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八十三 【元紀一】
起柔兆困敦四月,盡著雍攝提格四月,凡二年有奇。
諱呼必賚,睿宗第四子,母莊聖太后,以乙亥八月乙卯生,實宋寧宗之嘉定八年也。
歲辛亥,憲宗即位,以同母弟惟帝長且賢,盡屬以漠南漢地。
戊午,奉命分道攻宋,次江北,聞憲宗凶問,北還。
中統元年三月戊辰朔,至開平,諸王大臣勸進,遂即皇帝位。
○世祖聖德神功文武皇帝至元十三年(宋景炎元年)
夏,四月,庚辰,詔修太廟。
郝經入見,帝賜宴大廷,咨以政事,其從行者賞賚有差。
先是宋丞相文天祥至鎮江,與其客杜滸等十二人,夜亡入真州,安一撫使苗再成出迎,喜且泣曰:「兩淮兵足以興復,特二閫少隙,不能合從耳。」
時猶未知夏貴納款,故再成以二閫為言。
天祥問:「計將安出?」
再成曰:「今先約淮西兵趣建康,彼必悉力以捍吾西兵。
吾指揮淮東諸將,以通、泰兵攻灣頭,以高郵、寶應、淮安兵攻揚子橋,以揚兵攻瓜步,吾以舟師直掏鎮江,同日大舉。
灣頭、揚子橋,皆沿江脆兵,且日夜望我師之至,攻之即下,合攻瓜步之三面,吾自江中一面薄之,雖有智者,不能為之謀矣。
瓜步既舉,以淮東兵入京口,淮西兵入金陵,要其歸路,其大師可坐致也。」
天祥大稱善,即以書遺李庭芝,遣使四出結約。
初,天祥未至直時,揚有逸卒,言北朝密遣一丞相入真州說降矣,庭芝信之,以天祥為來說降也,使再成亟殺之。
再成不忍,給天祥出相城壘,以制司文字示之,閉之門外。
久之,復遣二路分覘天祥,果說降者即殺之。
二路分與天祥語,見其忠義,亦不忍殺,導之如揚。
四鼓,抵城下,聞候門者談,制置可下令捕文丞相甚急,眾相顧吐舌。
天祥乃變姓名為清江劉洙,東入海道,遇北兵,伏環堵中得免,饑莫能起,從樵者乞得餘糝羹。
行入板橋,北兵又至,眾走伏叢筱中,北兵入索之,虞候張慶矢中目,身被二創,執杜滸、金應以去。
滸、應解所懷金與卒,得逸,募二樵者,以蕢荷天祥至高郵稽家莊。
稽聳迎天祥至家,遣子德潤衛送至泰州,遂由通州泛海以求二王,是月,始得抵溫州。
五月,乙未朔,以平宋,遣官告天地、祖宗於上都之近郊,遣使代祀岳瀆。
宋陳宜中、張世傑等奉益王是即帝位於福州府,改元景炎。
遙上德祐帝尊號為孝恭懿聖皇帝,又上太皇太后尊號,冊楊淑妃為皇太妃,進封廣王昺為衛王。
升福州為福安府,以大都督府為垂拱殿,便廳為延和殿,王剛中知福安府。
金華尉趙孟壘懷太上皇后帛書間道來上,擢孟壘宗正寺簿。
是日,有大聲出府中,眾皆驚僕。
福州城南壁忽崩七里。
初,宋吳堅等來使,不得命,留館中,高應松絕粒不語,七日而卒,賈餘慶病死,家鉉翁聞國亡,旦夕哭泣,不食飲者數日。
帝高其節,欲尊官之,鉉翁辭不受。
宋主及全太后至燕,鉉翁迎謁,伏地流涕,謝奉使無狀,不能保存宋社。
宋主及太后遂赴上都。
丙申,見帝於大安殿。
乙巳,授宋主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大司徒,封瀛國公,從行內人安康硃夫人、安定陳才人,俱自經死,有留題於裙帶曰:「誓不辱國,誓不辱身。」
宋以陳宜中為左丞相兼樞密使,都督諸路軍馬,陳文龍、劉黼參知政事,張世傑為樞密副使,陸秀夫直學士院,蘇劉義主管殿前司。
宋召李庭芝為右丞相,姜才為保康軍承宣使,召故相葉夢鼎為少師,充太一宮使。
夢鼎聞命,即航海赴之,道梗不能進南向慟哭而還。
宋以趙溍為江西制置使,進兵邵武;謝枋得為江東制置使,進兵饒州;李世逵、方興等進兵浙東,吳浚為浙東招諭使,鄒洬副之。
一毛一統由海道至淮,約兵會合。
仍詔傅卓、翟國秀等分道出兵。
時枋得敗走,已不能軍。
洬,吉水人也。
宋文天祥至福安,拜右丞相兼樞密使,都督諸路軍馬。
天祥以國事皆決於陳宜中,議論多不合,固辭不拜,乃以為樞密使、同都督。
天祥使呂武招豪傑於江、淮,杜滸募兵於溫州。
帝召宋降將問曰:「汝等何降之易耶?」
對曰:「賈似道專國,每優禮文士而輕武臣,臣等久積不平,故望風送款。」
帝遣董文忠語之曰:「似道實輕汝曹,特似道一人之過,汝主何負焉!正如汝言,則似道輕汝也固宜!」
