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白話版《資治通鑒》txt·漢紀四十六 孝桓皇帝上之下永壽三年(丁
漢紀四十六漢桓帝永壽三年(丁酉,公元157年)
春,正月,己未,赦天下。
[1]春季,正月己未(疑誤),大赦天下。
[2]居風令貪暴無度,縣人朱達等與蠻夷同反,攻殺令,聚眾至四五千人。
夏,四月,進攻九真,九真太守式戰死。
詔九真都尉魏朗討破之。
[2]居風縣縣令貪一污暴虐沒有限度,縣民朱達等和蠻夷聯合反叛,攻打縣城,殺死縣令,聚集群眾四五千人。
夏季,四月,進攻九真郡,九真郡太守式戰死。
桓帝下詔,命九真郡都尉魏朗率軍將朱達等擊敗。
[3]閏月,庚辰晦,日有食之。
[3]閏五月庚辰晦(疑誤),出現日食。
[4]京師蝗。
[4]京都洛陽發生蝗災。
[5]或上言:「民之貧困以貨輕錢薄,宜改鑄大錢。」
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學能言之士議之。
太學生劉陶上議曰:「當今之憂,不在於貨,在乎民饑。
竊見比年已來,良苗盡於蝗螟之口,杼軸空於公私之求。
民所患者,豈謂錢貨之厚薄,銖兩之輕重哉!就使當今沙礫化為南金,瓦石變為和玉,使百姓渴無所飲,饑無所食,雖皇、羲之純德,唐、虞之文明,猶不能以保蕭之內也。
蓋民可百年無貨,不可一朝有饑,故食為至急也。
議者不達農殖之本,多言鑄冶之便。
蓋萬人鑄之,一人奪之,猶不能給;況今一人鑄之,則萬人奪之乎!雖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役不食之民,使不饑之士,猶不能足無厭之求也。
夫欲民殷財阜,要在止役禁奪,則百姓不勞而足。
陛下愍海內之憂戚,欲鑄錢齊貨以救其弊,猶養魚沸鼎之中,棲鳥烈火之上;水、木,本魚鳥之所生也,用之不時,必至焦爛。
願陛下寬鍥薄之禁,後冶鑄之議,聽民庶之謠吟,問路叟之所憂,瞰三光之文耀,視山河之分流,天下之心,國家大事,粲然皆見,無有遺惑者矣。
伏念當今地廣而不得耕,民眾而無所食,群小競進,秉國之位,鷹揚天下,鳥鈔求飽,吞肌及骨,並噬無厭。
誠恐卒有役夫、窮匠起於版築之間,投斤攘臂,登高遠呼,使愁怨之民響應雲合,雖方尺之錢,何有能救其危也!」遂不改錢。
[5]有人上書說:「人民所以貧困,原因在於錢幣的重量太輕,厚度太薄,應該改鑄大錢。」
奏章交付給大將軍、太尉、司徒、司空等四府的官員,以及太學中有見解的學生,共同討論。
太學生劉陶上書說:「我們當前面臨的憂患,不在於錢幣,而在於人民饑荒。
我看到,連年以來,茂盛的莊稼都被蝗蟲和螟蟲吃光;民間所織的布匹都被朝廷和官吏私人搜刮一空。
人民所憂患的,難道是錢幣的厚薄和銖兩的輕重嗎?即令當前能把沙礫化作南方出產的黃金,把瓦片變成和發現的白玉,而讓百姓渴了沒有水喝,餓了沒有飯吃,盡避有天皇氏、伏羲氏的純潔美德,唐堯和虞舜的清明政治,仍不能保證宮室門屏之內的安全。
人民可以有一百年不用錢幣,不可以有一天飢餓,所以吃飯才是最急迫的問題。
主張改鑄錢幣的人,不瞭解農業生產是國家的根本大計,多數只說改鑄錢幣的好處。
但是,如果一萬個人鑄錢,一個人掠奪,仍是不能滿足。
何況現在是一個人鑄錢,而有一萬個人來掠奪!盡避把天地間的陰陽二氣都當作炭火,把萬物都當成銅,驅使不吃飯的人民,使用不飢餓的役夫,仍不能滿足永無止境的需求。
要想使人民富裕,財富充足,最要緊的在於停止征役,禁止掠奪,則百姓不必勞苦而自然富足。
如果陛下哀憐天下百姓的憂愁,想改鑄錢幣,使其整齊劃一,用來拯救時弊,這就猶如將魚養在鼎的沸水之中,讓鳥棲息在燃一燒著烈火的樹木之上。
水和樹木,本來是魚和鳥賴以生存的,用的不是時候,一定會被燒焦煮爛。
希望陛下放寬刻薄的禁令,暫緩實行改鑄錢幣的建議,傾聽民間百姓流傳的評議時政的歌謠和諺語,詢問路旁老人的憂患,觀察日、月、星辰等三光的變異,察視山峰崩裂和河水乾涸的警告。
天下人民的心願,國家急需辦理的大事,就可以看得明明白白,沒有遺漏和疑惑的地方。
我想到,當今田地雖然寬廣卻得不到耕種,人民雖然很多卻得不到食物。
眾小人爭相搶奪官爵,掌握國家的高位,猶如兀鷹凶殘而橫行天下,猶如烏鴉掠奪而貪婪無厭,連皮帶骨,把人民一口吞下,而仍不能滿足。
我擔心役夫和窮困的工匠會突然從版築之間崛起,扔掉斧頭,捋衣出臂,登高向遠方吶喊,使憂愁怨恨的人民起來響應,猶如雲一樣紛紛集合,到那時候,即令有一尺見方的錢幣,營怎能挽救危亡!」於是不改鑄錢幣。
[6]冬,十一月,司徒尹頌薨。
[6]冬季,十一月,司徒尹頌去世。
[7]長沙蠻反,寇益陽。
[7]長沙郡蠻人反叛,攻打益陽縣。
[8]以司空韓為司徒;以太常北海孫朗為司空。
[8]任命司空韓為司徒;擢升太常、北海人孫朗為司空。
延熹元年(戊戌、158)
延熹元年(戊戌,公元158年)
[1]夏,五月,甲戌晦,日有食之。
太史令陳授因小黃門徐璜陳「日食之變咎在大將軍冀」。
冀聞之,諷雒陽收考授,死於獄。
帝由是怒冀。
[1]夏季,五月甲戌晦(二十九日),出現日食。
太史令陳授通過小黃門徐璜,奏稱:「出現日食災異,罪過在於大將軍梁冀。」
梁冀聽到這個消息後,於是,授意洛陽縣令逮捕和拷問陳授,陳授死在獄中。
桓帝因此惱恨梁冀。
[2]京師蝗。
[2]京都洛陽發生蝗災。
[3]六月,戊寅,赦天下,改元。
[3]六月戊寅(初四),大赦天下。
改年號。
[4]大雩。
[4]舉行求雨的祭祀大典。
[5]秋,七月,甲子,太尉黃瓊免;以太常胡廣為太尉。
[5]秋季,七月甲子(二十日),太尉黃瓊被免官,擢升太常胡廣為太尉。
[6]冬,十月,帝校獵廣成,遂幸上林苑。
[6]冬季,十月,桓帝前往廣成苑打獵,隨後到上林苑。
[7]十二月,南匈奴諸部並叛,與烏桓、鮮卑寇緣邊九郡。
帝以京兆尹陳龜為度遼將軍。
龜臨行,上疏曰:「臣聞三辰不軌,擢士為相;蠻夷不恭,拔卒為將。
臣無文武之材而忝鷹揚之任,雖歿軀體,無所云補。
今西州邊鄙,土地,民數更寇虜,室家殘破,雖含生氣,實同枯朽。
往歲并州水雨,災螟互生,稼穡荒耗,租更空闕。
陛下以百姓為子,焉可不垂撫循之恩哉!迸公、西伯,天下歸仁,豈復輿金輦寶以為民惠乎!陛下繼中興之統,承光武之業,臨朝聽政而未留聖意。
且牧守不一良,或出中官,懼逆上旨,取餅目前。
呼嗟之一聲,招致災害,胡虜凶悍,困衰緣隙;而令倉庫單于豺狼之口,功業無銖兩之效,皆由將帥不忠,聚一奸一所致。
前涼州剌史祝良,初除到州,多所糾罰,太守令長,貶黜將半,政未逾時,功效卓然,實應賞異,以勸功能;改任牧守,去斥一奸一殘;又宜更選匈奴、烏桓護羌中郎將、校尉,簡練文武,授之法令;除並、涼二州今年租、更,寬赦罪隸,掃除更始;則善吏知奉公之,惡者覺營私之禍,胡馬可不窺長城,塞下無候望之患矣。」
帝乃更選幽、並刺史,自營、郡太守、都尉以下,多所革易。
下詔為陳將軍除並、涼一年租賦,以賜吏民。
