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三百四十三 鬼二十八
陸喬 盧一江一 馮媼 竇玉 李和子 李僖伯
陸 喬
元和初,有進士陸喬者,好為歌詩,人頗稱之。
家於丹一陽一,所居有台詔,號為勝境。
喬家富而好客。
一夕,風月晴瑩,有扣門者。
出視之,見一丈夫,衣冠甚偉,儀狀秀逸。
喬延入,與生談議朗暢,出於意表。
喬重之,以為人無及者,因請其名氏,曰:「我沈約也。
聞君善詩,故來候耳。」
喬驚起曰:「某一賤士,不意君之見臨也,願得少留,以侍談笑。」
既而命酒。
約曰:「吾平生不飲酒,非阻君也。」
又謂喬曰:「吾友范僕射雲,子知之乎?」
喬對曰:「某常讀梁史,熟范公之名久矣。」
約曰:「吾將邀之。」
喬曰:「幸甚。」
約乃命侍者邀范僕射。
頃之,雲至,喬即拜延坐。
雲謂約曰:「休文安得而至是耶?」
約曰:「吾慕主人能詩,且好賓客,步月至此。」
遂相談謔。
久之,約乎左右曰:「往召青箱來。」
俄有一兒至,年可十餘歲,風貌明秀。
約指謂喬曰:「此吾愛子,少聰敏,好讀書。
吾甚憐之,因以青箱名焉。
欲使傳吾學也,不幸先吾逝。
今令謁君。」
即命其子拜喬。
又曰:「此子亦好為詩,近從吾與僕謝同過台城。」
因命為《感舊》,援筆立成,甚有可觀。
即諷之曰:「六代舊一江一 川,興亡幾百年。
繁華今寂寞,朝市昔渲闐。
夜月琉璃水,春風卵色天。
傷時與懷古,垂淚國門前。」
喬歎賞久之,因問約曰:「某常覽昭明所集之選,見其編錄詩句,皆不拘音律,謂之齊梁體。
自唐朝沈佺期、宋之問方好為律詩。
青箱之詩,乃效今體,何哉?」
約曰:「今日為之,而為今體,亦何訝乎?」
雲又謂約曰:「昔我與君及玄暉、彥升俱游於竟陵之門,日夕笑語盧博。
此時之歡,不可追矣。
及蕭公禪代,吾與君俱為佐命之臣,雖位甚崇,恩愈厚,而心常憂惕,無曩日之歡矣。
諸葛長民有言,『貧賤常思富貴。
富貴又踐危機。
』此言不虛哉!」約亦吁嗟久之。
又歎曰:「自梁及今,四百年矣。
一江一 山風月,不異當時,但人物潛換耳,能不悲乎?」
既而謂雲曰:「吾輩為蔡公郢州記室,常夢一人告我曰:『吾君後當至端揆,然終不及台司。
』及吾為僕射尚書令,論者頗以此見許,而終不得。
乃知人事無非命也。」
時夜已分,雲謂約曰:「可歸矣。」
因相與去,謂喬曰:「此地當有兵起,不過二歲。」
喬送至門,行未數步。
俱亡所見。
喬話於親友。
後歲余,李錡叛,又一年而喬卒。
(出《宣室志》)
元和初年,有個進士叫陸喬的,喜歡寫詩歌,人們都很稱讚他。
家在丹一陽一,所住的地方有平台和水池,號稱勝地。
喬家富有而且好客。
一天晚上,風清月白空淨。
有扣門的,出去看,見是一男子漢,衣冠很壯美。
儀態俊秀飄逸。
喬請他進屋,和他談論響亮暢快,出於意想之外。
喬很尊重他,認為一般人沒有趕得上他的。
於是問他的姓名。
說:「我是沈約,聽說你善於寫詩,所以來問候你。」
喬震驚地站起說:「我是一個地位卑微士人,沒想到你親自光臨,請你能少停留一會,以便陪你說笑。」
不久讓上酒,約說:「我平生不喝酒,不是拒絕你。」
