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五十三 【宋紀一百五十三】
起昭一陽一赤奮若正月,盡閼逢攝提格十二月,凡二年。
○光宗循道憲仁明功茂德溫文順武聖哲慈孝皇帝紹熙四年(金明昌四年)
春,正月,己巳朔,帝朝重華宮。
辛未,金以瓜勒佳清臣為右丞相,監修國史。
時議簽軍戍邊,金主問清臣曰:「漢人與夏人孰勇?」
清臣曰:「漢人勇。」
金主曰:「昔元昊擾邊,宋終不能制,何也?」
清臣曰:「宋馭軍法,不可得知,今西南路人,殊勝彼也。」
癸未,金尚書省奏大興府推官蘇德秀為禮部主事,金主曰:「朕嘗詔卿,百官當使久於其職。
彼方任理民,復改戶曹,尋又除禮部,人才豈能兼之?若久於其職,即中材勝於新人,事既經練,亦必有濟,不可輕易改除。」
金主又言:「凡稱異政,謂其才也。
若清廉乃本分,以貪者多,故異。」
宰臣言:「近論方今孝弟廉恥道缺,乞正風俗,此蓋官吏不能奉宣教化使然。
今之察舉官吏者,多責近效,以干辦為上。
巧猾之徒,雖有贓污,一旦見用,猶為能吏,此孝弟廉恥所以衰也。
若尚德舉廉,則教化可興矣。」
辛卯,蠲臨安民身丁錢三年。
金賑河北諸路水災。
丙申,金東京路副使王勝進鷹,金主遣諭之曰:「民間利害,官吏邪正,略不具聞,乃以鷹進,此豈汝職耶?後毋復爾。」
二月,戊戌朔,詔內侍陳源特在京宮觀。
金主如春水。
始以春秋二仲月上戊日祭社稷。
癸亥,還都。
丙寅,出米七萬石賑江陵饑。
金參知政事張萬公,出知東平府。
金主曰:「卿屢以母老乞罷,特畀鄉郡以遂孝養,朕不汝忘也。」
萬公因進讜言,金主嘉納。
三月,庚午,金主將幸景明宮,御史中丞董師中、侍御史賈鉉等上書諫曰:「陛下下詔罪己,罷不急之役,省無名之費,天下欣幸。
今方春東作,而亟遣有司修建行宮,揆之於事,似為不急。
況西北二京、臨潢諸路,比歲不登,加以民有養馬、簽軍、挑壕之役,財用大困,流移未復,米價甚貴。
若扈從至彼,又必增價。
口糴升合者,日以萬數,舊藉北京等路商販給之,倘以物貴或不時至,則飢餓之徒,將復有如曩歲,殺太尉馬,毀大府瓜果,出忿怨言,起而為亂者矣。
況南北兩屬部蕩搖可虞,若忽之而往,豈聖人萬舉萬全之道哉?乃者太白晝見,京師地震,又,北方有赤色,遲明始散。
天之示象,冀有以警悟聖意,修德銷憂。
矧夫遠遊,古人所戒,遠自周、秦,近逮隋、唐與遼,皆以是生釁,可不慎哉?可不畏哉?」
左補闕許安仁、右拾遣路鐸亦皆上書極諫。
金主召師中等賜對,即從其奏,仍諭輔臣曰:「朕欲巡幸山後,不禁暑熱故也。
今台諫官鹹言民間缺食,朕初不盡知。
既知之,暑雖可畏,其忍以私奉而重民之困哉!」
金以工部尚書胥持國為參知政事。
持國,繁畤人,初以經童入仕,累遷太子司倉,轉掌飲令。
金主在東宮識之,擢祇應司令,及即位,遂大用。
持國為人,柔佞有智術,素知金主好色,一陰一以秘術干之。
金主嘗物色宮中女子,得沒入宮監藉之女李師兒,宦者梁道譽其才美,勸納之。
金主好文詞,師兒一性一慧黠,能作字,知文義,尤善伺候顏色,迎一合旨意,遂大一愛一幸,封為昭容。
持國多賂遺昭容左右用事人,昭容亦自嫌門第薄,欲藉外廷為援,數稱譽持國,由是大為金主所信任。
丙子,帝朝重華宮,皇后從。
辛巳,以葛邲為右丞相,陳騤參知政事,胡晉臣知樞密院事,吏部尚書趙汝愚同知樞密院事。
御史汪義端與汝愚有隙,上言:「高宗聖訓,不用宗室為宰執。
汝愚,禁王元佐七世孫,不宜用之。」
汝愚亦力辭。
給事中黃黼言:「汝愚事親孝,事君忠,居官廉,憂國一愛一民,至誠懇懇,所謂青天白日,奴隸亦知其清明者。
義端識見,奴隸之不如,不可以備朝列。」
義端由是補外。
汝愚猶以故事辭,帝遣學士諭意,謂高宗聖訓,本以折秦檜之一奸一謀,蓋有為言之也。
汝愚乃受命。
壽皇召見之,曰:「卿以宗室之賢為執政,乃國家盛事。
卿在蜀時所進奏議甚善,可與《資治通鑒》並行。」
癸巳,帝從壽皇、壽成皇后幸聚景園。
甲午,金敕:「御史台奏事,修起居注並令迴避。」
乙未,修巢縣城。
夏,四月,金百官三表請上尊號,金主曰:「祖宗古先有受尊號者,蓋有其德故有其名。
比年五穀不登,百姓流離,正當戒慎修身之日,豈得虛受榮名耶!」不許,仍斷來章。
其後親王、大臣、六學諸生屢請上尊號,竟不許。
己酉,罷括買四川沿國郡縣官田。
丁巳,金敕:「女真進士及第後,仍試以騎射,中選者升擢之。」
五月,己巳,賜禮部進士陳亮以下三百九十六人及第、出身。
