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二百五十六 嘲誚四
盧邁 柳宗元 陸暢 平曾 僧靈徹 蘇芸 李寰 王璠 韋蟾 封抱一 崔涯 李宣古杜牧 陸巖夢 李遠 李德裕 薛昭緯 崔慎猷 鄭薰 唐五經 青龍寺客 羅隱
盧 邁
唐宰相盧邁不食鹽醋,同列問曰:「足下不食鹽醋,何堪?」
邁笑而答曰:「足下終日食鹽醋,又何堪矣?」
(出《國史補》)
唐朝時,有位宰相盧邁不吃鹽和醋,同僚們問他:「你不吃鹽醋,怎麼能忍受得了?」
盧邁笑而回答道:「你終日吃鹽醋,又怎能受得了呢?」
柳宗元
唐柳宗元與劉禹錫,同年及第,題名於慈恩塔,談元茂秉筆。
時不欲名字著(著原作者,據明抄本改)彰,曰:「押縫版子上者,率多不達,或即不久物故。」
柳起草,暗斟酌之,張復已下,馬征、一鄧一 文佐名,盡著版子矣。
題名皆以姓望,而辛南容,人莫知之。
元茂擱筆曰:「請辛先輩言其族望。」
辛君適在他處,柳曰:「東海人。」
元茂曰:「爭得知?」
柳曰:「東海之大,無所不容。」
俄而辛至,人問其望,曰:「渤海。」
眾大笑。
慈恩題名,起自張莒,本於寺中閒遊,而題其同年。
人因為故事。
(出《嘉話錄》)
唐朝時,柳宗元和劉禹錫同一年考中進士,題名於慈恩塔上,是由談元茂執筆書寫的。
當時都不打算把自己的名字寫在最顯著的地方,而寫在押縫的板子上,很不顯眼,遊人一般也看不見,或者用不多久板子也便損壞。
當時柳宗元草擬名單,他暗暗斟酌著,張復的名字下,應該是馬征、一鄧一 文佐等,這全是在顯著位置。
題名是以姓氏家族的名望為排列順序,到了辛南容,人們都不知道此人是誰,談元茂便擱筆問道:「請辛先生談談你家族的名望。」
辛南容此時恰在別處,柳宗元道:「他是東海人。」
談元茂問:「你怎麼知道?」
柳宗元道:「東海之大,無所不容。」
即刻辛南容到來,人們問他的族望,他說:「我是渤海人。」
眾人一大笑。
慈恩塔題名一事,起於張莒,那天,他們同科中試的人本來是一起到寺中閒遊的,後來他便在塔上題寫上中選人的名字,自此,人們便以此為先例延續下來。
陸 暢
唐陸暢,雲一陽一公出降都尉劉氏,朝士舉為儐相。
內人以陸吳音。
才思敏捷,凡所調戲,應對如流。
復以詩嘲之,陸亦酬和。
六宮大喜。
凡十餘篇。
嬪娥皆諷誦之。
例外,別賜宮錦十段,楞伽瓶唾盂,以賞之。
內人詩云:「十二層樓倚碧空,鳳鸞相對立梧桐。
雙成走報監門衛,莫使吳歈入漢宮。」
或為內學宋若蘭、若昭姊妹所作。
陸酬曰:「粉面仙郎選聖朝,偶逢秦女學吹一簫。
須教翡翠聞王母,不奈烏鳶噪鵲橋。」
(出《雲溪友議》)
唐朝人陸暢,雲一陽一公主嫁給都尉劉氏時,朝官們舉薦他為儀式的贊禮人。
宮女們因為覺得陸暢操吳音,才思敏捷,都願跟他開玩笑,他都應對如流。
再以詩嘲諷他,陸暢也以諷刺詩酬和,六宮大為歡喜。
他所寫的十幾首詩,嬪娥們都能背誦。
作為破例,宮中人分別賞與他宮錦十塊,楞伽瓶痰盂一個,以表示對他的讚揚。
宮娥中有人寫詩道:「十二層樓倚碧空,鳳鸞相對立梧桐。
