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卷第四百九十二 雜傳記九:涇州之東二十里,有故薛舉城,城之隅有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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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卷第四百九十二 雜傳記九

太平廣記

卷第四百九十二 雜傳記九

靈應傳

涇州之東二十里,有故薛舉城,城之隅有善女湫,廣袤數里,蒹葭叢翠,古木蕭疏,其水湛然而碧,莫有測其淺深者,水族靈怪,往往見焉,鄉人立祠於旁,曰「九娘子神」,歲之水旱祓禳,皆得祈請焉,又州之西二百餘里,朝那鎮之北,有湫神因地而名,曰「朝那神」。

其肸蠁靈應,則居善女之右矣,乾符五年,節度使周寶在鎮日,自仲夏之初。

數數有雲氣,狀如奇峰者,如美一女 者,如鼠如虎者,由二湫而興,至於激迅風,震雷電,發屋拔樹,數刻而止。

傷人害稼,其數甚多。

寶責躬勵己,謂為政之未敷,致一陰一靈之所譴也。

至六月五日,府中視事之暇,昏然思寐,因解巾就枕。

寢猶未熟,見一武士冠鍪被鎧,持鉞而立於階下,曰:「有女客在門,欲申參謁,故先聽命。」

寶曰:「爾為誰乎?」

曰:「某即君之閽者,效役有年矣。」

寶將詰其由,已見二青衣歷階而升,長跪於前曰:「九娘子自郊墅特來告謁,故先使下執事致命於明公。」

寶曰:「九娘子非吾通家親戚,安敢造次相面乎?」

言猶未終,而見祥雲細雨,異香襲人。

俄有一婦人,年可十七八,衣裙素淡,容質窈窕,憑空而下,立庭廡之間。

容儀綽約,有絕世之貌。

侍者十餘輩,皆服飾鮮潔,有如妃主之儀。

顧步徊翔,漸及臥所。

寶將少避之,以候期意。

侍者趨進而言曰:「貴主以君之高義,可申誠信之托,故將冤抑之懷,訴諸明公。

明公忍不救其急難乎?」

寶遂命升階相見,賓主之禮,頗甚肅恭。

登榻而坐,祥煙四合,紫氣充庭,斂態低鬟,若有憂戚之貌。

寶命酌醴設饌,厚禮以待之。

俄而斂袂離席,逡巡而言曰:「妾以寓止郊園,綿歷多祀,醉酒飽德,蒙惠誠深。

雖以孤枕寒床 ,甘心沒齒,煢嫠有托,負荷逾多。

但以顯晦殊途,行止乖互。

今乃迫於情禮,豈暇緘藏?倘鑒幽情,當敢披露。」

寶曰:「願聞其說。

所冀識其宗系,苟可展分,安敢以幽顯為辭?君子殺身以成仁,徇其毅烈;蹈赴湯火,旁雪不平,乃寶之志也。」

對曰:「妾家世會稽之鄮縣,卜築於東海之潭,桑榆墳隴,百有餘代。

其後遭世不造,瞰室貽災,五百人皆遭庾氏焚炙之禍。

纂紹幾絕,不忍戴天,潛遁幽巖,沈冤莫雪。

至梁天監中,武帝好奇,召人通龍宮,入枯桑島,以燒燕奇味,結好於洞庭君寶藏主第七女,以求異寶。

尋聞家仇庾毗羅,自鄮縣白水郎,棄官解印,欲承命請行,一陰一懷不道。

因使得入龍宮,假以求貨,覆吾宗嗣,賴傑公敏鑒,知渠挾私請行,欲肆無辜之害,慮其反貽伊戚,辱君之命。

言於武帝,武帝遂止,乃令合浦郡落黎縣歐越羅子春代行。

妾之先宗,羞共戴天,慮其後患,乃率其族,韜光滅跡,易姓變名,避仇於新平真寧縣安村。

披榛鑿穴,築室於茲,先人弊廬,殆成一胡一 越。

今三世卜居,先為靈應君,尋受封應聖侯;後以一陰一靈普濟,功德及民,又封普濟王,威德臨人,為世所重。

妾即王之第九女也,笄年配於象郡石龍之少子。

良人以世襲猛烈,血氣方剛,憲法不拘,嚴父不禁,殘虐視事,禮教蔑聞。

未及期年,果貽天譴,覆宗絕嗣,削跡除名。

唯妾一身,僅以獲免,父母抑遣再行,妾終違命。

王侯致聘,接軫一交一 轅,誠願既堅,遂欲自劓。

父母怒其剛烈,遂遣屏居於茲土之別邑,音問不通,於今三紀。

雖慈顏未復,一溫一 清久違,離群索居,甚為得志。

近年為朝那小龍,以季弟未婚,潛行禮聘,甘言厚幣,峻阻復來。

滅性毀形,殆將不可。

朝那遂通好於家君,欲成其事,遂使其季弟權徙居於王畿之西,將質於我王,以成姻好。

家君知妾之不可奪,乃令朝那縱兵相逼。

妾亦率其家僮五十餘人,付以兵仗,逆戰郊原,眾寡不敵,三戰三北,師徒倦弊,掎角無怙。

將欲收拾餘燼,背城借一,而慮晉一陽一水急,台城火炎。

一旦攻下,為頑童所辱,縱沒於泉下,無面石氏之子。

故《詩》云:『泛彼柏舟,在彼中河。

髡彼兩髦,實維我儀。

之死矢靡他。

母也天只!不諒人只!』此衛世子孀婦自誓之詞。

又云:『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誰謂女無家,何以速我訟?雖速我訟,亦不女從。

』此邵伯聽訟,衰亂之俗微。

(「微」原作「興」,據陳校本改。

)貞信之教興,(「興」原作「微」,據陳校本改。

)強暴之男,不能侵凌貞女也。

今則公之教,可以精通顯晦,(「晦」字原缺,據明抄本補。

)貽范古今。

貞信之教,故不為姬奭之下者。

幸以君之餘力,少假兵鋒,挫彼凶狂,存其鰥寡。

成賤妾終天之誓,彰明公赴難之心。

輒具志誠,幸無見阻。」

寶心雖許之,訝其辨博,欲拒以他事,以觀其詞,乃曰:「邊徼事繁,煙塵在望,朝廷以西郵陷虜,蕪沒者三十餘州。