龜到職,州郡重足震慄,省息經用,歲以億計。
[7]十二月,南匈奴各部部眾同時反叛,和烏桓、鮮卑等聯合侵犯沿邊九郡。
桓帝任命京兆尹陳龜為度遼將軍。
陳龜臨行前,向桓帝上書說:「我曾經聽說,當日、月、星辰不順著軌道運行時,應該選拔士人為相;蠻夷不恭順朝廷時,應該選拔士卒為將。
我沒有文武雙全的才能,卻擔當大軍統帥的重任,即令身死,也難以報答。
而今,西方邊界地區,土地瘠薄多石,人民不斷受到外族的侵犯擄掠,家家戶戶都已經殘破不堪,雖然還有一口氣可以呼吸,但實際上如同一具枯乾的朽骨。
往年并州下大雨,同時發生水災和蟲災,農作物荒廢,人民繳納不起租稅和更賦。
陛下把百姓當作子女,怎麼能夠不盡哀養的恩惠?古公姬父、西伯姬昌,天下的人都已紛紛歸向他倆,哪裡還需要再用車輛載著金銀財寶,向人民施行恩惠?陛下繼承中興的皇統,接續光武帝的帝業,臨朝處理政務,然而對這一方面卻沒有特別留意。
並且,州牧和郡太守都不賢良,有的人甚至是出自宦官的推薦,他們畏懼冒犯聖上的旨意,就只求得過且過。
人民呼喊和嗟歎的聲音,招來更大的災害。
外族兇猛強悍,趁著政治衰敗,利用人民的怨恨,起兵作亂。
至使倉庫的糧秣,全被豺狼吃光;朝廷屢次出兵討伐,卻收不到絲毫功效。
這都是由於將帥不忠,tan官聚斂所造成的。
前涼知刺史祝良,初被任命到州上任後,對tan官污吏多有舉發和懲處,郡太守和縣令、長,受到貶謫和撤職的將近半數,任職不到一年,功績和效果卓著,實在應該給他特別的獎賞,以勉勵他的功績和才能。
還應更換其他不稱職的州牧和郡太守,罷免邪惡貪殘的官吏。
並應該重新遴選護匈奴、烏桓、羌等中郎將及校尉,要求具備文武全才,授予行使法令的權力。
免除并州、涼州今年應該繳納的田租和更賦,寬大和赦免罪犯,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樣,善吏知道奉公守法的福氣,惡吏知道營私舞弊的禍害,胡馬將不會再暗中窺伺長城,邊塞也將沒有候望烽火的憂患。」
於是,桓帝重新任命幽州、并州刺史,京兆虎牙營、扶風雍營的都尉,郡太守和都尉及以下的官吏,也多有更換。
並且下詔:「為了陳將軍的請求,免除并州、涼州一年的田租和更賦,以表示朝廷對官吏和人民的恩賜。」
陳龜到職以後,所在州郡官府的官吏,都大為震恐,節省下來的經費,每年以億計算。
詔拜安定屬國都尉張奐為北中郎將,以討匈奴、烏桓等。
匈奴、烏桓燒度遼將軍門,引屯赤坑,煙火相望,兵眾大恐,各欲亡去。
奐安坐帷中,與弟子講誦自若,軍士稍安。
乃潛誘烏桓,陰與和通,遂使斬匈奴、屠各渠帥,襲破其眾,諸胡悉降。
奐以南單于車兒不能統理國事,乃拘之,奏立左谷蠡王為單于。
詔曰:「《春秋》大居正;車兒一心向化,何罪而黜!其遣還庭!」
桓帝下詔,任命安定屬國都尉張奐為北中郎將,率軍討伐匈奴、烏桓等。
匈奴、烏桓用火焚燒屯駐在五原的度遼將軍府大門,又前往赤據守,煙火可以看得很清楚。
張奐的部隊,大為驚恐,紛紛準備逃亡。
可是,張奐仍然安坐帳中,跟他的門徒和學生照樣自如地講解和朗誦經書,軍心才稍微安定下來。
於是,張奐秘密派使者勸說烏桓,暗中和烏桓和好。
然後,命烏桓斬殺匈奴以及匈奴的旁支屠各的首領,大破匈奴部眾,匈奴人全部投降。
張奐認為南匈奴單于車兒沒有能力統御和治理匈奴國事,於是將他軟禁,奏請朝廷改立左谷蠡王為單于。
桓帝下詔說:「《春秋》主張大居正,以君位傳子為常道。
車兒一心歸向朝廷,有什麼罪過要罷黜他?送他返回王庭!」
[8]大將軍冀與陳龜素有隙,譖其沮毀國威,挑取寶譽,不為胡虜所畏,坐征還,以種為度遼將軍。
龜遂乞骸鼻歸田里,復征為尚書。
冀暴虐日甚,龜上疏言其罪狀,請誅之,帝不省。
龜自知必為冀所害,不食七日而死。
種到營所,先宣恩信,誘降諸胡,其有不服,然後加討;羌虜先時有生見獲質於郡縣者,悉遣還之;誠心懷撫,信賞分明,由是羌、胡皆來順服。
乃去烽燧,除候望,邊方晏然無警;入為大司農。
[8]大將軍梁冀和陳龜之間一向有怨恨。
梁冀誣陷陳龜毀壞國家的威嚴,牟取蚌人的功勞和名譽,不能得到匈奴人的敬重和畏服。
陳龜因罪被徵召,返回京都洛陽,種被任命為度遼將軍。
於是,陳龜請求退休,回歸故鄉。
後來,朝廷又徵召他擔任尚書。
這時,梁冀暴虐的程度,一天比一天厲害,陳龜向桓帝上書彈劾他的罪狀,請求誅殺梁冀,桓帝不予理會。
陳龜知道自己一定會被梁冀所害,於是絕食七天而死。
種到度遼將軍大營以後,首先宣佈朝廷的恩德和信義,勸誘外族歸降;有不歸降的,再進行討伐。
有些羌人先前被生擒,現囚禁在郡縣官府做人質,種命令將他們全部釋放。
他誠心誠意地進行懷柔和安一撫,賞罰分明,因此羌人、胡人都紛紛前來歸服。
於是,種下令拆除烽火台和了望亭,邊境地區一片安寧,沒有警報。
種被調回京都洛陽擔任大司農。
二年(己亥、159)
二年(己亥,公元159年)
[1]春,二月,鮮卑寇雁門。
[1]春季,二月,鮮卑侵犯雁門郡。
[2]蜀郡夷寇蠶陵。
[2]蜀郡夷人攻打蠶陵縣。
[3]三月,復斷刺史、二千石行三年喪。
[3]三月,再次取消刺史和二千石官吏為父母服喪三年的規定。
[4]夏,京師大水。
[4]夏季,京都洛陽發生水災。
[5]六月,鮮卑寇遼東。
[5]六月,鮮卑侵犯遼東郡。
[6]梁皇后恃姊、兄蔭勢,恣極奢一靡一,兼倍前世,專一寵一妒忌,六宮莫得進見。
及太后崩,恩一寵一頓衰。
後既無嗣,每宮人孕育,鮮得全者。
帝雖迫畏梁冀,不敢譴怒,然進御轉希,後益憂恚。
秋,節月,丙午,皇后梁氏崩。
乙丑,葬懿獻皇后於懿陵。
[6]梁皇后仗恃姊姊梁太后和哥哥大將軍梁冀的庇護和勢力,窮極奢華,比前世加倍,獨佔桓帝的一寵一愛一,嫉妒成一性一,六宮的其他嬪妃都不得侍奉桓帝。
等到梁太后去世,桓帝對她的恩一寵一頓時衰退。
梁皇后自己沒有兒子,每當其他嬪妃懷有身孕,很少能得到保全。
桓帝雖然畏懼梁冀,不敢譴責和發怒,然而讓梁皇后來陪侍的次數變得稀少,梁皇后越來越憂愁憤恨。
秋季,七月丙午(初八),梁皇后去世。
乙丑(二十七日),將她安葬在懿陵,謚號為懿獻皇后。
梁冀一門,前後七侯,三皇后,六貴人,二大將軍,夫人、女食邑稱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餘卿、將、尹、校五十七人。
冀專擅威一柄一,凶恣日積,宮衛近侍,並樹所親,禁省起居,纖微必知。
其四方調發,歲時貢獻,皆先輸上第於冀,乘輿乃其次焉。
吏民繼貨求官、請罪者,道路相望。
百官遷召,皆先到冀門箋檄謝恩,然後敢詣尚書。
下邳吳樹為宛令,之官辭冀,冀賓客布在縣界,以情托樹,樹曰:「小人一奸一蠹,比屋可誅。
明將軍處上將之位,宜崇賢善以補朝闕。
自侍坐以來,未聞稱一長者,而多托非人,誠非改聞!」冀默然不悅。
樹到縣,遂誅殺冀客為人害者數十人。
樹後為荊州刺史,辭冀,冀鴆之,出,死車上。
遼東太守侯猛初拜,不謁冀,冀托以他事腰斬之。
