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司馬光《資治通鑒》在線閱讀·陳紀二 世祖文皇帝上天嘉元年(庚
陳紀二陳文帝天嘉元年(庚辰,公元560年)
[1]春,正月,癸丑朔,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癸丑朔(初一),陳朝大赦天下,改換年號為天嘉。
[2]齊大赦,改元乾明。
[2]北齊大赦天下,改換年號為乾明。
[3]辛酉,上祀南郊。
[3]辛酉(初九),陳文帝在南郊祭天。
[4]齊高陽王,以滑稽便辟有一寵一於顯祖,常在左右,執杖以撻諸王,太皇太后深銜之。
及顯祖殂,有罪,太皇太后杖之百餘;癸亥,卒。
[4]北齊高陽王高,因為善於滑稽說笑、曲意奉承而得到文宣帝的一寵一愛一,常常跟在文宣帝左右,拿棍棒毆打諸王,太皇太后對他懷恨很深。
待到文宣帝去世,高犯了罪,太皇太后命令打了他一百多棍。
癸亥(十一日),傷重而死。
[5]辛未,上祀北郊。
[5]辛未(十九日),陳文帝在北郊祭地。
[6]齊主自晉陽還至鄴。
[6]北齊國主高殷從晉陽回到鄴城。
[7]二月,乙未,高州刺史紀機自軍所逃還宣城,據郡應王琳,涇令賀當遷討平之。
[7]二月,乙未(十三日),高州刺史紀機從侯的軍隊裡逃回宣城,佔據了郡城呼應王琳,涇縣縣令賀當遷率兵討平了他。
王琳至柵口,侯督諸軍出屯蕪湖,相持百餘日。
東關春水稍長,舟艦得通,琳引合肥湖之眾,舳艫相次而下,軍勢甚盛。
進軍虎檻洲,琳亦出船列於江西,隔洲而泊。
明日,合戰,琳軍少卻,退保西岸。
及夕,東北風大起,吹其舟艦並壞,沒於沙中,一浪一大,不得還浦。
及旦,風靜,琳入浦治船,等亦引軍退入蕪湖。
王琳的軍隊抵達柵口,侯督率各路兵馬屯駐於蕪湖,兩軍相持一百多天。
東關一帶春天水位漲高了一些,船艦可以通航了,王琳就帶領合肥、湖一帶的部眾,乘兵船沿江排列而下,舳艫首尾相連,軍勢看去很強大。
侯向虎檻洲進軍,王琳也派出兵船排列在長江西面,隔著虎檻洲停泊下來。
第二天,兩軍交戰,王琳的軍隊稍稍退卻,退到長江西岸以自保。
到晚上,東北風猛刮,把他的舟艦全刮壞了,擱淺在沙灘上,一浪一很大,回不了江岸。
到天亮時,風才平靜下來,王琳到江邊收拾船隻,侯等人也帶著軍隊退入蕪湖。
周人聞琳東下,遣都督荊·襄等五十二州諸軍事、荊州刺史史寧將兵數萬乘虛襲郢州,孫嬰城自守。
琳聞之,恐其眾潰,乃帥舟師東下,去蕪湖十里而泊,擊柝聞於陳軍。
齊儀同三司劉伯球將兵萬餘人助琳水戰,行台慕容恃德之子子會將鐵騎二千屯蕪湖西岸,為之一聲勢。
北周人聽到王琳東下進犯陳朝的消息,乘機派都督荊、襄等五十二州諸軍事及荊州刺史史寧帶兵數萬人乘虛襲擊郢州,孫環繞城牆設防線而固守。
王琳聽到消息,擔心自己軍心不穩,眾人潰散,於是加緊率領水師東下,直到離蕪湖十里地才停泊下來,軍中敲擊木柝報時示警的聲音,一直傳到陳朝軍隊裡。
北齊儀同三司劉伯球帶兵一萬多人幫助王琳水戰,行台慕容恃德的兒子慕容子會帶領兩千名鐵騎屯駐在蕪湖西岸,聲援王琳。
丙申,令軍中晨炊蓐食以待之。