將議舉戈,復其土壤,曉夕恭命,不敢自安。

匪夕伊朝,前茅即舉。

空多憤悱,未暇承命。」

對曰:「昔者楚昭王以方城為城,漢水為池,盡有荊蠻之地。

籍父兄之資,強國外連,三良內助。

而吳兵一舉,鳥迸雲奔,不暇嬰城,迫於走兔,寶玉遷徙,宗社凌夷,萬乘之靈,不能庇先王之朽骨。

至申胥乞師於嬴氏,血淚污於秦庭,七日長號,晝夜靡息。

秦伯憫其禍敗,竟為出師,復楚退吳,僅存亡國。

況芊氏為春秋之強國,申胥乃衰楚之大夫,而以矢盡兵窮,委身折節,肝腦塗地,感動於強秦。

矧妾一女子,父母斥其孤貞,狂童凌其寡弱,綴旒之急,安得不少動仁人之心乎?「寶曰:「九娘子靈宗異派,呼吸風雲,蠢爾黎元,固在掌握。

又焉得示弱於世俗之人,而自困如是者哉?」

對曰:「妾家族望,海內咸知。

只如彭蠡洞庭,皆外祖也;陵水羅水,皆中表也。

內外昆季,百有餘人,散居吳越之間,各分地土。

鹹京八水,半是宗親。

若以遣一介之使,飛咫尺之書,告彭蠡洞庭,召陵水羅水,率維揚之輕銳,征八水之鷹揚。

然後檄馮夷,說巨靈,鼓子胥之波濤,混一陽一侯之鬼怪,鞭驅列缺,指揮豐隆,扇疾風,翻暴浪,百道俱進,六師鼓行,一戰而成功。

則朝那一鱗,立為齏粉;涇城千里,坐變污瀦。

言下可觀,安敢謬矣。

頃者涇一陽一君與洞庭外祖,世為姻戚。

後以琴瑟不調,棄擲少一婦 ,遭錢塘之一怒,傷生害稼,懷山襄陵,涇水窮鱗。

尋斃外祖之牙齒,今涇上車輪馬跡猶在,史傳具存,固非謬也。

妾又以夫族得罪於天,未蒙上帝昭雪,所以銷聲避影,而自困如是。

君若不悉誠款,終以多事為詞,則向者之言,不敢避上帝之責也。」

寶遂許諾,卒爵撤饌,再拜而去。

寶及晡方寤,耳聞目覽,恍然如在。

翼日,遂遣兵士一千五百人,戍於湫廟之側。

是月七日,雞初鳴,寶將晨興,疏牖尚暗。

忽於帳前有一人,經行於帷幌之間,有若侍巾櫛者。

呼之命燭,竟無酬對,遂厲而叱之。

乃言曰:「幽明有隔,幸不以燈燭見迫也。」

寶潛知異,乃屏氣息音,徐謂之曰:「得非九娘子乎?」

對曰:「某即九娘子之執事者也。

昨日蒙君假以師徒,救其危患,但以幽顯事別,不能驅策。

苟能存其始約,幸再思之。」

俄而紗窗漸白,注目視之,悄無所見。

寶良久思之,方達其義。

遂呼吏,命按兵籍,選亡沒者名,得馬軍五百人,步卒一千五百人。

數內選押衙孟遠,充行營都虞候。

牒送善女湫神。

是月十一日,抽回戍廟之卒。

見於廳事之前,轉旋之際,有一甲士仆地,口動目瞬,問無所應,亦不似暴卒者。

遂置於廊廡之間,天明方悟。

遂使人詰之,對曰:「某初見一人,衣青袍,自東而來,相見甚有禮。

謂某曰:『貴主蒙相公莫大之恩,拯其焚溺,然亦未盡誠款。

假爾明敏,再通幽情,幸無辭免也。

』某急以他詞拒之,遂以袂相牽,懵然顛仆。

但覺與青衣者繼踵偕行,俄至其廟,促呼連步,至於帷薄之前。

見貴主謂某云:『昨蒙相公憫念孤危,俾爾戍於弊邑。

往返途路,得無勞止。

余近蒙相公再借兵師,深愜誠願。

觀其士馬一精一強,衣甲銛利,然都虞候孟遠,才輕位下,甚無機略。

今月九日,有遊軍三千餘,來掠我近郊。

遂令孟遠領新到將士,邀擊於平原之上,設伏不密,反為彼軍所敗。

甚思一權謀之將,俾爾速歸,達我情素。

』言訖,拜辭而出,昏然似醉,余無所知矣。」

寶驗其說,與夢相符。

意欲質前事,遂差制勝關使鄭承符以代孟遠。

是月三日晚,衙於後球場,瀝酒焚香,牒請九娘子神收管。

至十六日,制勝關申云:「今月十三日夜,三更已來,關使暴卒。」

寶驚歎息,使人馳視之,至則果卒,唯心背不冷。

暑月停一屍一,亦不敗壞。

其家甚異之。

忽一夜 ,一陰一風慘冽,吹砂走石,發屋拔樹,禾苗盡偃,及曉而止。

雲霧四布,連夕不解。

至暮,有迅雷一聲,劃如天裂。

承符忽呻吟數息,其家剖棺視之,良久復甦。

是夕,親鄰鹹聚,悲喜相仍。

信宿如故,家人詰其由,乃曰:「余初見一人,衣紫綬,乘驪駒,從者十餘人,至門下馬,命吾相見。

揖讓周旋,手捧一牒授吾云:「貴主得吹塵之夢,知君負命世之才,欲遵南一陽一故事,思殄邦仇。

使下臣持茲禮幣,聊展敬於君子。

而冀再康國步,幸不以三顧為勞也。

』余不暇他辭,唯稱不敢。

酬酢之際,已見聘幣羅於階下,鞍馬器甲錦彩服玩橐鞬之屬,鹹布列於庭。

吾辭不獲免,遂再拜受之。

即相促登車,所乘馬異常駿偉,裝飾鮮潔,僕御整肅。

倏忽行百餘里,有甲馬三百騎已來,迎候驅殿。

有大將軍之行李,余亦頗以為得志。

指顧間,望見一大城,其雉堞穹崇,溝洫深浚,余惚恍不知所自。

俄於郊外,備帳樂,設享。

宴罷入城,觀者如堵,傳呼小吏,一交一 錯其間,所經之門,不記重數。

及至一處,如有公署,左右使餘下馬易衣,趨見貴主。

貴主使人傳命,請以賓主之禮見。

余自謂既受公文器甲臨戎之具,即是臣也,遂堅辭,具戎服入見。

貴主使人覆命,請去橐鞬,賓主之間,降殺可也。

余遂捨器仗而趨入,見貴主坐於廳上,余拜謁,一如君臣之禮。

拜訖,連呼登階,余乃再拜,升自西階。

見紅妝翠眉,蟠龍髻鳳而侍立者,數十餘輩;彈弦握管,花異服而執役者,又數十輩;腰金拖紫,曳組攢簪而趨隅者,又非止一人也;輕裘大帶,白玉橫腰,而森羅於階下者,其數甚多。

