雖然先和你們母親結婚,但在地下不能相見,不能把你們母親和我合葬,可以把竇氏與我合葬,如果背叛了我的話,神通就殺掉了你們。」
說完就出來,僕人們送到門外,看見李浣騎馬跑了,從東轉西不再看到。
後天車馬到了門口,其他的人都沒看見,只有四個婢女看見車馬,就為竇氏準備,拿著所選的衣服,同家人告別,就各自倒地死了。
張 勍
代宗時,河朔未寧,寇賊劫掠。
張勍者,恆一陽一人也,因出遊被掠。
其後亦自聚眾,因殺害行旅,而誓不傷恆一陽一人。
一日引眾千人至恆一陽一東界,夜半月明,方息大林下,忽逢百餘人,列花燭,奏歌樂,與數婦人同行。
見勍,遙叱之曰:「官軍耶?賊一黨一 耶?」
勍左右曰:「張將軍也。」
行人曰:「張將軍是綠林將軍耶?又何軍容之整,士卒之整也?」
左右怒,白勍,請殺之,因領小將百人與戰。
行人持戈甲者不過三二十人,合戰多傷士卒。
勍怒,自領兵直前,又數戰不利。
內一人自稱幽地王,「得恆一陽一王女為妻,今來新迎。
此夜靜月下涉原野,欲避繁雜,不謂偶逢將軍。
候從無禮,方叱止之。
因不(明鈔本「因不」作「而致)犯將軍之怒。
然素聞將軍誓言,不害恆一陽一人。
將軍幸不違言。」
以恆一陽一之故,勍許捨之,乃曰:「君輩皆捨,婦人即留。」
對曰:「留婦人即不可,欲斗即可。」
勍又入戰,復不利,勍欲退。
左右皆憤怒,願死格。
遂盡出其兵,分三隊更鬥,又數戰不利。
見幽地王揮劍出入如風,勍懼,乃力止左右。
勍獨退而問曰:「君兵士是人也?非人也?何不見傷?」
幽地王笑言曰:「君為短賊(明鈔本短賊」作「群盜。」
)之長,行不平之事,而復欲與我一陰一軍競力也。」
勍方下馬再拜。
又謂勍曰:「安祿山父子死,史氏僣命,君為盜,奚不以眾歸之,自當富貴。」
勍又拜曰:「我無戰術,偶然賊眾推我為長,我何可佐人?」
幽地王乃出兵書一卷,以授之而去。
勍得此書,頗達兵術。
尋以兵歸史思明,果用之為將。
數年而卒。
(出《瀟湘錄》)
代宗時,河朔一帶不得安寧,寇賊劫掠。
張勍是恆一陽一人,曾經因出遊被擄掠,後來張勍自己也聚眾搶劫,因而殺害行旅之人,但發誓不傷害恆一陽一人。
一天,張勍率一千人到了恆一陽一東部,夜半月明,才歇息在林中,忽然遇到一百多人,列舉花燭,高奏歌樂,和幾個婦人一齊走,看到張勍,遠遠地喝問:「是官軍?還是賊寇?」
張勍左右的人說:「是張將軍。」
行人說:「張將軍不過是綠林將軍,又怎能軍容整齊,士卒整齊呢?」
張勍左右的人很生氣,就報告了張勍,請戰殺他們,就率領士卒百餘人出戰。
那一隊人拿兵器的不過二三十人,一交一 戰起來士卒卻多有損傷。
張勍大怒,親自領兵上前,再數戰也未能取勝。
行人中有一個自稱幽地王,說他娶恆一陽一王的女兒做妻子,現在親自來迎娶,趁著寂靜的月色走過原野,想要躲避麻煩,不料偶然遇到張將軍,隨從無禮,正要訓斥制止他們,別引起將軍的憤怒,但一向聽說將軍發誓不傷害恆一陽一人,便上前請求,將軍不要違背誓言。
因恆一陽一人的原因,張勍便准許放他們走,就說:「你們這些人都可以走了,婦人要留下。」
對方回答說:「留下婦人不行,想再打還可以。」
張勍再次進行戰鬥,又未取勝,張勍想退卻,左右的人都很生氣,願意以死相拼,就出動了全部兵力,分三隊大戰。