又對喬說:「我的朋友僕射范雲,你知道他嗎?」
喬田答:「我經常讀梁史,熟悉范公的名字很久了。」
約說:「我要邀請他。」
喬說:「好極了。」
約就讓侍者邀請范僕射。
一會兒,雲到了,喬就拜見請坐。
雲對約說:「休文怎麼能來到這裡呢?」
約說:「我愛慕主人能寫詩,又好客,踏著月光來到這裡。」
於是談笑起來。
過了很久,約呼叫左右的人說:「去叫青箱來。」
一會兒有一小兒到,年齡能有十多歲,風采容貌精明秀氣。
約指著對喬說:「這是我的愛子,從小聰穎,喜歡讀書,我非常喜愛他,於是用青箱給他命名,想讓他接傳我的學問。
不幸的是死在我的前邊,現在讓他來見你。」
就讓他的兒子拜見喬。
又說:「這個孩子也喜歡寫詩,近來跟著我和僕射同到台城,於是讓他作感舊詩,拿筆立刻寫成,甚是可觀。」
就背誦道:「六代舊一江一 川,興亡幾百年。
繁華今寂寞,朝市昔渲闐。
夜月琉璃水,春風卵色天。
傷時與懷古,垂淚國門前。」
喬讚歎很久。
於是問約說:「我常看昭明所集錄的選篇,看他編錄的詩句,都不拘泥於音律,稱之為齊梁體。
從唐朝的沈佺期、宋之問才喜歡作律詩,青箱的詩,是倣傚今體,為什麼呢?」
約說:「今天寫的,成為今體,還有什麼奇怪的呢?」
雲又對約說:「從前我與你及玄暉、彥升一起在竟陵之門遊覽,天晚笑說盧博,這時的歡樂,不能追憶了。
到蕭公禪代,我與你一起做佐命之臣,雖然地位很高,恩澤越厚,可是心裡常常是憂慮恐懼,沒有從前的歡樂。
諸葛長民有句話:貧賤時常想到富貴,富貴又面臨著危機。
這話不假呀。」
約也感歎了好久。
又歎息道:「從梁到現在,四百年了,一江一 山風月,與當時沒有差別,只是人物默默地換了,能不悲傷嗎!」不久又對雲說:「我們給蔡公郢州記室,常夢見一個人告訴我說,我和你以後能當宰相,可是終究沒有達到台司。
到我做僕射尚出令,談論的人都很相信這個,可是終究不能得到,才知道人事無非是命。」
當時夜已很深,雲對約說:「應該回去了。」
於是一起離去,謂喬曰:「這地應有兵禍起,不過二年。」
喬送到門口,走了幾步,全都不見了。
喬告訴了親友,後來一年多,李錡叛亂,又過了一年喬死去。
盧一江一 馮媼
馮媼者,廬一江一 裡中嗇夫之婦,窮寡無子,為鄉民賤棄。
元和四年,淮楚大歉,媼逐食於舒。
途經牧犢墅,瞑值風雨,止於桑下。
忽見路隅一室,燈燭熒熒。
媼因詣求宿,見一女子,年二十餘,容服美麗,攜三歲兒,倚門悲泣。
前又見老叟與媼,據床 而坐,神氣慘戚,言語咕囁,有若徵索財物追膛之狀。
見馮媼至,叟媼默然捨去。
女久乃止泣,入戶備餼食,理床 榻,邀媼食息焉。
媼問其故,女復泣曰:「此兒父,我之夫也,明日別娶。」
媼曰:「向者二老人,何人也?於汝何求而發怒?」
女曰:「我舅姑也,今嗣子別娶,征我筐筥刀尺祭祀舊物,以授新人。
我不忍與,是有斯責。」
媼曰:「汝前夫何在?」
女曰:「我淮一陰一令梁倩女,適董氏七年,有二男一女,男皆隨父,女即此也。
今前邑中董一江一 ,即其人也。
一江一 官為酇丞,家累巨產。」
發言不勝嗚咽,媼不之異,又久困寒餓,得美食甘寢,不復言。
