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 【宋紀二】
起重光作噩正月,盡玄黓Yan茂十二月,凡二年。
○太祖啟運立極英武睿文神德聖功至明大孝皇帝建隆二年(遼應歷十一年)
春,正月,丙申朔,御崇元殿受朝,退,群臣詣皇太后宮門稱賀。
壬寅,幸新造船務觀習水戰。
戊申,太僕少卿王承哲坐舉官失實,責授殿中丞。
己酉,帝御明德門觀燈,宴從臣,南唐、吳越使皆與焉。
壬子,商州鼠食苗,詔免其賦。
周顯德末,遣官度民田,多為民所訴。
至是,帝謂宰臣曰:「度田本欲勤恤下民,近多邀功滋弊,當慎選其人,以副朕意。」
丁巳,分遣常參官詣諸州度民田。
詔浚蔡渠,通淮右之漕也,命右領軍衛上將軍陳承昭督其役。
己未,遣郭玘饗周廟。
甲子,斬澤州刺史張崇詁,以其一黨一李重進也。
監修王溥等上《唐會要》一百卷,詔藏史館。
遣使賜吳越王戰馬、橐駝。
二月,丙寅,幸飛山軍營閱砲車。
遼主釋趙王喜袞於獄。
喜袞雄偉,善騎射,一性一輕僄無恆,謀反有跡,遼主以親釋之。
未幾,復謀反,仍下獄。
南唐主定計遷都南昌,立吳王從嘉為太子,留金陵監國。
以右僕射嚴續知樞密院事,湯悅佐之。
舟行過當塗,大宴。
至宋家洑,暴風飄御艦幾至北岸。
翌日,從官皆乘輕舟奔問。
壬申,命給事中范一陽一劉載浚五丈渠,通東方之漕。
帝謂侍臣曰:「煩民奉己之事,朕必不為。
開導溝洫以濟京邑,蓋不獲已耳。」
癸酉,權知貢舉竇儀奏進士張去華等合格者十一人。
荊南高保勖進黃金什器。
丁丑,南唐主遣使來賀長春節。
己卯,命通事舍人王守貞使江南,勞南唐主遷都。
先是籓鎮率遣親吏視民租入,概量增溢,公取餘羨;符彥卿在天雄軍,取民尤悉。
帝於是遣常參官分主其事,乃出公粟賜彥卿以愧其心。
禁民二月至九月無得采捕彈射,著為令。
令:「文武官及百姓,自今長春節及它慶賀,不得輒有貢獻。」
三月,南唐主至南昌。
城邑迫隘,宮府營廨,十不容一二,力役雖煩,無所施巧,群臣日夜思歸。
南唐主北望金陵,鬱鬱不樂,欲誅始謀者,澄心堂承旨秦承裕,常引屏風障之。
樞密副使、給事中唐鎬慚懼,發瘍卒。
丙申,內酒坊火。
坊與三司接,火作之夕,役夫突入省署盜官物。
帝以酒坊使左承規等縱其為盜,斬役夫三十八人,承規等皆棄市。
辛亥,以雄武節度使兼中書令太原郡王王景為鳳翔節度使,充西面沿邊都部署。
景起兵伍,一性一謙退,每朝廷使至,雖卑位皆盡禮。
或言:「王位崇,不宜自損抑。」
景曰:「人臣重君命,固當如此,我惟恐不謹耳。」
至是自秦州來朝,帝優待之,宴賜加等,復遣鎮鳳翔。
北漢侵麟州,防禦使楊重勳擊走之。
重勳,本名重訓,避周帝諱,改今名。
遼司徒烏哩質子迭喇格,誣告其父謀反,復祚乘傳及殺行人;以其父請,杖而釋之。
癸亥,帝步自明德門,幸作坊宴射,酒酣,顧前鳳翔節度使臨清王彥超曰:「卿曩在復州,朕往依卿,卿何不納我?」
彥超降階頓首曰:「當時臣一刺史耳,勺水豈可容神龍乎!使臣納陛下,陛下安有今日!」帝大笑而罷。
閏月,甲子朔,彥超上表待罪,帝遣使慰撫之,因謂侍臣曰:「沉湎於酒,何以為人!朕或因宴會至醉,經宿未嘗不悔也。」
侍臣皆再拜。
殿前都點檢、鎮寧軍節度使慕容延釗罷為山南西道節度使,侍衛親軍都指揮使韓令坤罷為成德節度使。