巴延入朝,帝命百官郊迎以勞之。
既至,拜同知樞密事,以陵州、籐州戶六千為食邑。
以董文用為衛輝路總管。
衛輝當要衝,民為兵者十九,餘皆單弱,貧病不任力役。
會初得江南,圖籍、金玉、財帛之運,日夜不絕於道,警衛輸挽,日役數千夫。
文用曰:「吾民敝矣,而又重妨穡事,殆不可。」
乃言於司運者曰:「郡邑胥役足備用,不必煩民也。」
司運者曰:「即如公言,萬有一不虞,罪將誰歸?」
文用即為手書,具官職、姓名保任之。
民得以時耕,而運亦濟。
宋直學士院陸秀夫罷。
陳宜中以秀夫久在兵間,知軍務,每事咨訪始行,秀夫亦悉心贊之。
旋與宜中議不合,宜中使言者劾罷之,謫居潮州。
時衢、婺諸州皆復為宋守,董文炳謂索多曰:「嚴州不守,臨安必危,公往鎮之。」
未十日,諸州連兵來攻,索多拒戰三閱月,復破婺州。
衢守備甚嚴,索多率總管高興等鼓噪先登,拔其城。
宋權知府事蕭雷龍脫走,與同裡黃巡檢起兵,度不能支,與麾下數人奔入閩,未出境,為同安武人徐浚沖獲送縣,縣尹劉聖仲素與雷龍有怨。
殺之。
時臨軍趙孟壘復明州,戰敗,見獲,不屈,磔死。
福王與芮從子孟松,謀舉兵紹興,事洩,被執至臨安,範文虎詰其謀逆,孟松詬曰:「賊臣負國厚恩,共危社稷。
我帝室之胄,欲一刷宗廟之恥。
乃更以為逆乎?」
文虎怒,驅出,斬之。
過宋廟,呼曰:「太祖太宗之靈,何以使孟松至此!」杭人為之隕涕。
宋故相留夢炎降。
宋廣東經略使徐直諒,遣其將梁雄飛請降於隆興,阿爾哈雅假雄飛招討使,使徇廣東。
既而直諒聞閩中頒詔,乃命權通判李一性一道、摧鋒軍將黃俊等拒雄飛於石門。
一性一道不戰,俊戰敗,直諒棄城遁。
六月,丁卯,雄飛入廣州,諸降將皆授以官,俊獨不受,被殺。
宋吳浚聚兵於廣昌,遂復南豐、宜黃、寧都三縣。
翟國秀取鉛山,傅卓至衢、信諸縣,民多應之者。
會浚兵戰敗,國秀引還,卓兵亦敗,遂降。
己巳,以孫子五十三世孫曲阜縣尹孔治兼權主祀事。
壬申,罷兩浙大都督府,立行尚書省於鄂州、臨安;設諸路宣慰司,以行省闢為之,並帶相銜;其立行省者,不立宣慰司。
甲戌,以《大明歷》浸差,命太子贊善王恂與江南日官置局更造新歷,以樞密副使張易董其事。
易、恂奏:「今之歷家,徒知歷術,罕明歷理,宜得耆儒如許衡者商訂。」
從之。
詔衡赴大都。
國子生博果密受學於王恂、許衡,尤為衡所推許,帝嘗召試所業,嘉歎之。
至是,偕同捨生上疏曰:「王者建國君民,建學為先。
自堯、舜、禹、湯、文、武之世,莫不有學,故治隆於上,俗美於下。
臣等復取平南之君建置學校者,為陛下陳之:晉武帝嘗平吳矣,始建國子學;隋文帝嘗滅陳矣,俾國子不隸太常;唐高祖嘗滅梁矣,詔諸州縣及鄉並令置學;太宗增築學舍,高宗立六學,皆承高祖之意也。
然晉之平吳,得戶五十三萬而已;隋之滅陳,得郡縣五百而已;唐之滅梁,得戶六十餘萬而已;其崇重學校已如此。
況我堂堂大國,奄有江、嶺之地,計亡宋之戶不下千萬,此陛下神功,非晉、隋、唐所敢比也。
然學校之政,尚未全舉,臣竊惜之!臣等向蒙聖恩,俾習儒學,聖意豈不以諸色人仕宦者常多,蒙古人仕宦者常少,欲臣等曉識世務,以備陛下之任使乎?然學制未定,學徒數少,譬猶責嘉禾於數苗,求良驥於數馬,恐其不易得也。
為今之計,欲人材眾多,通習漢法,必如古昔遍立學校,然後可。
若猶未暇,宜於大都弘闡國學,擇蒙古人年十五以下、十歲以上質美者百人,百官子弟與凡民俊秀者百人,俾廩給各有定制,選德業充備足為師表者,充司業、博士、助教而教育之。
使其教必本於人倫,明乎物理,為之講解經傳,授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
其下復立數科,如小學、律、書、算之類,每科設置教授,各令以本業訓導。
小學科則令讀誦經書,教以應對進退事長之節;律科則專令通曉吏事;書科則專令曉習字畫;算科則專令熟嫻算數。
或一藝通然後改授,或一日之間更次為之,俾國子學官總領其事,常加點勘,務要俱通,仍以義理為主,有餘力者,聽令學作文字。
日月歲時,隨其利純,各責所就功課,程其勤惰而賞罰之,勤者升之上捨,惰者罰之下捨,待其改過,則復升之,假日則聽令學射,自非假日,無故不令出學。
