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
卷第三百一十 神二十
張無頗 王錡 馬朝 卻元位 夏一陽一趙尉 盧嗣宗 三史王生 張生
張無頗
長慶中,進士張無頗,居南康,將赴舉,游丐番禺。
值府帥改移,投詣無所。
愁疾臥於逆旅,僕從皆逃。
忽遇善易者袁大娘,來主人捨,瞪視無頗曰:「子豈久窮悴耶?」
遂脫一衣 買酒而飲之,曰:「君窘厄如是,能取某一計,不旬朔。
自當富贍,兼獲延齡。」
無頗曰:「某困餓如是,敢不受教。」
大娘曰:「某有玉龍膏一合子。
不惟還魂起死。
因此永遇名姝。
但立一表白,曰,能治業疾。
若常人求醫,但言不可治;若遇異人請之,必須持此藥而一往,自能富貴耳。」
無頗拜謝受藥,以暖金合盛之。
曰:「寒時但出此盒,則一室暄熱,不假爐炭矣。」
無頗依其言,立表數日,果有黃衣若宦者,扣門甚急,曰:「廣利王知君有膏,故使召見。」
無頗志大娘之言,遂從使者而往。
一江一 畔有畫舸,登之甚輕疾。
食頃,忽睹城宇極峻,守衛甚嚴。
宦者引無頗入十數重門,至殿庭。
多列美一女 ,服飾甚鮮,卓然侍立。
宦者趨而言曰:「召張無頗至。」
遂聞殿上使軸簾,見一丈夫。
衣王者之衣,戴遠遊冠,二紫衣侍女,扶立而臨砌,招無頗曰:「請不拜。」
王曰:「知秀才非南越人,不相統攝,幸勿展禮。」
無頗強拜,王罄折而謝曰:「寡人薄德,遠邀大賢,蓋緣愛女有疾,一心鍾念,知君有神膏。
倘獲痊平,實所媿戴。」
遂令阿監二人,引入貴主院。
無頗又經數重戶,至一小殿。
廊宇皆綴明璣,翠楹楣,煥耀若布金鈿,異香氳郁,滿其庭戶。
俄有二女褰簾,召無頗入。
睹真珠繡帳中。
有一女子,才及笄年,衣翠羅縷金之襦。
無頗切其脈,良久曰:「貴主所疾,是心之所苦。」
遂出龍膏,以酒吞之,立愈。
貴主遂抽翠玉雙鸞篦而遺無頗,目成者久之。
無頗不敢受,貴主曰:「此不足酬君子。
但表其情耳。
然王當有獻遺。」
無頗媿謝。
阿監遂引之見王。
王出駭雞犀翡翠碗麗玉明瑰,而贈無頗。
無頗拜謝。
宦者復引送於畫舸,歸番禺。
主人莫能覺,才貨其犀,已巨萬矣。
無頗睹貴主華艷動人,頗思之。
月餘。
忽有青衣,扣門而送紅箋。
有詩二首,莫題姓字。
無頗捧之。
青衣倏忽不見。
無頗曰:「此必仙女所制也。」
詞曰:「羞解明璫尋漢渚。
但憑春一夢 訪天涯。
紅樓日暮鶯飛去,愁殺深宮落砌花。」
又曰:「燕語春泥墮錦筵,情愁無意整花鈿。
寒閨欹枕夢不成,香炷金爐自裊煙。」
頃之,前時宦者又至,謂曰:「王令復召,貴主有疾如初。」
無頗忻然復往。
見貴主,復切脈次。
左右云:「王后至。」
無頗降階,聞環之響,宮人侍衛羅列。
見一女子,可三十許,服飾如后妃。
無頗拜之,後曰:「再勞賢哲,實所懷慚。
然女子所疾,又是何苦?」
無頗曰:「前所疾耳,心有擊觸而復作焉。
若再餌藥,當去根干耳。」
後曰:「藥何在?」
無頗進藥合,後睹之默然,色不樂,慰喻貴主而去。
後遂白王曰:「愛女非疾,私其無頗矣。
不然者,何以宮中暖金合,得在斯人處耶?」
王愀然良久曰:「復為賈充女耶?吾亦當繼其事而成之,無使久苦也。」
無頗出,王命延之別館,豐厚宴犒。
後王召之曰:「寡人竊慕君子之為人,輒欲以愛女奉托,如何?」
無頗再拜辭謝,心喜不自勝。
(勝字原空缺。
據明抄本補。
)遂命有司,擇吉日,具禮待之。
王與後敬仰愈於諸婿,遂止月餘,歡宴俱極。
王曰:「張郎不同諸婿,須歸人間。
昨夜(夜原作夢,據明抄本、陳校本改。
)檢於幽府雲,當是冥數,即寡人之女,不至苦矣。
番禺地近,恐為時人所怪。
南康又遠,況別封疆,不如歸韶一陽一甚便。」
無頗曰:「某意亦欲如此。」
遂具舟楫,服飾異珍,金珠寶玉。
無頗曰:「唯侍衛輩即須自置,無使一陰一人,此減算耳。」
遂與王別。
曰:「三年即一到彼,無言於人。」
無頗挈家居於韶一陽一。
人罕知者。
住月餘,忽袁大娘扣門見無頗。
無頗大驚,大娘曰:「張郎今日賽口,及小娘子酬媒人可矣。」