自是殿前都點檢遂不復除授。
遼主如潢河。
丁丑,金、商、房三州民饑,遣使賑之。
是春,令長吏課民種植,每縣定民籍為五等。
第一種雜木百,每歲減二十為差;桑、棗半之。
男一女十歲以上,人種韭一畦,闊一步,長十步。
無井者,鄰伍為鑿之。
令佐以春秋巡視其數;秩滿赴調,有司第其課而為之殿最。
又詔:「自今民有逃亡者,本州具戶籍頃畝以聞,即檢視之,勿使親鄰代輸其租。」
夏,四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甲午,詔檢田使、給事中常准奪兩官。
先是館陶民郭贄,詣闕訴檢田不均,詔令它縣官案視,所隱頃畝皆實。
帝怒,責准,本縣令程迪,決杖流海島。
壬寅,詔:「先代帝王陵寢,令所屬州府遣近戶守視;前賢塚墓墮壞者,即加修葺。」
己未,商河縣令李瑤,坐贓杖死;左贊善大夫申文緯,奉使案田,不能舉察,除籍。
帝深惡贓吏,以後內外官贓罪,多至棄市。
漢初,犯私曲者棄市;周令至五斤死。
帝以其法尚峻,庚申,詔:「民犯私曲十五斤,以私酒入城至三斗者,始處極典,其餘罪有差。」
又以前朝鹽法太峻,定令:「官鹽闌入禁地貿易至十斤,煮鹼至三斤者,乃坐死。
民所受蠶鹽入城市,三十斤以上者,奏裁。」
是月,遼主射鹿,不視朝。
五月,癸亥朔,帝御崇元殿受朝。
以皇太后疾,赦雜犯死罪以下。
乙丑,詔司天少監洛一陽一王處訥等重核《欽天歷》。
先是《欽天歷》成,處訥私謂王樸曰:「此歷不久即差。」
亦指其當差處以示樸,樸深然之。
初,周世宗命國子司業兼太常博士洛一陽一聶崇義詳定郊廟禮器,崇義因取三禮舊圖,考正同異,列為新圖二十卷,至是來上,詔加褒賞,仍命太子詹事汝一陰一尹拙集儒臣參議。
拙多所駁難,崇義復引經解釋,乃悉以下工部尚書竇儀,裁處至當,頒行。
甲戌,令殿前、侍衛司及諸州長吏閱所部兵驍勇者,升其籍,老弱怯懦者去之。
初置剩員,以處退兵。
乙亥,遼司天王白、李正等進歷。
先是晉天福中,司天監馬重績奏上乙未元歷,號《調元歷》。
及太宗滅晉入汴,收百司僚屬、技術、歷象,遷於中京,遼始有歷。
白等所進,即《調元歷》也。
白,薊州人,明天文,善卜筮,晉司天少監,太宗入汴得之。
丁丑,詔以安邑、解縣兩池鹽給徐、宿、鄆、濟之民。
先是數郡皆食海鹽,溯流而上,其費倍多,故釐革之。
己卯,罷常參官序遷法。
舊制皆以歲月序遷,帝謂宰相曰:「是非循名責實之道。」
會監門衛將軍魏仁滌等治市征有羨利,並詔增秩,自是不以序遷矣。
庚寅,供奉官李繼昭坐盜賣官船棄市。
詔:「諸州勿復調民給傳置,悉代以軍卒。」
五代以來,州郡牧守多武人,任獄吏,恣意用法。
時金州民有馬漢惠者,殺人無賴,閭裡患之,其父母及弟共殺漢惠;防禦使仇超、判官左扶悉按誅之。
帝怒超等持法深刻,併除名,流扶海島。
自是人知奉法。
六月,甲午,皇太后杜氏崩於滋德殿。
後聰明有智度,每與帝參決大政,猶呼趙普為書記,嘗勞撫之曰:「趙書記且為盡心,吾兒未更事也。」
尤一愛一光義,每出,輒戒之曰:「必與趙書記偕行。」
疾革,召普入受遺命。
後問帝曰:「汝自知所以得天下乎?」
帝嗚咽不能對。
後曰:「吾方語汝以大事,而但哭邪?」
問之如初。
帝曰:「此皆祖考及太后餘慶也。」