郎中汝南袁著,年十九,詣闕上書曰:「夫四時之運,功成則退,高爵厚一寵一,鮮不致災。
今大將軍位極功成,可為至戒;宜遵縣車之禮,高枕頤神。
傳曰:『木實繁者披枝害心。
』若不抑損盛權,將無以全其身矣!」冀聞而密遣掩捕,著乃變易姓名,托病偽死,結蒲為人,市棺殯送;冀知其詐,求得,笞殺之。
太原郝、胡武,好危言高論,與著友善,、武嘗連名奏記三府,薦海內高士,而不詣冀;冀追怒之,敕中都官移檄禽捕,遂誅武家,死者六十餘人。
初逃亡,知不得免,因輿櫬奏書冀門,書入,仰藥而死,家乃得全。
安帝嫡母耿貴人薨,冀從貴人從子林慮侯承求貴人珍玩,不能得,冀怒,並族其家十餘人。
涿郡崔琦以文章為冀所善,琦作《外戚箴》、《白鵠賦》以風;冀怒。
琦曰:「昔管仲相齊,樂聞譏諫之言;蕭何佐漢,乃設書過之吏。
今將軍屢世台輔,任齊伊、周,而德政未聞,黎元塗炭,不能結納貞良以救禍敗,反欲鉗塞士口,杜蔽主聽,將使玄黃改色、鹿馬易形乎!」冀無以對,因遣琦歸。
琦懼而亡匿,冀捕得,殺之。
梁冀家族一門,前後共有七個侯,三個皇后,六個貴人,兩個大將軍,夫人和女兒享有食邑而稱君的七人,娶公主為妻的三人,其他擔任卿、將、尹、校等官職的五十七人。
梁冀把持朝廷威權,獨斷專行,凶暴放肆,日甚一日。
宮廷禁軍和皇帝最親近的侍衛和隨從中,都有他的親信,皇宮內部皇帝的起居,再細小的情況,他都必定瞭如指掌。
向四方徵調的物品,以及各地每年按時向皇帝貢獻的禮品,都先將最好的呈送給梁冀,皇帝還得排在他的後面。
官吏和百姓帶著財物,到梁冀家裡請求做官或者免罪的,在道路上前後相望。
文武百官陞遷或被徵召,都要先到梁冀家門呈遞謝恩書,然後才敢到尚書檯去接受指示。
下邳國人吳樹被任命為宛縣縣令,上任之前向梁冀辭行,梁冀的賓客散佈在宛縣縣境的很多,梁冀托吳樹照顧他們。
吳樹說:「邪惡的小人是殘害百姓蛀蟲,即令是近鄰,也應誅殺。
將軍高居上將之位,應該崇敬賢能,彌補朝廷的缺失。
可是,自從我隨同您坐下以後,沒有聽見您稱讚一位長者,而囑托我照顧很多不恰當的人,我實在不敢聽!」梁冀沉默不語,心裡很不高興。
吳樹到縣上任後,便將梁冀的賓客中為人民所痛恨的數十人誅殺。
吳樹後來升任荊州刺史,上任前向梁冀辭行,梁冀請他喝下了毒酒。
吳樹出來,死在車上。
東郡太守侯猛,剛剛接受任命時,沒有去謁見梁冀,梁冀就另外找了一個罪名將他腰斬。
郎中、汝南人袁著,年方十九歲,到宮門上書說:「春夏秋冬的運轉,每個季節都在達到極盛時便消退。
太高的官職爵位,過分的一寵一愛一信任,很少不招來災禍。
如今大將軍已經位極人臣,功成名遂,應該特別警戒;最好是傚法漢元帝時的御史大夫薛廣德,把皇帝賞賜他的安車懸掛起來,高臥家中,頤養一精一神,不再過問政事。
經傳上說:『樹木果實太多,會劈開樹枝,傷害樹根。
』如果不抑制和減損他手中所掌握的過盛的權力,恐怕不能保全他的一性一命。」
聯冀聽到這個消息後,秘密派人搜捕袁著。
於是,袁著改名換姓,假裝有病身死,家裡人用蒲草結紮成一屍一體,買來棺木殯葬。
梁冀識破這是一個騙局,繼續追捕,終於抓到袁著,將他鞭打至死。
太原人郝、胡武,好說驚人的話,喜歡高談闊論,和袁著交情很好。
郝、胡武曾經聯名上書太尉、司徒、司空等三府,推薦天下的高明人士,卻沒有將推薦書送給梁冀。
袁著死後,梁冀記起舊恨,命京師有關官署發文書逮捕郝、胡武。
於是,胡武全家被殺,死了六十餘人。
郝起初逃亡,後來知道無法逃掉,於是帶著棺木,親自到梁冀家門上書,將書遞進去後,便服毒而死,家屬才得以保全。
安帝的嫡母耿貴人去世,梁冀向耿貴人的侄兒、林慮侯耿承索取雹貴人的珍寶玩物,但沒有得到手。
於是梁冀惱羞成怒,誅殺耿承及他的家屬十餘人。
涿郡人崔琦因擅長於撰寫文章,而得到梁冀的喜一愛一。
崔琦作《外戚箴》、《白鵠賦》向梁冀諷勸。
梁冀大怒。
崔琦對梁冀說:「從前,管仲擔任齊國的宰相,喜歡聽譏刺和規勸的話;蕭何輔佐漢室王朝,專門設置記錄自己過失的官吏。
而今,將軍身居輔政高位兩朝,責任和伊尹、周公同等重大,可是沒有聽說您推行德政,卻只生靈塗炭,災難深重。
將軍不但不能結交忠貞賢良來拯救大禍,反而想要堵塞士人的口,蒙蔽主上的耳目,使天地顏色顛倒,鹿馬換形嗎?」
梁冀無法回答,便將崔琦遣送回鄉。
崔琦因恐懼而離家,四處逃亡躲藏。
梁冀派人將他搜捕到手,加以誅殺。
冀秉政幾二十年,威行內外,天子拱手,不得有所親與,帝既不平之;及陳授死,帝愈怒。
和熹皇后從兄子郎中鄧香妻宣,生女猛,香卒,宣更適梁紀;紀,孫壽之舅也。
壽以猛色美,引入掖庭,為貴人,冀欲認猛為其女,易猛姓為梁。
冀恐猛姊婿議郎邴尊沮敗宣意,遣客刺殺之。
又欲殺宣,宣家與中常侍袁赦相比,冀客登赦屋,欲入宣家,赦覺之,鳴鼓會眾以告宣。
宣馳入白帝,帝大怒,因如廁,獨呼小黃門史唐衡,問:「左右與外捨不相得者,誰乎?」
衡對:「中常侍單超、小黃門史左與梁不疑有隙;中常侍徐璜、黃門令具瑗常私忿疾外捨放橫,口不敢道。」
於是帝呼超、入室,謂曰:「梁將軍兄弟專朝,迫脅內外,公卿以下,從其風旨,今欲誅之,於常侍意如何?」
超等對曰:「誠國一奸一賊,當誅日久;臣等弱劣,未知聖意如何耳。」
帝曰:「審然者,常侍密圖之。」
對曰:「圖之不難,但恐陛下腹中狐疑。」
帝曰:「一奸一臣脅國,當伏其罪,何疑乎!」於是召璜、瑗五人共定其議,帝嚙超臂出一血為盟。
超等曰:「陛下今計已決,勿復更言,恐為人所疑。」
梁冀把持朝政將近二十年,威勢和權力震動內外,桓帝只好拱手,什麼事都不能親自參與。
對於這種情況,桓帝早已忿忿不平,及至陳授死去,他愈發憤怒。
和熹皇后鄧綏的侄兒、郎中鄧香的妻子宣,生下女兒鄧猛。
鄧香死後,宣改嫁給梁紀為妻。
梁紀,即梁冀之妻孫壽的舅父。
孫壽因鄧猛美貌,把她送進掖庭,被桓帝封為貴人。
梁冀打算把鄧猛認作自己的女兒,將鄧猛改姓為梁猛,可是害怕鄧猛的姊夫、議郎邴尊從中破壞,說服岳母宣予以拒絕,於是派刺客將邴尊殺死。
其後,梁冀又想殺害鄧猛的母親宣。
宣家和中常侍袁赦的家相鄰,當梁冀派遣的刺客爬上袁赦家的屋頂,準備進入宣家時,被袁赦發覺。
於是袁赦擂鼓聚集眾人,通知宣家。
宣急忙奔入皇宮,向桓帝報告,桓帝勃然大怒。
於是,他單獨招呼小黃門史唐衡跟隨他上廁所,問道:「我的左右侍衛,和皇后一娘一家不投合的,有誰?」
唐衡回答說:「中常侍單超、小黃門史左和梁不疑有仇。
中常侍徐璜、黃門令具璦,經常私下對皇后一娘一家放縱驕橫表示憤恨,只是不敢開口。」
於是,桓帝將單超、左叫進內室,對他倆說:「梁將軍兄弟在朝廷專權,脅迫內外,三公、九卿以下,都得按著他們的旨意行一事,現在,我想要誅殺他們,你們二位的意思如何?」
單超等回答說:「梁冀兄弟的確是國家的一奸一賊,早就應該誅殺;只是我們的力量太弱小,不知聖意如何罷了。」
桓帝又說:「確實如你們所說,那麼,請你們秘密謀劃。」
單超等回答說:「謀劃並不困難,只恐怕陛下心中狐疑不決。」