制策問禮樂刑政之要,亮以君道、師道對,且曰:「臣竊歎陛下於壽皇蒞政二十八年間,寧有一政一事之不在聖懷?而問安視寢之餘,所以察言而觀色,因此而得彼者,其端甚眾,亦既得其機要而見諸施行矣,豈徒一月四朝,為京邑之美觀也哉!」時帝不朝重華宮,群臣更進迭諫,皆不聽;得亮策,以為善處父子之間,親擢第一。
既知為亮,乃大喜,授亮簽書建康府判官廳公事。
未至官,卒。
丙子,淮西大水。
辛巳,金主諭諸路,令月具雨澤田禾分數以聞。
丙戌,紹興大水。
召浙東副總管姜特立還。
壬辰,太尉、利州安一撫使吳挺卒。
挺少起勳閥,弗居其貴,雖遇小辟賤吏,不敢怠忽,拊循將士,人人有恩。
璘故部曲拜於庭下,輒降答之;及失律,誅治無少貸。
留正引唐憲宗召吐突承璀事,乞罷召姜特立,不報。
六月,丙申朔,正出城待罪六和塔,上疏切諫。
戊戌,秘書省著作郎沈有開,著作佐郎李唐卿,秘書郎范黼、彭龜年,校書郎王奭,正字蔡幼學、顏棫、吳獵、項安世,上疏乞寢持立召命,皆不報。
正因繳進前後錫賚及告敕,乞歸田宅,亦不許。
賑江、浙、兩淮、荊湖被水貧民。
戊申,簦書樞密院事胡晉臣卒,謚文靖。
帝自有疾,不視朝,晉臣與留正同心輔政,中外帖然。
其所奏陳,以溫清定省為先,次及親君子,後小人,抑僥倖,消朋一黨一,啟沃剴切,彌縫縝密,人無知者。
癸丑,金賜有司所舉德行才能之士安州崔秉仁等同進士出身。
壬戌,金右丞相瓜勒佳清臣,進封戴國公;西京留守完顏守貞為平章政事,封蕭國公。
右丞劉卒。
是日,金主將擊球於臨武殿,聞卒而止。
其後金主謂宰臣曰:「人為小辟,或稱才幹,及其大用則不然。
如劉固甚干,然自世宗朝逮事朕,於事多有知而不言者。
若實愚人,不足論,若知而不肯盡心,可乎?」
守貞曰:「《春秋》之法,責備賢者。」
金主曰:「夫為宰相而欲收恩避怨,賢者固若是乎?」
秋,七月,己巳,留正復論姜特立,繳納出身以來文字,待罪於范村。
帝不復召正,而特立亦不至。
丙子,以旱,決滯獄。
壬午,以趙汝愚知樞密院事,吏部尚書余端禮同知院事。
時知中江縣游仲鴻赴召至,汝愚以仲鴻直諒多聞,訪以蜀中利病。
汝愚欲親出經略西事,仲鴻曰:「宥密之地,斡旋者易,公獨不聞呂申公經略西事當在朝廷之語乎?」
汝愚悟而止。
以永州防禦使陳源為入內內侍省押班,中書舍人陳傅良不草詞。
乙酉,敘州蠻寇邊,遣兵討平之。
己丑,金以同判大睦親府事完顏襄為樞密使。
八月,丙申,蠲紹興丁鹽茶租錢八萬二千緡。
庚子,金大赦。
丁未,金主釋奠孔子廟,北向再拜。
辛亥,金國史院進《世宗實錄》。
戊午,賑江東、浙西、淮西旱傷貧民。
九月,戊辰,金以參知政事瓜勒佳衡為尚書右丞,戶部尚書馬琪為參知政事。
庚午,重明節,百官上壽,請帝朝重華宮,不聽。
己卯,上壽聖皇太后尊號曰壽聖隆慈皇太后。
中書舍人陳傅良上疏曰:』陛下之不過重華宮者,特誤有所疑,而積憂成疾以至此爾。
臣嘗即陛下之心反覆論之,竊自謂深切,陛下亦既許之矣。
未幾中變,以誤為實而開無端之釁,以疑為真而成不療之疾,是陛下自貽禍也。」
給事中謝深甫言:「父子至親,天理昭然,太上之一愛一陛下,亦猶陛下之一愛一嘉王。
太上春秋高,千秋萬歲後,陛下何以見天下!」帝感悟,甲申,命駕往朝,百官班立以俟。
帝出至御屏,李後挽留曰:「天寒,官家且飲酒。」
百僚侍衛相顧莫敢言。
傅良趨進引帝裾,請毋入,因至屏後。
後叱曰:「此何地!秀才欲砍頭耶?」
傅良痛哭於庭,後使人問曰:「此何禮也?」
傅良曰:「子諫父不聽,則號泣而隨之。」
後益怒,遂傳旨,罷,還內。
傅良下殿徑行,詔改秘閣修撰,不受。
戊子,著作郎沈有開、秘書郎彭龜年、禮部侍郎倪思、國子錄王介等皆上疏請朝。
不從。
會上召嘉王,倪思言:「壽皇欲見陛下,亦猶陛下之於嘉王也。」
帝為動容。
時李後浸預政,思進講姜氏會齊侯於濼,因言:「人主治國,必自齊家始。
家之不能齊者,有其漸也,始於褻狎,終於恣橫,卒至於一陰一陽一易位,內外無別,甚則離間父子。
漢之呂氏、唐之武、韋,幾至亂亡,不但魯莊公也。」
帝悚然。
趙汝愚同侍經筵,退,語人曰:「讜直如此,吾輩不逮也!」帝怒,出思知紹興府。
癸未,夏國主仁孝卒,年七十,國中謚為聖德皇帝,廟號仁宗,陵號壽陵。
仁孝重文學,然權臣擅國,兵政衰弱。
子純祐立,改元天慶。
冬,十月,己酉,朝獻景靈宮。
夜,地震。
庚戌,朝獻於景靈宮。
夜,又地震。
壬子,秘書省辟請朝重華宮,疏三上,不報。
工部尚書趙彥逾等上書重華宮,乞慶會節勿降旨免朝。
壽皇曰:「朕自秋涼以來,思與皇帝相見。
卿等奏疏,已令進御前矣。」
明日,會慶節,帝以疾,不果朝。
葛邲率百官賀於重華宮。
侍從上章,居家待罪,詔不許。