雙成走報監門衛,莫使吳歈(吳地的歌曲)入漢宮。」
有人說這是宮中才女宋若蘭、宋若昭所作。
陸暢和詩道:「粉面仙郎(仙女)選聖朝,偶逢秦女學吹一簫(意為想結婚,出自秦穆公女弄玉喜好吹一簫之典故)。
須教翡翠(鳥名)聞王母,不奈烏鳶噪鵲橋。」
平 曾
唐平曾恃才傲物,多犯諱忌。
僕射薛平出鎮浙西,投謁,禮遇稍薄。
乃留詩以諷曰:「梯山航海幾崎嶇,來謁金陵薛大夫。
髭發豎時趨劍戟,衣冠儼處拜冰壺。
誠知兩軸非珠玉,深愧三縑卹旅途。
今日楚一江一 風正好,不須回首望句吳。」
薛聞之,遣吏追還,縻留數日。
又獻《縶白馬》詩曰:「白馬披鬃練一一團一 ,今朝被絆欲行難。
雪中放出空尋跡,月下牽來只見鞍。
向北長鳴天外遠,臨風斜鞚耳邊寒。
自知毛骨還應異,更請孫一陽一仔細看。」
薛睹詩曰:「若不留絆行軒,那得觀其毛骨。」
遂殊禮待之。
後游蜀,謁少師李固言。
時幕客皆名士,曾每與諸客評論,言笑彌日,侍於李側。
輕忽無所畏,遂獻《雪山賦》云:「雪山雖茲潔白之狀,疊嶂攢峰,夏日清寒,而無草木華茂,為人采掇。」
以李罕作文章,發於專經也。
李覽賦,命推出。
不逾旬,貢《魚候鮧魚賦》,言「此魚觸物而怒,翻身上波,為鴟鳶所獲,奈魴鱮何?」
李覽賦笑曰:「昔趙元淑之狂簡,袁彥伯之機捷,無以過焉。」
然愛其文彩。
投贄者無出於曾,雖有忤,不至深罪。
又作《潼關賦》,刺中朝,「此關倚太華,瞰黃河。
雖來往攸同,而歎有異也。」
(出《雲溪友議》)
唐朝人平曾,依仗自己有才能而目空一切,因而常常犯忌諱。
當時僕射(官名,相當於宰相)薛平被派出去鎮守浙西,平曾前往拜見,因禮遇稍稍薄了些,便留下一首詩諷刺道:「攀過大山渡過大海道路有多崎嶇啊,我是懷著真誠的心來到金陵拜見薛大夫的,當我來拜你的時候,你的怒發幾乎像劍戟,你的衣帽極整齊,儼如冰壺。
我知道自己帶來的兩軸字畫不值錢,也深愧還有一點東西,只因擔憂旅途的花費而未留下。
今日楚一江一 風順正好揚帆,那裡已沒有什麼可逗留也不必回頭去望了。」
薛平聽說此事之後,立刻派人去把他追回。
挽留數日,又贈一首《縶白馬》詩。
「白馬的披鬃像一一團一 潔白的素練,今天要絆留你,想要走是很難的。
這匹白馬如果是在雪天把它放出,你是別想找到的,如果是在月夜,也只能看到它的鞍子。
這馬一聲長鳴便會向北一瀉千里,跑起來會使你感到寒風刺耳的。
我自知待你應與眾不同,那就再請你仔細看看了。」
薛平看著詩對平曾道:「如果不是把你留下來,哪裡能一睹你的風骨啊。」
於是以厚禮相待他。
後來平曾又到蜀地遊歷,去拜見了少師李固言。
當時李固言門下的幕客都是名流,平曾常常與他縱談論辯,談笑終日,陪伴於李固言左右,隨隨便便毫無畏懼,因而寫了一篇《雪山賦》獻上,賦中寫道:「雪山雖生得潔白之狀,重巒疊嶂,夏天很清涼,可是沒有繁茂的花草供人採取。」
李固言很少寫文章。
起初是研究儒學的。
他看過這篇賦之後,命人將平曾趕出去。