桓帝說:「一奸一臣威脅國家,應當定罪伏法,為什麼狐疑不決呢!」於是,把徐璜、具璦叫來,桓帝和五個宦官共同定計,桓帝將單超的手臂咬破出一血,作為盟誓。
單超等人對桓帝說:「陛下如今既然已下定決心,千萬不要再提這件事,怕會引起猜疑。」
冀心疑超等,八月,丁丑,使中黃門張惲入省宿,以防其變。
具瑗敕吏收惲,以「輒從外入,欲圖不軌」。
帝御前殿,召諸尚書入,發其事,使尚書令尹勳持節勒丞、郎以下皆一操一兵守省綁,斂諸符節送省中,使具瑗將左右廄騶、虎賁、羽林、都候劍戟士合千餘人,與司隸校尉張彪共圍冀第,使光祿勳袁�持節收冀大將軍印綬,徙封比景都鄉侯。
冀及妻壽即日皆自一殺;不疑、蒙先卒。
悉收梁氏、孫氏中外宗親送詔獄,無少長皆充市;他所連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數十人。
太尉胡廣、司徒韓、司空孫朗皆坐阿附梁冀,不衛宮,止長壽亭,減死一等,免為庶人。
故吏、賓客免黜者三百餘人,朝廷為空。
是時,事猝從中發,使者交馳,公卿失其度,官府市裡鼎沸,數日乃定;百姓莫不稱慶。
收冀財貨,縣官斥賣,合三十餘萬萬,以充王府用,減天下稅租之半,散其苑囿,以業窮民。
梁冀果然對單超等產生猜疑,八月丁丑(初十),派遣中黃門張惲入宮住宿,以防範意外變故。
具璦命令屬吏逮捕張惲,罪名是:「擅自從外入宮,想要圖謀不軌。」
桓帝登上前殿,召集各位尚書前來,揭發了這件事,派遣尚書令尹勳持節統率丞、郎以下官吏,命全都手執兵器,守衛省綁,將所有代表皇帝和朝廷的符節收集起來,送進內宮。
又派遣具璦率領左右御廄的騎士、虎賁、羽林衛士、都候所屬的劍戟士,共計一千餘人,和司隸校尉張彪一同包一皮圍梁冀的府第。
派光祿勳袁持節,向梁冀收繳了他的大將軍印信,將他改封為比景都鄉侯。
梁冀和他的妻子孫壽,當天雙雙自一殺。
梁不疑、梁蒙在此以前已經去世。
將梁氏和孫氏家族,包一皮括他們在朝廷和地方的親戚,全部逮入詔獄,不論男一女老幼,全都押往鬧市斬首,一屍一體暴露街頭。
受牽連的公卿、列校、州刺史、二千石官員,被誅殺的有數十人。
太尉胡廣、司徒韓、司空孫郎,都因阿附梁冀,沒有去保衛宮廷而停留在長壽亭,被指控有罪,以減死罪一等論處,免去官職,貶為平民。
此外,梁冀的舊時屬吏和賓客,被免官的有三百餘人,整個朝廷,為之一空。
當時,事情突然從皇宮中發動,使者來往奔馳,三公九卿等朝庭大臣都失去常態,官府和大街小巷猶如鼎中的開水一片沸騰,數日之後,方才安定,百姓們無不稱快,表示慶祝。
桓帝下令沒收梁冀的財產,由官府變賣,收入共計三十餘億,全都上繳國庫,減收當年全國租稅的一半。
並將梁冀的園林分散給貧民耕種。
[7]壬午,立梁貴人為皇后,追廢懿陵為貴人塚。
帝惡梁氏,改皇后姓為薄氏,久之,知為鄧香女,乃複姓鄧氏。
[7]壬午(十五日),桓帝立梁貴人為皇后,並將梁冀的妹妹、梁皇后的墳墓懿陵貶稱為貴人塚。
桓帝厭惡梁氏,便將皇后梁猛的姓,改為薄氏。
過了許久,才知道皇后是鄧香的女兒,於是,又重新改姓鄧氏。
[8]詔賞誅梁冀之功,封單超、徐璜、具瑗、左、唐衡皆為縣侯,超食二萬戶,璜等各萬餘戶,世謂之五侯。
仍以、衡為中常侍。
又封尚書令尹勳等七人皆為亭侯。
[8]桓帝下詔,賞賜誅殺梁冀的功臣,將單超、徐璜、具璦、左、唐衡,都封為縣侯,單超食邑二萬戶,徐璜等四人各一萬餘戶,當世稱他們為「五侯」。
擢升左、唐衡為中常侍。
又將尚書令尹勳等七人都封為亭侯。
[9]以大司農黃瓊為太尉,光祿大夫中山祝恬為司徒,大鴻臚梁國盛允為司空。
[9]擢升大司農黃瓊為太尉,光祿大夫、中山國人祝恬為司徒,大鴻臚、梁國人盛允為司空。
是時,新誅梁冀,天下想望異政,黃瓊首居公位,乃舉奏州郡素行暴污,至死徙者十餘人,海內翕然稱之。
這時,剛剛誅殺梁冀,天下人都希望政治改觀。
黃瓊位居三公之首,於是,他舉發彈劾各州郡一向行為殘暴貪婪的官吏,有十餘人被處死或流放,全國齊聲稱讚。
瓊辟汝南范滂。
滂少厲清節,為州里所服。
嘗為清詔使,案察冀州,滂登車攬轡,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
守領臧污者,皆望風解印綬去;其所舉奏,莫不厭塞眾議。
會詔三戶掾屬舉謠言,滂奏制史、二千石權豪之一黨一二十餘人。
尚書責滂所劾猥多,疑有私故;滂對曰:「臣之所舉,自非叨穢一奸一暴,深為民害,豈以污簡札哉!間以會日迫促,故先舉所急,其未審者,方更參實。
臣聞農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一奸一,王道以清。
若臣言有貳,甘受顯戮!」尚書不能詰。
黃瓊徵聘汝南人范滂。
范滂從少年時,便磨礪清高的節一操一,受到州郡和鄉里的佩服。
他曾經擔任清詔使,到冀州巡視考察。
出發時,他登上車,手攬韁繩,慷慨激昂,大有澄清天下吏治的壯志。
貪贓枉法的郡太守和縣令、縣長*一聽說范滂要來巡察,都自動解下印信,辭職離去。
凡是范滂所舉發和彈劾的,全都符合眾人的願望。
當時,正好遇上皇帝下詔,命太尉、司徒、司空等三府掾屬品評地方官吏的為政善惡和得失,反映民間疾苦。
於是范滂彈劾刺史、二千石官員、權貴一黨一羽,共二十餘人。
尚書責備他彈劾得太濫太多,懷疑他有私人恩怨。
范滂回答說:「我所舉發彈劾的官吏,假如不是一奸一邪暴戾,為害百姓,怎麼會讓他們來玷污我的奏章嗎?只是因為迫於朝會的日期太緊,所以先舉發應該急待懲處的,還有一些沒有查清的,待調查核實後再行彈劾。
我聽說,農夫必須除草,莊稼才能茂盛,忠臣必須剷除一奸一臣,王道才能清平。
如果我的彈劾有差錯,我甘願公開被處決!」尚書無法責問。
[10]尚書令陳蕃上疏薦五處士,豫章徐稚、彭城姜肱、汝南袁閎、京兆韋著、穎川李曇;帝悉以安車、玄備禮征之,皆不至。
10尚書令陳蕃向桓帝上書,推薦五位隱居不肯出來作官的士人:豫章人徐稚、彭城人姜肱、汝南人袁閎、京兆人韋著、穎川人李曇。
桓帝對所有的人都送給用一馬牽拉的安車和黑色的幣帛,禮儀周全地徵聘他們,但他們都不肯應聘。
稚家貧,常自耕稼,非其力不食,恭儉義讓,所居服其德;屢辟公府,不起。
陳蕃為豫章太守,以禮請署功曹;稚不之免,既謁而退。
蕃一性一方峻,不接賓客,唯稚來,特設一榻,去則縣之。
後舉有道,家拜太原太守,皆不就。
稚雖不應諸公之辟,然聞其死喪,輒負笈赴吊。
常於家豫炙雞一隻,以一兩綿絮漬酒中暴干,以裹雞,逕到所赴塚隧外,以水漬綿,使有酒氣,斗米飯,白茅為藉,以雞置前,酒畢,留謁則去,不見喪主。
徐稚家境貧窮,經常親自耕種,不吃不是自己勞動得來的食物,謙恭節儉,待人禮讓,當地的人都很佩服他的品德。
三公府多次前來徵聘,他都沒有答應。
陳蕃擔任豫章郡太守時,曾很禮敬地請他出來擔任功曹。
徐稚也不推辭,但在晉見陳蕃後,即行告退,不肯就職。
陳蕃一性一格方正嚴峻,從不接見賓客,唯獨徐稚來時,特地為他擺設一張坐塌,徐稚走後,他就把坐榻懸掛起來。
後來,徐稚又被推舉為「有道」之士,在家中被任命為太原郡太守,他仍不肯就任。