嘉王府翊善黃裳,力勸帝朝重華,帝曰:「內侍楊舜卿告朕勿往。」
裳即上疏請誅舜卿,台諫張叔椿、章穎上疏乞罷黜,太學生汪安仁等二百十八人上書請朝重華,皆不報。
起居舍人彭龜年奏言:「臣所居之官,以記注人君言動為職。
車駕不過宮問安,如此書者殆數十,恐非所以示後。」
又言:「陛下誤以臣充嘉王府講讀官,正欲臣等教以君臣、父子之道。
臣聞有身教,有言教,陛下以身教,臣以言教者也,言豈若身之切哉!」不報。
庚申,帝將朝重華宮,復稱疾不行。
丞相以下上疏自劾,請罷政,不報。
黃裳嘗病疽,及是憂憤,創復作,乃上疏曰:「陛下之於壽皇,未盡孝敬之道者,必有所疑也。
臣竊推致疑之因,陛下無乃以焚廩、浚井之事為憂乎?夫焚廩、浚井,在當時或有之;壽皇之子唯陛下一人,陛下違豫,壽皇焚香祝天,為陛下祈禱,一愛一子如此,則焚廩、浚井之事,臣有以知其必無也,陛下何疑焉!又無乃以肅宗之事為憂乎?肅宗即位靈武,非明皇意,故不能無疑。
壽皇當未倦勤,親挈神器授之陛下,揖遜之風,同符堯、舜,與明皇之事不可同日而語矣,陛下何疑焉!又無乃以衛輒之事為憂乎?輒與蒯瞶,父子爭國;壽皇老且病,乃頤神北宮以保康寧,非有爭心也,陛下何疑焉!又無乃以孟子責善為疑乎?父子責善,本生於一愛一,惟知者能知此理,則何至於相矣!壽皇願陛下為聖帝,責善之心出於仁一愛一,非賊恩也,陛下何疑焉!乃若可疑則有之:貴為天子,不以孝聞,敵國將肆輕侮,此可疑也,而陛下不疑;小人將起為亂,此可疑也,而陛下不疑;江外官軍,豈無它志?此可疑也,而陛下不疑。
事有不須疑者則疑之,其必可疑者反不以為疑,顛倒錯亂,莫甚於此!禍亂之萌,近在旦夕,宜及今幡然改過,整聖駕,謁兩宮,則天下慕義矣。」
金主好文學,嘗歎文士無及一黨一懷英者,完顏守貞奏進士中若趙渢等甚有時譽。
金主曰:「出倫者難得爾。」
守貞曰:「間世之才,自古所難。
國家培養久,則人才將自出矣。」
守貞因言:國家選舉之法,惟女真進士,得人居多,此舉宜增取。
其諸司局承應人,舊無出身,大定後才許任使。
經童之科,古不常設;唐以諸道表薦,或取五人至十人,近代以為無補罷之;皇統間取及五十人,因為常選,天德間尋罷。
陛下即位,復立是科,取及百人。
誠恐積久不勝銓擬,宜稍裁抑,以清流品。」
又言節用省費之道,金主嘉納。
旋詔有司,會試毋限人數。
趙彥逾等復力請帝朝重華。
十一月,戊寅,帝始往朝。
尚書左選郎官葉適奏:「自今宜於過宮之日,令宰執、侍從先詣起居,異時兩宮聖意有難言者,自可因此傳到,則責任有歸,不可復使近習小人增損語言以生疑惑。」
不報。
庚辰,留正赴都堂視事。
命姜特立還浙東。
日中黑子滅。
正出城待罪凡百四十日,帝遣左司郎中徐誼諭旨,乃復入。
布衣王孝禮言:「今年冬至,日影表當在十九日壬午,而《會元歷》乃在二十日癸未,請將修內作所掌銅表圭降付太史局測驗。」
從之。
丙戌,金詔:「諸職官以贓污不職被罪、以廉能獲升者,令隨路京府州縣列其姓名,揭之公署,以示懲勸。」
十二月,戊戌,帝朝重華宮。
金判定武軍節度使鄭王永蹈,以謀反伏誅。
初,崔溫、郭諫、馬太初,與永蹈家奴畢慶壽私說讖記災祥,慶壽以告永蹈。
諫頗能相人,永蹈乃召之,相己及妻子皆大貴,不與諸王比。
復召溫、太初論讖記天象,溫曰:「丑年有兵災,屬兔命者,來年春當收兵得位。」
諫曰:「昨見赤氣犯紫微,白虹貫月,皆主丑後寅前兵戈僭亂事。」
永蹈深信其說,乃一陰一結內侍鄭雨兒伺金主起居,以溫為謀主,諫、太初往來遊說。
河南統軍使布薩揆,尚永蹈妹韓國公主,永蹈謀取河南軍以為助,與妹澤國公主長樂謀,使駙馬都尉富察都致書於揆,且先請婚以觀其意;揆拒不許結婚,使者不敢復言不軌事。
永蹈家奴董壽諫,不聽,以語同輩遷嘉努,遷嘉努上變。
永蹈時在京師,詔完顏守貞等鞫問,連引甚眾,久不能決。
金主怒,召守貞等問狀。
瓜勒佳清臣奏曰:「事貴速絕,以安人心。」
於是賜永蹈及妃卞王二子安春、阿遜、公主長樂自盡,富察都、崔溫、郭諫、馬太初等皆棄市。
布薩揆雖不聞問,亦坐除名。
董壽免死,隸監籍。
遷嘉努賞錢二千貫,特遷五官,雜班敘使。
增置諸王府司馬一人,監察門戶出入,自是諸王制限防禁愈密矣。
金主命有司以鄭王財產分賜諸王,澤國公主財物分賜諸公主。
戶部郎中李敬義,言恐因之生事,金主又欲以董壽為宮監籍都句管,並下尚書省議。
完顏守貞奏:「陛下欲以永蹈等家產分賜懿親,恩命已出,恐不可改。
今已減諸王弓矢,府尉伺其出入,臣以為賜之無害。
如董壽,罪人也,釋之已幸,不宜更加爵賞。」
金主從之。
壬寅,右司諫章穎,以地震請罷葛邲,疏十餘上,不報。