二人各具珍寶賞之,然後告去。
無頗詰妻,妻曰:「此袁天綱女,程先生妻也,暖金合即某宮中寶也。」
後每三歲,廣利王必夜至張室。
後無頗為人疑訝,於是去之,不知所適。
(出《傳奇》)
長慶年間,進士張無頗在南康住。
在準備趕考之前,曾到廣東番禺縣去找一位認識的府帥求助。
然而等他到了番禺後才知道府帥已換了個不認識的人。
他投靠無門。
憂愁得病倒在一個旅店裡,他的僕人也離他而去。
這時忽然有一個會算命的袁大娘來到旅店,細看了看無頗後,說,「您絕不會永遠這樣窮困下去的。」
無頗就賣了一件衣服請袁大娘喝酒。
袁大娘說,「你現在窮困在這裡,我告訴你一個辦法,你如果去作,不出十天半月,自然會富貴起來,而且還能延長你的壽數。」
無頗說,「我如今又窮又餓,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大娘說,「我有一盒玉龍膏,是能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你可以因為這個藥得到一個貴族女子。
你可以貼一個佈告,說你是神醫。
如果是普通人來求醫,你就不要給他治。
如果有身份高貴的人來求醫,你就去給他治,給他用這個藥就行。」
說罷就給無頗一個暖金盒,裡面裝著玉龍膏。
袁大娘又說,「天冷時你拿出這個暖金盒來,屋裡就立刻會非常熱,連爐子都不用生了。」
無頗拜謝了袁大娘,並且貼出一個佈告。
過了幾天,果然有一個穿黃衣的人,像是宮中的太監,急急地敲無頗的門,對無頗說,「我們廣利王知道你有仙丹靈藥,所以派我來召見你。」
無頗想起袁大娘的話,就隨太監去了。
來到一江一 邊,見停著一隻畫船,上船後,船走的又輕又快。
走了有一頓飯功夫,來到一個城前,守衛十分森嚴。
太監領無頗走過了十幾道大門,來到大殿。
殿前列隊站著很多服飾華麗的美一女 。
太監上殿報告說,「大王召的張無頗已經到了。」
這時有人打開殿門的簾子,見殿上坐著一個人,穿著皇帝的衣服,頭戴遠遊冠,由兩個穿紫衣的侍女攙扶著走下殿階。
兩個紫衣侍女對無頗說,「不必跪拜了。」
大王說,「我知道你不是南越人,不是我的臣民,不用行禮了。」
無頗一定要跪拜,大王立刻大大地彎下腰來答謝,說,「我實在太冒昧了,把你這位賢人從遠方請來。
我的一個最疼愛的女兒得了病,聽說你有神膏,如果能給我的愛女治好病,我真是太感激你了。」
說罷,叫兩個太監把無頗領到公主住的院子去。
無頗跟著又過了好幾道大門,來到一個小殿。
只見樓閣畫廊的簾上都裝著珍珠,門楣上鑲著寶石,整個宮殿都鑲金掛銀,到處都瀰漫著一種特殊的香氣。
不一會兒,有兩個宮女打開珠簾,召無頗進了公主的寢宮。
無頗見珍珠繡帳裡有一個少女,看樣子剛剛十六七歲,穿著紅色綢緞鑲金邊的衣裙。
無頗就給這位公主切脈。
過了半天說,「公主您的病是心火所苦。」
然後拿出玉龍膏,請公主就著酒吃下去,公主立刻就好了。
這時公主就從頭上拔下一個翠玉作的雙鸞篦送給無頗。
無頗不敢接受,公主說,「我並不是付給你看病的報酬,只是表達我的心意罷了。
我父王還會正式酬謝你的。」
無頗只好拜謝收下了。
太監就領無頗去見大王。
大王拿出了「駭雞犀」、「悲翠碗」等極貴重的金玉寶物贈送無頗。
無頗拜謝接受了,太監又領無頗出宮送他上了那只畫船。
無頗回到番禺,光賣那只「駭雞犀」就得了銀錢巨萬。
那位公主美麗嬌艷楚楚動人,無頗也很想念她。
一個多月後,忽然有個青衣使女,敲門送來一個紅信箋。
上面題著兩首詩,沒寫姓名,無頗接過詩箋後,那青衣使女就忽然消失了。
無頗說,「這一定是仙女寫的詩。」
兩首詩是:「羞解明璫尋漢渚,但憑春一夢 訪天涯。
紅樓日暮鶯飛去,愁殺深宮落砌花。」
「燕語春泥墮錦筵,情愁無意整花鈿。
寒閨欹枕夢不成,香炷金爐自裊煙。」
不一會兒,以前的那個太監又來了,對無頗說,「大王又召你去,我們公主又病了,病情和上次一樣。」
無頗很高興地又隨太監去了。
見到公主後,又給她切了脈。
這時侍女們說,「王后到。」