徐稚雖然不肯接受諸公的徵聘,但是聽到他們的死訊,一定背著書箱前往弔喪。
他通常是先在家裡烤好一隻雞,另外將一兩綿絮浸泡在酒中,再曬乾,然後用綿絮包一皮裹烤雞,一直來到死者的墳墓隧道之外,用水將綿絮泡濕,使酒味溢出,準備一斗米飯,以白茅草為墊,把雞放在墳墓前面,將酒灑在地上進行祭弔後,留下自己的名帖,立即離去,不去見主喪的人。
肱與二弟仲海、季江俱以孝友著聞,常同被而寢,不應徵聘。
肱嘗與弟季江俱詣郡,夜於道為盜所劫,欲殺之,肱曰:「弟年幼,父母所憐,又未聘娶,願殺身濟弟。」
季江曰:「兄年德在前,家之珍寶,國之英俊,乞自受戮,以代兄命。」
盜遂兩釋焉,但掠奪衣資而已。
既至,郡中見肱無衣服,怪問其故,肱托以他辭,終不言盜。
盜聞而感悔,就一精一廬求見徵君,叩頭謝罪,還所略物。
,肱不受,勞以酒食而遣之。
帝既徵肱不至,乃下彭城,使畫工圖其形狀。
肱臥於幽暗,以被韜面,言患眩疾,不欲出風,工竟不得見之。
姜肱和兩個弟弟姜仲海、姜季江,都以教敬父母、友一愛一兄弟而著稱,經常同蓋一條被子睡覺。
他們不肯答應官府的徵聘。
姜肱曾經和他的弟弟姜季江一道前往郡府,夜間在道路上遇到強盜搶劫。
強盜要殺他倆,姜肱對強盜說:「我的弟弟年齡還小,受到父母憐一愛一,又沒有定親娶妻,我希望你們把我殺死,保全我弟弟的一性一命。」
然而,姜季江卻對強盜說:「我的哥哥年齡比我大,品德比我高,是我家的珍寶,國家的英才,請來殺我,我願代哥哥一死。」
強盜聽後很受感動,便將他倆都釋放了,只將衣服和財物搶光而已。
兄弟二人到了郡府,人們看見姜肱沒有穿衣服,覺得奇怪,問他是什麼緣故。
姜肱用其他原因進行推托,到底不肯指控強盜。
強盜聽到這個消息,感到慚愧和後悔,就到姜肱的學舍來拜見他,叩頭請罪,奉還所搶走的衣物。
姜肱不肯接受,用酒飯招待強盜,送走他們。
桓帝既然不能將姜肱徵聘到京都洛陽,於是下詔,命彭城地方官派畫工畫出姜肱的肖像。
姜肱躺臥在一間幽暗的房屋裡,用被子蒙住臉,聲稱患了昏眩病,不願出來受風,畫工竟然未能見到他的面目。
閎,安之玄孫也,苦身修節,不應辟召。
袁閎,即袁安的玄孫,刻苦修養自己的節一操一,不接受官府和朝廷的徵召。
著隱居講授,不修世務。
韋著隱居在家,講授經書,不肯過問世事。
曇繼母苦烈,曇奉之逾謹,得四時珍玩,未嘗不先拜而後進,鄉里以為法。
李曇的繼母非常凶暴,可是李曇對她的奉養卻愈發恭謹,得到四季的珍貴玩物,從來沒有不先行禮,而後送上給繼母的,鄉里都將他作為榜樣。
帝又征安陽魏桓,其鄉人勸之行,桓曰:「夫干祿求進,所以行其志也。
今後宮千數,其可損乎?廄馬萬匹,其可減乎?左右權豪,其可去乎?」
皆對曰:「不可。」
桓乃慨然歎曰:「使桓生行死歸,於諸子何有哉!」遂隱身不出。
桓帝又徵召安陽人魏桓,魏桓家鄉的人都勸他前往應聘。
魏桓對他們說:「接受朝延的俸祿,追求陞遷高級官職,目的是為了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
如今後宮美一女數以千計,能縮小數目嗎?御廄駿馬一萬匹,能減少嗎?皇帝左右的權貴豪門,能排除嗎?」
大家都回答說:「不能。」
於是,魏桓慨然長歎說:「讓我活著前去就聘,死後再被送回,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於是隱居不出。
[11]帝既誅梁冀,故舊恩私,多受封爵:追贈皇后父鄧香為車騎將軍,封安陽侯;更封後母宣為昆陽君,兄子康、秉皆為列侯,宗族皆列校、郎將,賞賜以巨萬計。
中常侍侯覽上縑五千匹,帝賜爵關內侯,又托以與議誅冀,進封高鄉侯;又封小黃門劉普、趙忠等八人為鄉侯,自是權勢專歸宦官矣;五侯尤貪縱,傾動內外。
時災異數見,白馬令甘陵李雲露布上書,移副三府曰:「梁冀雖恃權專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誅,猶召家臣扼殺之耳,而猥封謀臣萬戶以上;高祖聞之,得無見非!西北列將,得無解體!孔子曰:『帝者,諦也。
』今官位錯亂,小人諂進,財貨公行,政化日損;尺一拜用,不經御省,是帝欲不諦乎!」帝得奏震怒,下有司逮雲,詔尚書都護劍戟送黃門北寺獄,使中常侍管霸與御史、延尉雜考之。
時弘農五官掾杜眾傷雲以忠諫獲罪,上書「願與雲同日死」,帝愈怒,遂並下廷尉。
大鴻臚陳蕃上疏曰:「李雲所言,雖不識禁忌,幹上逆旨,其意歸於忠國而已。
昔高祖忍周昌不諱之諫,成帝赦朱雲腰領之誅,今日殺雲,臣恐剖心之譏,復議於世矣!」太常楊秉、雒陽市長沐茂、郎中上官資並上疏請雲。
帝恚甚,有司奏以為大不敬;詔切責蕃、秉,免歸田里,茂、資貶秩二等。
時帝在濯龍池,管霸奏雲等事,霸跪言曰:「李雲草澤愚儒,杜眾郡中小吏,出於狂戇,不足加罪。」
帝謂霸曰:「『帝欲不諦』,是何等語,而常侍欲原之邪!」顧使小黃門可其奏,雲、眾皆死獄中,於是劈一寵一益橫。
太尉瓊自度力不能制,乃稱疾不起,上疏曰:「陛下即位以來,未有勝政,諸梁秉權,豎宦充朝,李固、杜喬既以忠言橫見殘滅,而李雲、杜眾復以直道繼踵受誅,海內傷懼,益以怨結,朝野之人,以忠為諱。
尚書周永,素事梁冀,假其威勢,見冀將衰,乃陽毀示忠,遂因一奸一計,亦取封侯。
又,黃門挾邪,群輩相一黨一,自冀興盛,腹背相親,朝夕圖謀,共構一奸一軌;臨冀當誅,無可設巧,復托其惡以要爵賞。
陛下不加清微,審別真偽,復與忠臣並時顯封,粉墨雜糅,所謂抵金玉於砂礫,碎壁於泥塗,四方聞之,莫不憤歎。
臣世荷國恩,身輕位重,敢以垂絕之日,陳不諱之言。」
書奏,不納。
[11]桓帝誅殺梁冀以後,跟他有舊交私情的,大多受了封爵:追贈皇后的父親鄧香為車騎將軍,封安陽候;改封皇后的母親宣為昆陽君,侄兒鄧康、鄧秉,都被封為列侯。
鄧氏宗族,都被任命為列校或郎將,賞賜數目以億計算。
中常侍侯覽,進獻縑帛五千匹,桓帝就封賜他為關內侯,又託言曾經參與誅殺梁冀的密謀,進封為高鄉侯。
又封小黃門劉普、趙忠等八人為鄉侯。
從此以後,朝廷的大權和威勢全都歸屬宦官。
其中,「五侯」尤其貪殘放縱,權勢震動朝廷內外。
當時屢次出現災異,白馬縣縣令、甘陵人李去,用不緘封的文書公開上奏桓帝,並將副本呈送太尉、司待、司空等三府,說:「梁冀雖然仗恃權勢,獨斷專行,殘害天下,如今論罪處死,不過如同召來家奴掐死他罷了。
然而卻濫封參與密謀的臣子,賞賜萬戶以上的食邑,如果高祖知道的話,能不被他怪罪嗎?西北邊疆保衛國土的各位將領聽說此事,能不人心叛離?孔子說『帝就是審謗的意思』。
而今官位錯亂,一奸一佞小人依靠謅媚追求陞遷,賄賂公行,政令和教化日益敗壞。
任命官員的詔書,不經皇帝過目,是皇帝不打算審謗嗎?」
桓帝看到奏章後,大發雷霆,下令有關官吏逮捕李雲,命尚書率領皇宮內的劍戟士將他押送到黃門北寺獄,派遣中常侍管霸和御史、廷尉一同拷問李雲。
氮時,弘農郡五官掾杜眾因李雲忠心進諫遭到懲罰而感到以痛心,上書桓帝說:「我甘願和李雲同日受死。」