數年後,上捨生學業有成就者,聽學官保舉,蒙古人若何品級,諸色人若何仕進;其未成就者,且令依舊學習,俟其可以從政,然後歲聽學官舉其賢者、能者,使之依例入仕;其終不可教者,三年聽令出學。
凡學政因革增減,皆得不時奏聞,則學無弊欺,而天下之材亦皆觀感而興起矣。
然後續立郡縣之學,求以化民成俗,無不可者。」
書奏,帝覽之,喜。
戊寅,詔作《平金》、《平宋錄》及《諸國臣服傳記》,命耶律鑄監修國史。
壬辰,以戶部尚書張澍參知政事,行中書省於北京。
秋,七月,丁酉,宋文天祥開府南劍州,經略江西。
天祥欲還溫州進取,陳宜中不從。
蓋宜中棄溫入閩,欲倚張世傑復浙東、西以自洗濯,故命天祥開府南劍。
宋涪州觀察楊立子嗣榮請降詔招諭其父,從之。
初,臨安既破,阿珠以宋太皇太后手詔諭李庭芝使降。
庭芝登城,謂使者曰:「奉詔守城,未聞以詔諭降也。」
及帝次瓜洲,太皇太后復賜庭芝詔曰:「比詔卿納款,日久未報,豈未悉吾意,尚欲固圉耶?今吾與嗣君既已臣伏,卿尚為誰守之?」
庭芝不答,命發一弩一射使者,斃一人,餘皆奔去。
阿珠及遣兵守高郵、寶應以絕其餉道,博羅懽又攻拔泰州之新城,驅夏貴淮西降卒至城下,以示庭芝。
庭芝幕客或勸為計,庭芝曰:「吾惟一死而已!」阿珠復遣使者持詔招庭芝,庭芝開壁納使者,斬之,焚其詔於陴上。
既而淮安、盱眙、泗州以糧盡降,庭芝猶括民間粟以給兵,粟盡,又令官人出粟,又盡,令將校出粟,雜牛皮、麴櫱以給之。
兵有自食其子者,然猶力戰不屈。
姜才聞高郵米運將至,出步騎五千戰於丁村,自夜達旦,北兵多敗。
阿珠使巴延徹爾救之,所將皆阿珠麾下,才軍識其旗幟,皆潰,才脫身走。
時高郵水路已絕,阿珠復遣將陸路邀擊米運,殺負米卒數千,由是餉益不繼。
阿珠請於帝,降詔赦庭芝焚詔、殺使之罪,令早歸款,庭芝不納。
會福安使至,庭芝欲赴召,命制置副使硃煥守楊,而自與姜才將兵七千趣泰州,將東入海。
庭芝既行,煥即以城降。
阿珠分道追及庭芝,殺步卒千餘人。
庭芝走入泰州,阿珠圍之,且驅其妻子至陴下招降。
會姜才疽發背,不能戰;泰州裨將孫貴、胡惟孝、尹端甫、李遇春,開北門納外兵。
庭芝投蓮池中,水淺不死,遂與才俱被執,至揚州,阿珠責其不降,才曰:「不降者我也!」憤罵不已。
然阿珠猶一愛一其材勇,未忍殺之。
煥請曰:「揚自用兵以來,積骸滿野,皆庭芝與才所為,不殺之何俟!」阿珠乃皆殺之,揚民聞者莫不泣下。
有宋應龍者,以儒生知兵,出入行陳三十餘年,至是為泰州諮議官。
州守孫良臣之弟舜臣,自軍中來說降,良臣召應龍與計。
應龍極陳國家恩澤,君臣大義,請殺舜臣以戒持二心者,良臣不得已殺之。
及泰州降,應龍夫婦自經死。
提刑司諮議廬人褚一正,置司高郵,督戰,亦被創沒水死。
淮東地盡遍附。
甲寅,以楊村至浮雞泊漕渠回遠,改從孫家務。
丙辰,遣使以香幣祀岳瀆、后土。
以尚書右丞阿爾哈雅為平章政事,簽書樞密院事、淮東行樞密院錫奇裡密實為中書右丞,參知政事董文炳為中書左丞,淮東左副元帥達春,兩浙大都督範文虎,江東、江西大都督、知江州呂師夔,淮東、淮西左副都元帥陳巖,並參知政事。
是月,翰林侍讀學士郝經卒。
經為人,尚氣節,為學務有用,拘宋十六年,從者皆通於學。
及卒,官為護喪還葬,謚文忠。
八月,己巳,穿武清蒙村漕渠。
揚州既破,元兵攻真州益急。
宋都統司計議趙孟錦,乘霧襲其營,少頃,霧開,營中見孟錦兵少,逐之,孟錦登舟,失足墮水死,城遂破。
安一撫使苗再成死之。
召阿珠入朝,賜泰興戶二千為食邑。
宋楊亮節居中秉權,秀王與擇,自以國家親賢,多所諫正,遂犯忌嫉,諸將俱憚之。
至是詔出兵浙東,朝臣言:「與擇有劉更生之忠,曹王皋之孝,宜留輔以隆國本。」
譖者益急,卒遣之。
與擇圍婺州,董文炳拒之,及還。
宋以王積翁為福建招捕使,黃恮副之。
積翁兼知南劍州,備御上三州;全兼知漳州,備御下三州。
宋張世傑遣都統張世虎與吳浚合兵十萬,期必復建昌;與李恆戰,兵敗,浚奔寧都。
帝歸自上都,以鄂囉齊參知政事。
宋太皇太后謝氏,以疾久留臨安。
至是,遣人自宮中舁其一床一以出,同侍衛七十二人北赴大都,降封壽春郡夫人。
九月,壬辰朔,命國師作佛事於太廟。