次命女客五六人,各有侍者十數輩,差肩接跡,纍纍而進。

余亦低視長揖,不敢施拜。

坐定,有大校數人,皆令預坐,舉酒(「酒」字原缺,據明抄本補)進樂。

酒至貴主,斂袂舉觴,將欲興詞,敘向來徵聘之意。

俄聞烽燧四起,叫噪喧呼云:『朝那賊步騎數萬人,今日平明,攻破堡寨,尋已入界。

數道齊進,煙火不絕,請發兵救應。

』侍坐者相顧失色,諸女不及敘別,狼狽而散。

及諸校降階拜謝,佇立聽命。

貴主臨軒謂余曰:『吾受相公非常之急,憫其孤煢,繼發師徒,拯其患難。

然以車甲不利,權略是思。

今不棄弊陋,所以命將軍者,正為此危急也。

幸不以幽僻為辭,少匡不迨。

』遂別賜戰馬二疋,黃金甲一副,旌旗旄鉞,珍寶器用,充庭溢目,不可勝計。

綵女二人,給以兵符,錫賚甚豐。

余拜捧而出,傳呼諸將,指揮部伍,內外響應。

是夜出城,相次探報,皆雲,賊勢漸雄。

余素諳其山川地裡,形勢孤虛,遂引軍夜出。

去城百餘里,分佈要害,明懸賞罰,號令三軍,設三伏以待之。

遲明,排布已畢。

賊汰其前功,頗甚輕進,猶謂孟遠之統眾也。

余自引輕騎,登高視之,見煙塵四合,行陣整肅。

余先使輕兵搦戰,示弱以誘之。

接以短兵,且戰且行。

金革之一聲 ,天裂地坼。

余引兵詐北,彼亦盡銳前趨,鼓噪一聲,伏兵盡起,千里轉戰,四面夾攻。

彼軍敗績,死者如麻,再戰再奔,朝那狡童,漏刃而去,從亡之卒,不過十餘人。

余選健馬三十騎追之,果生置於麾下。

由是血肉染草木,脂膏潤原野,腥穢蕩空,戈甲山積。

賊帥以輕車馳送於貴主,貴主登平朔樓受之。

舉國士民,鹹來會集,引於樓前,以禮責問,唯稱死罪,竟絕他詞。

遂令押赴都市腰斬。

臨刑,有一使乘傳,來自王所,持急詔,令促赦之。

曰:『朝那之罪,吾之罪也,汝可赦之,以輕吾過。

』貴主以父母再通音問,喜不自勝,謂諸將曰:『朝那妄動,即父之命也;今使赦之,亦父之命也。

昔吾違命,乃貞節也;今若又違,是不祥也。

』遂命解轉,使單騎送歸,未及朝那,已羞而卒於路。

余以克敵之功,大被一寵一 錫,尋備禮拜平難大將軍,食朔方一萬三千戶。

別賜第宅,輿馬寶器,衣服婢僕,園林邸第,旌旃鎧甲。

次及諸將,賞賚有差。

明日大宴,預坐者不過五六人,前者六七女皆來侍坐,風姿艷態,愈更動人。

竟夕酣飲,甚歡。

酒至貴主,捧觴而言曰:『妾之不幸,少處空閨,天賦孤貞。

不從嚴父之命,屏居於此三紀矣。

蓬首灰心,未得其死。

鄰童迫脅,幾至顛危。

若非相公之殊恩,將軍之雄武,則息國不言之婦,及為朝那之囚耳。

永言斯惠,終天不忘。

』遂以七寶鍾酌酒,使人持送鄭將軍。

余因避席,再拜而飲。

余自是頗動歸心,詞理懇切,遂許給假一月,宴罷出。

明日,辭謝訖,擁其麾下三十餘人返於來路,所經之處,聞雞犬,頗甚酸辛。

俄頃到家,見家人聚泣,靈帳儼然。

麾下一人,令余促入棺縫之中,余欲前,而為左右所聳。

俄聞震雷一聲,醒然而悟。」

承符自此不事家產,唯以後事付妻孥。

果經一月,無疾而終。

其初欲暴卒時,告其所親曰:「余本機鈐入用,效節戎行。

雖奇功蔑聞,而薄效粗立。

洎遭釁累,譴謫於茲,平生志氣,郁而未申。

丈夫終當扇長風,摧巨浪,摧(「摧」字原闕,據明抄本補。

)太山以壓卵,決東海以沃螢。

奮其鷹犬之心,為人雪不平之事。

吾朝夕當有所受,與子分襟,固不久矣。」

其月十三日,有人自薛舉城,晨發十餘里,天初平曉,忽見前有車塵競起,旌旗煥赫,甲馬數百人,中擁一人,氣概洋洋然。

逼而視之,鄭承符也。