女泣至曉。
媼辭去,行二十里,至桐城縣。
縣東有甲第,張簾帷,具羔雁,人物紛然。
云:「今日有官家禮事。」
媼問其郎,即董一江一 也。
媼曰:「董有妻,何更娶也?」
邑人曰:「董妻及女亡矣。」
媼曰:「昨宵我遇雨,寄宿董妻梁氏捨,何得言亡?」
邑人詢其處,即董妻墓也。
詢其二老容貌,即董一江一 之先父母也。
董一江一 本舒州人,裡中之人,皆得詳之,有告董一江一 者。
董以妖妄罪之,令部者迫逐媼去。
媼言於邑人,邑人皆為感歎。
是夕,董竟就婚焉。
元和六年,夏五月,一江一 淮從事李公佐,使至京。
回次漢南,與渤海高鋮、天水趙攢、河南宇文鼎會於傳捨,宵話征異,各盡見聞。
鋮具道其事,公佐因為之傳。
(出《異聞錄》)
馮媼是盧一江一 裡中嗇夫的媳婦,貧窮守寡沒有兒子,被鄉民們鄙棄。
元和四年,淮楚一帶大歉收,媼討飯到舒,路經牧犢墅,晚上已趕下雨,媼在桑下歇息,忽然看見路邊有一個屋子,燈光微弱閃爍,媼於是前往求助住宿。
看見一位女子,年齡二十多歲,容貌服飾美麗,攜帶三歲小孩,靠著門悲傷哭泣。
上前又看見一老頭和老太婆,靠床 而坐,神情淒楚,竊竊私語,好像被索要財物追逼的樣子。
看見馮媼到來,老頭與老太婆默默地離去。
女子好久才停止哭泣,進門,準備飯食,整理床 鋪,邀請馮媼吃飯休息。
媼問她原因,女子又哭泣說:「這女兒的父親,是我的丈夫,明天要另外娶妻。」
媼說:「先前那二位老人,是什麼人?向你要什麼而發怒?」
女子說:「是我的公公和婆婆,現在他兒子要別娶妻,要我筐筥刀尺和祭祀用的舊物,把它送給新娘,我不忍心給她,這才有那種指責。」
媼說:「你的前夫在哪裡?」
女子說:「我是淮一陽一縣令梁的女兒,嫁給董民七年,生有二男一女。
男孩都跟他父親,女兒就是這個。
現在前邊邑中董一江一 ,就是那個人。
一江一 的官位是酇丞,家裡積蓄巨額財產。」
說話時不斷地哭泣,媼沒有懷疑她,又因長久疲勞寒冷飢餓,得到美食而甜美睡著,不再說話。
女子哭到天亮,媼告辭離去,走了二十里,到達桐城縣。
縣城東邊有一座豪門宅第,張掛著簾子和帳幕,備辦了羔羊大雁,人物雜亂,說,今天有官家婚禮大事。
媼打聽新郎是誰,正是董一江一 。
媼說:「董有妻子,為什麼再娶呢?」
邑人說:「董妻和女兒都死了。」
媼說:「昨天晚上我遇天下雨,寄住在董妻梁氏的屋裡,怎麼說她死了?」
邑人詢問那處所,是董妻的墓地。
詢問那二位老人的容貌,正是董一江一 的先父母。
董一江一 本是舒州人,裡中的人,都知悉此事。
有人告訴了董一江一 ,董以邪說不實之名怪罪她,讓部下趕緊把馮媼趕走。
媼告訴城邑里的人,城邑里人都為此感歎。
這天晚上,董竟然完婚。
元和六年,夏天五月,一江一 淮從事李公佐,奉命至京城,回來時住在漢南,與渤海高鋮、天水趙攢、河南宇文鼎在旅舍聚會,晚上談話徵求怪異的事,各自盡說見聞,鋮詳細地述說了這件事,公佐於是寫了這篇文章。
竇 玉
進士王勝、蓋夷,元和中,求薦於同州。
時賓館填溢,假郡功曹王翥第,以俟試。
既而他室皆有客,唯正堂,以小繩系門。
自牖而窺其內,獨床 上有褐衾,床 北有破籠,此外更無有。