後曰:「不然。
正由柴氏使幼兒主天下,群心不附故耳。
汝與光義皆吾所生,汝後當傳位汝弟。
四海至廣,能立長君,社稷之福也。」
帝頓首泣曰:「敢不如太后教!」因謂普曰:「汝同記吾言,不可違也。」
普即就榻前為誓書,於紙尾署曰「臣普記」。
藏之金匱,命謹密宮人掌之。
己亥,群臣請聽政,從之。
庚子,以太后喪,權停時享。
辛丑,見百官於紫宸殿。
庚申,帝釋服。
是日,南唐主景殂。
先期,自書遺令,留葬南都之西山,累土數尺為墳,且曰:「違吾言,非忠臣孝子。」
南唐主多才藝,好讀書,在位慈儉,有君人之度。
然自附為唐室苗裔,訹於斥大境士之說,及福州、湖南再喪師,知攻取之難,始議弭兵務農。
嘗曰:「兵可終身不用。」
會周師大舉,寄任多非其人,折北不支,至於蹙國降號,憂悔而殂。
壬戌,以太后殯,不受朝。
先是遼南京留守蕭思溫,以老人星現,乞行赦宥,遼主許之。
草赦既成,留數月不出。
翰林學士河間劉景曰:「唐制,赦書日行五百里,今稽期弗發,非也。」
遼主亦不報。
至是月,始赦。
秋,七月,南唐主喪歸金陵。
有司議梓宮不宜復入大內,太子從嘉不可,乃殯於正寢。
從嘉即位,改名煜,尊母鍾氏為太后。
後父名泰章,易其號曰聖尊後。
立妃周氏為國後。
大赦境內。
罷諸道屯田務,歸本州縣。
先是南唐主用尚書員外郎李德明議,興復曠土,為屯田,以廣兵食,所使典掌者多非其人,侵擾州縣,豪奪民利,大為時患。
至是悉罷使職,委所屬縣令佐與常賦俱征,隨所租入,十分賜一以為祿廩,民稍休息。
初,帝既克李筠及李重進,一日,召趙普問曰:「自唐季以來數十年,帝王凡易八姓,戰鬥不息,生民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為國家計長久,其道何如?」
普曰:「陛下言及此,天地人神之福也。
此非它故,方鎮太重,君弱臣強而已。
今欲治之,惟稍奪其權,制其錢糧,收其一精一兵,則天下自安矣。」
時石守信、王審琦皆帝故人,各典禁衛。
普數言於帝,請授以它職,帝曰:「彼等必不吾叛,卿何憂」」普曰:「臣亦不憂其叛也。
然熟觀數人者,皆非統御才,恐不能制伏其下,萬一軍伍作孽,彼亦不得自一由耳。」
帝悟,於是召守信等飲,酒酣,屏左右謂曰:「我非爾曹力,不及此。
然天子亦大艱難,殊不若為節度使之樂,吾終夕未嘗高枕臥也。」
守信等請其故,帝曰:「是不難知,居此位者,誰不欲為之!」守信等頓首曰:「陛下何為出此言?今天下已定,誰敢復有異心!」帝曰:「卿等固然,設麾下有欲富貴者,一旦以黃袍加汝身,汝雖欲不為,其可得乎?」
守信等頓首涕泣曰:「臣等愚,不及此,惟陛下哀矜,指示可生之途。」
帝曰:「人生如白駒過隙,所為好富貴者,不過欲多積金錢,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耳。
卿等何不釋去兵權,出守大籓,擇便好田宅市之,為子孫立永遠之業,多致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朕且與卿等約為婚姻,君臣之間,兩無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拜謝曰:「陛下念臣等至此,所謂生死而肉骨也。」