桓帝愈發生氣,於是將杜眾和李去一道交由廷尉審理。
大鴻臚陳蕃上書說:「李雲所說的話,雖然不知道禁忌,冒犯主上,違背聖旨,但他的本意只在於效忠國家而已。
從前,高祖容忍周昌毫不隱諱的進諫,成帝赦免朱雲的殺身之罪。
今天如果誅殺李雲,我恐怕世人會將這件事比作商紂王對盡忠勸諫他的比干施行挖心的酷刑,因而再次進行譴責。」
太常楊秉、洛陽市長沐茂、郎中上官資等,都上書請求赦免李雲。
桓帝十分憤恨,有關官吏彈劾陳蕃等上書的人犯了對皇帝「大不敬」的罪行。
桓帝下詔,嚴厲責備陳蕃、楊秉,將他們免職,逐回故鄉;沐茂、上官資被貶降官秩二級。
當時,桓帝正在濯龍池,管霸向桓帝奏報對李去等人的判決情況,他跪下勸說桓帝說:「李雲是荒野草澤中的一個愚蠢儒生,杜眾是郡府中的小吏,他們言行是出於狂妄和愚昧,不足以給予處罰。」
桓帝對管霸說:「『皇帝不打算審謗』,這是什麼話?而你想寬赦他嗎!」於是,回頭命令小黃門批准奏章。
李雲和杜眾都死在獄中。
從此,皇帝左右的宦官和親信,更加驕縱橫行。
太尉黃瓊自知沒有能力控制他們,於是聲稱有病,臥一床一不起,上書說:「陛下即位以來,沒有勝過前朝的善政,梁姓家族擅弄威權,宦官充斥朝廷,李固、杜介因為口吐忠言已經慘遭屠一殺,而李雲、杜眾又因為直言勸諫相繼遭到誅殺。
四海之內悲傷恐懼,日益怨恨,無論是在朝的官吏,或者是在野的百姓,都把盡忠朝廷視為禁忌。
尚書周永,一向侍奏梁冀,假借梁冀的威風和權勢,在發現梁冀快要敗亡時,又在表面上抨擊梁冀,以此向陛下表示忠心。
正因為他採取這樣的一奸一計,竟然也被封侯。
還有,宮廷內的黃門宦官,挾持邪惡勢力,互相結一黨一。
自從梁冀權勢興盛,他們和梁冀之間互相勾結,猶如腹背一樣地相親相一愛一,朝夕相處,共同圖謀不軌,狼狽為一奸一。
當梁冀將要被誅殺時,他們無計可施,於是翻過臉來,揭發和攻擊梁冀的罪惡,以此來邀取封爵賞賜。
陛下不加以澄清,也不辨別真假,使他們又和真正的忠臣同時受到顯赫的封賞。
黑白被混淆,真可謂把黃金拋擲在沙石中,將玉璧敲碎扔進泥濘的道路,四方的人聽到後,無不憤恨歎息。
我累世蒙受朝廷的恩惠,身雖微賤,但居位重要,所以膽敢在臨死之日,向陛下說出不隱諱的話。」
奏章呈上後,桓帝不肯採納。
[12]冬,十月,壬申,上行幸長安。
[12]冬季,十月壬申(初五),桓帝前往長安巡視。
[13]中常侍單超疾病;壬寅,以超為車騎將軍。
[13]中常侍單超患病。
壬寅(疑誤),任命單超為車騎將軍。
[14]十二月,己巳,上還自長安。
[14]十月己巳(初三),桓帝從長安返回京都洛陽。
[15]燒當、燒何、當煎、勒姐等八種羌寇隴西金城塞,護羌校尉段擊破之,追至羅亭,斬其酋豪以下二千級,獲生口萬餘人。
[15]燒當、燒何、當煎、勒姐等八部種羌,侵犯隴西金城塞,護羌校尉段將其擊破。
並追到羅亭,斬酋長、豪帥及以下二千餘人,俘虜一萬餘人。
[16]詔復以陳蕃為光祿勳,楊秉為河南尹。
單超兄子匡為濟陰太守,負勢貪放。
兗州刺史第五種使從事衛羽案之,得臧五六千萬,種即奏匡,並以劾超。
匡窘迫,賂客任方刺羽。
羽覺其一奸一,捕方,囚系雒陽。
匡慮楊秉窮竟其事,密令方等突獄亡走。
尚書召秉詰責,秉對曰:「方等無狀,釁由單匡,乞檻車征匡,考核其事,則一奸一慝緒,必可立得。」
秉竟坐論作左校。
時泰山賊叔孫無忌寇暴徐、兗,州郡不能討,單超以是陷第五種,坐徙朔方;超外孫董援為朔方太守,怒以待之。
種故吏孫斌知種必死,結客追種,及於太原,劫之以歸,亡命數年,會赦得免。
種,倫之曾孫也。
[16]桓帝下詔,重新任命陳蕃為光祿勳,楊秉為河南尹。
單超哥哥的兒子單匡,擔任濟陰郡太守,仗勢貪一污放縱。
兗州刺史第五種派從事衛羽調查審問,查出贓款五六千萬錢。
第五種立即上奏告發單匡,並彈劾單超。
單匡困迫,於是賄賂刺客任方行刺衛羽。
衛羽發覺一奸一謀,將任方逮捕,囚禁在洛陽監獄。
單匡害怕河南尹楊秉窮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秘密命令任方等越獄逃跑。
尚書召見楊秉責備質問,楊秉回答說:「任方等人為非作歹,實由單匡主使,請用囚車把單匡押解到京都洛陽,當面考問這件事,他們作一奸一犯科的行蹤影跡定會立刻清楚。」
然而楊秉竟被判罪,送到左校營去罰作苦役。
當時,正好遇上泰山郡的叔孫無忌攻打劫掠徐州、兗州,州郡官府都無力討伐。
於是,單超就以椽為理由陷害第五種。
第五種因罪被放逐到朔方郡。
單超的外孫董援,當時正擔任朔方郡太守,蓄積憤怒,等待著第五種的到來。
第五種過去的屬吏孫斌知道第五種到朔方後必死,就集結賓客追趕第五種,一直追趕到太原,將第五種劫走,救歸家鄉,逃亡了好幾年,遇到大赦才得以免罪。
第五種是第五倫的曾孫。
是時,封賞逾制,內一寵一猥盛。
陳蕃上疏曰:「夫諸侯上象四七,藩屏上國;高祖之約,非功臣不侯。
而聞追錄河南尹鄧萬世父遵之微功,更爵尚書令黃雋先人之紹封,近習以非義授邑,左右以無功傳賞,至乃一門之內,侯者數人,故緯象失度,陰陽謬序。
臣知封事已行,言之無及,誠欲陛下從是而止。
又,采女數千,食肉衣綺,脂油粉黛,不可貲計。
鄙諺言『盜不過五女門』,以女貧家也;今後宮之女,豈不貧國乎!」帝頗采其言,為出宮女五百餘人,但賜雋爵關內侯,而封萬世南鄉侯。
這時,封爵和賞賜超出正常的制度,皇宮內的美一女過於濫盛。
陳蕃上書說:「封國的諸侯王好像天上的二十八宿,拱衛著帝王。
高祖曾經約定,不是有功之臣不能封侯。
然而,我聽說,皇上追錄河南尹鄧萬世的父親鄧遵的微小寶勞而賜封鄧萬世,並重新恢復尚書令黃雋祖先已經斷絕的封爵。
對親近的人,不按照正常的制度授予食邑,對左右隨從,沒有功勞而頒給賞賜。
甚至一家之內,被封為侯爵的有數人之多。
所以天象失去常度,陰陽秩序錯亂顛倒。
我也知道,爵位已封,再談論也來不及,只是希望陛下到此為止。
還有,在皇宮之中有美一女數千人,她們吃的是肉,穿的是綾羅綢緞,用的是胭脂粉黛,費用無法計算。
民間有諺語說:『偷盜不經過五女之門。
』因為女兒多會使一家貧窮。
如今後宮有這麼多美一女,難道不使國家貧窮?」
桓帝對陳蕃的建議頗為採納,釋放宮女五百餘人,只賜給尚書令黃雋關內侯的封爵,而封鄧萬世為南鄉侯。
帝從容問侍中陳留爰延:「朕何如主也?」
對曰:「陛下為漢中主。」
帝曰:「何以言之?」
對曰:「尚書令陳蕃任事則治,中常侍黃門與政則亂:是以陛下可與為善,可與為非。」
帝曰:「昔朱雲廷折欄檻,今侍中面稱朕違,敬聞闕矣。」
拜五官中郎將,累遷大鴻臚。
會客星經帝坐,帝密以問延,延上封事曰:「陛下以河南尹鄧萬世有龍潛之舊,封為通侯,恩重公卿,惠豐宗室;加頃引見,與之對博,上下黷,有虧尊嚴。
臣聞之,帝左右者,所以咨政德也。
善人同處,則日聞嘉訓;惡人從游,則日生邪情。
惟陛下遠讒諛之人,納謇謇人士,則災變可除。」
帝不能用。
延稱病,免歸。