無頗趕快到門外台階下相迎。
這時聽到女人環珮的聲音傳來,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在一大群宮女的簇擁下走來,看樣子就是王后了,無頗趕快跪拜。
王后說,「這次又勞動你到這兒來,實在慚愧。
可是我女兒病了,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病。」
無頗說,「這是以前的病根沒除掉,公主有心事,所以又犯了。
我再給她服一次藥,定能去除病根。」
王后問,「藥在那裡呢?」
無頗就把那個暖金藥呈給皇后、皇一見藥盒,半天沒說話,現出很不高興的樣子,安慰了幾句公主就走了。
王后回去對大王說,「咱們的女兒不是病了,而是和無頗有情了。
不然的話,為什麼咱們宮裡的暖金盒會在無頗手裡呢?」
大王感歎地說,「既然我們的女兒象漢代賈充的女兒看上了韓公子,我們也只好盡快地成全他們,別使女兒再吃苦了。」
無頗出來後,大王請他到另一個房間住下,給了很豐富的禮品,並設宴慰賞。
然後又召見無頗說,「寡人很敬慕你的為人,想把我的愛女許配給你,你意下如可?」
無頗喜出望外,連忙多次拜謝大王。
大王就命宮中管事的,選定了良辰吉日,為無頗和公主舉行了隆重的婚禮,大王和王后對無頗的尊重,超過了對其他的那些女婿。
無頗在宮中住了一個多月。
每日歡宴遊樂。
大王說,「張郎不同於別的女婿,必須回到人間。
好在昨夜我到冥府去查了生死薄,你的一陽一壽還很多。
這樣,我的女兒不至於長期守空房。
你若回番禺去,離我們太近,來往會讓人們奇怪。
如果讓你到南康去,又離我們太遠,況且南康也不是我管轄的範圍了。
我看,你不如回韶一陽一去吧,這樣兩方面都很方便。」
無頗說,「我也正是這個意思。」
於是大王開始給無頗準備了很多服裝珍寶,還備了船。
無頗說,「我的侍衛和僕從就由我來安排吧,不要用一陰一間的人了。」
一切準備好以後,無頗就離別了大王。
臨別時大王說,「以後我每隔三年去看你們一次,你千萬不要對別人說。」
無頗帶著公主在韶一陽一住下,人們都不知道他們的來歷。
剛住了一個多月,一天袁大娘忽然敲門,無頗一見袁大娘大吃一驚。
袁大娘說,「張郎今天日子過得這麼好,你和你小娘子該謝謝我這個媒人了吧!」無頗和妻子趕快拿出很多貴重珍品答謝袁大娘,大娘就走了。
無頗問妻子,妻子說,「袁大娘就是袁天綱的女兒,穆先生的夫人。
暖金盒就是我們宮中的寶物。」
後來每隔三年,廣利王一定夜晚到張無頗家來看望女兒女婿,後來這事引起了別人的懷疑,就搬走了。
搬到那裡去了,誰也不知道。
王 錡
天興丞王錡,寶歷中,嘗游隴州。
道息於大樹下,解鞍籍地而寢。
忽聞道騎傳呼自西來,見紫衣乘車,從數騎,敕左右曰:「屈王丞來。」
引錡至,則帳幄陳設已具。
與錡坐語良久,錡不知所呼,每承言,即徘徊鹵莽。
紫衣覺之,乃曰:「某潦倒一任二十年,足下要相呼,亦可謂為王耳。」
錡曰:「未諭大王何所自?」
曰:「恬昔為秦築長城,以此微功,屢蒙重任。
洎始皇帝晏駕,某為群小所構,橫被誅夷。
上帝仍以長城之役,勞功害民,配守吳岳。
當時吳山有岳號,眾鹹謂某為王。
其後岳職卻歸於華山,某罰配年月未滿,官曹移便,無所主管,但守空山。
人跡所稀,寂寞頗甚。
又緣已被虛名,不能下就小職,遂至今空竊假王之號。
偶此相遇,思少從容。」
錡曰:「某名跡幽沉,質性孱懦,幸蒙一顧之惠,不知何以奉教?」
恬曰:「本緣奉慕,顧展風儀,何幸遽垂厚意。
誠有事則又如何?」
錡曰:「幸甚。」
恬曰:「久閒(閒原作聞,據明鈔本改。
)散,思有以效用。
如今士馬處處有主,不可奪他權柄。
此後三年,興元當有八百人無主健兒。
若早圖謀,必可將領。
所必奉托者,可致紙錢萬張,某以此藉手,方諧矣。」
錡許諾而寤,流汗霢霂,乃市紙萬張以焚之。
乃太和四年。
興元節度使李絳遇害,後節度使一溫一 造,誅其凶一黨一 八百人。
(出《河東記》)
寶歷年間,天興縣丞王錡曾到隴州去。
