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九十九 【元紀十七】
起旃蒙單閼四月,盡著雍敦牂十二月,凡三年有奇。
◎延祐二年
夏,四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辛巳,賜進士恩榮宴於翰林院。
辛丑,賜會試下第舉人七十以上,從七流官致仕,六十以上,府、州教授;餘並授山長、學正;後勿援例。
敕:「諸王分地,仍以流官為達嚕噶齊,各位所闢為副達嚕噶齊。」
命李孟等類集本朝條格,俟成書,聞奏頒行。
乙巳,帝如上都。
宣徽院以供尚膳,遣人獵于歸德,敕以其擾民,罷之。
自特們德爾定括田之議,遣人分行各省,苛急煩擾,江西為甚。
是月,贛州民蔡五九聚眾作亂,遠近一騷一動。
五月,戊申朔,改給各道廉訪司銀印。
復立陝西諸道行御史台。
乙丑,秦州成紀縣山移。
是夜,疾風電雹,北山南移至夕河川,次日再移;平地突出士阜,高者二三丈,陷沒民居。
敕遣官核驗賑恤。
監察御史馬祖常言:「山,不動之物,今之動者,由在野有當用不用之賢,在官有當言不言之佞,故致然耳。」
甲戌,加授宦者中尚卿續元暉昭文館大學士。
六月,戊戌,河決鄭州。
辛丑,以濟寧、益都亢旱,汰省衛士芻粟。
贛州賊蔡五九圍寧都,焚四關,戕趙同知,分掠郡邑。
秋,七月,乙卯,遣兵捕討蔡五九。
甲子,江南、湖廣道奉使溫迪罕,言廉訪使公田多取民租,宜復舊制,從之。
癸酉,命特們德爾總宣政院事。
是月,畿內大雨,漷州、昌平、香河、寶坻等縣水,沒民田廬。
八月,丙戌,官軍擊蔡五九,寧都圍解。
五九益修攻具,招集失業之民,勢益張,遂陷汀州寧化縣,僭稱王號;遣江浙行省平章章律等率兵討之。
己丑,帝至自上都。
乙未,台臣言:「蔡五九之變,皆由鼐智密鼎經理田糧,與郡縣橫加酷暴,一逼一抑至此;新豐一縣,撤民廬千九百區,夷墓揚骨,虛張頃畝,流毒居民。
請罷經理及冒括田租。」
時台臣不敢斥言特們德爾建議之非,但言有司奉行不善,帝悟其弊,命罷其役。
詔下,民大悅,由是五九之勢漸衰。
壬寅,增國子生百員,歲貢伴讀四員。
詔江浙行省印《農桑輯要》萬部,頒降有司遵守勸課。
旌表貴州達嚕噶齊相兀孫妻死節。
監察御史納琳言事忤旨,帝怒叵測,中丞楊多爾濟救之,一日至八九奏,曰:「臣非一愛一納琳,誠不願陛下有殺御史之名。」
帝曰:「為卿宥之,可左遷昌平令。」
多爾濟曰:「以御史宰京邑,無不可者。
但以言事而得左遷,恐後之來者用是為戒,不肯復言矣。」
帝不允。
後數日,帝讀《貞觀政要》,多爾濟侍側,帝顧謂曰:「魏征,古之遺直也,朕安得用之?」
對曰:「直由太宗。
太宗不聽,征雖直,將焉用之!」帝笑曰:「卿意在納琳耶?當赦之以成爾直。」
有上書論朝政闕失,面觸宰相,宰相怒,將取旨殺之。
多爾濟曰:「詔書云『言雖不當,無罪。
』今若此,何以示信天下!丙誅之,臣亦負其職矣。」
帝悟,釋之,於是特加昭文館大學士、榮祿大夫,以旌其直。