庚戌,判隆興府、衛國公趙雄卒。
後謚文定。
甲寅,金冊長白山之神為開天弘聖帝。
以硃熹為湖南安一撫、知潭州。
使者自金還,言金人問硃先生安在,故有是命。
是歲,金大有年。
邢、洛、深、冀、河北十六穆昆之地,野蠶成繭。
○光宗循道憲仁明功茂德溫文順武聖哲慈孝皇帝紹熙五年(金明昌五年)
春,正月,癸亥朔,帝御大慶殿,受群臣朝,遂朝重華宮,次詣慈福宮,行慶壽禮。
乙丑,金昭容李氏,進位淑妃,追贈其祖父官。
妃兄喜兒,舊嘗為盜,與弟鐵哥皆擢顯近,勢傾朝野,射利競進之徒,爭趨走其門。
己巳,金尚書省進區田法,詔其地務從民便;又言遣官勸農之擾,命提刑司禁止之。
癸酉,壽皇不豫。
乙亥,金以希尹始制女真字,詔加封贈,依蒼頡立廟盩厔例,祠於上京,春秋致祭。
丙子,大理寺奏獄空。
癸未,右丞相葛邲罷。
邲為相,專守祖宗法度,薦進人才,博采士論,惟恐其人聞之。
丁酉,金詔購求《崇文總目》內所闕書籍。
金初定長吏勸課能否賞罰格。
二月,乙未,趙汝愚、余端禮以奏除西帥不行,居家待罪。
戊戌,以荊、鄂諸軍都統制張詔為興州諸軍都統制。
癸丑,金命宣徽使伊喇敏等相視北邊營屯,經畫長久之計。
三月,壬申,金初定錢禁。
乙亥,合利州東、西為一路。
庚辰,金初定日、月、風、雨、雷師常祀。
戊子,金置弘文院,譯寫經書。
夏,四月,壽皇疾浸棘,群臣數請帝問疾重華宮,皆不報。
甲午,帝與皇后如玉津園,兵部尚書羅點請先過重華宮,且曰:「陛下為壽皇子四十餘年,無一間言;止緣初郊違豫,壽皇嘗至南內督過左右之人,自此讒間,遂生憂疑。
以臣觀之,壽皇與天下相忘久矣。
今大臣同心輔政,百執事奉法循理,宗室、戚里,三軍、百姓,皆無貳志,設有離間,誅之不疑。
乃若深居不出,久虧子道,眾口謗讟,禍患將作,不可以不慮。」
帝曰:「卿等可為朕調護之。」
侍講黃裳對曰:「父子之親,何俟調護!」點曰:「陛下一出,即當釋然。」
帝猶未許。
點乃率講官宣言之,帝曰:「朕心未嘗不思壽皇。」
點曰:「陛下久闕定省,雖有此言,何以自白!」起居舍人彭龜年,連上三疏請對,不報。
屬帝視朝,龜年離班伏地扣額,血流漬甃。
帝曰:「素知卿忠直,欲何言?」
龜年言今日無大於過宮,余端禮因曰:「扣額龍墀,曲致忠懇,臣子至此,豈得已耶!」帝曰:「知之。」
然猶不往。
丙申,太師、致仕、魏國公史浩薨,年八十九。
追封會稽郡王,謚文惠。
浩喜薦人才,嘗擬陳之茂進職與郡,壽皇知之茂嘗毀浩,曰:「卿豈以德報怨耶?」
浩曰:「臣不知有怨,若以為怨而以德報之,是有心也。」
莫濟狀王十朋行事,詆浩尤甚,浩薦濟掌內制,壽皇曰:「濟非議卿者乎?」
浩曰:「臣不敢以私害公。」
遂除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待之如初,蓋其寬厚類此。
己亥,朝獻於景靈宮。
壬寅,以不雨,命決系囚,釋杖以下。
甲辰,侍從入對,請朝重華宮。
己酉,大學生陳肖說等,以帝未朝,移書大臣,事聞,帝將以癸丑朝。
至期,丞相以下入宮門,俟日昃,帝復辭以疾。
於是群臣請罷黜待罪者百餘人;詔不許。
乙卯,金主幸景明宮,御史中丞董師中、侍御史賈鉉、路鐸等各上疏極諫。
金主不說,遣人諭之曰:「卿等所言,非無可取;然亦有失君臣之義者,其戒之!」
丙辰,侍讀黃裳、秘書少監孫逢吉等,再上疏請朝重華。
丁巳,起居郎兼中書舍人陳傅良,請以親王、執政或近上宗戚一人充重華宮使。
台諫交章劾內侍陳源、楊舜卿、林億年離間之罪,請逐之。
五月,辛酉朔,辰州猺賊寇邊。
壽皇疾大漸,欲一見帝,數顧視左右。
陳傅良以帝不往重華宮,乃繳上告敕,出城待罪。
戊辰,留正等率宰執進見,帝拂衣起,正引帝裾諫。
羅點進曰:「壽皇疾勢已危,不及今一見,後悔何及!」群臣隨帝入至福寧殿,內侍闔門,眾慟哭而出。
越二日,正等以所請不從,求退,帝令知閤門事韓侂胄傳旨云:「宰執並出。」
正等俱出浙江亭待罪。
壽皇聞之,憂甚。
侂胄奏曰:「昨傳旨令宰執出殿門,乃出都門,請自往宣押入城。」
於是正及趙汝愚等復還第。
明日,帝召羅點入對,點言:「前日迫切獻忠,舉措失體,陛下赦而不誅。
然引裾亦故事也。」
帝曰:「引裾可也,何得輒入宮禁乎?」
點引辛毘事以謝,且言:「壽皇止有一子,既付神器,惟恐見之不速耳。」
甲申,從官及彭龜年、黃裳、沈有開奏請令嘉王詣重華宮問疾,許之。
王至宮,壽皇為之感動。
戊子,金以桓、撫二州旱,遣使褥於縉山。
六月,戊戌,夜,壽皇聖帝崩,年六十八。
遺詔改重華宮為慈福宮,建壽成皇后殿於宮後,以便定省。