半路上在一棵大樹下休息,解下馬鞍來放在地上靠著睡覺。
忽然聽見一陣馬蹄聲從西邊傳達來,只見一個紫衣人坐在車裡,後面跟著幾個騎馬的隨從。
紫衣人停車後對隨從說,「請王錡縣丞到我這裡來。」
隨從領王錡來見紫衣人,看見紫衣人已坐在一個陳設齊備的帳篷裡了。
紫衣人和王錡坐著談了好半天了,王錡仍不知該怎麼稱呼他的官銜,所以答話時常常吞吞吐吐覺得很失禮。
紫衣人發覺了,就說,「我已經潦倒二十年了,不過您要稱呼我,還是可以叫我大王的。」
王錡就問,「不知大王從何處來?」
紫衣人說,「我就是秦代的大將軍蒙恬。
當年我為秦始皇修建長城,以這個功勞多次蒙受重任。
後來秦始皇歸天了,我被一些小人陷害誣告,終於被殺了。
我死後,天帝仍然認為修長城是勞民傷財害了百姓,發配我到吳岳當一個管山嶽的官。
當時管山的官都有稱號,人們就也管我叫大王。
可是後來吳山卻劃歸華山管轄,而我罰配的年限還沒滿。
我管吳山的實權已一交一 給華山君,我什麼可管的都沒有,整日守著一座空山,山裡人煙稀少,十分寂寞。
又因為我已虛有了大王的稱號,不能再放下架子當更小的官,所以現在只是個名義上的大王而已。
這次和您相遇,想求您幫幫忙。」
王錡說,「我只不過是個無名的小縣丞,既無能又懦弱,見到大王十分榮幸,但又能為大王做些什麼呢?」
蒙恬說,「我是由於敬慕您才來和您見面,一看您果然是個很有風度十分正直的人。
如果能得到您的關照,能否為我辦點事呢?」
王錡說,「我一定遵命。」
蒙恬就說,「我閒散了這麼久了,很想再能有點作為。
然而現在到處都沒有空缺,兵馬也都有主管,我不能去硬奪別人的官職。
三年後,興元地方將會有八百名無人統領的士兵,我如果早點做好準備,就可以作這八百人的統領。
我要托的事,是請你給我一萬張紙錢,我以這些錢做軍餉,就可以辦成了。」
王錡當即答應了,然後就驚醒了,嚇得出了一身汗。
於是就買了一萬張紙燒了。
到了太和四年,果然發生了興元節度使李絳被害的事,新上任的節度使一溫一 造把反叛的八百名士兵全部殺了,這就是蒙恬托夢說的那八百名士兵。
馬 朝
馬朝者,天平軍步卒也。
太和初,滄州李同捷叛,詔鄆師討之,朝在是行。
至平原南,與賊相持累旬。
朝之子士俊,自鄆饋食,適至軍中。
會戰有期,朝年老,啟其將曰:「長男士俊,年少有力,又善弓矢。
來日之行,乞請自代。」
主將許之。
乃戰,鄆師小北,而士俊連中重瘡,僕於鬥場,夜久得蘇。
忽有傳呼,語言頗類將吏十數人者。
且無燭,士俊窺之不見。
但聞按據簿書,稱點姓名。
俄次士俊,則呼馬朝。
傍有人曰:「不是本身,速令追召。
言旋遂過,及遠,猶聞其檢閱未已。
士俊惶惑,力起徐歸。
四更方至營門,營吏納之,因扶持送至朝所。
朝謂其已死,及見驚喜,即洗瘡傅藥。
乃曰:「汝可飲少酒粥,以求寢也。」
即出汲水。
時營中士馬極眾,每三二百人,則同一井。
井乃周圓百步,皆為隧道,漸以及泉,蓋使眾人得以環汲也。
時朝以甕汲水,引重之際,泥滑,顛仆於地。
地中素有折刀,朝心正貫其刃。
久而士俊懼其未回,告於同幕者。
及到則已絕矣。
士俊旬日乃愈。
(出《河東記》)
馬朝是天平軍中的一個士兵。
太和初年,滄州發生了李同捷的叛亂,上面命令駐守鄆城的軍隊前去平叛,馬朝也在平叛的軍隊裡。
部隊到了平原南面,和叛軍對峙了十多天。
馬朝的兒子馬士俊,從鄆城送飯到部隊來找父親。
馬上就要和叛軍會戰了,馬朝年紀大了,就向主將報告說,「我的大兒子士俊,年輕有力,又善於射箭,請允許他替代我參加會戰。」
主將同意了。
戰鬥開始後,鄆城部隊受挫撤退,馬士俊身受重傷昏倒在戰場上。
半夜裡他甦醒過來,忽然聽到傳呼點名的聲音,好像有十幾個大小軍官就在附近。
當時沒有光亮,士俊看不清是些什麼人,只聽見有人按照本子上的記錄一個個的點名。
點到馬士俊跟前,喊的卻是父親馬朝。
旁邊有人說,「這不是馬朝本人。」
於是點名者命令趕快去把馬朝捉來。
說完這些人就走過去了,一直走了很遠,還能聽到他們點名的聲音。