明日,皆稱疾請罷。
帝從之,賞賚甚厚。
庚午,以石守信為天平節度使,高懷德為歸德節度使,王審琦為忠正節度使,張令鐸為鎮寧節度使,皆罷軍職;獨守信兼侍衛都指揮使如故,其實兵權不在也。
殿前副點檢自是亦不復除雲。
壬申,以光義行開封尹、同平章事,廷美為山南西道節度使。
先是范質奏疏言:「光義、廷美皆品位未崇,典禮猶闕,乞並加封冊,或列於公台,或委之方鎮;皇子、皇女雖襁褓者,乞下有司,許行恩制。」
故有是命。
質又言:「宰相者,以舉賢為職,以掩善為不忠。
竊見端明殿學士呂餘慶、樞密副使趙普,一精一通治道,經事霸府,歷年滋深,皆公忠可倚任,乞授以台司,俾申大用。」
帝嘉納之。
是月,陳承昭塞隸、滑決河役成,賜錢三十萬。
吳越自五月不雨至七月。
八月,甲辰,南唐桂一陽一郡公徐邈奉其主景遺表來上。
嗣主煜請追復帝號,許之。
旋謚景為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廟號元宗。
義武節度使、同平章事清苑孫行友,代兄方簡鎮易定俞八年,而狼山妖尼深意一黨一益盛。
帝初即位,行友不自安,累表乞解官歸山,帝不許。
行友懼,乃繕治甲兵,將棄其孥,還據山寨以叛。
兵馬都監葉繼能密表其事,帝遣閤門使武懷節馳騎會鎮、趙之兵,偽稱巡邊,直入定州。
行友不之覺,既而出詔示之,令舉族歸朝,行友倉皇聽命。
既至,命侍御史李維岳即訊,得實,己酉,制削奪行友官爵,禁錮私第;取深意一屍一,焚之都城西北隅。
女真國遣使貢名馬。
女真之先,居古肅慎地,元魏時號勿吉,至隋,改號靺鞨,唐初,有黑水、粟末兩部,後粟末盛強,號渤海國,黑水因役屬之。
五代時,遼盡取渤海之地,黑水部民居混同江之南者,系籍於遼,號熟一女真;居江之北者,不系籍於遼,號生女真。
至是以馬入貢。
詔蠲登州沙門島居民租賦,令專治舟船渡所貢馬。
詔:「緣邊諸寨有犯大辟者,送所屬州軍鞫之,無得輒斬。」
國子博士洛一陽一郭忠恕,被酒與太子中捨符昭文喧競於朝堂,御史彈奏,忠恕叱台吏,奪其奏毀之。
己未,責忠恕乾州司戶參軍,昭文免所居官。
庚申,周世宗實錄成,四十卷,賜監修國史王溥、修撰官扈蒙器幣有差。
南唐主煜遣中書侍郎馮謐來進金銀繒彩。
謐,即延魯也。
且表自陳紹襲之意,帝優詔以答。
初,周世宗既取江北,貽書江南,如唐與回鶻可汗之式,但呼國主而已。
於是始改書稱詔。
九月,甲子,以高保勖為荊南節度使。
保勖一婬一恣,好營造台榭,窮土木之功,軍民鹹怨,記室孫光憲諫,不聽。
遼諧裡來降。
高保勖遣其弟保寅來朝。
先是,保融於城北瀦江水七里以閡行者,及保寅歸,諭令決去,使道路無阻。
保寅還,言於保勖曰:「區宇將一,宜首奉土歸朝,無為它人取盎貴。」
保勖不聽。
戊子,遣鞍轡庫使梁義如江南弔祭,帝召見,面賜約束。
因謂左右曰:「朕每遣使四方,常諭以謹飭,頗聞鮮克由禮,遠人何觀焉!自今出使四方,要當審擇其人。」
詔罷大宴,以皇太后喪故也。
冬,十月,癸巳,南唐主遣戶部侍郎韓熙載、太府卿曲霖助葬皇太后山陵。
丙申,命樞密承旨方城王仁贍使江南,賀南唐主新立。
戊戌,敕:「沿邊諸州,禁民無得出塞侵盜戎馬,前所盜者,悉令還之。」