此人驚訝移時,因佇於路左,見瞥如風雲,抵善女湫。

俄頃,悄無所見。

涇州的東面二十里的地方,有個從前的薛舉城,城角有個善女潭,寬廣有好幾里,一叢叢蒼翠色的蘆葦,古老的大樹稀稀落落地生長著,潭水清徹碧綠,沒有人能測量出潭水的深淺。

水中生物的神靈怪物,常常在潭裡出現。

鄉里人在潭水邊建立祠廟,廟裡供奉的是「九娘子神」。

每年發大水,出現旱災時,都舉行消災的儀式,全都到這裡向神靈祈禱。

還有在涇州西面二百里的地方,朝那鎮的北面,有個潭水神,因地起名,叫朝那神。

朝那神的神靈感應的應驗,還排在善女的前面。

乾符五年,節度使周寶鎮守這裡的時候,從仲夏的初期開始,多次出現雲氣,樣子形狀有象奇異山峰的,有象美一女 的,有象老鼠象老虎的,從兩個潭水中升起。

後來發展到激起猛烈的風,打雷閃電,掀起房蓋,拔起大樹,幾刻的時間就停止了,使人受傷,使莊稼受害,受害的人和物很多。

周寶責備並勉勵自己,說是由於自己在這地方治理得不妥善,才遭受神靈的譴責。

到六月五日這一天,在官府裡辦完事情休息時,昏沉沉地想睡覺,因而解下頭巾靠在枕頭上,還沒睡熟,看見一個武士戴著頭盔穿著鎧甲,拿著鉞站在台階下面,說:「有個女客人在門外,想來參見你,所以先來問問你。」

周寶說:「你是什麼人呢?」

回答說:「我就是你的看門人,效力、辦事有好幾年了」。

周寶想詢問原因,已經看見兩個穿青衣的人踏著台階走上來,跪在周寶面前說:「九娘子從郊外的別墅專程來到這裡會見你,所以先派手下管事的人向明公傳達一下。」

周寶說:「九娘子也不是我的親屬,怎敢隨便地就見面呢?」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祥雲細雨,奇異的香味迎面撲來,不久有一個婦女,年齡大約十七八歲,衣服裙子潔白淡雅,身材苗條,從天上下來,站在庭院走廊之間,面貌姿態很輕柔美麗,有超絕人世的美貌,侍奉她的有十多個人,衣服裝飾都很新鮮乾淨,有點像是妃主的儀態。

顧盼走路輕盈靈活,慢慢地走到周寶的臥室,周室準備稍微避開一下,來聽聽她的來意。

侍奉的人走進屋去說:「我們的貴主因為你是個有高尚道義的人,可以向你申訴真誠的托咐,所以才想把受冤屈而壓抑的心懷,向你訴說,你能忍心不去解救她的急難嗎?」

周寶於是讓她們走上台階見面。

賓主之間互相行禮,很嚴肅恭敬,走到榻前坐下,周圍是吉祥的煙氣,紫氣充塞著庭院,她收斂起笑容低垂著頭,像是心中十分憂愁悲傷的樣子。

周寶讓人倒酒上菜,用優厚的禮節來接待她,不一會,她收斂起衣袖離開宴席,來回地走著說:「我因為住在郊外的別墅裡,多年來享受祭祀,供給酒食的恩德,使我承受了很深的恩惠。

雖然我心甘情願孤獨地生活到死去,你們的祭祀使我這個孤獨的人有了依靠,而我身上的責任也更大。

只因一陽一間和一陰一間是根本不同的,行為舉止也互相地不和諧,今天是被情理所逼迫,怎麼還能隱藏自己的心思?如果你能夠理解我的難以訴說的心情,我才敢向你說說。」

周寶說:「我願意聽聽你的訴說,我希望能知道你的宗族系統,如果能夠幫助你,怎麼敢以一陽一間和一陰一間之不同做為托辭呢?君子為了實現仁,可以捨去自己的生命,為了剛毅貞烈的事而獻身,赴湯蹈火,幫助洗刷不公正的冤情,是我的志願。」

她回答說:「我家世代居住在會稽郡的鄮縣,選擇在東海的一個深潭裡居住,世代繁衍,已經一百多代。

後來遭遇世變,流離失所,眼看著家室遭受災難,一家五百人全都被庾氏的一把火燒得幾乎死光了,我忍受不了這不共戴天的仇恨,就偷偷地逃到幽深的山裡,久未伸雪的冤屈不能洗刷乾淨。