士俊很害怕,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就掙扎著爬起來慢慢往回走,到四更才到了軍營。
營裡的軍官收留了他,攙扶他找到了父親。
馬朝原以為士俊已經陣亡,一見又驚又喜,趕快給他洗傷上藥,然後說,「你喝一點兌了酒的粥,就能睡著了。」
然後就出去打水。
當時軍營裡人馬很多,每二三百人才有一個井。
井周圍一百多步都挖了水溝,把井水引進溝裡,讓士兵們能圍著打水。
馬朝用水罐打水,剛要提起來時,腳下一滑,跌倒在地上。
地上恰恰有一段折斷了的軍一刀,一下子穿透了馬朝的胸口。
馬士俊在營帳裡等了半天不見父親回來,怕出什麼事情,告訴了同事後,到井邊一看,馬朝已經死去。
而士俊十多天後就痊癒了。
卻元位
河東衙將卻元位者,太和初,常奉使京輦。
行至沙苑,會日暮。
見一人,長丈餘,衣紫佩金,容狀豐偉。
御白馬,其馬亦高丈餘。
導從近十輩,形狀非常,執弧矢,自南來。
元位甚驚異,立馬避之。
神人忽舉鞭西指,若有所見,其導從輩俱隨指而望。
元位亦西望,寂然無睹。
及回視之,皆不見矣。
元位瘁然汗發,髀戰心驚,不覺墮馬。
因病熱,肩輿以歸,旬餘方愈。
時河東連帥司空李願卒。
(出《宣室志》)
太和初年,河東衙將卻元位奉命護送使者京城。
走到沙苑,天色將晚,看見一人,身材有一丈高,穿著紫袍,佩著金飾,儀表威嚴,騎著白馬,馬也有一丈多高。
前面開路的侍衛近十名,也非同凡人,都帶著弓箭,從南面馳來。
卻元位很驚異,停下馬來躲避。
這時只見那神人舉起鞭子指著西方,那些侍從也隨著往西面張望。
卻元位也往西面看,什麼也沒看見。
等他一回頭,那群人已經消失了。
元位嚇出了一身汗,雙腿哆嗦,不覺跌下馬來,生了熱病,只好被抬了回來。
原來才知道,那天河東連帥司空李願死了。
夏一陽一趙尉
馮翊之屬縣夏一陽一,據大河。
縣東有池館,當太華(華原作和,據明抄本改。
)中條,煙靄嵐霏,昏旦在望。
又有瀵泉穴其南,泉水清澈,毫縷無隱。
太和中,有趙生者,尉於夏一陽一。
嘗一夕雨霽,趙生與友數輩,聯步望月於瀵泉上。
忽見一人,貌甚黑,被綠袍,自水中流,沿泳久之。
吟曰:「夜月明皎皎,綠波空悠悠。」
趙生方驚,其人忽回望水濱,若有所懼,遂入水,唯露其首,有頃亦沒。
趙生明日又至泉所。
是岸傍數十步,有神祠,表共門曰瀵水神。
趙生因入廟,見神坐之左右,搏埴為偶人,被綠袍者,視其貌,若前時所見水中人也。
趙生曰:「此瀵壤也,尚能惑眾,非怪而何?」
將用劃其廟。
有縣吏曰:「此神廟,且能以風雨助生植。
苟若毀其屋,適足為邑人之患。」
於是不果隳。
(出《宣室志》)
馮翊管轄下有個夏一陽一縣,靠著黃河,縣東有池塘在太華山的中部。
山頭平時霧氣迷漫雲煙繚繞,白天晚上都能看見。
城南有個瀵泉,泉水清澈見底,水裡一切都歷歷在目。
太和年間,有位姓趙的到夏一陽一當縣尉。
有次雨過天晴,他約了幾個朋友到瀵泉附近賞月。
忽然看見一個人,臉很黑,穿著綠袍子,在水流中間游來游去,邊游邊唱道,「夜月風皎皎,綠波空悠悠。」
趙生吃了一驚,那個人也忽然回頭向岸上望,好像也很吃驚,很快沉入水裡,只露個腦袋,過了一會就不見了。
趙生第二天又到這裡來,見離岸傍十步,有一個廟,門上寫的是瀵水神廟。
趙生進了廟,見神坐的兩旁排列著幾個泥作的偶像,其中有一個穿著綠袍,看他的長相,很像昨天看見的那個水裡的人。
趙生說,「這個瀵水神竟讓他管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做怪,怎麼得了!」就打算把廟拆毀。
旁邊有個官員說,「這個神廟能夠興風雨幫助莊稼生長,如果毀了廟,恐怕會給本地人民帶來災害。」
於是就作罷了。
盧嗣宗
蒲津有舜祠,又有娥皇、女英祠,在舜祠之側。
土偶之容,頗盡巧麗。
開成中,范一陽一盧嗣宗,假職於蒲津。
一日,與其友數輩,同游舜廟。
至娥皇女英祠,嗣宗戲曰:「吾願為帝子之隸,可乎?」
再拜而祝者久之。