沒過十天,又獻來一篇《魚候鮧魚賦》,說這魚觸動到東西而大怒,搖身游上海面,結果被鷂鷹捉獲,這你能把魴鱮怎麼樣呢?李固言看過後笑道:「過去象趙元淑那麼樣的狂傲,袁彥伯那麼樣的機敏,也沒有超過他啊。」
但是他很愛惜他的文彩,前來投靠拜謁的還沒有超過他的,雖然他多有冒犯,但並未很深地怪罪他,後來平曾又寫過一篇潼關賦,是來指責他的:「潼關上倚太華山,下可俯瞰黃河。
雖都是從這裡過往,可相待還是各有不同的。」
僧靈徹
唐一江一 西帥韋丹,與東林僧靈徹,忘形之契,篇什唱和,月四五焉。
序曰:「徹公近以匡廬七詠見寄,及吟詠之,皆麗絕於文圃也(即蓮花峰、石鏡、虎跑泉、聰明水、白鹿洞、鐵虹橋、康王廟,為七詠)。
此七詠(詠字原空缺。
據明抄本補)者,俾予益發歸歟之興。
且芳時勝侶上游,於三二道人,必當攀躋千仞之峰,觀九一江一 之水。
(水字原空缺,據明抄本補)是時也,飄然而去,不希京口之顧;默然而游,不假東門而送。
天地為一朝,萬物任陶鑄。
夫二林翼翼,松徑幽邃,則何必措足於丹霄,馳心於太古矣。
偶為《思歸絕句》詩一首,以寄上人,法友幸先達其深趣矣。」
詩云:「王事紛紛無暇日,浮生冉冉只如雲。
已為平子歸休計,五老巖前必共聞。」
徹酬曰:「年老身閒無外事,麻衣草座亦容身。
相逢盡道休官去,林下何曾見一人。」
(出《雲溪友議》)
唐朝的一江一 西帥韋丹,與東林的和尚靈徹有著極深厚的友情,經常以詩唱和,每月都有四五次。
韋丹在一篇詩評中寫道:「徹公近日把他們匡廬七詠寄於我,吟詠之後,深感其秀麗多彩,是文苑中從未見過的。
讀過這七詠,使我更加產生回歸之意。
當芳草爭春之時,與朋友一起上廬山,再邀上三兩個道人,一定會攀登上那高聳的峰顛,觀賞那煙波浩渺的九一江一 水。
這時候,再飄然而去,不願多看一眼京口,只是默默地游賞,也不想穿東門而讓人相送,天地為一統,萬物任逍遙。
兩側的樹枝掩映,松林間的小路深幽,這還何必再踏足於天上,心馳於太古呢?偶有所得,寫「思歸」絕句一首,寄於友人,法友將有幸提早知道它的深妙意趣。
詩寫道:「官一場中雜事紛紜,沒有一個閒暇的日子,像浮游的生物一樣隨著水流慢慢地飄動,又像是飄浮的雲彩。
已經打算好了要退休回去當平民的計劃,等我到了廬山的五老峰前你就會聽說的。」
僧靈徹酬答道:「年老無事自然天天閒著,舊衣草座也生活得很好。
每次相見都講要卸職休官的事,可是至今也沒在山野的樹林下見到你。」
蘇 芸
嶺表多假吏,而里巷目為使君,而貧窶徒行者甚眾。
元和中,進士蘇芸南地淹游,嘗有詩云:「郭裡多榕樹,街中足使君。」
嶺南之地有很多偽裝的假官,百姓們都把他們看做了真使官,因為那地方貧困的行人到處都有。
唐元和年間,進士蘇芸到嶺南去遊歷好長一段時間,他的詩中曾寫道:「城裡有很多的榕樹,街中有很多的使官。」
李 寰
唐李寰鎮晉州,表兄武恭性誕妄。
又稱好道,及蓄古物,遇寰生日。
無餉遺,乃箱擎一故皂襖與寰,云:「此是李令公收復京師時所服,願尚書功業,一似西平。」
寰謝之。
後聞知恭生日,箱擎一破弊帕頭餉恭曰:「知兄深慕高真,求得一洪崖先生初得仙時帕頭,願兄得道如洪崖。」