以宮錢百萬緡賜內外軍。
是夕,重華宮內侍訃於宰執私第,趙汝愚恐帝疑,或不出視朝,持其答不上。
翌日,帝視朝,汝愚以聞,因請詣重華宮成禮;帝許之,至日昃不出。
大宗正丞李大一性一上疏言:「今日之事,顛倒舛逆。
況金使祭奠,當引見於北宮素帷,不知是時猶可以不出乎?《檀弓》曰:『成一人有兄死不為衰者,聞子皋將為成宰,遂為衰。
成一人曰:「兄則死而子皋為之衰。」
』蓋言成一人畏子皋之來,方為制一服,其服乃子皋之為,非為兄也。
若陛下必待使來然後執喪,則恐貽譏中外,豈特如成一人而已哉!」
辛丑,丞相率百官拜表請就喪次成服。
壬寅,壽皇大斂,嘉王復入奏。
詔俟病癒過宮成禮。
留正與趙汝愚議介少傅吳琚,請壽聖皇太后垂簾暫主喪事,太后不許。
正等附奏云:「臣等連日造南內請對不獲,累上疏不得報,今當率百官恭請。
若皇帝不出,百官相與慟哭於宮門,恐人心一騷一動,為社稷憂。
請依唐肅宗故事,群臣發喪太極殿,皇帝成服禁中。
然喪不可以無主,祝文稱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
太皇太后,壽皇之母也,請代行祭奠禮。」
太后許之。
是日,白氣亙天。
乙巳,尊壽皇太后為太皇太后,壽成皇后為皇太后。
丁未,葉適言於留正曰:「帝疾而不執喪,將何辭以謝天下?今嘉王長,若預建參決,則疑謗釋矣。」
正從之,率宰執入奏曰:「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宜早正儲位,以安人心。」
不報。
越六日又請,帝批云:「甚好。」
明日,宰執同擬旨以進,乞帝親批付學士院降詔。
是夕,御答付丞相云:「歷事歲久,念欲退閒。」
正得之,大懼。
是月,金主獵於呼圖裡巴山,行拜天禮,曲赦西北路,遂如秋山。
秋,七月,辛酉,留正因朝臨,佯僕於庭,即出國門,上表請老,且云:「願陛下速回淵鑒,追悟前非,漸收人心,庶保國祚。」
初,正始議:「帝以疾未克主喪,宜立皇太子監國;若未倦勤,當復明辟;設議內禪,太子可即位。」
而趙汝愚諸以太皇后、太后旨禪位嘉王。
正謂建儲詔未下,遽及此,它日必難處,與汝愚異,遂以肩輿五鼓遁。
甲子,太皇太后詔嘉王擴成服即位,尊帝為太上皇帝,皇后為太上皇后。
時留正既去,人心益搖。
會帝臨朝,忽僕於地,趙汝愚憂危不知所出。
徐誼以書譙汝愚曰:「自古人臣,為忠則忠,為一奸一則一奸一,忠一奸一雜而能濟者,未之有也。
公內雖心惕,外欲坐觀,非雜之謂歟?國家安危,在此一舉!」汝愚問策安出,誼曰:「此大事,非太皇太后命不可。
知閤門事韓侂胄與同裡蔡必勝同在閤門,可因必勝招之。」
侂胄至,汝愚以內禪議遣侂胄請於太皇太后,侂胄因所善內侍張宗尹以奏,兩日不獲命,逡巡將退。
內侍關禮見而問之,侂胄具述汝愚意。
禮令少候,入見太皇太后而泣,問其故,禮對曰:「聖人讀書萬卷,亦嘗見有如此時而保無亂者乎?」
太皇太后曰:「此非汝所知。」
禮曰:「此事人人知之。
今丞相已出,所賴者趙知院,旦夕亦去矣。」
言與淚俱下。
太皇太后驚曰:「知院同姓,事體與它人異,乃欲去乎?」
禮曰:「知院未去,非但以同姓故,以太皇太后為可恃耳。
今定大計而不獲命,勢不得不去;去,將如天下何?願聖人三思!」太皇太后問侂胄安在,禮曰:「已留其俟命。」
太皇太后曰:「事順則可,命諭好為之。」
禮報侂胄,且云:「來早太皇太后於壽皇梓宮前垂簾引對。」
侂胄覆命,日已向夕。
汝愚始以其事語陳騤、余端禮,亟命殿帥郭杲等,夜以兵分衛南北內,關禮使傅昌期密制黃袍。
是日,嘉王謁告,不入監。
時將禫祭,汝愚曰:「禫祭重事,王不可不出。」
翌日,群臣入,王亦入。
汝愚率百官詣梓宮前,太皇太后垂簾,汝愚率同列言曰:「皇帝疾,未能執喪,臣等乞立皇子嘉王為太子以系人心,皇帝批出有『甚好』二字,繼有『念欲退閒』之旨,取太皇太后處分。」
太皇太后曰:「既有御筆,相公當奉行。」
汝愚曰:「茲事重大,播之天下,書之史冊,須議一指揮。」
太皇太后允諾。
汝愚袖出所擬指揮以進云:「皇帝以疾,至今未能執喪,曾有御筆,欲自退閒。
皇子嘉王擴,可即皇帝位。
尊皇帝為太上皇帝,皇后為太上皇后,移御泰安宮。」
太皇太后覽畢,曰:「甚善!」汝愚曰:「自今臣等有合奏事,當取嗣君處分。
然恐兩宮父子間有難處者,須太皇太后主張。」
又言:「上皇疾未平,驟聞其事,不無驚疑,乞令都知楊舜卿提舉本宮任其責。」
遂召舜卿至簾前,面諭之。
太皇太后乃命汝愚以旨諭皇子即位。
皇子固辭曰:「恐負不孝名。」