時位一品者,多乘間邀王爵,贈先世,或謂多爾濟可援例以請,多爾濟曰:「家世寒微,幸際遇至此,已懼弗稱,尚敢多求乎!且我為之,何以風勵僥倖者乎?」
九月,丁未,章律以括田一逼一死九人,敕吏部尚書王居仁等鞫之。
壬戌,蔡五九眾潰,伏誅,餘一黨一悉平。
賞軍士討捕功,並官死事者子孫。
參知政事趙世延,居中書二十月,遷御史中丞,詔省臣自平章以下相率送之官,其禮前所無有。
由是為權臣所忌,乃用皇太后旨,出世延為雲南行省右丞。
陛辭,帝特命仍還台為中丞。
冬,十月,庚辰,以淮西廉訪使郭貫為中書參知政事。
乙未,授白雲宗主沈明仁榮祿大夫、司空。
丁酉,加授特們德爾太師。
十一月,丙午,客星變為彗,犯紫微垣,歷軫至壁十五宿。
辛未,以星變,赦天下,減免各路差稅有差。
丞相哈克繖等乞避位,帝曰:「此朕之愆,豈卿等所致!其復乃職。
苟政有過差,毋憚於改。
又,凡可以安百姓者,當悉言之,庶上下交修,天變可弭也。」
遼東肅政廉訪使尉遲德誠上疏言事,其略曰:「勞諸王以懷其心,防出入以嚴宮禁,正諫官以遠讒佞,崇科目以求人才,立常平以備荒年,汰僧、道以寬民力,舉賢良以勵忠孝,抑奢侈以厚風俗」,及拯鈔法、裁冗官等事,不報。
德誠尋卒。
甲戌,封武宗子和實拉為周王,出鎮雲南。
初,武宗立帝為太子,命以次傳位於和實拉。
已而丞相三寶努復勸武宗立其子,既乃以哈喇托克託言而止。
至是議立太子,特們德爾欲固位取一寵一,乃請立皇子碩迪巴拉,又與太后幸臣實勒們譖和實拉於兩宮,遂有是命。
又譖哈喇托克托為武宗舊臣,詔逮至京師。
居數日,綽和爾、實勒們傳兩宮旨諭托克托曰:「初疑汝親於所事,故召汝。
今察汝無他,其復還鎮。」
托克托入謝太后曰:「臣雖被先帝知遇,而受太后及今上恩不為不深,豈敢昧所自乎!」未幾,遷江西行省左丞相。
十二月,庚寅,增置平江路行用庫。
癸巳,命省臣定擬封贈通例,俾高下適宜以聞。
旌表汀州寧化縣民賴祿孫孝行。
蔡五九之亂,祿孫負其母,挈其妻,隨眾入山避之。
盜至,眾散走,祿孫守母不去。
盜將刃其母,祿孫以身翼蔽曰:「寧殺我,勿傷吾母。」
時母病,渴,覓水不得,祿孫含唾喣之,盜相顧駭歎,不忍害,反取水與之。
有掠其妻去者,眾責之曰:「奈何辱孝子婦!」使歸之。
事聞。
賜旌表。
朝廷以吏多滯事,責曹案不如程者。
令下刑部,尚書謝讓曰:「刑獄非錢谷、銓選之比,寬以歲月,尚慮失實,豈可律以常法乎!」乃入白宰相,由是刑曹獨得不責稽遲。
◎延祐三年
春,正月,乙巳,賑漢一陽一路饑。
丙午,增置晉王府屬官。
以真定、保定洊饑,禁畋獵。
改直沽為海津鎮。
二月,丁丑,調海口屯儲漢軍隸臨清運糧萬戶府,以供轉漕。
戊寅,賑河間等處饑。
庚寅,彗滅。
自去年十一月丙午始見,至是乃滅,凡百有五日。
壬子,敕衛輝、昌平守臣修殷比干、唐狄仁傑祠,歲時致祭。
三月,甲寅,敕中書右丞蕭拜珠及陝西四川省臣各一員,護送周王和實拉之雲南。
置周王常侍府官屬,以遙授中書左丞相圖古勒、大司徒鄂爾多、中政使尚嘉努、山北、遼一陽一等路蒙古軍萬戶博囉、翰林侍講學士嘉琿等並常侍,中衛親軍都指揮使唐古、兵部尚書賽罕巴圖魯為中尉,仍置諮議、記室各二員,遣就鎮。