桓帝曾經語氣和緩地詢問侍中、陳留人爰延說:「朕是一個什麼樣的君主?」
爰延回答說:「在漢王朝的君主中,陛下屬於中等。」
桓帝又問:「為什麼這麼說?」
爰延又回答說:「尚書令陳蕃管事時,國家得到治理,中常侍黃門參與政事時,國家混亂。
所以說,可以輔佐陛下您為善,也可以輔佐您作惡。」
桓帝說:「過去,朱雲曾在朝廷上折斷欄杆強諫成帝,而今你又當面指責朕的過失,朕知道自己的缺點了。」
於是,任命爰延為五官中郎將,後又擢升,官至大鴻臚。
正好,天像有變,一顆異常的星經過帝座星座,桓帝秘密向爰延詢問此事。
爰延呈上密封的奏章說:「陛下跟河南尹鄧萬世是未即位以前的舊友,於是,封他為列侯,對他的恩惠,重於三公九卿,厚於皇族。
並且,經常召見他,和他相對玩博塞等博戲,上下親一暱而不講禮儀,有損至尊的威嚴。
我聽說,皇帝左右的人,都是商量政事和德教的。
和善人相處,則每天都能聽到有益的訓勉;和惡人一起游娛,則每天都要產生邪惡之情。
但願陛下疏遠好進讒言和阿諛奏承的小人,接納忠貞的人士,則災變可以消除。」
桓帝不能採納。
於是,爰延聲稱有病,被免官,回歸故鄉。
三年(庚子、160)
三年(庚子,公元160年)
[1]春,正月,丙申,赦天下,詔求李固後嗣。
初,固既策罷,知不免禍,乃遣三子基、茲、燮皆歸鄉里。
時燮年十三,姊文姬為同郡趙伯英妻,見二兄歸,具知事本,默然獨悲曰:「李氏滅矣!自太公已來,積德累,仁何以遇此!」密與二兄謀,豫藏匿燮,託言還京師,人咸信之。
有頃,難作,州郡收基、茲,皆死獄中。
文姬乃告父門生王成曰:「君執義先公,有古人之節;今委君以六尺之孤,李氏存滅,其在君矣!」成乃將燮乘江東下,入徐州界,變姓名為酒家傭,而成賣卜於市,各為異人,陰相往來。
積十餘年,梁冀既誅,燮乃以豹末告酒家,酒傢俱車重厚遣之,燮皆不受。
遂還鄉里,追行喪服,姊一弟相見,悲感傍人。
姊戒燮曰:「吾家血食將絕,弟幸而得濟,豈非天邪!宜杜絕眾人,勿妄往來,慎無一言加於梁氏!加梁氏則連主上,禍重至矣,唯引咎而已。」
燮謹從其誨。
後王成卒,燮以禮葬之,每四節為設上賓之位而祠焉。
[1]春季,正月丙申(初一),大赦天下。
桓帝下詔尋找李固的後裔。
當初,李固被頒策罷官以後,知道免不了要遭大禍,於是,就把他的三個兒子李基、李茲、李燮,都送回故鄉。
當時,李燮十三歲,他的姐姐李文姬嫁給同郡人趙伯英為妻,看到兩位哥哥從京都洛陽回來,全部瞭解了事情的本末,暗暗獨自悲歎:「李家要滅亡了。
自祖父李以來,積德積仁,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她秘密地跟兩位哥哥商議,事先把三弟李燮藏匿起來,然後傳出消息說李燮已回京都洛陽,人們全都相信。
不久,大禍發生,州郡官府逮捕李基、李茲,二人全都死在獄中。
於是,李文姬親自拜託父親的學生王成說:「您為我的先父堅持正義,有古人的氣節。
而今,我把六尺高的孤兒托付給您。
李家是存還是滅,就在您的身上了!」王成便帶著李燮乘船沿長江東下,進入徐州境內。
李燮改名換姓,在一家酒店裡做傭工,王成則在街市上給人占卦算命,二人假裝不認識,暗地裡互相來往。
過了十餘年之久,當梁冀被誅殺後,李燮才將自己身世告訴酒店老闆。
酒店老闆大為震驚,準備了車馬和豐厚的禮物,要送李燮回鄉,李燮都不肯接受。
李燮於是回到故鄉為他的父親追補服喪。
姐弟機見,十分悲傷,旁邊的人無不為之感動。
姐姐李文姬告誡李燮說:「我們李家的祭祀幾乎滅絕,你幸而逃得活命,豈不是天意嗎?應該閉門自守,不要隨便和別人往來,千萬不要對梁家有一言抨擊,如果抨擊梁家,勢必牽連到主上,大禍就會重新降臨了,我們只有引咎自責而已。」
李燮遵從了姐姐的教誨。
後來,王成去世,李燮按照禮節將他安葬,每年的春夏秋冬等四季,都將王成的牌位,擺放在上賓之位,進行祭祀。
[2]丙午,新豐侯單超卒,賜東園秘器,棺中玉具;及葬,發五營騎士、將作大匠起塚塋。
其後四侯轉橫,天下為之語曰:「左回天,具獨坐,徐臥虎,唐雨墮。」
皆竟起第宅,以華侈相尚,其僕從皆乘牛車而從列騎,兄弟姻戚,宰州臨郡,辜較百姓,與盜無異,虐遍天下;民不堪命,故多為盜賊焉。
[2]丙午(十一日),新豐侯單超去世。
桓帝賞賜給他御一用棺木和玉衣。
等到埋葬時,又調發五營的騎士,由將作大匠督率,為他興築墳墓。
其後,剩下的「四侯」,更加驕橫跋扈,天下的人民流傳著一句刻劃他們形象的歌謠說:「左有回天之力,具璦是唯我獨尊,徐璜的威風如臥虎,唐衡的勢力像大雨。」
他們競相修建宅第,追求豪華奢侈,連僕從都乘坐牛車,有騎馬衛士跟隨。
他們的兄弟和有婚姻關係的親戚中,擔任州刺史和郡太守的,搜刮和掠奪百姓的財富,和盜賊沒有區別,暴虐遍及全國各地。
民不聊生,所以很多人去做盜賊。
中常侍侯覽,小黃門段,皆有田業近濟北界,僕從賓客,劫掠行旅。
濟北相滕延,一切收捕,殺數十人,陳一屍一路衢。
覽、以事訴帝,延坐徵詣廷尉,免。
中常侍侯覽,小黃門段,都在鄰近濟北國邊界的地方有田產,他們的奴僕和賓客仗勢公開搶劫來往的旅客。
濟北國相滕延將他們一律逮捕,誅殺了數十人,把一屍一首放在路口示眾。
侯覽、段為此事向桓帝告狀,於是,滕延被徵召回京都洛陽,送往廷尉治罪,免官。
左兄勝為河東太守,皮氏長京兆趙岐恥之,即日棄官西歸。
唐衡兄為京兆尹,素與岐有隙,收岐家屬宗親,陷以重法,盡殺之。
岐逃難四方,一靡一所不歷,自匿姓名,賣餅北海市中;安丘孫嵩見而異之,載與俱歸,藏於復壁中。
及諸唐死,遇赦,乃敢出。
左的哥哥左勝擔任河東郡太守,下屬皮氏縣長京兆人趙岐,對此感到恥辱,當天便自動離職,西歸故鄉。
唐衡的哥哥唐擔任京兆尹,他和趙岐之間向來有怨恨,於是逮捕趙岐的家屬、宗族和親戚,扣上重大的罪名,全部加以誅殺。
趙岐隻身外逃,走遍全國,後來隱姓埋名,在北海國的街市上以賣餅為生。
安丘縣人孫嵩,發現他不同尋常,就帶他一同乘車回家,把他藏在夾牆之中。
等到唐衡兄弟死後,遇到了赦令,才敢出來。
[3]閏月,西羌餘眾復與燒何大豪寇張掖,晨,薄校尉段軍。
下馬大戰,*至日中,刀折矢盡,虜亦引退。
追之,且鬥且行,晝夜相攻,割肉食雪,四十餘日,遂至積石山,出塞二千餘里,斬燒何大帥,降其餘眾而還。
[3]閏正月,西羌的殘餘部眾,再度與燒何種的大豪帥聯合攻打張掖郡。
早晨,一逼一十進護羌尉段的軍營。
段下馬大戰,一直打到中午,刀刃折斷,箭已射盡,諸羌部眾也向後退卻了。
段率軍追擊,一邊戰鬥,一邊前進,晝夜不停地進行攻擊,飢餓時吃戰馬的肉,口渴時飲雪水,歷時四十餘天,終於抵達積石山,追出塞外二千餘里,斬殺燒何種的大豪帥,接受殘餘部眾的投降,班師而還。
[4]夏,五月,甲戌,漢中山崩。
[4]夏季,五月甲戌(十一日),漢中郡發生山崩。
[5]六月,辛丑,司徒祝恬薨。
[5]六月辛丑(初九),司徙祝恬去世。
[6]秋,七月,以司空盛允為司徒,太常虞放為司空。
[6]秋季,七月,任命司空盛允為司徒,擢升太常虞放為司空。