到了梁朝天監年間的中期,梁武帝好奇,找人溝通了龍宮,進入枯桑島,用火烤燕子的奇異香味,和洞庭君的寶藏主的第七個女兒結成友好,想求得奇異的寶物。

接著又聽說我家的仇人庾毗羅,在鄮縣的白水郎的位置上,丟掉了官位和官印,想接受武帝的命令請求讓自己前去,暗中卻心懷鬼胎,假如派他去龍宮,假借尋求寶物,想消滅我們的家族。

幸虧傑公明察,知道他是挾帶著私心來請求出使的,想要肆無忌憚地傷害無辜的人,擔心他會反而帶來麻煩,給國君的使命帶來恥辱,就把這事說給武帝聽,武帝就制止了他,就派合浦郡落黎縣歐越地方的人羅子春代替他去出使。

我的祖先,羞於和庾氏一起活在天地之間,擔心他會帶來後患,就率領全族的人,藏起鋒芒,不暴露行蹤,改變了姓名,到新平真寧縣安村去躲避仇人,砍去榛叢,挖掘地基,在那裡建築房屋居住,祖先的居住地和這裡就成了一南一北互不相干了。

我們到現在已經在這裡住三代了,開始時人稱靈應君,接著封為應聖侯,後來因為以一陰一間一精一靈的身份而普遍地幫助世人,功德普及到百姓的身上,又被封為普濟王,威信和德行被人民所瞭解,世人很重視。

我就是普濟王的第九個女兒,成年後嫁給了象郡石龍的小兒子,我的丈夫因為世代遺傳的暴躁剛烈的性格,血氣方剛,不遵守法規,嚴父也管不了他,處理事情殘忍暴虐,蔑視禮教,不到一年的時間,果然受到了上天的懲罰,宗族滅亡,兒女也死光了,削去了爵位,除去了姓名。

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父母打算讓我改嫁,我沒有答應。

王侯之家前來說媒的,車子連著車子。

我的想法是真誠的堅定的,於是打算自一殺,父母因我的性格剛烈而生氣,就打發我居住到那個地方的另一個城裡去,不通音信,到現在已經三十六年了。

雖然不能再看見父母,母女之間的一溫一 情也早就沒有了,離開人群孤獨地生活,卻正符合我的心意。

近年來有個朝那小龍,因他的小弟弟沒有結婚,偷偷地送來聘禮,說著甜言蜜語,被嚴厲拒絕後還來,他就是消滅我的本性,毀去我的形體,我也不答應。

朝那就和我的父母結一交一 通好,想成就他的好事,於是讓他的小弟弟暫時搬到我父親的領地西面去住,準備讓他留在我父親的身邊作人質,好成就婚姻。

父親知道我的志向不能動搖,就指使朝那用武力逼迫我,我也率領家中五十多個僕人,用武力來反抗,在郊外的原野上一交一 戰起來。

因為敵眾我寡,打不過他們,打了三次仗,失敗了三次,兵士們疲乏勞累,不能互相依靠,互相幫助。

準備集中起剩餘的力量,與敵人進行最後的決戰。

但是又考慮到敵人來勢洶洶,一旦失敗,被那頑劣的小子侮辱,即使是死後到了一陰一間去,有什麼臉去和丈夫見面?《詩經》中說:『蕩著小小柏木船,浮在河中間,那人劉海兩邊垂,實在是我的好侶伴,愛他到死心不變,我的娘啊我的天,怎不體諒我的心願。

』這首詩是衛國世子的寡妻自己發誓願的話。

又說:『誰說老鼠沒有牙?怎麼打通我家牆?誰人說你沒成家?憑啥逼我來訴訟!雖然逼我來訴訟,我也堅決不順從!』這是邵伯聽了訴訟而作的詩。

頹廢混亂的風俗衰敗下去,忠貞誠實的教化興起,那麼,強暴的男人,就不能侵犯忠貞的女子。

現在,你的教化,能夠溝通一陰一陽一兩界,給現在和將來留下範本,你的忠貞誠實的教化,本來就超過了姬奭的成就。

希望能憑借你的一點力量,稍微借給一點兵器,使那個兇惡狂妄的小子受到挫折,使鰥夫寡一婦 能夠活下去,完成我這一生的誓言,傳播你幫助危難者的心意。

我說的完全是真誠的想法,請你不要拒絕我。」

周寶在心裡雖然應許了她,因為驚訝她的辯才和博學,所以想用別的事拒絕她,來琢磨研究她說的話,於是說:「邊界的戰事太多,戰爭的煙塵就在眼前,朝廷因為西部邊疆被敵人佔領,三十多個州變得一片荒蕪,準備起兵收復國土。

我一早一晚都在恭候命令,自己也不敢說安全,不知哪天晚上或早晨,前鋒就要出發,我白白地有一腔義憤都說不出來,沒有時間接受你的要求。」

她回答說:「從前楚昭王以方城為城牆,以漢水為護城河,完全佔有楚國的土地,憑藉著父兄留下來的基業,對外聯合強國,三個賢良的人做內助。

可是吳國的軍隊一起兵,楚國就像鳥兒在烏雲中翻滾一樣地垮台了,連據城自守的時間都沒有,被逼得像一隻逃命的兔子。

寶玉被搶走了,宗廟社稷受到破壞,萬乘之尊的國王,卻不能保護先王的朽骨。

等到申包胥向秦國乞求出兵的時候,他的血水和淚水弄髒了秦國的朝堂,一連七天長聲哭叫,白天黑夜地哭,也不休息。

秦伯可憐他的國家的災禍和失敗,竟然為他出了兵,恢復楚國,打退了吳國,使滅亡了的國家存活下來,況芊氏是春秋時代的強者,申包胥是衰敗了的楚國的大夫,卻在弓箭用光,兵力窮盡的時候,委屈自己放棄平日的志氣節操,竭盡忠誠,犧牲一切,感動了強大的秦國。