丙午,祔葬明憲皇太后於安陵。
是月,命知制誥河南盧多遜看詳進策獻書人文字升降以聞。
十一月,甲子,皇太后祔廟。
己巳,幸相國寺,遂幸國子監。
以恩州一團一練使雲中李漢超為齊州防禦使,尋命兼關南兵馬都監。
漢超任關南,力修政治,吏民一愛一之。
濠、楚民饑,詔令長吏開倉賑貸。
西山巡檢使郭進敗北漢軍於汾西,獲馬、牛、驢數千計。
進威令嚴肅,帝每遣戍卒,必諭之曰:「汝輩謹奉法,我猶貸汝,郭進殺汝矣。」
嘗有軍校誣訟進不法事,帝詰知其情,送進,令殺之。
會北漢來寇,進語其人曰:「汝敢論吾,信有膽氣。
令貰汝罪,汝能掩殺敵兵,當即薦汝。」
其人踴躍赴戰,大捷,進具其事送之於朝,請賞以官,帝曰:「爾誣害我忠良,此才可贖罪耳。」
命以其人還之。
進復請曰:「使臣失信,則不能用人矣。」
帝乃從之。
十二月,乙未,昭義節度使李繼勳奏敗北漢軍千餘人,斬首百餘級,獲遼州刺史傅廷彥弟勳以獻。
代州刺史折仁理,一黨一項蕃部之大姓也,世居河西,帝以其有捍邊功,召令入見,覆命歸領剌史如故。
周廣順初,鎮州諸縣,十戶取才勇者一人為弓箭手,餘九戶資以器甲芻糧。
是歲,詔釋之,凡一千四百人。
始置藏冰務,常以孟夏命官用幣,以黑牲祭玄冥之神,乃開冰,祭於太廟。
初,南漢女巫樊鬍子,自言玉皇降其身,因宦者陳延壽以見其主鋹。
鋹於內殿設幄帳,陳寶器,鬍子冠遠遊,衣紫袍,坐帳中宣禍福,呼鋹為太子皇帝,國事皆決於鬍子,內太師龔澄樞、女侍中盧瓊仙等附之。
是歲,芝菌生宮中,野獸觸寢門,苑中羊吐珠,井旁石自起,行百餘步乃僕;鬍子以為符瑞,諷群臣入賀。
○太祖啟運立極英武睿文神德聖功至明大孝皇帝建隆三年(遼應歷十二年)
春,正月,庚申朔,以喪不受朝賀。
己巳,命淮南道官吏發倉廩以賑饑民。
初,戶部郎中沈義倫使吳越歸,言:「揚、泗饑民多死。
郡中軍儲尚百餘萬,可貸民,至秋,乃收新粟。」
沮之者曰:「若歲荐饑,將無所取償,孰執其咎?」
帝以詰義倫,對曰:「國家以廩粟濟民,自宜感召和氣,立致豐稔,寧復憂水旱邪!」帝悅,故有是命。
甲戌,廣皇城,命有司畫洛一陽一宮殿,按圖修治。
令諸州長吏勸農課桑。
自後歲首必下此詔。
詔州縣不得役僑居民。
癸未,幸國子監。
丁亥,以監察御史劉湛為膳部郎中。
湛榷茶蘄春,歲入增倍,遷拜越級,非舊典也。
遼諸王多坐事系獄,遼主以御史大夫蕭護斯有才幹,詔窮治,稱旨。
二月,己丑朔,遷護斯為北院樞密使,賜對衣、鞍馬,仍命世預宰相選。
護斯辭曰:「臣子孫賢否未可知,得一客省使足矣。」
從之,遼主嗜酒,用刑多濫,護斯居要地,齦齦自保,未嘗一言匡救,議者以是少之。
庚寅,令:「翰林學士、文班常參官曾任幕職、州縣者,各舉堪為賓佐、令錄者一人;異時貪濁畏懦、職事曠廢者,舉主坐之。」
甲午,詔:「翰林學士、文班常參官每五日內殿起居,以次轉對,並須指陳時政得失,朝廷急務,刑獄冤濫,百姓疾苦,不得將閒慢事應詔。
關急切者許非時上章,無以觸諱為懼。」
己亥,更定竊盜律,贓滿五千足陌者乃處死。
蜀主以秦王玄喆為皇太子,令起居、前導者皆呼殿下,毋得斥言太子;宰相成都李昊疏其不可,乃止。
壬寅,帝謂侍臣曰:「朕欲武臣盡令讀書,俾知為治之道。」
左右皆莫對。
丁未,詔:「宰相、樞密使帶平章事兼侍中、中書令、節度使者納禮錢,宰相、樞密使三百千,籓鎮五百千,充中書門下公用。」