賓僚無不大笑。
(出《因話錄》)
唐朝時李寰鎮守晉州。
他的表兄武恭性情很怪誕,自稱喜好道教,願意收藏古物。
遇到李寰過生日,他沒禮物相送,便用箱子端著一件破舊的黑棉襖送給李寰,說:「這是李令公當年收復京城時穿過的,我送與你,是希望你的功業像當年平息戰亂一樣顯赫。」
李寰對他表示感謝。
後來李寰也聽說了武恭的生日,便用箱子端了一條破頭巾送給他,說:「知道兄長深深仰慕高真,因而求得一條洪崖先生當初成仙得道時用的頭巾,希望兄長能像洪崖一樣成仙得道。」
賓客們無不大笑。
王 璠
唐王璠,自河南尹拜右丞。
除書才到,少尹侯繼有宴,以書邀之。
王判書後云:「新命雖聞,舊銜尚在。
遽為招命。
堪入笑林。」
中京(《玉泉子》中京作「洛中」)以為語柄。
故事:少尹與大尹,游宴禮隔,雖除官,亦須候止敕也。
(出《因話錄》)
唐朝時王璠由河南尹遷授尚書省右丞,任命書剛到,少尹侯繼便要設宴請客,他寫了一封書信邀請王璠。
王璠看過信道:「新任命的事僅是剛剛聽說,原來的官銜還在麼,送信的只是打個招呼,真可以載入笑林了。」
京城的人都把此事當做話柄。
按當時慣例,小尹和大尹,在一般交往的宴席上,必須以禮相隔,即使拜了新官,也要等接到敕令才可同席。」
韋 蟾
韋蟾左丞至長樂驛,見李瑒給事題名,走筆書其側曰:「渭水秦山照眼明,希仁何事寡詩情。
只因學得虞姬婿,書字才能記姓名。」
(出《摭言》)
左丞韋蟾來到長樂驛,看到那裡有給事李瑒的題名,便提筆在旁邊題一首詩:「渭水秦山這樣明媚秀麗的河山展現在你的眼前,可你為什麼這樣缺少詩情畫意。
可見你是學得了只為沽名釣譽的楚霸王,所以寫字才只是寫自己的姓名。」
封抱一
唐封抱一任櫟一陽一尉,有客過之。
既短,又患眼及鼻塞。
抱一用《千字文》語作嘲之。
詩曰:「面作天地玄,鼻有雁門紫,既無左達承,何勞罔談彼。」
(出《啟顏錄》)
唐朝時,封抱一任櫟一陽一縣尉。
有個客人來拜訪他,那人個子很矮,又患有眼疾,鼻子也不通氣。
他使用《千字文》語諷刺那個人,其中有詩寫道:「臉面和天地一般難連接,鼻子象雁門一樣難通信息,既是沒有可接達承接的,還好說什麼呢?」
崔 涯
唐崔涯,吳楚狂士也,與張祜齊名。
每題詩於倡肆,無不誦之於衢路。
譽之則車馬繼來,毀之則杯盤失措。
嘗嘲一妓曰:「雖得蘇方木,猶貪玳瑁皮。
懷胎十個月,生下崑崙兒。」
又「布袍披襖火燒氈,紙補箜篌麻接弦。
更著一雙皮屐子,紇梯紇榻出門前。」
又嘲李端端:黃昏不語不知行,鼻似煙窗耳似鐺。
獨把象牙梳插鬢,崑崙山上月初生。」
端端得詩,憂心如病。
使院飲回。
遙見二子,躡屐而行,乃道傍再拜,兢惕曰:「端端只候三郎六郎,伏望哀之。」
乃重贈一絕句以飾之云:「覓得黃騮鞁繡鞍,善和坊裡取端端。
揚州近日渾成差,一朵能行白牡丹。」
於是豪富之士,復臻其門。
或戲之曰:「李家娘子,才出墨池,便登雪嶺,何為一日黑白不均?」
紅樓以為倡樂,無不畏其嘲謔也。
祜、涯久在維揚,天下晏清,篇詞縱逸,貴達欽憚,呼吸風生。