問其鄰,曰:「處士竇三郎玉居也。」
二客以西廂為窄,思與同一居 ,甚嘉其無姬僕也。
及暮,竇處士者,一驢一僕,乘醉而來。
夷、勝前謁,且曰:「勝求解於郡,以賓館喧,故寓於此。
所得西廊,亦甚窄。
君子既無姬僕,又是方外之人,願略同此室,以俟郡試。」
玉固辭,接對之色甚傲。
夜深將寢,忽聞異香。
驚起尋之,則見堂中垂簾帷,喧然語笑。
於是夷、勝突入其堂中。
屏帷四合,奇香撲人,雕盤珍膳,不可名狀。
有一女,年可十八九,妖麗無比,與竇對食,侍婢十餘人,亦皆端妙。
銀爐煮茗方熟。
坐者起入西廂帷中,侍婢悉入,曰:「是何兒郎?突沖人家。」
竇面色如土,端坐不語。
夷、勝無以致辭,啜茗而出。
既下階,聞閉戶之一聲 ,曰:「風狂兒郎,因何共止?古人所以卜鄰者,豈虛言哉。」
竇辭以非己所居,難拒異容。
必慮輕侮,豈無他宅,因復歡笑。
及時,往覘之,盡復其故。
竇獨偃於褐衾中,拭目方起。
夷、勝詰之,不對。
夷、勝曰:「君晝為布衣,夜會公族,苟非妖幻,何以致麗人?不言其實,即當告郡。」
竇曰:「此固秘事,言亦無妨。
比者玉薄游太原,晚發冷泉,將宿於孝義縣,一陰一晦失道,夜投入莊。
問其主,其僕曰:『汾州崔司馬莊也。
』令人告焉。
出曰:『延入』。
崔司馬年可五十餘,衣緋,儀貌可愛。
問竇之先及伯叔昆弟,詰其中外。
自言其族,乃玉親,重其為表丈也。
玉自幼亦嘗聞此丈人,但不知其官。
慰問慇勤。
情禮優重。
因令報其妻曰:『竇秀才乃是右衛將軍七兄之子,是吾之重表侄,夫人亦是丈母,可見之。
從宦異方,親戚離阻,不因行李,豈得相逢。
請即見。
』有頃,一青衣曰:『屈三郎入。
』其中堂陳設之盛,若王侯之居。
盤饌珍華,味窮海陸。
既食,丈人曰:『君今此游,將何所求?』曰:『求舉資耳。
』曰:『家在何郡?」
曰:『海內無家。
』丈人曰:『君生涯如此身落然,蓬游無抵,徒勞往復。
丈人有侍女,年近長成,今便合奉事。
衣食之給,不求於人。
可乎?』玉起拜謝,夫人喜曰:『今夕甚佳,又有牢饌。
親戚中配屬,何必廣召賓客?吉禮既具,便取今夕。
』謝訖復坐,又進食。
食畢,憩玉於西廳。
具浴,浴訖。
授衣中。
引相者三人來,皆聰朗之士,一姓王,稱郡法曹;一姓裴,稱戶曹;一姓韋,稱郡都郵,相揖而坐。
俄而禮輿香車皆具,華燭前引,自西廳至中門,展親御之禮。
因又繞莊一周,自南門入及中堂,堂中帷帳已滿。
成禮訖,初三更,其妻告玉曰:『此非人間,乃神道也。
所言汾州,一陰一道汾州,非人間也。
相者數子,無非冥官。
妾與君宿緣,合為夫婦,故得相遇。
人神路殊,不可久住,君宜即去。
』玉曰:「人神既殊,安得配屬?以為夫婦,便合相從。
何為一夕而別也?』妻曰:『妾身奉君,因無遠近。
但君生人,不合久居於此。
君速命駕。
常令君篋中有絹百疋,用盡復滿。
所到,必求靜室獨居。
少以存想,隨念即至。
十年(明抄本「十年」作「千里」。
)之外,可以同行未間,晝別宵會爾。
』玉乃入辭。
崔曰:『明晦雖殊,人神無二。
小女得奉巾櫛,蓋是宿緣。
勿謂異類,遂猜薄之。
亦不可言於人。