癸亥,帝如上都。
壬申,鷹坊博囉等擾民於大同,敕拘還所奉璽書。
禁天下春時田獵。
初議犯者抵死,左司郎中韓若愚曰:「齊宣王之囿方四十里,殺其麇鹿者如殺人之罪,孟子非之。」
眾以為然,遂減其刑。
太史令郭守敬卒於位,年八十六。
守敬歷數、儀象之學,並為時用,其尤濟時者為水利之學。
決金口以下西山之伐,而京師財用饒;復三白渠以溉瀕河之地,而靈夏軍儲足;引汶、泗以接江、淮之派,而燕、吳漕運通;建斗閘以開白浮之源,而公私陸費省。
其在西夏,嘗挽舟溯流而上究所謂河源者;又嘗自孟門以東,循黃河故道,縱廣數百里間,皆為測量地平,或可以分殺河勢,或可以溉灌田土,具有圖志;又嘗以海百較京師至汴梁地形高下之差,或汴梁之水去海甚遠,其流峻,而京師之水去海至近,其流甚緩。
其言皆有征驗,論者惜其未盡見用雲。
夏,四月,癸酉朔,以河南流民群聚渡江,所過擾害,命行台、廉訪使以見貯贓鈔賑之。
橫州猺蠻為寇,命湖廣省發兵討捕。
己亥,以淮東廉訪司簽事苗好謙善課民農桑,賜衣一襲。
庚子,命中書省與御史台、翰林、集賢院集議封贈通制,著為令。
賑遼一陽一、蓋州及南豐州饑。
是月,前集賢大學士、商議中書省事陳天祥卒於家,年八十,謚文忠。
五月,庚申,以大都留守拜特穆爾為中書平章政事。
擢中書右丞蕭拜珠為平章政事,左丞阿爾哈雅為右丞,郭貫為左丞,參議布哈為參知政事。
時特們德爾恃勢貪虐,凶穢愈甚,於是進拜珠為平章,稍牽制之。
庚午,置甘肅儒學提舉司,遼一陽一金銀鐵冶提舉司。
賑衡、永等路饑。
六月,乙亥,制封孟軻父為邾國公,母為邾國宣獻夫人。
丙子,融、賓、柳州猺蠻叛,命湖廣行省遣官督兵捕之。
丁丑,敕:「凡鞫囚,非強盜毋加酷刑。」
丁酉,河決汴梁,沒民居,發糧賑之。
秋,七月,壬子,命御史大夫巴圖托歡整治台綱,仍降詔宣諭中外。
丙寅,復以雅克特穆爾知樞密院事。
八月,癸酉,以兵部尚書奇達為中書參知政事。
己卯,帝至自上都。
戊戌,置織佛像工匠提調所。
九月,辛丑,以中書左丞郭貫為集賢大學士,集賢大學士王毅為左丞。
毅旋出為江浙行省左丞。
庚戌,升縉山縣為龍慶州,以帝生是縣故也。
己未,冀寧、晉寧路地震。
丙寅,太白經天。
冬,十月,辛未,以江南行省侍御史高昉為中書參知政事。
壬申,有事於太廟。
壬午,河南路地震。
庚寅,敕五台靈鷲寺置鐵冶提舉司。
丁酉,禁民有父在者不得私貸人錢及鬻墓木。
是月,周王和實拉次延安,圖古勒、尚嘉努、博囉及武宗舊臣哩日、錫布鼎、哈巴勒圖等皆來會。
嘉琿謀曰:「天下者,我武皇之天下也。
出鎮之事,本非上意,由左右構斗致然。
請以其故白行省,俾聞之朝廷,庶可杜塞離間;不然,事變叵測。」
遂與數騎馳去。
先是哈斯罕為太師,特們德爾奪其位,出之,為陝西行省左丞相。
及嘉琿等至,即與平章政事塔齊爾、行台御史大夫圖魯布、中丞托歡悉發關中兵,分道自潼關、河中府入。
已而塔齊爾、托歡中悔,襲殺阿斯罕、嘉琿於河中,周王遂西行至北邊金山。