(出《雲溪友議》)
唐代的崔涯,是吳楚之地的狂人,與張祜齊名。
常常題詩於妓一院,每一首詩寫成之後,無不在大街上傳誦的。
受到人們稱讚時,便乘上車馬歡奔而去;遭到人們批評時,就會發火而弄得杯盤狼藉。
曾嘲弄一個妓女說:「雖然得到了蘇方木,還貪圖玳瑁皮。
懷胎十個月,生下個崑崙兒。」
又諷刺道:「穿著布袍披著小襖鋪著紅氈,用的是用紙補過用麻繩接弦的箜篌(樂器),腳登一雙皮拖鞋,咯登咯登地走出門來。」
又嘲弄李端端道:「晚上不喊叫不會走路,鼻子像個煙筒耳朵像兩個鈴鐺。
唯獨你把一隻象牙梳子插於鬢角,真好像崑崙山裡剛生出的月亮。」
李端端得到這首詩後,心中憂鬱得像得了病一樣。
有一次她到妓一院外邊飲酒回來,很遠看見有兩個男人過來,她便躡手躡腳地走起路來,並在道旁一拜再拜,小心謹慎地說道:「端端在這裡恭候二位了,希望能可憐同情她。
於是崔涯又贈與她一首絕句,對她誇飾一番:』如果你是一隻好馬想要找到好鞍,那就請到善和坊裡去找端端。
揚州城裡近來的渾家都很差勁,只有一朵可人,她簡直就是一朵白牡丹。」
於是那些富豪闊少又重新找上門來。
有人戲言道:「李家娘子,才出墨池,便又登上雪嶺,為什麼一天之內如此黑白不均啊?」
紅樓都是經營娼樂的,沒有一家不怕崔涯題詩嘲謔的。
張祜、崔涯久住揚州,當時天下太平,詩篇寫得恣縱放蕩,那些顯達富豪都很欽服懼怕他們,他們要喘口氣都覺得像是要颳大風。
李宣古
唐澧州宴,酒糾崔雲娘形貌瘦瘠,每戲調,舉罰眾賓,兼恃歌聲,自以為郢人之妙。
李宣古當筵一詠,遂至箝口。
詩曰:「何事最堪悲,雲娘只首奇。
瘦拳拋令急,長嘴出歌遲。
只見肩侵鬢,唯憂骨透皮。
不須當戶立,頭上有鍾馗。」
(出《雲溪友議》)
唐代時,澧州這個地方的人常有聚宴。
有一個酒家的女招待崔雲娘本來長得瘦骨露相,可每次戲鬧,總要罰大家都得喝酒,加上她會唱歌,自以為是澧州這地方最美妙的人了。
有一回李宣古在宴席上詠詩一首,竟使她當場張口結舌。
詩詠道:「什麼事最可悲?雲娘的腦袋就夠奇的了。
一精一瘦的拳頭猜酒令的時候出拳倒挺快,長長的大嘴一唱曲卻很遲緩。
只見她腦袋下陷,兩肩都快挨著耳鬢了,更擔心她的骨頭會透過肉皮。
用不著她站在屋子中間,她那鍾馗一樣的尊容就足以把人嚇跑了。」
杜 牧
唐杜牧罷宣州幕,經陝,有酒糾,肥碩而詞讋,牧贈詩云:「盤古當時有遠孫,尚令今日逞家門。
一車白土將泥項,十幅紅旗補破褌。
尾官寺裡逢行跡,華岳山前見掌痕。
不須啼哭愁難嫁,待與將書問岳(明抄本問岳作報樂。
雲溪友議同。
)神。」
(出《雲溪友議》)
唐朝的杜牧辭去宣州幕職,路經陝西時,在酒店裡看見一個女招待胖而又害怕講話,他便贈詩道:「當年的盤古有後人,讓她在今天還要顯示其家門。
她把一車白土都塗抹在脖子上,把十幅紅色旗布補在破褲子上。
尾官寺裡能遇到她的行跡,華岳山前可以見到她的雙掌。
不必哭哭啼啼地發愁嫁不出去,只要你寫封信問問山神就行了。」
陸巖夢
唐陸巖夢,桂州筵上贈一胡一 子女詩云:「自道風一流 不可攀,那堪蹙額更頹顏。