公法訊問,言亦無妨。
言訖,得絹百疋而別。
自是每夜獨宿,思之則來。
供帳饌具,悉其攜也。
若此者五年矣。」
夷、勝開其篋,果有絹百疋,因各贈三十疋,求其秘之。
言訖遁去,不知所在焉。
(出《玄怪錄》)
進士王勝、蓋夷,元和年間,到同州求職舉薦。
當時賓館已住滿,借住郡功曹王翥宅第,等待應試。
不久其它的屋子都住滿了客人,只有正屋,用小繩索著門。
從窗向裡看,唯獨床 上有褐被,床 北邊有個破籠子,此外再沒有什麼。
問他的鄰人,說:「是處士竇三郎竇玉住在這裡。」
二位客人認為西廂房狹窄,想和他同住一屋,很高興他沒有姬妾一奴一僕。
到了晚上,竇處士一驢一僕人,乘著醉意而回來,夷勝上前拜見,並且說:「我到郡裡求取功名,因為賓館喧鬧,所以住到這裡,安排在西廊屋,太狹窄,你既然沒有姬妾一奴一僕,又是方外的人,想要與你同住一屋,等待郡試。」
竇玉堅決推辭,接待的神情非常傲慢。
夜深將要睡覺,忽然聞到特殊的香味,驚起尋找,就見堂中垂掛著簾子帷帳,說笑吵雜。
於是夷、勝突然闖入,那堂中,屏帷四合,奇香撲人,雕花的盤子盛著奇珍異膳,不能說明各種形狀。
有一個女子,年齡能有十八九,妖妍美麗無比,與竇相對吃飯,侍婢十多人,也都端莊美妙。
銀爐煮茶剛熟,坐著的人起來進入西廂帷帳中,侍婢也都進入。
說:「是什麼人,突然衝入人家?」
竇玉面色如土,端坐不語。
夷勝無話可說,喝口茶水便出去了。
已經下了台階,聽到關門的聲音,說:「風狂的兒郎,憑什麼住在一起,古人所以要選擇鄰居的原因,難道是假話嗎!我推辭不是自己所住,難以拒絕怪客,一定想到輕視欺負,難道就沒有其它的住宅?」
於是又說說笑笑。
到天明,去看,都恢復了那原來的樣子,竇玉一人仰臥在褐被中,擦試眼睛才起床 。
夷、勝問他,竇玉不回答。
夷、勝說:「你白天是百姓,夜間會見諸侯的同族。
如果不是妖幻之術,憑什麼召來美麗的女人,不說出那實情,就告到郡裡。」
竇說:「這本來是秘密的事,說也無妨。
從前我遊覽逼近太原,晚上從冷泉出發,要到孝義縣住宿。
天色晦暗迷失道路,夜間投奔村莊,問那莊主是誰,那僕人說:『是汾州崔司馬的莊子』。
讓人告訴莊主,出來說:『請進。
』崔司馬年齡能有五十多歲,穿著紅色衣服,儀表容貌可愛。
問竇的祖先和伯叔兄弟,問他的中外表親,自己說明他的親屬,是竇玉的親屬,是他的表丈。
竇玉從小也曾經聽說過這個丈人,只是不知道他做什麼官。
招待慇勤,感情禮遇很厚。
於是讓人報告了的妻子說:竇秀才是右衛將軍七哥的兒子,是我的表侄,夫人也是丈母,可相見。
做官在他方,親戚分離阻隔,不是因為出使在外,哪能相逢。
請立刻相見。
過了一會兒,一青衣說:『請三郎進去』。
那中堂擺設的豐盛,像王侯的人家,盤中盛著珍奇一精一華食品,山珍海味無所不有。
吃完飯,丈人說:『你現在到此遊玩,將需要什麼?』我說:『要求薦舉的資金呵』。
丈人說:『家住在什麼郡?』我說:『海內沒有家』。
丈人說:『你生涯如此,隻身飄零,到處亂游沒有目的,往返都是徒勞。