時西南風急,琳自謂得天助,引兵直趣建康。
等徐出蕪湖躡其後,西南風翻為用。
琳擲火炬以燒陳船,皆反燒其船。
發拍擊琳艦,又以牛皮冒蒙沖小船以觸其艦,並熔鐵灑之。
琳軍大敗,軍士溺死者什二三,余皆棄船登岸,為陳軍所殺殆盡。
齊步軍在西岸者,自相蹂踐,並陷於蘆荻泥淖中;騎皆棄馬脫走,得免者什二三。
擒劉伯球、慕容子會,斬獲萬計,盡收梁、齊軍資器械。
琳乘舴艋冒陳走,至湓城,欲收合離散,眾無附者,乃與妻妾左右十餘人奔齊。
丙申(十四日),侯下令軍隊一早就做飯,在寢席上用飯,嚴陣以待王琳軍隊進犯。
當時西南風刮得又急又猛,王琳自以為得到天公幫助,便帶兵徑崑直一逼一十近建康。
侯等人慢慢地從蕪湖出來跟在王琳兵船後頭,結果西南風反而被侯利用了。
王琳讓士兵扔火炬去燒陳朝軍隊的兵船,因為逆風,反而燒了自己的兵船。
侯命令士兵把戰船前後的拍竿拿出來拍擊王琳的兵船,又用牛皮蒙著有衝擊力的小船去撞他的軍艦,並用熔化的鐵水潑將過去。
王琳軍隊大敗,軍士溺水而死的有十分之二、三,其餘的都扔下船逃上岸,被陳朝軍隊攔住,砍殺得幾乎一個都不剩了。
北齊的步軍在西岸也亂成一一團一,自相踐踏,全陷入了蘆荻泥濘之中;騎兵都扔下馬匹逃跑,倖免於死的只有十分之二三而已。
陳朝軍隊抓獲了劉伯球、慕容子會,殺死和俘虜敵軍數以萬計,梁軍和北齊軍的軍用物資和兵器也全被陳朝軍隊繳獲了。
王琳乘坐舴艋小船衝出戰場逃跑,抵達湓城,想把散失流離的軍士收攏來,但再也沒有人願意歸附他,於是只好帶著妻妾、左右親信十幾個人去逃奔北齊。
先是,琳使侍中袁泌、御史中丞劉仲威侍衛永嘉王莊;及敗,左右皆散。
泌以輕舟送莊達於齊境,拜辭而還,遂來降;仲威奉莊奔齊。
泌,昂之子也。
樊猛及其兄毅帥部曲來降。
早先,王琳派侍中袁泌、御史中丞劉仲威去做永嘉王蕭莊的侍衛,待到兵敗,蕭莊左右的人也都逃散了。
袁泌用輕舟把蕭莊一直送到北齊邊境,才拜辭而回,於是就來投降陳朝,劉仲威護衛蕭莊逃奔北齊。
袁泌是袁昂的兒子。
樊猛和他的哥哥樊毅也帶著部眾前來投降陳朝。
[8]齊葬文宣皇帝於武寧陵,廟號高祖,後改曰顯祖。
[8]北齊把文宣帝葬在武寧陵,廟號為高祖,後來又改稱顯祖。
[9]戊戌,詔:「衣冠士族、將帥戰兵陷在王琳一黨一中者,皆赦之,隨材銓敘。」
[9]戊戌(十六日),陳文帝下詔,說:「不論是有身份的士族文官,還是將帥士兵,凡是陷進王琳一一黨一里的,回來了都赦免其罪,按照他們的才能予以選拔任命。」
[10]已亥,齊以常山王演為太師、錄尚書事,以長廣王湛為大司馬、並省錄尚書事,以尚書左僕射平秦王歸彥為司空,趙郡王睿為尚書左僕射。
[10]已亥(十七日),北齊任命常山王高演為太師、錄尚書事,任命長廣王高湛為大司馬、並省錄尚書事,任命尚書左僕射平秦王高歸彥為司空,趙郡王高睿為尚書左僕射。
詔:「諸元良口配沒入官及賜人者並縱遣。」
北齊廢帝下詔令:「凡是元姓的家庭成員被配入官府為奴和賜人為奴的,全部遣還。」
[11]乙巳,以太尉侯都督湘、巴等五州諸軍事,鎮湓城。
[11]乙巳(二十三日),陳朝任命太尉侯都督湘、巴等五州諸軍事,鎮守湓城。