又數戰不利,只見幽地王揮劍像風一樣出入戰陣,張勍害怕了,就盡力制止了左右的人,獨自退卻問道:「你的兵士是人?還是非人?怎麼不受傷?」
幽地王笑著說:「你是毛賊的首領,幹不正當的事,還想和我們一陰一曹地府的士兵較量嗎?」
張勍才下馬一拜再拜,幽地王又對張勍說:「安祿山父子已經死了,現在史思明發號施命,你是盜賊,怎麼不率眾歸順他?自然就富貴了。」
張勍又拜謝說:「我不懂兵法,偶然賊眾推我為首領,我怎麼能指揮人呢?」
幽地王就拿出一卷兵書,給了他之後就走了。
張勍得到了這部書,很精通兵法,不久率部歸順史思明,史思明果然啟用他當將軍,幾年後死了。
牛 爽
永泰中,牛爽授廬州別駕。
將之任,有乳母乘驢,為鐙研破股,歲余,瘡不差。
一旦苦瘡癢,抑搔之,若蟲行狀。
忽有數蟬,從瘡中飛出,集庭樹,悲鳴竟夕。
家人命巫卜之,有女巫頗通神鬼,巫至。
向樹呵之,咄咄語。
(「語」原作「人」,據明鈔本改。
)詰之,答:見一鬼黑衣冠,據枝間,以手指蟬以導,其詞曰:「東堂下,余所處。
享我致福,欺我致禍及三女。」
巫又言,黑衣者灶神耳。
爽不信之,網蟬殺之,逐巫者。
後歲余,無異變。
爽有三女,在閨房。
夏月夜褰闈,爽忽覺前床 有一長大一屍一,白衾覆而僵臥。
爽大怖,私語其妻,妻見甚懾。
爽嘗畜寶劍,潛取擊之,劃然而內驚叫。
及燭,失其鬼,而閨中長女腰斷矣,流血滿地,爽驚慟失據。
大小亂哭,莫知其由。
既後半年,夜晦冥,爽列燈於奧,方寢心動,驚覺。
又見前鬼在床 ,爽神迷,倉卒復刎之,斷去。
閨中亂喧,次女又斷腰矣。
舉家惶振,議者令爽徙居,明鬼神不可與競,爽終不改。
明年又見,卒殺三女。
而親友強徙之他第,爽抱疾亦卒,果如蟬言。
後有華岳道士褚乘霞,善驅除,素與爽善,聞之而來。
郡以是宅凶,廢之。
霞至獨入,結壇守。
其日暮,內聞雷霆,搜索及明,發屋拔木。
道士告郡,命鍬鍤,發堂下丈餘,得古墳,銘曰「卓女墳」。
道士說,宵中,初有甲兵與霞戰,鬼敗而潰散。
須臾,有一女子,年二十許,叩頭謝,言是卓女郎。
霞讓之,答曰:「非某過也,宿命有素。
值爽及女命盡,且不修德,而強梁誣欺,自當爾。」
乘霞遂徙其墳,宅後不復凶矣。
(出《通幽錄》)
永泰年中。
牛爽被任命為廬州別駕,將要去上任。
他有個乳母騎驢磨破了大腿。
一年多了生了瘡也沒好。
一天早上,苦於腿瘡的搔癢,就抓撓幾下,瘡像個蟲子的形狀,忽然有幾隻蟬從瘡中飛出來,停在庭院中的樹上哀叫到夜晚。
家中讓巫師卜算這事。
有個女巫,很精通神鬼之道,巫師對著樹咄咄訓斥,人們問她,她回答說:「看見一個鬼,穿戴著黑色衣帽,站在樹枝上。
用手指著蟬傳過話來:『東堂下面,是我居住的地方,供奉我就能得到福,欺負我就會有禍降臨到三個女兒身上。
』女巫又說:「黑衣人是灶神。」
牛爽不信,用網捉住蟬殺死了它,趕走了巫師。
後來一年多沒有變故。
牛爽有三個女兒在閨房中,夏天月夜關門在家,牛爽忽然發覺前床 有一具很大的一屍一體,白衣覆蓋僵臥在床 。
牛爽非常害怕,偷偷告訴了他的妻子。
妻子見了也很害怕。
牛爽曾保存一把寶劍,偷偷拿出來刺殺鬼。
劃地一下被裡發出大聲驚叫,等點亮燈火鬼就消失了。