汝愚言:「天子當以安社稷、定國家為孝,今中外人人憂亂,萬一變生,置太上皇何地?」
眾扶皇子入素幄,被黃袍,方卻立未坐,汝愚率同列再拜。
皇子詣幾筵殿,哭盡哀。
須臾,立仗訖,催百官班,皇子衰服出,就重華殿東廡素幄立,內侍扶掖登御座,百官起居訖,行禫祭禮。
命舜卿往南內請八寶,初猶靳與,舜卿傳奏皇太子即位,乃出寶與之。
汝愚即喪次召還留正。
尋詔:「秋暑,上皇未須移御,即寢殿為泰安宮以奉上皇。」
中外晏然。
乙丑,太皇太后命立崇國夫人韓氏為皇后。
後,琦六世孫也,被選入宮,能順適兩宮意,遂歸嘉王邸,至是立為後。
丙寅,大赦。
丁卯,侍御史張叔椿劾留正擅去相位,徙叔椿為吏部侍郎。
戊辰,詔求直言。
校書郎蔡幼學奏:「陛下欲盡為君之道,其要有三:事親,任賢,寬民。
而其本莫先於講學。
比年小人謀傾君子,為安靜和平之說以排之,故大臣當興治而以生事自疑,近臣當效忠而以忤旨擯棄,其極至於九重深拱而群臣盡廢,多士盈庭而一籌不吐,自非聖學日新,求賢如不及,何以作天下之才!」帝稱善。
庚午,詔秘閣修撰、知潭州硃熹詣闕。
復召留正赴都堂視事。
正既去,帝即位,以為大行攢宮總護使,入謝,復出城。
太皇太后覆命速宣押,趙汝愚復以為請,帝手札遣使召正還。
趙汝愚首裁抑僥倖,收召四方知名之士,中外引領望治。
乙亥,以汝愚為右丞相,陳騤知樞密院事,余端禮參知政事。
汝愚辭不拜。
曰:「同姓之卿,不幸處君臣之變,敢言功乎!」
戊寅,加殿前都指揮使郭杲為武康軍節度使。
辛巳,以趙汝愚為樞密使。
壬午,以知閤門事韓侂胄為汝州防禦使。
初,侂胄欲推定策功,意望節鉞,趙汝愚曰:「吾宗臣,汝外戚也,何可以言功?惟爪牙之臣,則當推賞。」
乃加杲節鉞,但遷侂胄宜州觀察使。
侂胄大失望,然以傳導詔旨,浸見親幸。
知臨安府徐誼告汝愚曰;「侂胄異時必為國患,宜飽其欲而遠之。」
不聽。
汝愚欲推葉適之功,適辭曰:「國危效忠,職也,適何功之有!」及聞侂胄觖望,與知閤門劉弼言於汝愚曰:「侂胄所望,不過節鉞,宜與之。」
不從。
適曰:「禍自此始矣。」
遂力求補外。
侍御史章穎等劾內侍林億年、陳源、楊舜卿,詔:「億年、源與外祠,舜卿與內祠。」
甲申,以兵部尚書羅點簽書樞密院事。
戊子,罷楊舜卿內祠,林億年常州居住,陳源撫州居住。
八月,辛卯,初御行宮便殿聽政。
癸巳,除知潭州硃熹為煥章閣待制,兼侍講。
先是黃裳為嘉王副翊善,上皇諭之曰:「嘉王進學,皆卿之功。」
裳謝曰:「若欲進德修業,追跡古先哲王,須天下第一等人。」
上皇問為誰,裳以熹對。
彭龜年為嘉王府直講,因講經義,告王曰:「此硃熹說也。」
王善之。
至是趙汝愚首薦熹,遂召入經筵。
熹在道,聞泰安朝禮尚缺,近習已有用事者,即具奏云:「陛下嗣位之初,方將一新庶政,所宜一愛一惜名一器,若使幸門一開,其弊不可復塞。
至於博延儒臣,專意講學,必求所以深得親歡者為建極導民之本,思所以大振朝納者為防微慮遠之圖。」
不報。
甲午,增置講讀官,以給事中黃裳、中書舍人陳傅良、彭龜年為之。
丁酉,以生日為天祐節,尋改曰瑞慶。
壬寅,詔經筵講官開陳經旨,救正闕失。
進封皇弟許國公秉為徐國公。
辛亥,金主還都。
金主謂宰執曰:「應奉王誕筠,朕欲以詔誥委之,其人才亦豈易得!聞文士多妒庭筠者,不論其文,顧以行止為訾。
大抵讀書人多口頰或相一黨一,昔東漢之士與宦者分朋,固無足怪。
如唐牛僧孺、李德裕,宋司馬光、王安石,均為儒者,而互相排毀,何耶?」
遂遷庭筠為翰林修撰。
壬子,金河決一陽一武故堤,灌封丘而東,尚書省奏都水監官見水勢趨南,不預經畫,詔王汝嘉等各削官兩階,杖七十,罷之,命參知政事馮琪往視,仍許便宜從事。
河自元符二年,東流斷絕,北流合御河,至清州入海,頗為通利。
南渡後,地入於金,河始離濬、滑故道,時有決溢。
至是河決一陽一武,由封丘東注梁山濼,分為二派,北派由北清河入海,南派由南清河入淮,汲、胙之間,河流遂絕。
丙辰,內批:「罷左丞相留正,以趙汝愚為右丞相。」
初,正言:「陛下勉徇群情以登大寶,當遇事從簡,示天下以不得已之意,實非頒爵之時。」
時韓侂胄浸謀預政,數詣部堂,正使省吏諭之曰:「此非知閤日往來之地。」
侂胄怒而退。
會正與汝愚議攢宮不合,侂胄因間之於帝,遂以手詔罷正,出知建康府。
正謹法度,惜名一器,汝愚本倚正共事,怒侂胄不以告,及來謁,辭不見,侂胄慚忿。
羅點謂汝愚曰:「公誤矣。」
汝愚悟,乃見之,侂胄終不懌。
硃熹辭新命,不許。
入對,首言:「乃者太皇太后躬定大策,陛下寅紹丕圖,可謂處之以權而庶幾不失其正。
今三月矣。
或反不能無疑於逆順之際,竊為陛下憂之。