[12]齊顯祖之喪,常山王演居禁中護喪事,婁太后欲立之而不果;太子即位,乃就朝列。
以天子諒陰,詔演居東館,欲奏之事,皆先咨決。
楊等以演與長廣王湛位地親一逼一十,恐不利於嗣主,心忌之。
居頃之,演出歸第,自是詔敕多不關預。
[12]北齊文宣帝去世以後,常山王高演住在宮禁之中處理喪事,婁太后想立他為帝但沒有實現;太子登了皇位之後,高演才到朝廷百官中去就列。
因為天子居喪,便下詔讓高演居住在東館,大臣們想啟奏皇帝的事,都先到高演那兒請示決定。
楊等人因為高演與長廣王高湛地位很高,與皇帝又是親屬關係,恐怕他們對嗣主產生威脅,所以對他們心懷猜忌。
在東館住了一陣子之後,高演搬出來回自己的宅第。
從此之後,有關詔書敕令的事大多不再干預了。
或謂演曰:「鷙鳥離巢,必有探一卵一之患。
今日王何宜屢出?」
中山太守陽休之詣演,演不見。
休之謂王友王曰:「昔周公朝讀百篇書,夕見七十士,猶恐不足。
錄王何所嫌疑,乃爾拒絕賓客!」
有人對高演說:「兇猛的鷙鳥一旦離開窩巢,鳥蛋就有被掏的危險。
在如今這種形勢之下,大王您怎麼可以經常外出呢?」
中山太守陽休之去拜見高演,高演托詞不見他。
陽休之對常山王友王說:「過去周公早上讀一百篇書,晚上會見七十個士,還恐怕做得不夠。
錄王避什麼嫌疑,竟這樣拒絕賓客?」
先是,顯祖之世,群臣人不自保。
及濟南王立,演謂王曰:「一人垂拱,吾曹亦保優閒。」
因言:「朝廷寬仁,真守文良主。」
曰:「先帝時,東崑宮委一胡人傅之。
今春秋尚富,驟覽萬機,殿下宜朝夕先後,親承音旨。
而使他姓出納詔命,大權必有所歸,殿下雖欲守藩,其可得邪!借令得遂沖退,自審家祚得保靈長乎?」
演默然久之,曰:「何以處我?」
曰:「周公抱成王攝政七年,然後復子明辟,惟殿下慮之!」演曰:「我何敢自比周公!」曰:「殿下今日地望,欲不為周公,得邪?」
演不應。
顯祖常遣胡人康虎兒保護太子,故言及之。
早先,文宣帝在的時候,群臣人人不能自保。
待到濟南王立為皇帝,高演對王說:「皇上現在親自執政了,我們也能托福保住優閒的日子了。」
因此又說:「皇上寬和施仁,真是能繼承基業、光大教化的良主啊。」
王回答說:「先帝時,東宮太子那兒還曾委派一個胡人去輔導他呢。
現在皇上年齡還小,驟然承擔起處理紛繁的軍國大事的重任,殿下正是得早晚陪在他身邊,親自聽取皇上的言語聖旨。
如果放任外姓之人去傳遞詔命,國家大權必然會旁落,那時殿下雖然想守住自己的藩國,還能如願嗎?即使您能如願以償,急流勇退,但請想想,高家的國祚還能夠千秋萬代永在嗎?」
高演聽了,默不作聲,想了很久,才問:「那我該怎樣自處呢?」
王進言說:「過去周公曾抱著成王攝政七年,然後才把政權歸還成王,明確表示自身引退,希望殿下好好想想!」高演說:「我怎麼敢自比為周公呢!」王回答說:「以殿下今日的地位聲望而言,你想不當周公,能行嗎?」
高演聽了沒有應聲。
文宣帝常常派胡人康虎兒保護太子,所以王的話裡提到這件事。
齊主將發晉陽,時議謂常山王必當留守根本之地;執政欲使常山王從帝之鄴,留長廣王鎮晉陽;既而又疑之,乃敕二王俱從至鄴。
外朝聞之,莫不駭愕。
又敕以王為并州長史。