何況我只是一個弱女子,父母責備我孤傲忠貞,狂妄的小子欺凌我孤寡力弱,我被人挾制,處境危急,怎能不稍稍打動仁愛之人的心呢?」

周寶說:「九娘子是神靈一類人物,一呼一吸之間就風雲變幻,那些愚昧的老百姓,本來在你的掌握之中,你怎麼會向世俗之人示弱,自己又覺得困苦到這種程度呢?」

她回答說:「我的家族的名望,天下人全都知道,像彭蠡湖和洞庭湖,住的全是外祖父的宗族;陵水和羅水,全是中表親屬;堂兄弟和表兄弟,有一百多人,零散地居住在吳越一帶,各有各的領地。

主管鹹京八水的,一半是我的宗親。

如果派遣一名使者,快速送去一封信,告訴彭蠡湖和洞庭湖的親屬,召集起陵水和羅水的中表親戚,率領著揚州一帶的輕銳部隊,聚集起八水的威武的勇士,然後傳檄文給天神馮夷,遊說巨靈神,鼓動起伍子胥的復仇波濤,再派遣波濤之神手下的鬼怪,驅趕著閃電,指揮著雷神,扇動起狂風,翻騰起巨浪,一百路人馬一起前進,王者之師按令而行,一戰就能成功。

這樣的話,朝那這個鱗蟲,立刻會變成齏粉,涇州城千里之內,就變成了污穢的水塘。

我說的都是可以想像到的,怎麼敢瞎說呢?從前,涇一陽一君和我的洞庭湖外祖父,世代結為婚姻,後來因為夫妻不和諧,拋棄了年輕妻子,錢塘君一怒之下,殺傷了生靈,危害了莊稼,大水環繞著高山,淹沒了丘陵,涇水中的魚類死光,接著又殺死了我外祖父的手下人馬。

現在涇水邊上車輪和馬蹄的印跡還在,史書記載依然可查,本來就不是瞎說的。

我又因為丈夫家庭的罪孽而得罪了上天,還未受到上帝的赦免,所以才隱藏起來不公開露面,因而才像這樣的困苦自己。

你如果不能出自真誠的心願,始終以事情多當作托辭,那麼剛才說的話,就躲避不了上帝的責罰了。」

周寶於是答應了她,喝完酒撤去宴席,拜了又拜才離開。

周寶到了黃昏時才清醒過來,耳朵裡聽到的,眼睛看見的,恍恍惚惚地像是就在眼前。

第二天,就派了一千五百個士兵,守護在湫廟的附近。

這個月的第七天,雞剛叫,周寶剛要起床 ,窗戶上還挺暗的時候,忽然在帳前有一個人,行走在布幔之間,就像是侍奉洗涮梳頭的僕人。

他招呼點上蠟燭,那人竟然不回答,於是厲聲地喝斥,他才說:「一陰一陽一之間是有隔閡的,希望你不要用燈光來逼迫我。」

周寶才知道事情異常,就屏住氣息,慢慢試探地對他說:「難道你是九娘子嗎?」

他回答說:「我是九娘子的管家,昨天承蒙你借給我們士兵,挽救了我們的一場災難,但是因為一陰一陽一有別,我們不能指揮他們,如果能夠保持我們開始時的約定,請你再想想這件事。」

不一會紗窗漸漸發白,集中眼神看,靜悄悄地什麼也看不見,周寶思考了很久,才明白他說的意思。

於是叫來官吏,命令他按照兵士的名冊,選出死亡者的名字,得到騎兵五百人,步兵一千五百人,在名單之中選出押衙官孟遠,擔任行營都虞侯,寫成公文送到善女湫神。

這個月的十一日這天,調回了護衛神廟的士兵,站在廳堂前,轉瞬之間,有一個穿甲衣的士兵跌倒在地,口能張,眼也能動,問他話卻不能回答,也不像是突然死亡的樣子,就把他放在走廊之間,天亮時才甦醒過來。

於是派人詢問他,他回答說:「我開始時看見一個人,穿著青袍,從東面走來,看見我時,很有禮貌,對我說:『我家主人蒙受了相公的最大的恩情,把我們從水火之中拯救出來,可是也沒有完全盡到誠意,這才借助於你的聰明機敏,再一次溝通隱秘難言的感情,請你不要推辭。

』我急忙用別的理由拒絕他,他就牽著我的衣袖,我迷迷糊糊地跌倒了,只覺得與青衣人一塊行走,不一會走到一座廟裡,他催促我小步快走,走到帳幕跟前,看見了貴主人,對我說:『昨天蒙相公可憐我孤弱危急,派你們堅守在我的領地,來來往往走在路上,怎能不勞累?我最近承蒙相公又借給我士兵,心裡深感相公的誠意。