猶有可諉者,亦曰陛下前日未嘗有求位之計,今日未嘗忘思親之心,此則所以行權而不失其正之根本也。
充未嘗求位之心以盡昂罪引慝之誠,充未嘗忘親之心以致溫凊定省之理,始終不越乎此,而大倫可正,大本可立矣。」
時趙彥逾按視壽皇山陵,以為土肉淺薄,下有水石;孫逢吉覆按,請別求吉兆。
詔集議。
熹上議言:「壽皇聖德衣冠之藏,當博求名山,不宜偏信台史,委之水泉沙礫之中。」
不報。
丁巳,金賜從幸山後親軍銀絹有差。
九月,庚午,簽書樞密院事羅點卒。
點孝友端介,不為矯激崖異之行。
或謂天下事非才不辦,點曰:「當論其心,心苟不正,才雖過人,何取哉?」
時給事中黃裳亦卒,趙汝愚泣謂帝曰:「黃裳、羅點,相繼淪謝。
二臣不幸,天下之不幸也。」
辛未,合祭天地於明堂,大赦。
壬申,以刑部尚書京鏜簽書樞密院事。
初,帝欲除鏜帥蜀,趙汝愚謂人曰:「鏜望輕資淺,豈可當此方面?」
鏜憾之,韓侂胄乃引以自助。
冬,十月,己丑,右諫議大夫張叔椿再劾留正擅去相位,詔落正觀文殿大學士。
庚寅,更泰安宮為壽康宮。
金遺戶部員外郎何格賑河決被災人戶。
癸巳,雷。
乙未,詔以一陰一陽一謬祐,雷電非時,台諫、侍從各疏朝政闕失以聞。
甲辰,以硃熹言,趣後省看詳應詔封事。
庚子,以久雨,命決系囚,釋杖以下。
辛丑,雅州蠻寇邊,土丁拒退之。
尋出降。
乙巳,上大行皇帝謚,廟號孝宗。
丙午,復以硃熹奏,卻瑞慶節賀表。
庚戌,改上安穆皇后謚曰成穆,安恭謚曰成恭。
金故尚書左丞張汝弼妻高陀幹,以逆謀伏誅。
汝弼與鎬王永中,甥舅也,一陰一相為一黨一。
金主即位,高陀幹每以邪言怵永中,覬非望。
畫永中母元妃張氏像,奉之甚謹,挾左道為永中祈福。
事覺,有司鞫治,陀幹伏誅,詞連汝弼。
金主以在汝弼死後,得免削奪。
是月,建福寧殿。
韓侂胄日夜謀去趙汝愚,知閤門事劉弱,亦以不得預內禪,心懷不平,因謂侂胄曰:「趙相欲專大功,君豈惟不得節鉞,將恐不免嶺海之行。」
侂胄愕然,因問計,弱曰:「惟有用台諫耳。」
侂胄問:「若何而可?」
弱曰:「御筆批出是也。」
侂胄然之,遂以內批拜給事中謝深甫為御史中丞。
會汝愚請令近臣薦御史,侂胄密以其一黨一劉德秀屬深甫,遂以內批除監察御史。
硃熹憂其害政,每因進對,為帝切言之,又約吏部侍郎彭龜年同劾侂胄。
會龜年充金人弔祭館伴使,熹復貽書汝愚,當以厚賞酬侂胄之勞,勿使預政。
汝愚為人疏,謂其易制,不以為慮。
右正言黃度,將上疏論侂胄之一奸一,侂胄覺之,以御筆出度知平江府。
度言:「蔡京擅權,天下所由以亂。
今侂胄假御筆逐諫臣,使俯首去,不得效一言,非國之幸也。」
固辭,奉祠歸養。
閏月,庚申,以孝宗將祔廟,議宗廟迭毀之制。
孫逢吉、曾三復首請並祧僖、宣二祖,奉太祖居第一室,祫祭則正東向之位;詔集議。
僖、順、翼、宣四祖祧主,宜有所歸,自太祖首尊四祖之廟,治平間,議者以世數浸遠,請遷僖祖於夾室。
後王安石等言僖祖有廟,與稷、契無異,請復其舊。
趙汝愚不以祀僖祖為然,侍從多從其說。
吏部尚書鄭僑欲但祧宣祖而祔孝宗,侍講硃熹以為藏之夾室,則是以祖宗之主下藏於子孫之夾室;又擬為廟制,以為物豈有無本而生者。
汝愚不從,乃祧僖、宣二祖,更創別廟以奉四祖。
戊寅,內批罷煥章閣待制兼侍講硃熹。
熹每進講,務積誠意以感動帝心,以平日所論著敷陳開析,坦然明白,可舉而行。
講畢,有可以開益帝聽者,罄竭無隱,帝亦虛心嘉納焉。
至是以黃度之去,因講畢疏奏,極言:「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進退宰臣,移易台諫,皆出陛下之獨斷,中外鹹謂左右或竊其一柄一。
臣恐主威下移,求治反亂矣。」
疏下,韓侂胄大怒,使優人峨冠闊袖象大儒,戲於帝前,因乘間言熹迂闊不可用。
帝方倚任侂胄,乃出御批云:「憫卿耆艾,怨難立講,已除卿官觀。」
趙汝愚袖御筆見帝,且諫且拜,不省。
汝愚因求罷政,不許。
越二日,侂胄使其一黨一封內批付熹,熹附奏謝,遂行。
中書舍人陳傅良,封還錄黃;起居郎劉光祖,起居舍人鄧驛,御史吳獵,吏部侍郎孫逢吉,知登聞鼓院游仲鴻,交章留熹,皆不報;傅良、光祖亦坐罷。
工部侍郎黃艾,因侍講問逐熹之驟,帝曰:「始除熹經筵耳,今乃事事欲與聞。」
艾力辨其故,帝不聽。
彭龜年言:「始臣約熹同論侂胄,熹罷,臣宜並斥。」
不報,侂胄銜之。
游仲鴻上疏曰:「陛下宅憂之時,御批數出,不由中書。
前日宰相留正,去之不以禮;諫官黃度,去之不以正;講官硃熹,復去之不以道。
自古未有捨宰相、諫官、講官而能自為聰明者也。