丈人有一侍女,年紀將近長成,今天便結合侍奉你,衣食的供給,不求別人,可以嗎?』竇玉站起拜謝,夫人高興道:『今天晚上很好,又有畜肉食品,親戚間匹配親屬,何必廣召賓客,吉禮已完全具備,就取今天晚上。
』拜謝完又坐下,又上食品,吃完,竇玉在西廳休息。
準備洗浴。
洗完,給他衣巾。
做引相的三人來到,都是聰明開朗的人,一位姓王,稱做是郡法曹;一位姓裴,稱做是戶曹;一位姓韋,稱做是郡郵督,互相施禮而坐。
片刻禮車香車都準備好了。
華麗燭燈在前引路,從西廳到中門,施展親自駕御的禮節,於是又繞莊一周,從南門進入到中堂。
堂中帷帳已佈滿,做完成婚禮。
三更初,他的妻子告訴竇玉說:『這不是人間,是神道。
所說的汾州,是一陰一間的汾州,不是人間。
做相的幾個人,無非都是冥府的官。
我與你有宿緣,結合成夫婦,所以能相遇。
人神路不一樣,不能久住,你應立刻離開。
』玉說:『人神既然不一樣,怎能匹配,已經成為夫婦,就應相隨從,為什麼一個晚上就離別呢?』妻子說:『我的身體侍奉你,本來沒有遠近。
只是你是活人,不宜在此久住,你速命起駕,總讓你箱中有絹百匹,用完又滿。
所到之處,一定找個安靜屋子獨自住下,稍稍想念,隨時念叨就到。
十年以後,可以與你同行不離開。
白天分別夜晚聚會。
』竇玉進去告辭。
崔說:『一陰一陽一雖然不一樣,人神卻沒有兩樣,小女能侍奉你,這是宿緣,不要認為不是同類,就猜疑輕視她,也不可以告訴別人,公法訊問,說也無妨。
』說完,得到絹百匹而先別,從此每夜獨自住宿,思她就來,供帳餐具,都是她帶來,像這樣已經五年了。」
夷、勝打開他的箱子,果然有絹百匹。
於是各贈給三十匹,要求他們保密。
說完逃離,不知道所在的地方。
李和子
元和初,上都東市惡少李和子,父名努眼。
和子性忍,常偷狗及貓食之,為坊市之患。
常臂鷂立於衢,見二人紫衣,呼曰,「爾非李努眼子名和子乎?」
和子即揖之。
又曰:「有故,可隙處言也。」
因行數步,止於人外,言「冥司追公,可即去。」
和子初不受,曰:「人也,何紿言?」
又曰:「我即鬼。」
因探懷中,出一牒,印文猶濕,見其姓名分明,為貓犬四百六十頭論訴事。
和子驚懼,雙棄鷂拜祈之:「我分死耳,必為我暫留,當具少酒。」
鬼固辭,不獲已。
初將入畢羅四,鬼掩鼻,不肯前。
乃延於旗亭杜氏,揖讓獨言,人以為枉也。
遂索酒九碗,自飲三碗,六碗虛設於西座,具求其為方便以免。
二鬼相顧,「我等受一醉之恩,須為作計。」
因起曰:「姑遲我數刻,當返。」
未移時至,曰:「君辦錢四十萬,為君假三年命也。」
和子許諾,以翌日及午為期,因酬酒直,酒且返其酒。
嘗之,味如水矣,冷復冰齒。
和子遽歸,如期備酬焚之,見二鬼契其錢而去。
及三日,和子卒。
鬼言三年,人間三日也。
(出《酉一陽一雜俎》)
元和初年,長安東市有一惡少叫李和子,父親名叫努眼,和子性情殘忍,經常偷狗和貓吃,成為街坊的禍患。
曾經臂帶一鷂站在路口,看見二個穿紫衣的人,叫道:「你不是李努眼的兒子名叫和子的嗎?」
和子就打揖。
又說:「有事情,到空閒處告訴你。」
於是走了幾步,在眾人外停下,說冥司追他,應立即去。
和子開始不接愛,說:「是人,為什麼說謊?」
又說:「我是鬼。」