西北諸王察克台等聞周王至,鹹率眾來附。
周王至其部,與定約束,十餘年間,邊境寧謐。
初,宣德府人武恪,以神童遊學江南。
吳澄為江西儒學副提舉,薦入國學肄業,選為親王和實拉說書秀才。
及以周王出鎮,恪在行,王欲起兵陝西,恪諫曰:「太子此行,於國有君命,於家有叔父之命,今若向京師發一箭,史官必書太子反。」
左右惡恪言,乃曰:「武秀才有母在京,合遣歸。」
恪遂還大都,居陋巷,教訓子弟。
十一月,壬寅,命監察御史監治嶺北,鉤校錢糧,半歲而代。
大萬寧寺僧以所佩國公印移文有司,紊亂官政,敕禁止之。
十二月,庚午,以知樞密院事圖古勒為陝西行省左丞相。
丁亥,立皇子碩迪巴拉為皇太子,兼中書令、樞密使,皇后鴻吉哩氏所生也。
帝以嫡子,欲立之,碩迪巴拉入謁皇太后,固辭,曰:「臣幼無能,且有兄,宜立兄,以臣輔之。」
太后不許,遂立為太子,授金寶,開府,置官屬。
監察御史馬祖常上言:「皇太子天賦美姿,急宜招延天下碩德雅望、文采博通之士,朝夕起居以侍左右,輔養懿美,薰陶沖和。
《傳》云:『成王始為太子也,太公為師,周公為輔,召公為保,伯禽、唐叔與游,目不睹一婬一艷,耳不聞優笑,居不近庸邪。
及為君也,血氣既定,游習既成,雖有放心,不能奪已成之一性一。
』今皇太子春秋鼎盛,請建立宮寮,核求名實相副,調護羽翼儲闈之才;臣僕亦宜一精一擇,不可雜以商賈冗瑣之流。
天下休戚之源,實在於此。」
御史段輔、太子詹事郭實等並請近賢人、擇師傅,帝嘉納之。
是歲,翰林學士承旨程鉅夫以病乞骸鼻,歸田里,不允。
命尚醫給藥物,官其子大本郊祀署令,以便侍養,時令近臣撫視,且勞之曰:「卿,世祖舊臣,惟忠惟貞,其勉加餐粥,少留京師,以副朕心。」
鉅夫請益堅,特授光祿大夫,賜上尊,命群臣飲錢於齊化門外,給驛南還,敕行省及有司常加存問。
集賢學士趙孟頫,以鉅夫薦起家,帝眷顧甚厚,以字呼之而不名,至是擢孟頫為翰林學士承旨。
帝嘗與侍臣論文學之士,以孟頫比唐李白、宋蘇軾。
又嘗稱孟頫一操一履純正,博學多聞,書畫絕倫,旁通佛、老之旨,皆人所不及,有不悅者間之,帝初若不聞者。
又有上書者,言《國史》所載,不宜使孟頫與聞,帝乃曰:「趙子昂,世祖所簡拔,朕特優以禮貌,置於館閣,典司述作,傳之後世,此輩呶呶何也!」俄賜鈔五百錠。
孟頫嘗累月不至宮中,帝以問左右,皆謂其年老畏寒,敕御府賜貂鼠衣。
皇慶中,命西僧必蘭納識裡翻繹諸梵經典,至是特賜銀印,授光祿大夫。
○仁宗聖文欽孝皇帝延祐四年(丁巳,一三一七年)
春,正月,庚子,帝謂左右曰:「中書比奏百姓乏食,宜加賑恤。
朕思民饑若此,豈政有過差以致然歟?向詔百司務遵世祖成憲,宜勉力奉行,輔朕不逮,惟當省刑薄俺,庶使百姓各遂其生也。」
乙卯,諸王托克托駐雲南,擾害軍民,以昂輝代之。
丙辰,以知樞密院事鄂勒哲為雲南行省平章政事。
壬戌,冀寧路地震。
閏月,丙戌,以立皇太子詔天下,賜鰥寡孤獨鈔,減免各路租稅有差。
辛卯,封拜特穆爾為汾一陽一王。
壬辰,賑汴梁等路饑。
二月,甲辰,敕郡縣各社復置義倉。
戊申,授近侍鄂勒哲布哈翰林侍讀學士、知制誥、同修國史。