庚子,命姚樞、王磐選宋三學生之有實學者留京師,餘聽還家。
癸卯,以平宋赦天下。
丙午,敕常德府歲貢包茅。
阿喇罕、董文炳及蒙古岱、索多以舟師出明州,達春及呂師夔、李恆等以騎兵出江西,分道略閩、廣。
東莞民熊飛守潮、惠,聞宋趙溍至,即以兵應之;攻梁雄飛於廣州,雄飛遁,飛遂復韶州、新會。
會曾逢龍亦率兵至廣州,李一性一道出迎謁,飛與逢龍執一性一道,殺之,溍遂入廣州。
宋知邕州宕昌馬塈將入衛,而臨安已破,因留靜江,總屯戍諸軍。
阿爾哈雅將進取便西,塈發所部及諸峒兵守靜江,而自將三千人守嚴關。
攻之,不克,乃以偏師入平樂,過臨桂,夾攻塈,塈退保臨江。
阿爾哈雅使人招降,塈發一弩一射之。
攻三月,塈不解甲,前後百餘戰,城中死傷相藉,訖無降意。
辛酉,詔宋宗臣鄂州教授趙與{票}趙闕,以{票}入見,言宋敗亡之故,悉由誤用權桿,詞旨激切。
帝為之感動,即授翰林待制。
冬,十月,丁亥,兩浙宣撫使焦友直,以臨安經籍、圖畫、一陰一陽一秘書來上。
戊子,淮西安一撫使夏貴請入覲,乞令其孫貽孫權領宣撫司事,從之。
以淮東左副都元帥阿爾為平章政事,河南等路宣尉使哈喇哈遜為中書右丞。
壬戌朔,宋文天祥師次汀州,遣趙時賞等將一軍趣贛以取寧都,吳浚將一軍取雩都,劉洙等皆自江西以兵來會。
時賞,和州宗室也。
呂師夔等將兵度梅嶺,趙溍使熊飛及曾逢龍御之於南雄,逢龍敗死,飛走韶州。
進兵圍之,守將劉自立以城降,飛率兵巷戰,兵敗,赴水死。
十一月,阿喇罕、董文炳攻處州,知州李玨以城降。
甲辰,宋秀王與擇偕弟與慮、子孟備及觀察使李世達、監軍趙由葛、察訪使林溫、知瑞安府方洪被執,皆不屈死。
大兵破建寧府、邵武軍,宋陳宜中、張世傑,備海舟奉宋主及衛王、楊太妃等登舟。
時軍人十七萬,民兵三十萬,淮兵萬人,與北舟相遇,值天霧晦冥,舟得以進。
宋王積翁棄南劍,走福安,遣人納款。
至是,軍集城下,積翁為內應,遂與知府王剛中同降。
宋主行至泉州,舟泊於港,招撫使蒲壽庚來謁,請駐蹕,張世傑不可。
初,壽庚提舉市舶,擅利者三十年,或勸世傑留壽庚不遣,凡海舶不令自隨,世傑不從,縱之歸。
繼而舟不足,乃掠其舟,並沒其貲。
壽庚怒,殺諸宗室及士大夫與淮兵之在泉州者,宜中等乃奉宋主趣潮州。
壽庚遂與知泉州田子真以城降。
癸丑,並省內外諸司。
庚申,敕:「管民及理財之官,由中書銓調;軍官由樞密院定議。」
高麗國王王愖更名暙。
十二月,辛酉朔,宋江西制置使趙溍棄廣州遁,副使方興亦遁。
降將王世強為鄉導,破福安。
王剛中既降,使徇興化軍,宋知軍事陳文龍斬之而縱其副使,持書責世強、剛中負國,遂發民兵固守。
阿喇罕復遣使招之,文龍復斬之。
有風其納款者,文龍曰:「諸君特畏死耳。
未知此生能不死乎?」
乃使其部將林華御於境上,華反為鄉導,引兵至城下,通判曹澄孫開門降。
文龍被執,勸之降,不屈,左右凌挫之,文龍指其腹曰:「此皆節義文章也,何相一逼一耶!」卒不屈,乃械送臨安,文龍不食死。
其母系福安尼寺,病甚,左右視之泣下,母曰:「吾與吾子同死,又何恨哉!」亦死之。
眾歎曰:「有是母宜有是子!」為收葬之。
東、西川守將,合兵萬人圍宋重慶,大肆剽掠,軍政不一,城中益得自守。
宋制置使張玨領重慶之命,不能赴官,留合州以抗北軍,遣帥復瀘、涪二州,北軍以不和而潰,玨乃得入城,遣將四出,所向俱捷。
玨旋遣使訪二王所在,時宋主遷播閩、廣,號令不達於四川,而川中諸將猶為宋守。
阿爾哈雅致書馬塈,許以為廣西大都督,塈不聽;又請帝親降手詔諭之,塈焚詔斬使。
靜江以水為固,阿爾哈雅乃築堰,斷大一陽一、小溶二江以遏上流,決東南埭以涸其湟,城遂破。
塈閉內城堅守,又破之。
塈率死士巷戰,傷臂被執,斷其首,猶握拳奮起,立諭時始僕。
塈家世以忠勇為名將,至塈,死節最烈。
淮人黃文政,先戍蜀,軍潰,走靜江,塈邀與同守,城破,亦被執。
文政大詬,不屈,斷其舌,以次劓、刖之,文政含胡吆咄,比死不絕聲。
邕守馬成旺及其子都統應麒以城降。
塈部將婁鈐轄,猶以二百五十人守月城不下。
阿爾哈雅笑曰:「是何足攻!」圍之十餘日,婁從壁上呼曰:「吾屬饑,不能出降,苟賜之食,當聽命。」