眼睛深卻湘一江一 水,鼻孔高於華岳山。
舞態固難居掌上,歌聲應不繞樑間,孟一陽一死後欲千載,猶有佳人覓往還。」
(出《雲溪友議》)
唐代人陸巖夢,在桂州的一次宴席上曾贈送一個一胡一 人的女兒一首詩,那詩寫道:「自歎談不上什麼風一流 ,又哪裡忍受得了她皺額時顯露出更加衰敗的容顏?眼睛如湘一江一 一樣深陷下去,鼻子比華岳山還要高。
舞態的笨重固然很難登於手掌,而那沙啞的歌聲就更不能在屋子裡環繞了。
孟一陽一死去快有上千年了,至今還有人在追尋著,夢想重現她的藝術風采。」
李 遠
唐進士曹唐《遊仙詩》,才情縹緲,岳一陽一守李遠每吟其詩而思其人。
一日,曹往謁之,李倒屣而迎。
曹儀質充偉,李戲之曰:「昔者未見標儀,將謂可乘鸞鶴。
此際拜見,安知壯水牛亦恐不勝其載!」時人聞而笑之。
世謂渾詩遠賦,不如不作。
非言其無才藻,鄙其無教化也。
(出《北夢瑣言》)
唐朝的進士曹唐《遊仙詩》寫得意味深遠。
岳一陽一太守李遠每每吟他的詩時,便思念起他這個人。
有一天,曹唐去拜見他,李遠竟倒穿著鞋去迎接他。
曹唐的體貌很魁偉,李遠便戲弄他道:「以前未見到你,不知你有如此標緻的儀態,還以為你可以乘鳳凰或黃鶴而來,此時相見,怎知用一頭壯水牛恐怕也難以馱動。」
當時人們聽說這件事後都笑了。
世人都說許渾的詩李遠賦不如不寫了,倒不是說他沒有才華,而是鄙視他沒有修養。
李德裕
唐衛公李德裕,武宗朝為相,勢傾朝野。
及罪譴,為人作詩曰:「蒿棘(棘原作賴,據明抄本改)深春衛國門,九年於此盜乾坤。
兩行密疏傾天下,一夜 一陰一謀達至尊。
目視具僚亡七箸,氣吞同列削寒一溫一 。
當時誰是承恩者,背有餘波達鬼村。」
又云:「勢欲凌雲威觸天,朝輕諸夏力排山。
三年驥尾有人附,一日龍髯無路攀。
畫閣不開梁燕去,朱門罷掃乳鴉還。
千巖萬壑應惆帳,流水斜傾出武關。」
(出《盧氏雜說》)
唐代的衛公李德裕,武宗朝曾做過宰相。
那時他的權勢貫通整個朝野,後獲罪被貶,給人寫詩道:「如今的衛國公門前已長滿了蒿草荊棘了,我在此地居住的九年竟被人指責為竊國大盜。
那人僅僅上疏兩行密奏便使天下傾斜,一夜 間一陰一謀得逞便爬上了最高的地位。
眼看當年的同僚們一個個都失去了權柄,而那人卻氣吞當朝而掌握著天下的冷與暖。
誰是當時得到恩惠的人?他在暗中餘威至今還能達到一陰一間。」
又寫道:「他們氣勢直上雲霄,威風都要觸到天了,他輕視朝廷,更不把華夏放在眼裡,以為自己有排山倒海的威力。
去依附馬尾的大有人在,而真正想輔佐皇上的卻無路可往。
閣樓的大門不打開,燕子只好飛走;門前不清掃只有乳鴉還會回來。
這千座大山萬道深溝橫在前面也只有惆帳了,這濁水都是因武關的傾斜而流出來的。」
薛昭緯
唐薛保遜,大中朝,尤肆輕佻,因之侵侮諸叔,故自起居舍人貶澧州司馬。
子昭緯,頗有父風,嘗任祠部員外。
時李系任禮部員外,王蕘任主客員外。
正旦立仗班退,昭緯朗吟曰:「左金烏而右玉兔,天子旌旗。」
蕘遽請其下句,應聲答曰:「上李系而下王蕘,小人行綴。」
聞者靡不大哂。