依唐制也。
甲寅,北漢侵潞、晉二州,守將擊走之。
丙辰,幸國子監;遂幸迎春苑,宴從官。
三月,戊午朔,控鶴右廂都指揮使浚儀尹勳,配隸許州為教練使。
勳督浚五丈渠,陳留丁夫夜潰,勳擅斬其隊長十餘人,又追獲亡者七十餘人,皆馘其左耳。
有詣闕伸冤者,兵部尚書京兆李濤,臥病家居,力疾草奏,乞斬勳以謝百姓。
濤家人曰:「公久病,宜自一愛一。
朝廷事,姑置之。」
濤憤然曰:「死者人之常,吾豈能免!但我掌兵一柄一,軍校無辜殺人,豈得不論!」帝覽其奏,嘉之,然念勳忠勇,止薄責焉。
甲子,詔沂州民饑,賜以種食。
帝謂宰臣曰:「五代諸侯跋扈,多枉法殺人,朝廷置而不問,刑部之職幾廢。
自今決大辟者,錄案聞奏,委刑部詳覆。」
丙子,權知貢舉單父王著奏進士馬適等合格者十五人。
丁丑,女真來貢。
己卯,封丘縣令蘇允元,坐申雨降不實免官。
丁亥,徙北漢降民於邢、洺州,計口賦粟。
禁民火葬。
初,泉州節度使留從效卒,兄從願之子紹鎡嗣領軍務。
未幾,衙將臨淮陳洪進,誣紹鎡謀附錢氏,執送於南唐,推統軍副使張漢思為留後。
夏,四月,乙未,延、寧二州大雨雪,溝洫冰。
丙申,以趙贊為彰武節度使,別受密旨,許便宜行一事。
贊將至延州,乃分置步騎,前後絡繹,林莽之中,遠見旌旗,羌、渾迎者,莫測其數,無不畏服。
贊,延壽子也。
帝注意謀帥,既命贊屯延州,又命董遵誨守環州,王彥升守原州,馮繼業鎮靈武,以備西夏。
李漢超屯關南,馬仁瑀守瀛州,韓令坤鎮常山,賀惟忠守易州,何繼筠領棣州,以拒契丹。
又以郭進控西山,武守琪戍晉州,李謙溥守隰州,李繼勳鎮昭義,以御太原。
諸臣家族在京者,撫之甚厚;郡中筦榷之利悉與之,恣其圖回貿易,免所過征租。
由是邊臣皆富於財,得以養募死士,使為間諜,洞知敵情,每入邊,必能先知預備,設伏掩擊。
自此累年無西北之虞,得以盡力東南,取荊、湖、川、廣、吳越之地。
邢州言北漢民四百餘人來降。
己巳,贈兄光濟為邕王,弟光贊為夔王;追冊會稽郡夫人賀氏為皇后。
戊申,北漢攻麟州,防禦使楊重勳擊走之。
定難節度使李彝興,遣使貢馬三百匹。
帝方命玉工治帶,召其使,問彝興腹圍幾何,使言彝興大腰腹,帝曰:「汝帥真福人。」
即遣使以帶賜之,彝興感服。
五月,甲子,幸相國寺禱雨。
時遼亦旱,庚午,遼主命左右以水相決,頃之果雨。
乙亥,發潞州民開太行道,通饋運。
丙子,以河北諸州旱,遣使乘傳檢旱苗。
甲申,復幸相國寺禱雨;乙酉,詔撤樂,大官進蔬食。
是月,大治宮闕,仿西京制,命殿前都指揮使武安韓重贇董其役。
六月,癸巳,以樞密使吳廷祚為雄武節度使,知秦州。
州西北夕一陽一鎮,古伏羌縣地,西北接大藪,材植所出,戎人久擅其利。
及尚書左丞壽一陽一高防知秦州,建議置采造務,取其材以給京師。
蕃部尚巴約帥眾來爭,帝不欲邊境生事,乃遣廷祚代之。
先一日,謂之曰:「卿年高,久掌樞務,今與卿秦州,庶均勞逸。
明日製出,恐卿以離朕左右,不能無憂,故先告卿也。」
甲午,遼主祀木葉山及潢河。
先是周世宗之二年,始營國子監,置學舍。
帝既即位,即命增葺祠宇,塑繪先聖、先師之像。
帝自讚孔、顏,命宰臣、兩制以下分撰餘贊,車駕屢臨幸焉。
於是左諫議大夫河南崔頌判監事,始聚生徒講書,帝聞而嘉之。