[7]長沙蠻反,屯益陽,零陵蠻寇長沙。
[7]長沙郡蠻人起兵反叛,進駐益陽。
零陵蠻人起兵攻打長沙。
[8]九真餘賊屯據日南,眾轉強盛;詔復拜桂陽太守夏方為交趾刺史。
方威惠素著,冬十一月,日南賊二萬餘人相率詣方降。
[8]九真郡殘餘盜賊,攻佔和據守日南郡,勢力轉強。
桓帝下詔,擢升桂陽郡太守夏方為交趾刺史。
夏方一向以威嚴和恩德著稱。
冬季,十一月,日南郡盜賊二萬餘人相繼向夏方投降。
[9]勒姐、零吾種羌圍允街;段擊破之。
[9]勒姐、零吾種羌人包一皮圍允街,段將其擊破。
[10]泰山賊叔孫無忌攻殺都尉侯章;遣中郎將宗資討破之。
詔徵皇甫規,拜泰山太守。
規到官,廣設方略,寇虜悉平。
[10]泰山郡賊帥叔孫無忌,攻殺郡都尉侯章。
朝廷派遣中郎將宗資率軍討伐,將其擊破。
桓帝下詔徵召皇甫規,任命他為泰山郡太守。
皇甫規到任後,採取多種計謀和策略,將盜賊全平部息下去。
四年(辛丑、161)
四年(辛丑,公元161年)
[1]春,正月,辛酋,南宮嘉德殿火;戊子,丙署火。
[1]春季,正月辛酋(初二),南宮嘉德殿失火。
戊子(二十九日),丙署失火。
[2]大疫。
[2]發生大瘟疫。
[3]二月,壬辰,武庫火。
[3]二月壬辰(初三),兵器庫失火。
[4]司徒盛允免,以大司農種為司徒。
[4]司徒盛允被免官,擢升大司農種為司徒。
[5]三月,太尉黃瓊免;夏,四月,以太常沛國劉矩為太尉。
[5]三月,太尉黃瓊被免官。
夏季,四月,擢升太常、太常沛國劉矩為太尉。
初,矩為雍丘令,以禮讓化民;有訟者,常引之於前,提耳訓告,以為忿恚可忍,縣官不可入,使歸更思。
訟者感之,輒各罷去。
當初,劉矩擔任雍丘縣令時,用禮義謙讓教化人民。
凡是有人到縣府進行訴訟,他經常把告狀的人帶到跟前,耳提面命地訓告他們:憤怒可以忍耐,而縣府法庭,不可以進,讓他們回去重新考慮。
投訴的人被他的話所感動,總是各自作罷離去。
[6]甲寅,封河間孝王子參戶亭侯博為任城王,奉孝王后。
[6]甲寅(二十六日),封河間孝王劉開的兒子、參戶亭侯劉博為任城王,做已故任城孝王劉尚的繼承人,侍奉祭祀。
[7]五月,辛酉,有星孛於心。
[7]五月酉(初四),有異星出現在心宿星座。
[8]丁卯,原陵長壽門火。
[8]丁卯(初十),光武帝陵園原陵長壽門失火。
[9]己卯,京師雨雹。
[9]己卯(二十二日),京都洛陽降雹。
[10]六月,京兆、扶風及涼州地震。
[10]六月,京光、扶風及涼州發生地震。
[11]庚子,岱山及博尤來山並頹裂。
[11]庚子(十三日),岱山以及博縣境內的尤來山都發生了山崩。
[12]己酉,赦天下。
[12]己酉(二十二日),大赦天下。
[13]司空虞放免,以前太尉黃瓊為司空。
[13]司空虞放被免官,任命前太尉黃瓊為司空。
[14]犍為屬國夷寇鈔百姓。
益州刺史山昱擊破之。
[14]犍為屬國夷人劫掠百姓。
益州刺史山昱將其擊破。
15零吾羌與先零諸種反,寇三輔。
[15]零吾羌人和先零諸種反叛,攻打三輔地區。
[16]秋,七月,京師雩。
[16]秋季,七月,京都洛陽舉行求雨大典。
[17]減公卿已下奉,王侯半租,占賣關內侯、虎賁、羽林緹騎、營士、五大夫錢各有差。
[17]朝廷削減三公九卿以下官吏的俸祿。
向各封國的王、侯,借貸他們所食租稅的一半。
出賣關內侯、虎賁、羽林緹騎、營士、五大夫等官爵,價錢各有差別。
[18]九月,司空黃瓊免,以大鴻臚東萊劉一寵一為司空。
[18]九月,司空黃瓊被免官,擢升大鴻臚、東萊人劉一寵一為司空。
一寵一嘗為會稽太守,簡除煩苛,禁察非法,郡中大治;徵為將作大匠。
山陰縣有五六老叟,自若邪山谷間出,人繼百錢以送一寵一曰:「山谷鄙生,未嘗識郡朝,他守時,吏發求民間,至夜不絕,或狗吠竟夕,民不得安。
自明府下車以來,狗不夜吠,民不見吏;年老遭值聖明,今聞當見棄去,故自扶奉送。」
一寵一曰:「吾政何能及公言邪!勤苦父老!」為人選一大錢受之。
劉一寵一曾經擔任過會稽郡太守,削減和廢除煩瑣的苛捐雜稅,禁止和督察官吏的非法行為,郡內大治。
朝廷徵召他去京都洛陽擔任將作大匠,山陰縣有五六位老翁,從若邪山山谷裡出來,每人帶著一百錢,送給劉一寵一說:「我們都是山谷裡的鄙陋之人,從來沒有見過郡太守。
只知道別人擔任郡太守時,派官吏到民間征發賦稅和徭役,從早到晚,絡繹不絕,有時狗叫的聲音通宵不停,人民不得安寧。
自從您下車任職以來,狗在晚上從來沒有叫過,人民也看不見官吏。
在我們年老之時,遇到了聖明的太守。
而今,聽說您要拋棄我們離去,所以,我們互相扶持,為您送行。」
劉一寵一說:「我的政績,哪裡有您們所誇獎的那麼好!鎊位父老辛苦了!」為每人選一枚大錢收下。
[19]冬,先零、沈氐羌與諸種羌寇並、涼二州,校尉段將湟中義從討之。
涼州刺史郭閎貪共其功,稽固軍,使不得進;義從役久戀鄉舊,皆悉叛歸。
郭閎歸罪於,坐征下獄,輸作左校,以濟南相胡閎代為校尉。
胡閎無威略,羌遂陸梁,覆沒營塢,轉相招結,唐突諸郡,寇患轉盛。
泰山太守皇甫規上疏曰:「今猾賊就滅,泰山略平,復聞群羌並皆反逆。
臣生長岐,年五十有九,昔為郡吏,再更叛羌,豫籌其事,有誤中之言。
臣素有痼疾,恐犬馬齒窮,不報大恩,願乞冗官,備單車一介之使,勞來三輔,宣國威澤,以所習地形兵勢佐助諸軍。
臣窮居孤危之中,坐觀郡將已數十年,自鳥鼠至於東岱,其病一也。
力求猛敵,不如清平;勤明孫、吳,未若奉法。
前變未遠,臣誠戚之,是以越職盡其區區。」
詔以規為中郎將,持節監關西兵討零吾等。
十一月,規擊羌,破之,斬首八百級。
先零諸種羌慕規威信,相勸降者十餘萬。
[19]冬季,先零、沈氐羌和其他諸種羌人攻打並、涼二州,護羌校尉段率領湟中志願從行的胡人部隊前往討伐。
涼州刺史郭閎,貪圖分享段的功勞,故意拖住段的軍隊,使段無法前進。
志願從行的胡人部隊因為服役的時間太久,思念故鄉,全都起來反叛,逃歸家鄉。
郭閎把罪過推到段頭上,段因罪被征回京都洛陽,投入監獄,被送往左校營罰作苦役。
朝廷任命濟南國相胡閎接任護羌校尉。
胡閎既無威信,又沒有謀略,諸種羌人於是氣焰囂張,不斷攻陷軍營和鄣塞,輾轉招聚集結,在各郡之間橫一衝一直一撞,攻劫掠奪的禍患豹得嚴重起來。
泰山郡太守皇甫規上書說:「現在,一奸一猾的盜賊已經就地剿滅,泰山郡大致恢復太平,又聽說諸種羌人都同時反叛。
我生長在山、岐山一帶,今年五十九歲,過去曾任郡吏,經歷過兩次羌人叛亂,我曾事先籌劃平亂,不幸而言中。
我一向身患頑疾,恐怕自己象犬馬一樣牙齒掉盡,而不能報答皇上大恩,但願陛下讓我做一個有官階而無職事的散官,給我備一輛車,我將做朝廷的使者,到三輔地區進行慰問和鼓勵,宣揚朝廷的聲威和恩德,用我所熟悉的地理形勢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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