乃遺之牛數頭,米數斛,一部將開門取遍,復閉壁。
北軍登高視之,兵皆分米,炊未熟,生臠牛,啖立盡。
鳴角伐鼓,諸將以為出戰也,甲以待,婁乃令所部人擁一火砲然之,聲如雷霆,震城堞皆崩,煙氣漲天,外兵多驚死者。
火熄,入視之,灰燼無遺矣。
阿爾哈雅悉坑其民。
民得逃入西山者七百人,阿爾哈雅許以不殺,招之使降,七百人皆自一殺,無一降者。
阿爾哈雅乃分兵取鬱林、潯、容、籐、梧等州。
廣西提刑邛人鄧得遇,聞靜江破,朝服南望拜辭,書幅紙云:「宋室忠臣,鄧氏孝子,不忍偷生,寧甘溺死。」
遂投南流江而死。
宋主在惠州,甲子,遣倪堅奉表,詣軍前請降。
逾時,索多命其子元帥伯嘉怒偕堅赴大都。
以哈坦、奇爾濟蘇領東川行樞密使,攻合州;布哈、李德輝領西川行樞密院,攻重慶,仍令德輝留成都給軍食。
壬申,李思敬告運使姜毅所言悖妄,指毅妻、子為證,帝曰:「妻、子豈為證者耶?」
詔勿問。
庚寅,詔諭浙東、西、江東、西,淮東、西、湖南、北府州軍縣官吏軍民:「昔以萬戶、千戶漁奪其民,致令逃散,今悉以人民歸之元籍州縣。
凡管軍將校及宋官吏,有以勢力奪民田廬產業者,俾各歸其主,元主則以給附近人民之無生產者。
其田租、商稅、茶、鹽、酒、醋、金、銀、鐵治、竹貨、湖泊課程,從實辦之。
凡故宋繁冗科差、聖節上供、經總制錢百餘件,悉除免之。」
是歲,行省雲南賽音諤德齊,以所改郡縣上聞。
雲南俗無禮義,男一女往往自相配偶,親死則火之,不為喪祭,無粳稻桑麻,子弟不知讀書。
賽音諤德齊教之拜跪之節,婚姻行媒,死者、為之棺槨、奠祭,教民播種,為陂池以備水旱,創建孔子廟、明倫堂,購經史,授學田,由是文風稍興。
雲南民以貝代錢,是時初行鈔法,民不便之,賽音諤德齊為聞於朝,許仍其俗。
又患山路險遠,盜賊出沒,為行者病,相地置鎮。
每鎮設土酋吏一人,百夫長一人,往來者或遭劫掠,則罪及之。
有土吏數輩,怨賽音諤德齊不己用,至京師誣其專僭數事。
帝顧侍臣曰:「賽音諤德齊憂國一愛一民,朕洞悉之,此輩何敢誣告!」即命械送賽音諤德齊處治之。
既至,脫其械,且諭之曰;「若曹不知上以便宜命我,故訴我專僭。
我今不汝罪,且命汝以官,能竭忠自贖乎?」
皆叩頭拜謝曰:「某有死罪,平章既生之而又官之,誓以死報。」
交趾叛服不常,湖廣省發兵屢征,不利。
賽音諤德齊遣人諭逆順禍福,且約為兄弟,交趾王大喜,親至雲南,賽音諤德齊郊迎,待以賓禮,遂乞永為籓臣。
羅槃甸叛,往征之,有憂色,從者問故,賽音諤德齊曰;「吾非憂出征也,憂汝曹冒鋒鏑,不幸以無辜而死;又憂汝曹劫擄平民,使不聊生,及民叛則又從而征之耳。」
師次羅槃城,三日,不降,諸將請攻之,賽音諤德齊不可,遣使以理諭之,羅槃主奉命。
越三日,又不降,諸將奮勇請進兵,賽音諤德齊又不可。
俄而將卒有乘城進攻者,賽音諤德齊大怒,遽鳴金止之,召萬戶叱責之曰;「天子命我安一撫雲南,未嘗命以殺戮也。
無主將命而擅攻,於軍法當誅。」
命左右縛之。
諸將叩首,請俟城下之日從事。
羅槃主聞之曰:「平章寬仁如此,吾拒命,不祥。」
乃舉國出降,將卒亦釋不誅,遂改為元江府。
由是西南諸夷翕然款附。
夷酋每來見,例有所獻納,賽音諤德齊悉分賜從官,或以給貧民,秋毫無所私。
為酒食勞酋長,製衣冠、襪履,易其卉服、草履,酋皆感悅。
○世祖聖德神功文武皇帝至元十四年(宋景炎二年)
春,正月,丙申,以江南平,百姓疲於供軍,免諸路今歲所納絲、銀。
兵下汀必,宋文天祥欲據城拒戰,汀守黃去疾聞宋主航海,擁兵有異志,天祥乃移軍漳州。
時趙孟瀯等軍還,吳浚不至。
未幾,浚與去疾俱降。
嗣漢天師張宗演召至大都,帝命百官郊勞,待以客禮,因賜號演道靈應沖和真人,領江西諸路道教。
尋令修周天醮於長春一宮,事畢,還龍一虎山,留弟子張留孫於大都。
癸卯,復立諸道提刑按察司。
先是,監察御史姚天福謂御史大夫伊實特穆爾曰:「按察司之設,所以廣視聽,虞非常,慮至深遠,不但繩有司已也,不宜罷。」
伊實特穆爾駭然曰:「微公言,幾失之。」
夜,入帝臥內,奏其言,帝大悟,至是復立之。
阿哈瑪特不悅,左遷天福衡州路同知。
甲寅,敕:「宋福王趙與芮家貲之在杭、越者,有司輦至京師,付其家。」