於是向懷裡摸取,拿出一文牒,印家還是濕的。
看那上面姓名分明,是四百六十頭貓狗控訴的事。
和子驚慌恐懼,就放棄了鷂跪拜祈求,說:「我自應死了,一定讓我暫留一時,應當準備點酒喝。」
鬼堅決推辭,沒有擒獲而已。
起初要進畢羅四,鬼遮掩鼻子,不肯向前。
又請到旗亭杜氏店,作揖謙讓獨自說話。
人們認為他瘋了,於是要了九碗酒,自己喝了三碗,六碗在西座虛設,又求他們給予方便免死。
二鬼互相看看,「我們受一醉的恩惠,應給他整個辦法。」
於是站起說:「姑且等我幾刻,就回來。」
未移時到,說:「你備辦四十萬錢,為你借三年命。」
和子答應,以第二天到中午為期限。
於是付了酒錢,剩的酒又倒回去,嘗它,味道像水一樣,冷得冰牙。
和子於是回去。
按期備辦酬錢焚燒,看見二鬼拿著錢離去。
到了三天,和子死,鬼說的三年,是人間的三天。
李僖伯
隴西李僖伯,元和九年任一溫一 縣。
常為予說,元和初,調選時,上都興道裡假居。
早往崇仁裡訪同選人,忽於興道東門北下曲,馬前見一短女人,服孝衣,約三尺已來,言語聲音,若大婦人,咄咄似有所尤。
即云:「千忍萬忍,終須決一場。
我終不放伊!」彈指數下云:「大奇大奇。」
僖伯鼓動後出,心思異之,亦不敢問。
日旰,及廣衢,車馬已鬧,此婦女為行路所怪,不知其由。
如此兩日,稍稍人多,只在崇仁北街。
居無何,僖伯自省門東出,及景風門,見廣衢中,人鬧已萬萬,如東西隅之戲場。
大圍之。
其間天數小兒環坐,短女人往(「往」原作「准」,據明抄本改。
)前,布冪其首,言詞轉無次第,群小兒大共嗤笑。
有人欲近之,則來拿攫,小兒又退。
如是日中,看者轉眾。
短女人方坐,有一小兒突前,牽其冪首布,遂落。
見三尺小青竹,掛一觸髏髐然。
金吾以其事上聞。
(出《乾鐉子》)
隴西的李僖伯,元和九年在一溫一 縣任職。
曾經對我說,元和初年,前來等待選官時候,住在長安興道裡,早晨前往崇仁裡探訪一起待選的人,忽然在興道東門北邊的下曲,在馬前看見一個矮女人,穿著孝服,身高大約三尺左右,說話聲音,像個大婦人,失意的樣子好像有特殊的事情。
就說:「千忍耐萬忍耐,終究要決戰一場,我終究不放過他。」
彈了幾下手指說:「太奇怪太奇怪。」
僖伯鼓動後離開,心裡感到很奇怪,也不敢問。
天晚時,到了大街,車馬喧鬧,這個婦女讓行路人感到奇怪,不知是怎麼回事。
此如兩天,漸漸人多,只在崇仁北街。
過了不久,僖伯從省門東出來,到景風門,看見大街上,喧鬧的人已經很多很多,像東西角的戲場那麼大,圍著她,那裡邊有無數的小孩圍著她坐。
矮女人走上前,用布遮著她的頭,說話變得沒有次序。
群小孩一同嗤笑。
有人要靠近她,她就來抓取,小孩又後退。
像這樣到了中午,看的人來的更多,矮女人才坐下。
有一個小孩突然上前,拽她的遮頭布。
於是布落地,看見一個三尺長的小青竹,掛著一個骷髏。
執金吾官把這件事報告上司聞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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