乙丑,升蒙古國子監秩正三品,賜銀印。
三月,丁卯,帝如上都。
夏,四月,己亥,德安旱,免屯田租。
戊申,達哈遜寇邊,吳王多勒達等敗之,賜賚有差。
乙丑,帝夜坐,憂旱,謂侍臣曰:「雨昜不時,奈何?」
蕭拜珠曰:「宰相之過也。」
帝曰:「卿不在中省耶?蕭拜珠惶愧。
頃之,帝露香默禱。
既而大雨,左右以雨衣進,帝曰:「朕為民祈雨,何避焉!」
翰林學士承旨圖古勒都爾密實、劉賡等譯《大學衍義》以進,帝覽之,謂群臣曰:「《大學衍義》議論甚嘉,其令翰林學士阿琳特穆爾編譯之。」
五月,戊寅,改太子衛率府為中翊府。
壬午,黃州、高郵、真州、建寧等處,流民群聚,持兵抄掠,敕所在有司:「其傷人及盜者罪之,餘並給糧遣歸。」
以翰林學士承旨齊勒特穆爾為中書平章政事;以平章烏拜都拉為集賢大學士。
己丑,擢左丞阿爾哈雅為平章政事,參政奇塔為右丞,高昉為左丞。
己丑,以參議中書省事完珠、張思明為參知政事。
浮屠妙總統有一寵一,敕中書官其弟五品,思明執不可。
帝大怒,召見,切責之,對曰:「選法,天下公器。
徑路一開,來者雜遝,故寧違旨獲戾,不忍隳祖宗成憲,使四方得窺陛下淺深也。」
帝心然其言而業已許之,曰:「卿可姑與之,後勿為例。」
乃以為萬億庫提舉,不與散官。
六月,戊申,中書右丞相特們德爾罷,以左丞相哈克繖為右丞相。
特們德爾貪虐日甚,中外切齒,群臣不知所為,中丞楊多爾濟慨然以糾正其罪為己任。
上都富民張弼,殺人系獄,特們德爾使家奴脅留守賀勝使出之,勝不可。
而多爾濟已廉得其贓巨萬,乃與蕭拜珠及勝奏發其事,內外御史共劾奏其「桀黠一奸一貪,欺上罔下;佔據晉王田及衛兵牧地;竊食郊廟供祀馬;受人珠寶之賄,動以萬計。
且既位極人臣,又領宣政院事,以其子巴爾濟蘇為之使,諸子無功於國,盡居貴顯,縱家奴凌虐官府,為害百端。
以致一陰一陽一不和,山移地震,災異數見,百姓流亡;己乃恬然略無省悔。
私家之富,又在阿哈瑪特、僧格之上。
四海疾怨已久,願早加顯戮以示天下。」
奏上,帝震怒,詔逮問,特們德爾逃匿興聖近侍家。
帝為不御酒數日以待決獄,誅其大奴同惡數人,特們德爾終不能得。
多爾濟持之急,徽政近臣以太后旨,召多爾濟至宮門責之,對曰:「待罪御史,奉行祖宗法,非敢違太后旨也。」
帝不忍傷太后意,但罷其相位,而遷多爾濟為集賢學士。
己酉、烏拜都拉復為中書平章政事。
參知政事張思明,持法峭直,近臣疾之,日構讒間,遷工部尚書。
帝顧左右曰:「張士瞻居工部,得毋怏怏乎?」
對曰:「勤職如初。」
帝嘉歎之,旋授宣徽院副使。
士瞻,思明之字也。
壬子,以工部尚書王桂為中書參知政事。
癸亥,禁總攝沈明仁所佩司空印,毋移文有司。
秋,七月,乙亥,中書平章政事李孟罷。
孟以衰病,乞解政權歸田里,帝不得已,從所請。
復為翰林學士,入侍宴間,禮遇尤厚。
以江浙行省左丞王毅為中書平章政事。
己丑,成紀縣山崩,土石潰徙,壞田稼廬舍,壓死居民。
辛卯,冀寧路地震。
帝諭省臣曰:「比聞蒙古諸部困乏,往往鬻子女於民家為婢,其命有司贖之還各部。」