宋知循州劉興,知梅州錢榮之,並以城降。
二月,癸亥,彗出東北,長四尺餘。
廣州下,遂破廣東諸郡。
吳浚既降,因至漳州說文天祥降,天祥責以大義,斬之。
帝如上都。
南伐之師引還,留潛說友為福州宣慰使,王積翁副之。
時北方有警,帝召諸將班師,凡諸將及淮兵在福安者,命李雄統之。
壬午,隳吉、撫二州城,以隆興濱江,姑存之。
以西增嘉木楊喇勒智為江南總攝,掌釋教,除僧租賦,禁擾寺宇者。
三月,宋文天祥復梅州。
李雄殺潛說友。
宋陳瓚舉兵誅林華,復興化軍。
瓚,文龍從子也。
帝以去冬無雨雪,春澤未繼,問便民事於翰林國史院耶律鑄、姚樞、王磐、竇默等,對曰;「足食之道,唯節浮費,一靡一谷之多,無逾醪醴,況自周、漢以來,嘗有明禁。
祈神賽社,費亦不資,宜一切禁止。」
從之。
翰林待制獲鹿王思廉,嘗進讀《通鑒》,至唐太宗有殺魏征語,及長孫皇后進諫事,帝命內官引至皇后閣,講衍其說。
後曰:「是誠有益於宸衷。
爾宜擇善言進講,慎勿以瀆辭煩上聽也。
每侍讀,帝命御史大夫伊實特穆爾、太師伊徹察喇、御史中丞薩裡曼等鹹聽受焉。
廉希憲在江陵,疾久不愈。
董文忠言於帝曰:「江陵濕一熱,如希憲病何?」
帝即召希憲還。
江陵民號泣遮道,留之不得,相與畫像建祠。
希憲還,囊橐蕭然,琴書自隨而已。
帝知其貧,特賜金鈔。
夏,四月,宋廣東制置使張鎮孫復廣州。
宋文天祥引兵自梅州出江西,吉、贛兵皆會之,遂復會昌縣。
宋淮人張德興,與淮西野人原寨劉源等起兵興復,司空山民傅高舉兵應之,遂復黃州、壽昌軍,用景炎正朔。
賈居貞使湖北宣慰使鄭鼎將兵拒之,鼎言:「鄂之大姓皆與高通,請先除之以絕禍本。」
居貞不可。
鼎將行,留其所善部將曰:「聞吾還兵,汝即舉烽城樓,內外合發,當盡殺城中大姓。」
鼎與德興遇於樊口,戰敗,溺死。
五月,癸巳,申嚴大都酒禁,犯者籍其家資,散之貧民。
廉希憲至上都,太常卿田忠良來問疾。
希憲謂曰:「上都,聖上龍飛之地,天下視為根本。
近聞龍岡失火,延燒民居,此常事耳,慎勿令妄談地理者惑動上意。」
未幾,果有數輩以徙置都邑事奏,樞密副使張易、中書左丞張文謙與之廷辯,力言不可,帝不悅。
明日,召忠良質其事,忠良以希憲語對,帝曰:「希憲病甚,猶慮及此耶?」
其議遂止。
詔征名醫於揚州視其疾,希憲服藥,能杖而起。
帝喜謂希憲曰:「卿得良醫,疾向愈矣。」
對曰:「醫持善藥,以療臣疾,苟能戒慎,則誠如聖諭。
設或肆惰,良醫何益!」蓋以醫以諷也。
辛亥,以河南、山東水旱、除河泊課,聽民自漁。
乙卯,選蒙古、漢軍相參宿衛。
六月,辛酉,宋文天祥軍入雩都。
丙寅,宋涪州安一撫楊立及其子嗣榮相繼降,命立為夔路安一撫使,嗣榮為管軍都統。
秋,七月,宋文天祥遣趙時賞等分道復吉、贛諸縣,遂圍贛州。
衡山人趙璠、撫州人何時皆以兵應之。
壬辰,敕:「犯盜者皆棄市。」
符寶郎董文忠,言盜有強、竊,贓有多寡,似難悉置於法,帝然其言,遽命止之。
漕司議通沁水,使東流合御河以便漕,董文用曰:「衛為郡,地最下,大雨時行,沁輒溢出百十里間,雨更甚,水不得達於河,即浸一婬一及衛。
今又道之使來,豈惟無衛,將無大名、長蘆矣。」
會朝議遣使相地形,文用上言:「衛州城中浮圖最高者,才與沁水平,勢不可開也。」
事得寢不行。
癸卯,諸王錫裡濟劫北平王於阿里瑪圖之地,械系右丞相安圖脅諸王以叛,使通好於哈都。
哈都弗納,遂率兵至和林城北。
帝命巴延率兵往御之。
乙巳,宋張世傑自將淮兵討蒲壽庚。
時汀、漳諸路劇盜陳吊眼及畬婦許夫人所統諸峒畬軍皆會,兵勢稍振,壽庚閉城自守。
世傑遂傳檄諸路,陳瓚起家丁,召慕五百人應世傑,世傑遣將高日新復邵武軍。
淮兵在福州者,謀殺王積翁以應張世傑,事覺,皆為積翁所殺。
丙午,置御史台於揚州,以都元帥姜衛為御史大夫,置八道提刑按察司。
衛曰:「陛下以臣為耳目,臣以監察御史、按察司為耳目,倘非其人,是人之耳目先自閉塞,下情何由上達!」帝嘉之,命御史台清其選,每除目至,必集幕僚、御史議其可否,不協公論者,即劾去之。
戊申,東川都元帥張德潤取阿州。
置行中書省於江西,以達春為右丞,敏珠爾丹為左丞,李恆、蒲壽庚、積鵬飛並參知政事,行江西省事。