願急還熹,毋使小人得志以養成禍亂。」
王介上疏言:「陛下即位未三月,策免宰相,遷移台諫,悉出內批,非治世事也。
崇寧、大觀間,事出內批,遂成北狩之禍。
杜衍為相,常積內降十數封還。
今宰相不敢封納,台諫不敢彈奏,此豈可久之道乎!」
金主問輔臣曰:「孔子廟諸處何如?」
完顏守貞曰:「諸縣見議建立。」
金主因曰:「僧徒修飾宇像甚嚴,道流次之,惟儒者修孔子廟,最為滅裂。」
守貞曰:「儒者不能長居學校,非若僧道久處寺觀。」
金主曰:「僧道以佛、老營利,故務在莊嚴閎侈,起人敬奉佈施,非所以為觀美也。」
壬午,詔:「改明年為慶元元年。」
金參知政事馬琪,自行省回,具奏河防利害。
丙戌,以翰林待制鄂屯忠孝權戶部侍郎,太府少監溫仿權工部侍郎行戶工部事,修治河防。
十一月,丙午,帝自重華宮還大內。
庚戌,以韓侂胄兼樞密都承旨。
初,詔侂胄可特遷二官。
侂胄覬覦節鉞,意不滿,力辭,乃止遷一官,為宜州觀察使,怨趙汝愚益深;至是特遷都承旨。
詔行孝宗皇帝三年喪。
先是,有司請於易月之外,用漆紗淺黃之制。
時硃熹在講筵,言:「自漢文短喪,歷代因之,天子遂無三年之喪。
為父且然,則嫡孫承重可知。
人紀廢壞,三綱不明,千有餘年,莫能釐正。
壽皇聖帝至一性一,以日易月之外,猶執通喪,朝衣朝冠,皆用大布,所宜著在方策,為萬世法程。
陛下以世德承大統,承重之服,著在禮律,宜遵壽皇已行之法。
一時倉卒不及詳議,遂用漆紗淺黃之服,使壽皇已行之禮,舉而復墜,臣竊痛之。
然既往之事,不及追改,啟殯發引,禮當復用初喪之服。」
至是詔遵用三年之制,中外百官皆以涼衫視事,用熹言也。
升明州為慶元府。
乙卯,權攢哲文神武成孝皇帝於永阜陵。
十二月,丁巳朔,禁民間妄言宮禁事。
辛酉,金平章政事完顏守貞罷。
守貞讀書通法律,明習故事。
時金有國七十年,禮樂政刑,因遼、宋舊制,雜亂無貫,金主欲更定修正,為一代法,其儀式條約,多守貞裁定,故明昌之治,號稱清明。
又喜推轂士類,接援後進,金主疑其有一黨一,又為胥持國所間,遂出知濟南府,仍命即辭。
前舉守貞者董師中、路鐸等皆補外。
以知大興府尼厖古鑒為參知政事。
乙丑,吏部侍郎兼侍講彭龜年,見韓侂胄用事,權勢重於宰相,上疏條奏其一奸一,謂:「進退大臣,更易言官,皆初政最關大體。
今大臣或不能知而侂胄知之,假托取勢,竊弄威福,不去,必為後患!」帝覽奏駭曰:「侂胄,朕托以肺腑,信而不疑,不謂如此!」龜年又言:「陛下逐硃熹太暴,故欲陛下亦亟去此小人,毋使天下謂陛下去君子易,去小人難。」
於是龜年、侂胄俱請祠。
帝欲兩罷其職,陳騤進曰:「以閤門去經筵,何以示天下?」
既而內批:「龜年與郡,侂胄進一官,與在京宮觀。」
給事中林大中、同中書舍人樓鑰繳奏曰:「陛下眷禮僚舊,一旦龍飛,延問無虛日,不三數月間,或死或斥,賴龜年一人尚留。
今又去之,四方謂其以盡言得罪,恐傷政體。
且一去一留,恩意不侔。
去者日遠,不復侍左右;留者內祠,則召見無時。
請留龜年講筵而命侂胄以外任,則事體適平,人無可言者。」
上批:「龜年已為優異,侂胄本無過尤,可並書行。」
大中復同鑰奏:「龜年除職與郡,以為優異,則侂胄之轉承宣使,非優異乎?若謂侂胄本無過尤,則龜年論事,實出於一愛一君之忱,豈得為過?龜年既已決出,侂胄難於獨留,宜畀外任或外祠,以慰公議。」
不聽。
由是侂胄愈橫。
御史中丞謝深甫劾陳傅良,罷之。
丁卯,金免被黃河水災今年秋稅。
戊辰,以陳康伯配享孝宗廟庭。
己巳,知樞密院事陳騤罷。
庚午,以余端禮知樞密院事,京鏜參知政事,吏部尚書鄭僑同知樞密院事。
陳騤與趙汝愚素不協,未嘗同堂語。
及爭彭龜年事,韓侂胄語人曰:「彭侍郎不貪好官,固也;元樞亦欲為好人耶?」
故罷之,而引京鏜居政一府以間汝愚。
汝愚孤立於朝,帝亦無所倚信。
辛未,監察御史劉德秀劾起居舍人劉光祖,罷之。
以工部尚書趙彥逾為四川制置使。
彥逾自以有功於帝室,冀趙汝愚引居政一府。
及除蜀帥,大怒,遂與韓侂胄合,因陛辭,疏廷臣姓名於帝,指為汝愚之一黨一,且曰:「老奴今去,不惜為陛下言之。」
由是帝亦疑汝愚。
癸酉,上孝宗廟樂曰《大倫之樂》。
甲戌,祔孝宗神主於太廟。
戊寅,封太保郭師禹為永寧郡王。
師禹,成穆皇后之弟也。
辛巳,金減修內司備營造軍千人、都城所五百人。
癸未,金敕尚書省:「自今獻靈芝嘉禾者,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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