帝出,見衛土有敝衣者,駐馬問之,對曰:「戍守邊鎮逾十五年,故貧耳。」
帝曰:「此輩久勞於外,留守臣未嘗以聞,非朕親見,何由知之!自今有類此者,必言於朕。」
因命賜之錢帛。
八月,丙申,帝至自上都。
庚申,哈克繖奏事畢,帝問曰:「卿等日所行者何事?」
哈克繖對曰:「臣等第奉行詔旨而已。」
帝曰:「卿等何曾奉行朕旨!雖祖宗遺訓,朝廷法令,皆不遵守。
夫法者,所以辨上下,定民志,自古及今,未有法不立而天下治者。
使人君治法,宰相能守而勿失,則下民知所畏避,紀綱可立,風俗可厚。
其或法馳民慢,怨言並興,欲求治安,豈不難哉!」
帝在御已久,猶居東宮,而飲酒無度,監察御史馬祖常上言:「天子承天繼統,當極保一愛一。
玉食之御,猶必審五味之宜;酒醴之供,可不思百拜之義!大內正衙朝賀之地,雖陛下不忘東宮之舊,竊慮起民間觀聽之疑。
且國家百年,朝儀尚闕,誠使群臣奏對之際,御史執簡,史官執筆,則雖有懷一奸一利乞官賞者,不敢出諸其口。
乞令中書集議,或三日、二日,常出視朝,則治道昭明,生民之福也。」
九月,丙寅,右丞相哈克繖言:「故事,丞相必用蒙古勳臣;臣西域人,不厭人望。」
遂懇辭相位。
制以宣徽院使遙授左丞相巴達錫為中書右丞相,哈克繖仍左丞相。
壬辰,嶺北地震,凡三日。
冬,十月,甲午,有事於太廟。
壬寅,遣御史大夫巴圖、參知政事王桂祭陝西嶽鎮、名山;賑恤秦州被災之民。
癸酉,監察御史言:「官吏丁憂起復,人情驚惑,請禁止以絕僥倖。
惟朝廷耆舊特旨起復者,不在禁例。」
制可。
十一月,己卯,復浚揚州運河。
壬辰,諭諸宿衛:「入直各居其次,非有旨不得上殿,闌入禁中者坐罪。
大臣許從二人,它官一人,門者譏其出入。」
十二月,丁酉,復廣州采金、銀、珠子都提舉司。
饒州路大饑,米價翔踴,總管王都中以官倉之米定其價為三等,言於江浙行省,以為須糶以下等價,民乃可得食,未報,輒於下等減價十之二,使民就糶。
行省怒其專擅,都中曰:「饒去杭幾二千里,比議定往還,非半月不可。
人七日不食則死,安能忍死以待乎!」其民相與言曰:「公為我輩減米價,公果得罪,我輩當鬻妻子以代公償。」
會行省左右司都事王克敬言於其丞相曰:「鄱一陽一去此甚遠,比待報,民且死。
彼為仁,而吾屬顧為不仁乎?」
都中乃得免。
郡歲貢金,而金戶貧富不常,都中考得其實,乃更定之;包銀之法,戶不過二兩,而州縣征之加十倍,都中責之一以詔書從事。
江浙行省遣王克敬往四明監倭人互市。
先是往監者懼有叵測,必嚴兵自衛,如待大敵。
克敬至,悉去之,撫以恩意,皆帖然無敢嗶者。
吳人從軍征日本陷於倭者,及是從至中國,訴於克敬,願還本鄉。
或恐為禍階,克敬曰:「豈有軍士懷恩德來歸而不之納耶?脫有釁,吾當坐。」
事聞,朝廷嘉之。
◎延祐五年
春,正月,甲戌,懿州地震。
丙子,安南來貢。
乙酉,敕:「諸王位下民在大都者,與民均役。」
丁亥,會試進士。
是月,召前中書右丞尚文為太子詹事。
河北、河南道廉訪副使鄂囉言:「近年河決杞縣小黃村口,滔滔南流,莫能御遏;陳、穎瀕河膏腴之地浸沒,百姓流散。