看那些士兵和戰馬精明強幹,甲衣和武器都很鋒利,可是都虞侯孟遠,才能很小,地位低下,一點也沒有機變謀略。

這個月的九日,有三千多個散兵,來掠奪我的近郊,就讓孟遠率領新到的將士,約定在平原上戰鬥。

由於預設的埋伏不機密,反而被敵人的軍隊打敗。

我很想得到一位精通權變和謀略的將軍,請你趕快回去,傳達我的想法。

』說完,我行了禮,告別出來,昏沉沉的象醉了一樣,其餘的就不知道了。」

周寶驗證他的說法,竟與自己的夢符合,於是派遣制勝關使鄭承符來代替孟遠。

這個月的十三日晚上,在衙後的球場上,灑酒燒香,發公文請九娘子神接收管理。

到了十六日這一天,制勝關報告說:「這個月的十三日夜間,三更天的時候,關使突然死亡。」

周寶驚奇歎息,派人騎馬去看望他,去了一看果然死了,只是心窩和後背不冷,大夏天停放一屍一體,也沒有腐壞。

他的家人很奇怪。

忽然有一天晚上,一陰一冷淒慘的風,吹走了砂石,掀開屋頂拔出大樹,莊稼苗全都伏在地上,到天明才停止,雲霧在四周密佈,一連幾天也不散開。

到了晚上,有一聲迅猛的雷聲,就像把天劃開一樣,鄭承符忽然幾次呻吟呼吸。

他的家裡人打開棺材看視他,很久後才甦醒過來,這天晚上,親屬鄰居全聚在一起,又悲又喜。

連續兩天晚上都是這樣。

家裡的人詢問原因,他才說:「我開始時看見一個人,穿著紫色衣服,騎著黑馬,跟從著十多個人,到了門前下馬,讓我去見他。

彼此作揖謙讓應酬了一會兒,他手裡捧著一個公文一交一 給我說:『我們的主人做了一個得良相的夢,知道你有聞名於世的才能,準備遵照南一陽一諸葛亮的故事,想要消滅邦國的仇敵,派我帶著這些禮物錢財,略微表示一下敬意。

希望你出山之前,請不要以三顧的勞累要求我的貴主』。

我來不及說別的話,只是連說不敢。

正在互相應酬的時候,有人已經把聘禮並排放在台階之下;帶鞍的馬,武器和鎧甲,錦緞彩帛,服裝古玩,以及盛弓和箭的器具。

我推辭,他們執意不肯,就拜了又拜接受了。

他督促我上車。

他們騎的馬非常神駿高大,裝飾得鮮艷潔淨,僕人騎的馬也很整齊利索。

一瞬間走了一百多里,這時有三百個騎兵前來迎接,我被引到一個高大的堂屋,裡面準備了大將軍使用的行李,我也覺得很得志。

指指點點顧盼之間,看見一個大城,城上的齒狀矮牆十分高大,護城河極深,我恍恍惚惚地不知道從哪裡來。

不久,在郊外準備了帳幕和舞樂,安排酒宴。

宴會結束後,進入城裡。

觀看我們的人形成一人 牆,傳遞消息的小官吏,一交一 錯地出現在人群裡。

經過的門,記不住有多少重。

等到了一個地方,像是公署的樣子,左右的人讓我下馬更換衣服,快些去見貴主。

貴主派人傳出命令,我們以賓主的身份會見。

我說自己既然接受了公文、武器、鎧甲和臨敵用之器具,就是臣子,堅決不同意。

身穿軍服進去參見,貴主派人傳達命令,除去盛放弓和箭的器具,賓主之間,降低一下禮節的等級。

我就捨去器杖然後快步進去,看見貴主坐在廳上,我上前拜見,像君臣之禮一樣。

行禮完畢,就聽連連招呼我登上台階,我就又行了禮,從西面登上登階。

只見幾十個穿紅衣服,描著翠色的眉毛,梳著龍鳳髻的女子侍立兩旁。

彈著琴弦,握著管樂器,頭上插著盛開的花朵,穿著奇異服裝準備執行指令的人,又有幾十個人。

腰裡帶著金印,垂著紫色印帶,頭上插著簪子快步走上屋角的人,又不止一個。

穿著輕軟的皮衣和寬大的帶子,白玉橫在腰裡,排列著站在台階下面的人,那數目就更多了。

接著又讓五六個女客,各自帶著十幾個侍奉的僕人,肩並肩,腳跟腳,一夥一夥地進到堂屋。

我也低著頭作揖,不敢一一拜見。

坐下來之後,有幾個大校,全讓他們參預坐下。

舉杯喝酒,進獻歌舞,酒輪到貴主喝的時候,她收起衣袖舉起酒杯,正要講幾句話,說明一下徵聘我的理由,突然戰火四起,有人叫喊說:『朝那賊人的步兵和騎兵幾萬人,今天天剛亮,就攻破了外圍的堡寨,現已經進入邊界,幾路兵馬一齊進軍,戰火連綿不絕,請發兵去挽救接應。