乙未,遣中使遍賜酒果。
尋又詔用一品禮,立十六戟於文宣王廟門。
丁酉,右補闕袁鳳,坐檢田不實,責授曲阜縣令。
己亥,以旱故,減京畿及河北諸州死罪以下。
壬寅,京師雨。
丁未,命吳廷祚繼詔赴秦州,赦尚巴約等罪,所繫戎俘並釋遣之;遂罷采造務。
秋,七月,己未,禁諸州中元張燈。
壬戌,放南唐降卒弱者數千人歸國。
乙丑,知舒州、左諫議大夫歷城馮瓚言:「州界有菰蒲魚鱉之利,居民舊以自給。
前防禦使司超增收為市征,漁奪苛細,疲俗告病,宜蠲除其稅。」
從之。
文思使常岑子勳詐稱供奉官,為泗州長吏所覺,捕送闕下;乙亥,斬勳於東市。
先是雲捷軍士有偽刻侍衛司印信者,捕得,斬之。
帝曰:「諸軍比加簡練,尚知此不逞邪!」命搜索,悉配沙門島。
於是一奸一猾斂跡。
己卯,北漢捉生指揮使路貴來降。
辛巳,遣給事中劉鉞等按行河北旱田。
詔:「朝臣出使,還日,具所見民生利病以聞。」
右衛率府率薛勳掌常盈倉,受民租,概量重;詔免勳官,配隸沂州,倉吏棄市。
八月,丙戌朔,敕大理卿范一陽一劇可久為光祿卿,致仕。
可久年逾七十,無請老意,帝特命之。
庚寅,以鎮海、鎮東節度副使錢惟濬為建武節度使。
惟濬,吳越王俶子也。
俶請授以嶺南旄鉞,帝從之。
癸巳,蔡河務綱官王訓等四人,坐以糠土雜軍糧,磔於市。
是日,遣引進使郭永遷會秦州吳廷祚率兵往尚書寨,驅蕃族歸本部。
乙未,左拾遺、知制誥河中高錫上言:「近廷臣承詔各舉所知,或有因行賂獲薦者。
請自今許近親、奴婢、鄰里告訴,加以重賞。」
又請注授法官及職官,各宜問書法十條,以代試判。
皆施行之。
九月,丙辰朔,以昭憲太后之兄杜審瓊為左龍武大將軍,其弟審璧為左神武大將軍,審進為左武衛大將軍,並致仕,賜第京師。
詔:「及第舉人不得呼知舉官為恩門、師門及自稱門生。」
戊午,天平節度使、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同平章事石守信表解軍職,許之,特加爵邑。
庚午,吐蕃尚巴約獻伏羌縣地。
壬申,修武成王廟。
癸酉,以百官次對章奏下尚書省,集丞、郎以上及御史中丞、兩省五品以上參詳,其有裨政治者以聞。
丙子,禁民代桑棗為薪。
又詔黃、汴河兩巖,每歲委所在長吏課民多栽榆柳,以防河決。
癸未,復置書判拔萃科。
甲申,武平節度使兼中書令周行逢疾革,召將吏屬其子保權曰:「衡州刺史張文表,與吾同起隴畝,以不得行軍司馬,志常怏怏,吾死,必為亂,當令楊師璠討之。」
行逢薨,保權領軍務,時年十一。
是月,遼主如黑山、赤山射鹿。
冬,十月,丙戌,幸造船務觀習水戰。
戊子,以棣州一團一練使何繼筠為關南兵馬都監。
癸巳,班《循資格》及《長定格》、《編敕格》各一卷。
己亥,幸岳台,命諸軍習騎射。
廣濟縣令李守中,坐贓,決杖配沙門島。
辛丑,以樞密副使、兵部侍郎趙普為檢校太保,充樞密使。
樞密使不帶正官自普始。
張文表聞周保權立,怒曰:「我與行逢俱起微賤,立功名,安能北面事小兒乎!」會保權遣兵更戍永州,路出衡一陽一,文表遂驅以叛,偽縞素,若將奔喪武陵者。
過潭州時,行軍司馬廖簡知留後,素輕文表,不為之備。
方宴飲,外白文表兵至,簡殊不介意,謂四座曰:「文表至則成擒,何足慮也!」飲笑如故。