可是閨中長女的腰已經斷了,血流滿地,牛爽驚訝悲痛,舉足失措。
一家大小亂哭,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以後半年,夜裡昏暗,牛爽掌燈在屋子的西南角,剛剛就寢,心中一動有了警覺,看見以前的鬼又在床 上。
牛爽神迷不清,又揮劍刺殺。
閨閣中混亂喧嘩,次女又腰斷了。
全家驚惶失措,議論的人讓牛爽搬家。
鬼神不能跟它爭勝,牛爽始終不變。
第二年鬼又出現了,殺死了三女兒。
親友們強行他搬了家。
牛爽也染病死了,果然像蟬說的那樣。
後來有個華山道士褚乘霞善於驅除鬼,一向同牛爽友善,聽說了這事就來到了這個州郡,這個郡的人以為這個宅子不吉利。
要廢掉它。
褚乘霞到了這裡單獨進去,設壇守護。
那天晚上,聽到裡邊雷霆大作,搜索一交一 戰。
等到天亮,廢掉屋子,拔掉樹木。
道士告訴州郡,讓用鐵鍬挖開堂下一丈多深,找到一座古墳,墓銘寫道:「卓女墓。」
道士說,剛到半夜有甲兵和他戰鬥,鬼敗而潰散。
一會兒有個女子,年齡約二十左右,叩謝說她是卓女。
乘霞責怪她,她回答說:「不是我的過錯,命運如此,恰好該牛爽和女兒命到頭了,並且不修德行而蠻橫欺詐,自然該這樣。」
乘霞就遷走了她的墳,宅子後來就不再凶了。
李 鹹
太原王容與姨弟趙郡李鹹,居相衛間。
永泰中,有故之荊襄,假公行乘傳。
次一鄧一 州,夜宿郵之廳。
時夏月,二人各據一床 於東西間,僕隸息外捨。
二人相與言論,將夕各罷息,而王生竊不得寐。
三更後,雲月朦朧,而王臥視庭木。
蔭宇蕭蕭然,忽見廚屏間有一婦人窺覘,去而復還者再三。
須臾出半身,綠裙紅衫,素顏奪目。
時又竊見李生起坐,招手以挑之。
王生謂李昔日有契,又必謂婦人是驛吏之妻,王生乃佯寐以窺其變。
俄而李子起就婦人,相執於屏間,語切切然。
久之,遂攜手大門外。
王生潛行一陰一處,遙覘之。
二人俱坐,言笑殊狎。
須臾,見李獨歸,行甚急,婦人在外屏立以待。
李入廚取燭,開出書笥,顏色慘淒。
取紙筆作書,又取衣物等,皆緘題之。
王生竊見之,直謂封衣以遺婦人,輒不忍驚,伺其睡,乃擬掩執。
封衣畢,置床 上卻出。
顧王生且睡,遂出屏,與婦人語。
久之,把被俱入下廳偏院。
院中有堂,堂有床 帳,供樹森森然。
既入食頃,王生自度曰:「我往襲之,必同私狎。」
乃持所臥枕往,潛欲驚之。
比至入簾,正見李生臥於床 ,而婦人以披帛絞李之頸,咯咯然垂死。
婦人白面,長三尺餘,不見面目,下按悉力以勒之。
王生倉卒驚叫,因以枕投之,不中,婦人遂走。
王生乘勢奔逐,直入西北隅廚屋中。
據床 坐,頭及屋樑,久之方滅。
童隸聞呼聲悉起,見李生斃,七竅流血,猶心稍煖耳。
方為招魂將養,及明而蘇。
王生取所封書開視之,乃是寄書與家人,敘以辭訣,衣物為信念。
不陳所往。
但詞句鄭重,讀書惻愴。
及李生能言,問之,都不省記。
但言彷彿夢一麗人,相誘去耳,諸不記焉。
驛之故吏雲,舊傳廁有神,失天中,已曾殺一客使。
此事王容逢人則說,勸人夜不令獨寐。
(出《通幽錄》)
太原王容和表弟趙郡的李鹹,居住在相州衛州一帶。
永泰中,有事去荊襄,利用公差去乘坐驛車,次日到了一鄧一 州,晚上住在郵驛的大廳。