天復中,自台丞累貶登州司馬。
中書舍人顏蕘當制,略曰:「凌轢諸父,代嗣其凶。」
(出《摭言》)
唐代的薛保遜,宣宗時期,因他性情輕佻而欺辱朝中各位長輩,所以從起居舍人貶為澧州司馬。
他兒子薛昭緯,也頗具父親作風,曾任祠部司員外,當時李系任禮部的禮部司員外。
王蕘任主客司員外。
正月初一朝拜班退後,薛昭緯大聲吟道:「左邊站的是日旗而右邊站的是月旗,天子旌旗。」
王蕘請他說出下句,他隨即說道:「上面是李系而下面是王蕘,小人已經成串了。」
聽到的人無不大笑。
到昭宗天復年間時,他已從台丞屢屢貶為登州司馬。
中書舍人顏蕘為皇上起草的命令,其中主要講到:「凌辱朝中各位父輩,一代比一代厲害。」
崔慎猷
唐自大中洎鹹通,白敏中入相,次畢諴、曹確、羅劭,權使相,繼升巖廊,宰相崔慎猷曰:「可以歸矣,近日中書,儘是蕃人。」
蓋以畢、白、曹、羅為蕃姓也。
始蔣伸登庸,西川李景讓覽報狀,歎曰:「不能事斯人也。」
遽托疾離鎮,有詩云:「成都十萬戶,拋若一鴻毛。」
亦同慎猷之誚也。
大夫趙崇卒,侍郎吳雄歎曰:「本以畢白待之,何乃乖於所望!」惜(惜字原缺,據許本補)其不大拜,而亦譏當時也。
(出《北夢瑣言》)
唐朝從大中年到鹹通年,先是白敏中被授以宰相,接著畢諴、曹確、羅劭也被授以使相(宰相頭銜,但本人出使外地),他們相繼遷升而可進入巖廊。
宰相崔慎猷說道:「可以歸為一類了,近來擔任中書令的人,都是蕃邦的人,因為這畢、白、曹、羅都是蕃人的姓氏。」
當初蔣伸派往西川任職的時候,李景讓看過通報的狀文後感歎道:「我不能給這個人做事。」
於是立即托病離開幕府。
當時有詩寫道:「成都十萬戶(言西川節度使權勢極大),走了一個李景讓只不過是扔掉一根鴻毛而已。」
這件事與崔慎猷所諷刺的是一個意思。
大夫趙崇死了,侍郎吳雄歎道:「本來應當像對待畢、白那樣對待他的,何況與他的聲望相違背。」
不要怪他不行大禮,他也是在譏諷官一場的現實。
鄭 薰
唐顏摽,鹹通中,鄭薰下狀元及第。
先是徐寇作亂,薰志在激勸勳烈,謂摽魯公之後,故擢之首科。
既而問及廟院。
摽曰:「摽寒素,京國無廟院。」
薰始大悟,塞默久之。
時有無名子嘲曰:「主司頭腦大冬烘,錯認顏摽作魯公。」
(出《摭言》)
唐朝的顏摽,鹹通年間,是由鄭薰告訴他考中狀元的。
在這之前,遇上徐州的藩鎮作亂的事,鄭薰勉勵人們去建功立業,鄭薰把他當作了魯國公的後代,所以把顏摽選拔為首科。
過了不久,鄭薰又問到顏摽的家廟在何處。
顏摽道:「我家中貧寒,京城裡沒有廟院。」
鄭薰此時才醒悟,自己認錯了人。
當時有無名氏寫詩道:「主考官的腦袋純屬一個大冬烘,錯把顏摽認作魯公。」
唐五經
唐鹹通中,荊州書生號「唐五經」,學識一精一博,實曰鴻儒,旨趣甚高,人所師仰。
聚徒五百,以束修自給。
優遊卒歲,有西河、濟南之風,幕僚多與之遊。
常謂人曰:「不肖子弟有三變,第一變為蝗蟲,謂鬻莊而食也。
第二變為蠹魚,謂鬻書而食也。
第三變為大蟲,謂賣一奴一婢而食也。」
三食之輩,何代無之?(出《北夢瑣言》)