眾皆謂曰:「何侮易之言,瀆於神乎?」
嗣宗笑益酣。
自是往往獨遊娥皇祠,酒酣,多為褻瀆語。
俄被疾,肩舁以歸。
色悸而戰,身汗如瀝,其夕遂卒。
家僮輩見十餘人,摔拽嗣宗出門,望舜祠而去。
及視嗣宗一屍一,其背有赤文甚多,若為所撲。
蒲之人鹹異其事。
(出《宣室志》)
蒲津縣有舜的祠廟。
廟的旁邊,還有舜的二妃娥皇、女英祠。
二位女神的偶像容貌塑得十分秀美。
開成年間,范一陽一人盧嗣宗到蒲津當代理地方官。
一天,他和幾位朋友一同游舜廟,又進了娥皇女英祠。
盧嗣宗對著二女神的神像開玩笑說,「我想跟二位女神去,作一奴一僕也行,怎麼樣?」
說罷還不斷地拜禮祝禱。
朋友們都說,「你怎麼能用這樣不敬的言詞來侮辱女神呢?」
盧嗣宗大笑起來毫不在乎。
以後他還常常獨自游娥皇祠,酒醉後總是一胡一 言亂語,調笑侮辱女神。
於是嗣宗突然得了病,被人從廟裡抬了回來。
只見他滿臉恐懼,渾身戰抖,汗如雨下,當天夜裡就死了。
這天夜裡,家裡的僕人看見闖進來十幾個人,連打帶拖的把盧嗣宗拉出了家門,直奔舜祠而去。
後來就發現他一屍一體後背上有很多紅道子,像是被鞭子抽的。
蒲縣人都覺得這事太奇怪了。
三史王生
有王生者,不記其名,業三史,博覽甚一精一。
性好誇炫,語甚容易。
每辯古昔,多以臆斷。
旁有議者,必大言折之。
嘗游沛,因醉入高祖廟,顧其神座,笑而言曰:「提三尺劍,滅暴秦,剪強楚,而不能免其母烏老之稱。
徒歌大風起兮雲飛揚,曷能威加四海哉!」徘徊庭廡間,肆目久之,乃還所止。
是夕才寐而卒。
見十數騎,擒至廟庭。
漢祖按劍大怒曰:「史籍未覽數紙,而敢褻瀆尊神。
『烏老』之言。
出自何典?若無所據,爾罪難逃。」
王生頓首曰:「臣常覽大王《本紀》見司馬遷及班固雲,『母(母字原缺,據陳校本補。
)劉媼。
』而注雲烏老反。
(反原作及。
)釋雲,『老母一之 稱也』。
見之於史,聞之於師,載之於籍,炳然明如白日。
非臣下敢出於胸襟爾。」
漢祖益怒曰:「朕中外泗水亭長碑,昭然具載矣。
曷以外族一溫一 氏而妄稱烏老乎?讀錯本書,且不見義,敢恃酒喧於殿庭。
付所司劾犯上之罪。」
語未終,而西南有清道者,揚言太公來。
方及階,顧王生曰:「斯何人而見辱之甚也?」
漢祖降階對曰:「此虛妄侮慢之人也,罪當斬之。」
王生逞目太公,遂厲聲而言曰:「臣覽史籍,見侮慢其君親者,尚無所貶。
而賤臣戲語於神廟,豈期肆於市朝哉!」漢祖又怒曰:「在典冊,豈載侮慢君親者?當試征之。」
王生曰:「臣敢征大王可乎?」
漢祖曰:「然。」
王生曰:「王即位,會群臣,置酒前殿,獻太上皇壽。
有之乎?」
漢祖曰:「有之。」
「既獻壽,乃曰。
『大人常以臣無賴,不事產業,不如仲力。
今某之業,孰與仲多?』有之乎?」
漢祖曰:「有之。」
「殿上群臣皆呼萬歲,大笑為樂,有之乎?」
曰:「有之。」
王生曰:「是侮慢其君親矣。」
太公曰:「此人理不可屈,宜速逐之。
不爾,必遭杯羹之讓也。」
漢祖默然良久曰:「斬此物,污我三尺刃。
令搦發者摑之。」
一摑惘然而蘇,東方明矣,以鏡視腮。
有若指蹤,數日方滅。
(出《篡異記》)
有個王生,不知道名字,專門攻讀三史,讀得很一精一。
王生性情好誇耀學問,說話很隨便。
每當讀書遇到講古代的事,常常憑主觀判斷。
旁邊如果有人不同意,他就大肆攻擊。
王生曾到沛縣遊玩,喝醉酒進了漢高祖的廟。
他看著高祖的神像說,「你能提著三尺寶劍,滅了殘暴的秦國,除了強大的楚國,卻不能免去你母親叫『烏老』這不雅的名字。
你作歌說,『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你真能威加四海嗎?」
王生在廟堂裡走來走去,長時間很放肆的盯著高祖神像。
王生回到家後當天夜裡剛睡下就死了。
死時他看見有十幾個騎士闖進來把他抓到漢高祖廟,高祖手按寶劍大怒說,「你沒看過幾頁史書,就敢褻瀆我,你說我母親名叫烏老,這是那本書裡說的?你要是找不出根據,你就有罪難逃!」王生磕頭說,「我曾讀過您的傳記,司馬遷和班固在您的傳記中說您母親是劉媼,在註釋中說『媼,烏老反』。