今水迫汴城,遠無數里,倘值霖雨水溢,倉猝何以防禦!方今農隙,宜為講究,使水歸故道,達於江、淮,不惟陳、穎之民得遂其生,而汴城亦可恃以無患。」
詔都水監與汴梁路分監修治。
以二月興工,至三月而畢。
以真定路總管曹伯啟為司農丞,命至江浙議鹽法。
伯啟既至,罷檢校官,置六倉於浙東、西,設運鹽官;輸運有期,出納有次,船戶、倉吏資賣漏失者有罰。
歸報,著為令。
二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和寧路地震。
丁酉,秦州秦安縣山崩。
戊申,建鹿頂殿於文德殿後。
辛亥,敕杭州守臣,春、秋祭淮安忠武王巴延祠。
乙卯,命中書省汰不急之役。
敕上都諸寺、權豪商販貨物並輸稅課。
戊午,給書西天字《維摩經》金三千兩。
初,宣徽院使歲會內廷佛事之費,以斤數者,面四十萬九千五百,油七萬九千,酥蜜共五萬餘。
蓋自至元三十年間,醮祠佛事之目僅百有二;大德七年,再立功德使司,增至五百餘;至是僧徒冒利無厭,歲費滋甚,較之大德,又不知幾倍矣。
三月,辛酉,尚文入見,年八十二矣。
帝顧太保庫春而目之曰:「此自世祖皇帝效力,潔淨人也。」
徐諭曰:「汝知古今,識道理,練大務,皇太子托汝善輔之,有言勿吝善教,此朕意也。」
文見太子,首以念祖宗、孝兩宮、養德一性一、辨邪正陳之,太子異其言。
戊辰,廷試進士,賜呼圖達勒、霍希賢以下五十人及第、出身。
癸未,命晉王伊蘇特穆爾賑遼東貪民。
給金九百兩,銀百五十兩,書金字《藏經》。
乙酉,御史台言諸司近侍隔越中書聞奏者,請如舊制論罪,從之。
曹伯啟擢南台治書侍御史,上言:「揚清激濁,屬在台憲。
諸被枉赴訴者,實則直之,妄則加論可也。
今訴冤一切不問,豈風紀定制乎!」伯啟俄去位。
夏,四月,乙亥,眈羅輔獵戶成金等為寇,敕征東行省督兵捕之。
庚戌,免懷孟、河南南一陽一居民所輸陝西鹽課。
時解州鹽池為水所壞,命懷孟等處食陝西紅鹽。
後以地遠,改食滄鹽,而仍輸課陝西,民不堪命,故免之。
甲寅,以侍御史敬儼為中書參知政事。
儼初為侍御史,台臣有劾去而復職者,御史復劾之。
章再上,命丞相、樞密共決之。
儼曰:「如是則台事去矣。」
遂即帝前奏黜之,因伏殿上,叩頭請代,帝曰:「事非由汝,其復位。」
至是拜參政。
台臣復奏留之,儼亦陛辭,不允,賜《大學衍義》及所服犀帶。
舊制,諸院及寺監得奏除其僚屬,歲久多冒濫,富民或以賂進,有至大官者。
儼以名爵當慎惜,會台臣亦以為言,乃奏悉追奪之,著為令。
戊午,帝如上都。
五月,丁卯,以御史中丞伊拉齊為中書右丞。
壬申,監察御史言:「比年名爵冒濫,太尉、司徒、國公,接跡於朝。
昔奉詔裁罷,中外莫不欣悅;近聞禮部奉旨鑄太尉、司徒、司空等印二十有六,此輩無功於國,載在史冊,貽笑將來。
請自今,門閥貴重、勳業昭著者,存留一二,餘並革去。」
從之。
癸酉,遣官分道減杖笞以下罪。
己卯,德慶路地震。
鞏昌隴西縣大雨,南土山崩,壓死居民;給糧賑之。
太子詹事尚文,以年老不受俸,帝慰留之,仍諭其盡言教太子。