丁巳,以參知政事、行江東道宣慰使呂文煥為中書左丞。
詔皇子安西王北征,命王相商挺曰:「關中事有不便者,可悉更張之。」
挺一進十策於王,曰:「睦親鄰,安人心,敬民時,備不虞,敬民生,一事權,清心源,謹自治,固根本,察下情。
王為置酒嘉納。
八月,李恆遣兵援贛,而自將攻文天祥於興國。
天祥不意恆猝至,遣兵戰鍾步,不利。
時鄒洬聚兵數萬於永豐,天祥引兵就之,會洬兵先潰,恆追天祥至方石嶺,及之。
諸將鞏信以短兵接戰,恆疑有伏,斂兵不進。
信坐巨石,餘卒侍左右,箭雨集,屹不動,恆從間道就視之,創被體而死不僕。
天祥至空坑,兵盡潰。
時趙時賞坐肩輿,追兵問為誰,時賞曰:「我姓文。」
追兵以為天祥,擒之。
天祥由是得與杜滸、鄒洬等逸去。
至循州,散兵頗集。
天祥妻子及幕僚、客將皆被執。
時賞至隆興,憤罵不屈,僚屬有係累至者,輒麾去,云:「小小簽廳官耳,執之何為!」得脫者甚眾。
臨刑,劉洙顏自辨,時賞叱曰:「死耳,何必然!」於是被執者皆死。
恆送天祥妻子、家屬於燕,二子死於道。
信,安豐人也。
九月,戊申,頁特密實破邵武軍,入福安。
宋主舟次廣之淺灣。
命達春與李恆、呂師夔等以步卒入大庾嶺,蒙古岱、索多、蒲壽庚及元帥劉深等以舟師下海,合追宋二王。
宋張世傑使謝洪永進攻泉州南門,不利。
蒲壽庚復一陰一賂畬軍,攻城不力,得間道求救於索多。
至是索多來援,世傑解圍,還淺灣。
劉深言王積翁嘗通書於張世傑,積翁亦上言兵單弱,若不暫從,恐為合郡生靈之患,帝原其罪。
昂吉爾等將兵襲司空山寨,破之。
黃州復破,殺張德興,執其子以去。
傅高變姓名出走,尋被獲,死之。
巴延討錫裡濟,遇於鄂勒歡河,夾水而陳,相持終日,俟其懈,麾軍為兩隊,掩其不備,破之。
錫裡濟走,死。
冬,十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己未,享於太廟。
宋以陸秀夫同簽書樞密院事。
秀夫之謫,張世傑讓陳宜中曰:「此何如時,動以台諫論人?」
宜中惶恐,亟召秀夫還行朝。
時播越海濱,庶事疏略,楊太妃垂簾與群臣語,猶自稱奴。
每時節朝會,獨秀夫儼然正笏立如治朝,或時在行中,淒然泣下,以朝衣抆淚,衣盡濕,左右無不悲慟者。
甲申,以行省參政呼圖特穆爾、崔斌並為中書左丞,鄂州達嚕噶齊張鼎,湖北宣慰使賈居貞並參知政事。
播州安一撫使楊邦憲言:「本族自唐至宋,世守此土將五百年,昨奉旨許令仍舊,乞降璽書。」
從之。
索多至興化,宋陳瓚閉城堅守。
索多臨城諭之,矢石雨下,乃造雲梯砲石,攻破其城。
瓚以死自誓,巷戰終日。
獲瓚,車裂之,屠其民,血流有聲。
十一月,達春令索多取道泉州泛海,會於廣之富場。
索多取興化軍及漳州,進攻潮州,守臣馬發竭力拒守,恐失期,捨之去。
至惠州,與呂師夔合軍趣廣州。
庚寅,制置使張鎮孫及侍郎譚應斗以城降,達春遂隳廣州城。
元帥劉深攻淺灣,宋張世傑戰不利,奉宋主走秀山。
山中居民萬餘家,世傑買富民宅,以居宋主,軍士多病死。
世傑復奉宋主赴井澳。
陳宜中遁入占城。
詔:「凡偽造寶鈔,同情者並死;其分用者減死,杖之。
具為令。」
庚子,以吏部尚書巴圖魯鼎參知政事。
命中書省檄諭中外:「江南既平,宋宜曰『亡宋』,行在宜曰『杭州』。」
時軍士俘溫、台民男一女數千口,浙東宣慰使陳祜新至,悉奪還之。
未幾,行省榷民商酒稅,祜請曰:「兵火之餘,傷殘之民,宜從寬恤。」
不報。
遣祜檢復慶元、台州民田,及還,至新昌,值玉山鄉盜,倉猝不及為備,遂遇害。
十二月,庚午,宋梁山軍袁世安以城降。
乙亥,以參議中書省事耿仁參知政事。
都元帥楊文安攻鹹淳府,克之。
丙子,宋主至井澳,颶風大作,舟敗,幾溺。
宋主驚悸成疾。
旬餘,諸軍士稍集,死者過半。
劉深攻井澳,宋主奔謝女峽,復入海。
深追至七里洋,擊敗之,獲宋主之舅俞如珪。
宋主欲往占城,不果。
是歲,遣使征緬甸朝貢,不從,率從侵擾永昌。
雲南行省遣兵伐之,降其砦三百餘而還。
○世祖聖德神功文武皇帝至元十五年(宋景炎三年,五月後改祥興元年)
正月,癸巳,西京饑,發粟賑之,仍諭阿哈瑪特廣貯積,以備闕乏。