當時是夏夜,兩人各佔用一張床 在東西間,僕隸在外屋休息。
兩人互相說話,快到晚上各自休息。
王容睡不著覺,三更後,雲月朦朧,王容躺著看庭院中的樹,蔭宇蕭蕭,忽然看見廚屏間有一婦人偷看,去而往返三次。
過了一會兒,現出半身,綠裙紅衫,白臉奪目,又看見李鹹起身坐起來,抬手來挑逗她。
王容以為李鹹以前和她有約。
又以為婦人一定是驛站差吏的妻子,王容就假裝睡覺來靜觀其變。
一會兒李鹹起身走近婦人,手挽手在屏間,言語切切的樣子,過了很久,就攜手出了大門外。
王容偷偷地走到暗處,遠遠地偷看,兩人都坐看,說笑著互相調情。
一會兒,看見李鹹獨自回來,走得很快,婦人在外面站著等待。
李鹹到廚房取出蠟燭,打開書囊,面色淒慘,拿出紙筆寫字,又拿出衣物,都署上名字。
王容偷偷看到,只以為把衣服送給婦人,就不忍心驚動他,想等他睡,就偷偷抓住。
李鹹安排完衣服,放在床 上就出去了,看見王容已經睡了,就出屏和婦人說話。
過了很久,拿著被去了,來至偏院,院中有堂屋,堂屋有床 帳,樹木森森的樣子,已經進去一頓飯的功夫。
王容想到:「我去偷襲他們,他們一定睡在一起。」
就拿著枕頭去了,偷偷地走想去驚嚇他們,等到了簾內,正看見李鹹躺在床 上,婦人用衣帶絞了李鹹的脖子,李鹹的樣子快要死了。
婦人白臉,三尺多長,不見面目,下邊按住李鹹用盡力氣來勒他。
王容突然驚叫起來,就用枕頭打她。
沒打著,婦人就跑了。
王容趁勢追逐,婦人徑直進入西北角的廚房中,在床 上坐著,腦袋觸到了房梁,很久才消失。
僕童聽到叫聲都起來了,看見李鹹死了,七竅流血,只是心口還熱。
就為他招魂搶救,到天亮才甦醒過來。
王容拿來他寫的書信打開一看,竟是寄信給家人,敘述告別,衣物為想念之物,沒說去什麼地方,但詞句鄭重。
讀信讀來惻隱愴然。
等到李鹹能說話了,問他,他都不能記得,只說彷彿夢見一個麗人,引誘他離開,其他的事都不記得了。
驛站的老吏說:「以前傳說廁所有鬼神,先天年間,曾經殺死一個客使。」
此事王容逢人就說,告誡別人夜晚不能獨自睡覺。
李 晝
李晝為許州吏,莊在扶溝。
永泰二年春,因清明歸,欲至泊梁河。
先是路旁有塚,去路約二十步,其上無草,牧童所戲。
其夜,李晝忽見塚上有穴,大如盤,兼有火光。
晝異之,下馬躋塚焉。
見五女子,衣華服,依五方,坐而紉針。
俱低頭就燭,矻矻不歇。
晝叱之一聲,五燭皆滅,五女亦失所在。
晝恐,上馬而走。
未上大路,五炬火從塚出,逐晝。
晝走不能脫,以鞭揮拂,為火所爇。
近行十里。
方達伯梁河,有犬至,方滅。
明日,看馬尾被燒盡,及股脛亦燒損。
自後遂目此為五女塚,今存焉。
(出《博異志》)
李晝是許州官吏,莊子在扶溝。
永泰二年的春天,清明回家,將到伯梁河,路旁有座墳墓,離大道約二十步。
那上面沒草,是牧童遊戲的場所。
這天晚上,李晝忽然看見墳上有洞穴,大小象盤石,還有火光。
李晝詫異,下馬登上墳墓,看見五個女子身穿華麗的衣服,按五個方位坐著縫補,低著頭湊近燈光,孜孜不停。
李晝呵叱了一聲,五個燭光都滅了,五個女子也消失了。
李晝害怕,上馬而逃。
沒走上大道,五炬火光從墳裡出來追趕李晝。
李晝跑不掉,用馬鞭揮打,被火燒著了,走了十里,才到伯梁河。
有人來了,燈火才滅。