唐代鹹通年,荊州有一位號「唐五經」的書生,學識淵博一精一深,實際可以叫做學者。
旨趣高雅,為人們所敬仰,在他門下集聚了五百學生。
他一向嚴於律己並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一年之中總是悠閒自得,大有西河濟南人的風範。
幕僚們都高興與他一起去遊歷。
他常對人講:「不肖子弟有三種變化:第一種變為蝗蟲,可稱之為賣了莊稼而吃喝掉;第二種變作蛀蟲,是說把書籍賣了而吃喝掉;第三種變成大蟲(老虎),把婢一奴一賣了而吃喝掉。
這三種吃喝的人,哪一個朝代沒有?
青龍寺客
唐乾符末,有客寓止廣陵開元寺。
因文會話云:頃在京寄青龍寺日,有客嘗訪知事僧,屬其忽遽,不暇留連。
翌日至,又遇要地朝客。
後時復來,亦阻他事,頗有怒色,題其門而去曰:「龕龍去東海,時日隱西斜。
敬文今不在,碎石入流沙。」
僧皆不能詳。
(詳字原缺,據明抄本補)有沙彌頗解,眾問其由,曰:「龕龍去,有合字存焉;時日隱,有寺字焉;敬文不在,有苟字焉;碎石入沙,有卒字焉。
此不遜之言,辱我曹矣。」
僧大悟追訪,沓無跡矣。
客究沙彌,乃懿皇朝雲皓供奉也。
(出《桂苑叢譚》)
唐朝乾符年末,有一位客人暫住於廣陵的開元寺。
因舉行文會講故事說了這樣一件事:有位客人剛剛到了京城的青龍寺,要拜訪寺中的住持,可是正遇上別人正在訪他,那客人曾囑那位住持和尚要抓緊些,因為他沒有更多的時間在這裡逗留。
第二天那客人又去拜訪,可是又遇上重要地方的客人來見住持。
後來那客人又來過,也都由於住持因有其他事情而不能晤談,那官人很不高興,於是將留言題於住持的門上而去。
那留言寫道:「龕龍去東海,時日隱西歸,敬文今不在,碎石入流沙。」
和尚們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有一個小和尚卻非常瞭解其中的奧妙。
大家問他是什麼意思,他說:「龕龍去了,還有合字存;時(繁體字作時)日隱,還留下了寺字;敬文不在,還有苟字;碎石入沙,還有個卒字。
合在一起是『合寺苟卒』,這是很不好聽的話,是在侮辱我們。」
住持和尚明白後去追尋那個客人,那人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寄住開元寺的客人曾追問一個小和尚,這才知道他原來是宮廷中的雲皓供奉。
羅 隱
唐裴筠婚簫遘女,問名未兒,便擢進士第。
羅隱以一絕刺之,略曰:「細看月輪還有意,信知青桂近姮娥。」
(出《摭言》)
唐朝時,裴筠與簫遘的女兒訂婚,在問過女方名字和生辰八字不久,便中了進士。
羅隱寫了一首絕句譏刺他,其中寫道:「仔細看看那圓月(暗指婚姻)還是有情意的,更叫人相信青桂是靠近嫦娥的(暗指靠裙帶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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