可見烏老就是你母親的名字了。」
王生又說,「這事史書上有記載,教師也這樣講過,像白日一樣的明白,不是我憑空編造的呀!」漢高祖怒氣更盛地說,「我的皇宮和泗水亭上都立有碑紀,明明白白地記著我母親的姓名,你怎敢以外族的什麼『媼氏』,稱我的母親為『烏老』呢?讀錯了史書,不懂書中的真義,還敢借酒醉跑到我的大殿上一胡一 言亂叫,就應該以犯上之罪處置你!」高祖還沒說完,外面西南方就有喝道聲,說是太公來了。
太公剛走上大殿,就看見王生,就問高祖,「這是什麼人,你對他這樣辱罵是為什麼呀?」
高祖趕快下階迎接,說,「這是一個狂妄無禮的人,犯了該斬的大罪!」這時王生就緊緊盯著太公說,「我讀遍了史書,見歷史上嘲笑君王的人都沒有因而獲罪,我只不過在廟裡說了幾句笑話,難道比在街上或在宮廷裡說這笑話的罪還大嗎?」
漢高祖生氣地質問道,「史書上難道還記載有嘲笑君王的事嗎?你舉例給我看看!」王生說,「我就舉大王你的例子行不行?」
高祖說,「行。」
王生說,「大王你登了帝位後,大宴群臣,給你的父親太上皇獻壽,有沒有這事?」
高祖說,「有啊。」
王生說,「獻壽時,你對太上皇說,『父親您過去常說我是無賴,沒有置下家業,不如我弟弟好。
現在你看我的家業和我弟弟比,誰的多?』這事有沒有?」
高祖說,「有。」
王生問,「宮中的群臣聽了你的話都高呼萬歲,大笑起來,這事有沒有?」
高祖說,「有。」
王生說,「你這不是嘲笑侮慢你的太上皇父親嗎?」
太公聽後對高祖說,「這人講的有理,你快放了他吧。
不然,你就得把你的杯盤中的食物讓給他了。
漢高祖默不作聲,半天才悻悻地說,「殺了這傢伙,怕弄髒了我的寶劍哩!」命人扯著王生的頭髮打耳光。
一耳光把王生打醒了,一看,天已經亮了。
用鏡子照臉,見臉上有紅紅的指印,過了好幾天才消失。
張 生
進士張生,善鼓琴,好讀孟軻書。
下第游浦關,入舜城。
日將暮,乃排闥聳轡爭進,因而馬蹶。
頃之馬死,生無所投足。
遂詣廟吏,求止一夕。
吏止簷廡下曰:「捨此無所詣矣。」
遂止。
初夜方寢,見降衣者二人,前言曰:「帝召書生。」
生遽往,帝問曰:「業何道藝之人?」
生對曰:「臣儒家子,常一習一 孔孟書。」
帝曰:「孔聖人也,朕知久矣。
孟是何人?得與孔同科而語?」
生曰:「孟亦傳聖人意也。
祖尚仁義,設禮樂而施教化。」
帝曰:「著書乎?」
生曰:「著書七千二百章,蓋與孔門之徒難疑答問,及魯論齊論。
俱善言也。」
帝曰:「記其文乎?」
曰:「非獨曉其文,抑亦深其義。」
帝乃令生朗念,傾耳聽之。
念《萬章問》:「舜往於田,號位於旻天。
何為其號泣也?孟子曰:『怨慕也。
』萬章問曰:『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
然則舜怨乎?』答曰:『長息問於公明高曰。
』舜往於田,則吾得聞命矣。
號泣於旻天,怨於父母,則吾不知也。
』」帝止生之詞,憮然歎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亦此之謂矣。
朕捨天下千八百二十載,暴秦竊位,毒痛四海,焚我典籍,泯我帝圖,蒙蔽群言,逞恣私慾。
百代之後,經史差謬。
辭意相及,鄰於詼諧。
常聞贊唐堯之美曰:『垂衣裳而天下理,』蓋明無事也。
然則平章百姓,協和萬邦,至於滔天懷山襄陵。
下民其咨,夫如是則與垂衣之義乖矣。
亦聞贊朕之美曰:『無為而治。
』 乃載於典則云:『賓四門,齊七政,類上帝,禋六宗,望山川,遍群神,流共工,放驍歡兜,殛鯀,竄三苗。
』夫如是與無為之道遠矣。
今又聞泣於旻天,怨慕也,非朕之所行。
夫莫之為而為之者,天也;莫之致而致之者,命也。
朕泣者,怨己之命,不合於父母,而訴於旻天也。
何萬章之問,孟軻不知其對?傳聖人之意,豈宜如是乎?」
嗟不能已,久之謂生曰:「學琴乎?」
曰:「嗜之而不善。」
帝乃顧左右取琴,曰:「不聞鼓五弦,歌《南風》,奚足以光其歸路?」