順德府總管張文煥,太原府達嚕噶齊台哈布哈,以按察司發其一奸一贓,遣人詣省自首,反以罪誣按察御史。
台臣奏:「按察司設果有罪,不應因事而告,宜待文煥等事決,方聽其訴。」
從之。
己亥,禁官吏、軍民賣所娶江南子女及為娼者,賣買者兩罪之,沒其直,人復為良。
山東提刑按察使徐世隆移淮東,宋將許瓊家僮告瓊匿官庫財,有司系其妻孥征之。
世隆曰:「瓊所匿者,故宋之物,豈得與今盜官財者同論耶?」
同僚不從,世隆獨抗章力辨,行台是之,釋不問。
戊申,從阿哈瑪特請,自今御史台非白於省,毋擅召倉庫吏,亦毋究錢谷數,及集議中書不至者,罪之。
降封宋福王與芮為平原郡公。
布哈督汪良臣等兵入重慶,李德輝遺書張玨曰:「君之為臣,不親於宋之子孫;合之為州,不大於宋之天下。
彼子孫已舉天下而歸我,汝猶偃然負阻窮山,而曰忠於所事,不亦惑乎?」
玨不答,布哈至城下,營造雲梯、鵝車,將攻之。
玨悉眾與良臣鏖戰,良臣身中四矢。
明日,督戰益急。
玨與伊蘇岱爾戰扶桑壩,良臣等從後合擊之,玨兵大潰。
其夜,都統趙安以城降。
玨率兵巷戰,不支,歸索鴆飲,不得,乃順流走涪,布哈遣舟師邀之,遂被執。
玨,西鳳州人。
先是瀘州食盡,為萬戶圖們達勒所破,安一撫王世昌自經死。
東川副都元帥張德潤破涪州,守將王明及總轄韓文廣、張遇春,皆不屈,被殺。
紹慶、南平、夔、施、恩、播諸州相繼降。
定武官承襲之制:凡有功升秩者,原職令它有功者居之,不得以子侄代,陳亡者始得襲,病死者降一等。
總把百戶,老死者不襲。
著為令。
二月,戊午,祀先農,命蒙古胄子代耕籍田。
癸亥,賑鹹淳等郡饑。
命平章政事按塔哈阿哩選擇江南廉能之官,去其冗員與不勝任者。
辛未,以川蜀地多嵐瘴,馳酒禁。
呂師夔以張鎮孫及其妻子赴燕,鎮孫自經死。
宋主舟還廣州。
達春令索多還攻潮州,宋知州馬發城守益備。
索多塞塹填壕,造雲梯、鵝車,日夜急攻,發潛遣人焚之。
凡相拒二十餘日而敗,發死之,索多屠其民。
壬午,置太史院,命太子贊善王恂掌院事,工部郎中郭守敬副之,集賢大學士兼國子祭酒許衡領焉。
改華亭縣為松江府。
遣使代祀岳瀆。
以參知政事夏貴、範文虎、陳巖並為中書左丞,黃州路宣慰使唐古特、史弼並參知政事。
三月,乙酉,詔蒙古岱、索多、蒲壽庚行中書省事於福州,鎮撫瀕海諸郡。
以沿海經略副使哈喇岱領舟師南征,升經略使兼左副都元帥,佩虎符。
甲午,西川行樞密院招降重慶等府。
乙未,命揚州行省選特穆爾布哈所部兵,助隆興進討。
丁酉,命達哈毀夔府城壁。
乙巳,廣南西道宣慰司招降雷、化、高三州。
宋文天祥以弟璧及母在惠州,乃趨之,行收兵出海豐縣,遂次於麗江浦。
宋都統凌震及轉運判官王道夫復廣州。
宋主遷駐岡洲,曾淵子至自雷州,以為參知政事、廣西宣諭使。
時淵子起兵據雷州,元帥府諭降,不聽,進兵攻之。
淵子奔至岡洲,遂有是命。
夏,四月,乙卯,命元帥劉國傑將萬人北征。
丙辰,詔以雲南疆土曠遠,未降者多,簽軍萬人進討。
戊午,以江南土寇竊發,人心未安,命行中書省左丞夏貴等分道撫治,檢核錢糧,察郡縣被旱災甚者。
吏廉能者,舉以聞,其貪殘不勝任者,劾罷之。
甲子,命布哈留鎮西川。
巡軍之戍西川者遣還。
立雲南,湖南二轉運使。
以時雨霑足,稍馳酒禁,民之衰疾飲藥者,官為醞釀,量給之。
戊辰,宋主殂於岡州,年十一。
群臣多欲散去,陸秀夫曰:「度宗皇帝一子尚在,將焉置之!迸人有以一旅以成中興者,今百官有司皆具,士卒數萬,天若未欲絕宋,此豈不可為國郡?」
乃與眾共立衛王昺,年八歲矣。
方登壇禮皆,御輦所向,有黃龍自海中見,既入宮,雲一陰一不絕。
上前主謚曰裕文昭武愍孝皇帝,廟號端宗。
楊太妃仍同聽政。
時陳宜中入占城,日候其還朝,竟不至。
張世傑秉政,而秀夫裨助之。
外籌軍旅,內調工役,凡有述作,盡出其手,雖匆遽流離中,猶日書《大學章句》以勸講。
庚辰,遣使至杭州,取在官書籍板刻至京師,從許衡之言也。
壬午,立行中書省於建康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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