第二天看馬尾巴被燒沒了,大腿和小腿也燒傷了。
從此後就把這個墳看成五女墳,現在還保存在那裡。
元 載
大歷九年春,中書侍郎平章事元載,早入朝,有獻文章者,令左右收之。
此人若欲載讀,載云:「侯至中書,當為看。」
人言:「若不能讀,請自誦一首。」
誦畢不見,方知非人耳。
詩曰:「城東城西舊居處,城裡飛花亂如絮。
海燕啣泥欲下來,屋裡無人卻飛去。」
載後竟破家,妻子被殺雲。
(出《玄怪錄》)
大歷九年春天,中書侍郎平章事元載早起上朝,有個獻文章的人,元載讓隨從收下來。
這人想讓元載讀,元載說:「等回到中書省,再為你看。」
那人說:「若不能讀,讓我自誦一首。」
誦完就不見了,詩曰:「城東城西舊居處,城裡飛花亂如絮。
海燕啣泥欲下來,屋裡無人卻飛去。」
元載後來竟然家道敗落,妻子和孩子都被殺了!
蕭 審
蕭審者,工部尚書旻之子,永泰中,為長洲令,性貪暴,然有理跡,邑人懼憚焉。
審居長洲三年,前後取受無紀極。
四年五月,守門者見紫衣人三十餘騎,從外入門。
迎問所以,騎初不言,直至堂院。
廳內治書者皆見。
門者走入,白審曰:「適有紫衣將軍三十騎直入,不待通。」
審問:「其人安在?焉得不見?」
門者出至廳,須臾,見騎從內出,以白衫蒙審。
步行。
門者又白奇事,審顧不言。
諸吏送至門,不復見。
俄聞內哭,方委審卒。
後七日,其弟宇復墓,忽倒地作審靈語,責宇不了家事,數十百言。
又云:「安一胡一 者,將吾米二百石,絹八十匹,經紀求利。
今幸我死,此一胡一 辜恩,已走矣。
明日食時,為物色捉之。」
宇還至捨,記事白嫂,嫂爾日亦靈語云然。
宇具以白刺史常元甫,元甫令押衙候捉,果得安一胡一 。
米絹具在,初又云:「米是己錢,絹是枉法物,可施之。」
宇竟施絹。
(出《廣異記》)
蕭審是工部尚書蕭旻的兒子。
永泰年中為長洲令,性情貪婪暴戾,但有規律可循。
邑人非常懼怕他,蕭審在長洲三年,前前後後收取賄賂,無法無紀已到極點。
永泰四年五月,守門人看見身穿紫衣人三十多騎馬的人從外邊進入門內。
門人迎上去問幹什麼?騎馬的人開始不說話,逕直到堂院廳內,管書的人都看見了。
門人走進去告訴蕭審,說:「剛才有紫衣將軍三十個,直撲進來,來不及通報。」
蕭審問:「那些人在哪兒?怎麼不見?」
門人出來到廳堂,一會兒,看見騎馬的人從裡邊出來,用白衣服蒙住蕭審步行出來。
門人又說:「奇事。」
蕭審看著不能說話,幾位官吏送到門口,不再見到他們了。
過了一會兒,聽到裡面哭聲,才知道蕭審死了。
七天後,他弟弟蕭宇去掃墓,忽然倒地成了蕭審「顯靈」傳語,責怪蕭宇不管家事,說了幾百句話,又說:「安一胡一 這個人,將我的米二百石,絹八十匹,拿去經營掙錢,現在安一胡一 慶幸我死了,他辜負我的恩情也跑了,明天吃飯的時候,準備抓他。」
蕭宇回家,將他所記得的這些事情說給嫂子聽,嫂女也傳靈語這樣說。
蕭宇就詳細地告訴了刺史常元甫。
元甫命令衙役等候捉他,果然捉住了安一胡一 。
米、絹都在,蕭審又說:「米是自己的錢買的,絹是貪贓枉法之物,可以施捨給別人。」
蕭宇就全部施捨了絹。
分類:未分類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