乃撫琴以歌之曰:「南風薰薰兮草芊芊,妙有之音兮歸清弦。
蕩蕩之教兮由自然,熙熙之化兮吾道全。
薰薰兮思何傳。」
歌訖,鼓琴為《南鳳弄》。
音歆清暢,爽朗心骨,生因發言曰:「妙哉!」乃遂驚悟。
(出《篡異記》,明鈔本作出《原化記》)
進士張生善於彈琴。
好讀孟子的書。
赴考回鄉時游蒲關。
進了舜帝城。
這時天已經快黑了,進城的人搶著趕馬往城門裡湧。
張生就打馬飛馳加快速度,這樣馬跌倒,不一會兒馬就死了。
張生無處投宿,就找到一個廟裡,求管廟的小官留他住一宿。
小廟吏指一指廟側的廂房說,「除了這裡再也沒地方了。」
張生只好對付著住下來。
夜裡剛剛睡下,張生就見兩個穿紅色衣服的人走來說,「舜帝要召見你。」
張生就急忙跟著走。
見到舜帝后,舜帝問道,「你有什麼技藝?」
張生回答說,「臣是個讀書的人,常讀孔、孟的著作。」
舜帝說,「孔子是位聖人,朕早就知道。
孟子是什麼人,你怎麼把他和孔子相提並論?」
張生說,「孟子也是能傳達聖人意志的人。
他向來崇尚仁義,設禮樂對人民進行教育。」
舜帝問,「孟子也寫書嗎?」
張生說,「孟子著作有七千二百章,都是和孔子的弟子們辯論和回答問題的。
他的《魯論》、《齊論》都講述了很好的道理。」
舜帝又問,「你能記得孟子的文章嗎?」
張生說,我不但能背誦孟子的文章,而且懂得文章中深刻的含意。」
舜帝就讓張生大聲朗讀,他仔細聽著。
當念到《萬章問》時,張生背誦原文:「舜往於田,號泣於旻天。
何為其號泣也?孟子曰,『怨慕也。
』萬章問曰,『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
然則怨乎』?答曰,『長息問於公明高曰,舜往於田,則吾得聞命矣。
號泣於旻天,怨於父母,則吾不得知也。
』……」背誦到這裡,舜帝讓張生停住,十分感慨地說,「原來也有並不真懂道理就寫文章的人,這就是個例子啊。
朕離開天下臣民一千八百二十年了,這當中,秦始皇竊取了天下,凶狠暴虐,殘害黎民,燒燬我的文獻典籍,毀滅了我的帝系,蒙蔽百姓的眼睛,獨斷專行,無限度地滿足他的私慾。
而百代之後,經史的記載也是錯誤百出,有些記載和事實出入太大,簡直是笑話一樣。
比如我聽說史書上讚頌唐堯盛世,說堯坐在皇帝的室座上連衣服都不動就把天下治理好了,意思說唐堯時天下太平無事。
然而堯帝平撫百姓的一騷一亂,協調萬國之間的矛盾,這不都是說明有事而不是太平無事嗎?至於後來洪水大氾濫,淹沒了平原在山陵間洶湧,人民悲痛哀歎失去生計,這些事實和『垂衣而治』的說法不就差得更遠了嗎?我也聽說史書上讚揚我的功績,說我『無為而治』,意思說我對天下事聽之任之,天下就自然太平了。
可史書上又偏偏記載了我『接待四方來的賓朋,把七種重大的政事都理順管好,像天帝一樣尊嚴。
祭祀祖先,視察高山大河,為民祭告所有的神靈。
流放了允兜和共工,殺了治水不利的鯨,趕跑了三苗。
』我做了這麼多事,這不和『無為而治』相去太遠了嗎?現在孟子又說我向著蒼天哭號是因為心中積怨太多,這更不是我幹的事了。
我認為,不能做成的事做成了這是靠天的祐護,不能達到的目的達到了這是靠命運。
我哭是怨我的命運,跟父母沒有關係,只能向蒼天哭訴了。
在《萬章問》這篇文章裡,孟子回答不出萬章的問題就信口胡說,這樣傳達聖人的意志,怎麼能對頭呢。」
說罷又感歎了好半天。
過了一會兒舜帝又問張生學不學彈琴,張生說,「喜歡彈,但彈得不好。」
舜帝就讓人取來琴,對張生說,「你不聽一聽我彈五絃琴,唱《南風》曲,怎麼能回去有所誇耀呢?」
說罷,就一面彈琴一面唱了起來:「南風薰薰兮草芊芊,妙有之音兮歸清弦。
蕩蕩之教兮由自然,熙熙之化兮吾道全,薰薰兮思何傳。」
歌唱完了,又彈了一曲《南風》,音律十分清新流暢,聽後令人心情清爽。
張生忍不住大聲讚歎說,「太美妙了!」然後就突然驚醒過來。
分類:未分類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