』陪坐的人互相看著,臉上變了顏色,女子們來不及道別,亂紛紛地走散了。

等到各位將官走下台階行禮道謝,站在階下聽候命令時,貴主走到欄杆邊對我說:『我受到相公不同尋常的恩惠,他可憐我孤獨沒有依靠,接連地派來士兵,拯救我的危難。

可是由於戰車和兵士力量不充足,這才想到機變和謀略。

你不嫌棄我們領地的殘破簡陋來到了這裡。

我請將軍到來的原因,是為了讓你幫助我們擺脫危難。

希望你不要以偏僻的一陰一間為借口,盡心盡力吧。

』於是又另外賞賜給我兩匹戰馬,一副黃金甲,戰旗和兵器、珍寶和各種用具,擺滿了庭院。

有兩個綵衣女子,把兵符一交一 給我,賞賜給我很多東西。

我行了禮捧著兵符出擊,傳令各位將領,指揮士兵出去,從內到外一致響應。

這天夜裡我們出城去,一連幾次探子來報告,都說,敵人的氣勢漸漸地大起來。

我平時就很熟悉那裡的山河地理形勢,就領著軍隊夜間出發,在離城一百多里的地方,把軍隊分散安排在要害處,明確地公佈賞罰標準,用來號令三軍。

又安設了三道埋伏來等待敵人。

黎明時分,安排佈置已經完畢。

敵人覺得先前總打勝仗,又輕率地進軍,以為還是孟遠在指揮軍隊呢。

我自己率領著裝備輕便、行動迅速的騎兵,登上高處觀察敵人的動向。

只見到處煙塵飛揚,敵軍行列陣勢整齊而且嚴謹。

我先派行動迅速的士兵去挑戰,以『示弱』來引誘他們。

短兵相接,一邊打一邊撤,金革互相撞擊的聲音,像是天和地要分裂開似的。

我領著部隊裝成失敗的樣子,敵人便盡全力向前追趕。

突然,敲鼓聲、吶喊聲一起爆發,埋伏的軍隊全部都衝出去,在千里之內輾轉戰鬥,四面夾攻,敵人的軍隊被打敗了,死傷無數。

第二次一交一 鋒,敵人又失敗逃跑。

朝那這個狡滑的人,從刀下脫逃了,跟著他逃跑的士兵,只不過十多個人。

我挑選出健壯的三十名騎兵去追趕他:終於把他活捉回來帶到主帥的大旗之下。

由於這場激戰,血肉染紅了草樹,人的脂膏滋潤了原野,腥穢的氣味飄蕩在空中,武器和鎧甲堆積如山。

把敵人的主帥用輕便的車子快速地送到貴主面前,貴主登上平朔樓收降了他。

全國的百姓舉行集會,把朝那領到樓前,按禮節責問他,朝那只是口裡說我有死罪,竟然再也沒有別的可說。

貴主命令把他押到都市執行腰斬。

快要行刑的時候,有一個使者坐著一輛驛站專用的馬車從國王那裡來,帶著緊急的詔書,讓她趕快放了朝那。

詔書說:『朝那的罪過,是我的罪過,你要赦免他,來減輕我的過錯。

』貴主因為父母又和他溝通了音訊,高興得了不得,對各位將軍說:『朝那狂妄的行動,就是我父母主使的,現在讓我放了他,也是父母的意思。

從前我違背父母一之 意,是為了保持貞節;現在如果再違背父母,恐怕要有不吉祥的事情發生。

』他讓人解開捆一綁,派一個騎士送朝那回去,還未等到朝那回去,他已經羞愧地死在路上。

我因為打敗敵人有功勞,受到很大的一寵一 信和恩賜,接著又準備禮儀任命我擔任平難大將軍的職務,封地是朔方的一萬三千戶。

另外賜給我住處、車馬寶器、衣服和一奴一僕、園林和官邸、儀仗旗和鎧甲。

其次是各位將軍,按等級獎賞。

第二天大擺宴席,預先坐到席位上的不過五六個人。

先前宴會上的六七個女子全來陪坐,一個個風情萬種,更加迷人。

痛飲到晚上,喝得很高興。

輪到貴主喝酒,她捧著酒杯說:『我很不幸,年輕輕地就守寡,天性孤獨貞烈,不順從嚴父的命令,隱居在這裡已經三十六年了。

我整天散著頭髮,心如死灰,只是沒死罷了。

朝那小子脅迫我,幾乎達到了傾覆的急險地步,如果不是相公的鼎力相助,以及將軍你的傑出才能,那麼我這個亡國的女人,又會成為朝那小賊的囚徒。

我將永遠記住這個恩惠,終生不會忘記。

』於是用七寶鍾盛著酒,派人拿著送給我。

我因而離開坐位,拜了又拜把酒喝了。

我從此就動了回家的心思,言詞道理說得十分懇切,她就答應給我一個月的假。

第二天,我去感謝辭別之後,就帶著手下的三十多個人返回。

一路之上,就聽到雞和狗的叫聲,心裡覺得酸溜溜的。

不一會就到了家,看見家裡人在哭泣,靈帳安設得像是真的一樣。

我的一個手下讓我趕快從棺材縫中鑽進去。

我正欲動作,卻被左右的人一推,接著聽到一聲震耳的雷鳴,就醒了過來。」

鄭承符從此不再管理家產,只是把自己的後事一交一 給妻子和孩子。

果然過了一個月,他無病而亡。

他在快要死的時候,告訴他的親屬說:「我本來是靠機智謀略而被任用,在軍隊中表現我的節操,雖然沒有立下奇異的功勳,可是也大略地表現出了我的才能。

但因受到個人衝動性格的牽累,被貶謫到這個地方,我平生的志向和豪氣,被壓抑著不能表現出來。

大丈夫本來就應當捲起狂風,掀起巨浪,抱起泰山壓在雞蛋上,引來東海的水澆熄螢火的光亮,勃發起他的雄鷹和獵犬那樣的雄心,為人間掃除不平。

我一早一晚就能接受使命,與你們永別的時刻,指日可待。」

那個月的十三日,有個人早晨從薛舉城出發走了十多里,天剛剛亮的時候,忽然看見前面有車馬掀起紛紛揚揚的灰塵,戰旗鮮艷耀目,穿甲衣的騎兵有好幾百名。

當中有一個人,頗為洋洋得意,走近一看,竟是鄭承符。

這個人驚訝了很長時間,呆呆地站在路的左面。

一瞥之間,鄭承符他們就像風雲一樣,走到了善女潭,不一會兒,靜悄悄地什麼也看不見了。

分類:未分類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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