俄而文表率眾徑入府中,簡不能執弓,但箕踞大罵,遂遇害。
文表取其印綬,自稱權留後,具表以聞。
保權即命楊師璠悉眾討文表,告以先人之言,感激泣下。
師璠亦泣,顧謂其眾曰:「汝見郎君乎,未成一人而賢若此!」軍士皆奮。
保權又乞師荊南,且來求援。
文表亦上疏自理。
十一月,癸亥,詔:「縣令考課,以戶口增減為黜陟。」
甲子,大閱於西郊。
帝謂近臣曰:「晉、漢以來,衛士不下數十萬,然可用者極寡。
朕頃按籍閱之,去其冗弱,親校其擊刺騎射之藝,今悉為一精一銳矣。」
南唐遣水部郎中顧彝來貢。
刑部尚書薊人邊歸讜請老,授戶部尚書,致仕。
荊南節度使高保勖寢疾,召牙內都指揮使京兆梁延嗣曰:「我疾將不起,孰可付後事者?」
延嗣曰:「先主捨其子繼沖,以軍府付公,今繼沖長矣。」
保勖曰:「子言是也。」
即以繼沖權判內外軍馬事。
甲戌,保勖薨。
壬午,始頒歷於南唐。
十二月,丙戌,左贊善大夫段昭裔坐檢視民田失實,責授海州司法參軍。
丁亥,以武平節度使副使、權知郎州周保權為武平節度使。
舊制,強盜贓滿十匹者,絞;庚寅,詔改為錢三千足陌者處死。
癸巳,詔:「縣復置尉一員,在主簿下,凡盜賊、斗訟,先委鎮將者,命令與尉領其事;自萬戶至千戶,各置弓手有差。」
五代以來,節度使補署親隨為鎮將,與縣令抗禮,凡公事專達於州,縣吏失職。
至是還統於縣,鎮將所主,不及鄉村,但郭內而已。
從樞密使趙普言也。
戊戌,蒲、晉、慈、隰、相、衛六州饑,詔所在發廩賑之。
庚子,班捕盜令:「給以三限,限各二十日。
第一限內獲者,令、尉各減一選;獲俞半者,減兩選。
第二限內獲者,各超一資;俞半,超兩資。
第三限內獲者,令、尉各加一階;俞半,加兩階。
過三限不獲,尉罰一月俸,令半之。
尉三罰,令四罰,皆殿一選;三殿,停官。
令、尉與賊斗而盡獲者,並賜緋,尉除令,仍超兩資,令別加升擢。」
甲辰,遣中使趙璲等繼詔宣諭潭、朗,聽張文表歸闕,且命荊南發兵助周保權。
帝以西鄙羌戎屢為寇,改虢州刺史盧龍姚內斌為慶州刺史。
是歲,遷周鄭王於房州。
河北、陝西、京東諸州旱、蝗,悉蠲其租。
遼國舅帳郎君蕭延之奴海哩,強陵蘇拉圖裡年未及之女,以法無文,加之宮刑,仍付圖裡以為奴。
著為令。
蜀主命官追督四鎮、十六州逋稅,龍游令四淳上疏諫曰:「今甲子欲交,一陰一陽一變動,天運人事,合有改更。
如采厚斂之末議,必亂經國之大倫。」
又言:「四海財貨,盡屬至尊,百姓足則君莫不足。
今務奪百姓,專贍六軍,非本計也。」
蜀主不能用。
淳謂所親曰:「吾觀僭偽紛紛改制,妃後妻妾,卿相僚佐,何如常稱成都尹,乃無滅族之禍乎!」或勸淳遜詞抑節以取斌仕,淳曰:「吾安能附狗鼠求進哉?」
蓋指樞密使王昭遠輩也。
南漢許彥真既殺鍾允章,益恣橫,惡龔澄樞等居己上,頗侵其權,澄樞怒。
會有告彥真與先主李麗妃私通者,澄樞發其事。
彥真懼,與其子謀殺澄樞。
澄樞使人告彥真謀反,下獄,族誅。
南漢主納李托二女,長為貴妃,次為美人,皆有一寵一。
拜託為內太師,政事必先稟托而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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