尋謝病遍。
六月,辛卯,御史台言:「昔遣章律等經理江浙、江西、河南田糧,虛增糧數,流毒生民,已嘗奉旨俟三年征租。
今及其期,若江浙、江西當如例輸之,其河南請視舊例減半征之。」
乙巳,術者趙子玉等七人伏誅。
時魏王阿穆爾克以罪貶高麗,子玉言於王傅司馬曹圖卜台等曰:「阿穆爾克名應圖讖。」
於是潛謀備兵器、衣甲、旗鼓,航海往高麗取阿穆爾克至大都,俟時而發。
行次利津縣,事覺,誅之。
西番土寇作亂,敕甘肅省調兵捕之。
以宣政院副使張思明為西京宣慰使。
嶺北戍士多貧者,歲凶相挺為變。
思明威惠並行,邊境乃安,因條上和林運糧不便十二事。
帝勞以端硯、上尊。
秋,七月,壬申,御史中丞趙簡言:「皇太子春秋鼎盛,宜選耆儒敷陳道義。
今李銓侍東宮說書,未諳經史,請別求碩學,分進講讀,實宗社無疆之福。」
制可之。
諸王布裡雅敦之叛,諸王額森、實列吉及衛士多岱、巴圖坐持兩端,不助官軍進討,敕流額森江西,實列吉湖廣,多岱衡州,巴圖潭州。
癸酉,拘魏王阿穆爾克王傅印。
壬午,罷河南行省左丞陳英等所括民田,止如舊例輸稅。
戊子,鞏昌路寧遠縣山崩。
加封楚三閭大夫屈原為忠節清烈公。
八月,庚子,帝至自上都。
是月,伏羌縣山崩;秦州成紀縣暴雨,山崩,朽壤墳起,覆沒畜產。
九月,癸亥,大司農邁珠進司農丞苗好謙所撰《栽桑圖說》,帝命刊印千帙,散之民間。
丁卯,以中書右丞伊拉齊為中書平章政事,左丞高昉為右丞,參知政事完珠為左丞,吏部尚書雅濟格為參知政事。
甲戌,以作佛事,釋重囚三人,輕囚五十三人。
己卯,以江浙行省所印《大學衍義》五十部賜朝臣。
丁亥,立行宣政院於杭州,設官八員。
大同路金城縣大雨雹。
先是,播州南寧長官洛麼作亂,思州守臣詔諭之。
冬,十月,己丑,洛麼遣人以方物入貢。
癸巳,改中翊府為羽林親軍都指揮使司。
甲午,有事於太廟。
癸丑,贛州路雩都縣里胥劉景周,以有司征括田新租,聚眾作亂,敕免征新租,招諭之。
十一月,丁卯,用監察御史奈曼台等言,追奪建康富民王訓等白身濫受宣敕;仍禁冒籍貫宿衛及巧受遠方職官、不赴任求別調者,隱匿不自首者罪之。
癸未,敕增江西茶運司荼課。
初,世祖時,置榷茶都轉運司於江州,總江南及兩淮茶稅,尋改江西。
其稅自二萬四千錠以漸增至一十九萬二千八百錠,至是又因江西茶副帕合哩鼎言,立減引增課之法,敕以二十五萬錠為額,復增至十二八萬九千餘錠。
郡縣所輸,竭山谷之產,不能充其半,餘皆酷取民間,歲以為常。
時轉運使得以專制有司,凡五品以下官皆杖決,州縣莫敢誰何。
江南僉事鄧文原請罷其司,俾郡縣領之,不報。
十二月,辛亥,置重慶路江津、巴縣屯田,省成都歲漕萬二千石。
是歲,中書平章政事、商議樞密院事齊諾乞致仕,許之,仍給半俸,終其身。
齊諾退居濮上,築先聖燕居祠堂於歷山之下,聚書萬卷,延名師教其鄉里子弟,出私田百畝以供養之。
有司以聞,賜額歷山書院。
家居七年而卒,年七十一,謚景憲。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