演既行,出郊送之。
演恐有覘察,命還城,執手曰:「努力自慎!」躍馬而去。
北齊國主高殷將從晉陽出發去鄴城繼位,當時的輿論認為常山王高演必定會留守在晉陽這個國家的根本之地;執政者想讓常山王跟隨高殷去鄴城,留下長廣王高湛鎮守晉陽;不久又對高湛產生了懷疑,於是下令二王都跟從高殷去鄴城。
朝廷外的人聽到這種安排,沒有不感到害怕驚愕的。
接著又下一道敕令,讓王去當并州長史。
高演既已出發,王到郊外為他送行。
高演恐怕有人暗中窺視監察,命令王快回城去,臨別,拉著王的手說:「望你努力自我保重!」然後跳上馬奔躍而去。
平秦王歸彥總知禁衛,楊宣敕留從駕五千兵於西中,陰備非常;至鄴數日,歸彥乃知之,由是怨。
平秦王高歸彥總管禁衛軍,楊宣佈敕令,留下隨駕的五千名一精一兵在晉陽,暗中準備對付非常事件。
到達鄴城幾天後,高歸彥才知道這種安排,從此對楊產生了怨恨之心。
領軍大將軍可朱渾天和,道元之子也,尚帝姑東平公主,每曰:「若不誅二王,少主無自安之理。」
燕子獻謀處太皇太后於北宮,使歸政皇太后。
領軍大將軍可朱渾天和,是可朱渾道元的兒子,娶了廢帝高殷的姑母東平公主為妻,他總是說:「如果不殺了二王,少主決不可能平安執政。」
燕子獻謀劃著把太皇太后安置到鄴城北宮去,使國家政權歸皇太后掌管。
又自天保八年已來,爵賞多濫,楊欲加澄汰,乃先自表解一開府及開封王,諸叨竊恩榮者皆從黜免。
由是嬖一寵一失職之徒,盡遍心二叔。
平秦王歸彥初與楊、燕同心,既而中變,盡以疏忌之跡告二王。
另外,自從天保八年以來,官爵賞賜太多太濫,楊想加以澄清淘汰,於是帶頭上表請求解除自己開府及開封王的職務,眾多沾光竊取皇恩享受榮華的人都跟著被廢黜罷免了。
從此那些原來被一寵一幸但現在失去官職的人,都歸心於高演與高湛兩位皇叔。
平秦王高歸彥起初和楊、燕子獻是一條心,不久中途變志,把楊、燕子獻疏遠猜忌二王的種種跡象全部密告了二王。
侍中宋欽道,弁之孫也,顯祖使在東宮,教太子以吏事。
欽道面奏帝,稱「二叔威權既重,宜速去之。」
帝不許,曰:「可與令公共詳其事。」
侍中宋欽道是宋弁的孫子。
文宣帝派他住在東宮,教育太子熟悉吏事。
宋欽道當面啟奏廢帝說:「兩位皇叔威權已經很重,應該設法盡快除去他們。」
廢帝不許可,對他說:「你可以和令公楊共同詳細瞭解這件事。」
等議出二王為刺史,以帝慈仁,恐不可所奏,乃通啟皇太后,具述安危。
宮人李昌儀,高仲密之妻也,李太后以其同姓,甚相暱一愛一,以啟示之;昌儀崑密啟太皇太后。
楊等人商議把二王派出去當刺史,但考慮到高殷天一性一慈一愛一仁厚,恐怕不會批准他們的奏請,於是就直接啟奏皇太后,詳盡講述了二王構成的威脅以及皇上的安危。
宮人李昌儀,是高仲密的妻子。
李太后因為她和自己同姓,便和她很親近,十分喜一愛一她,就把楊等人遞上來的奏折給她看。
李昌儀便秘密地把奏折的內容報告了太皇太后。
等又議不可令二王俱出,乃奏以長廣王湛鎮晉陽,以常山王演錄尚書事。
二王既拜職,乙巳,於尚書省大會百僚。
等將赴之,散騎常侍兼中書侍郎鄭頤止之,曰:「事未可量,不宜輕脫。」
曰:「吾等至誠體國,豈常山拜職有不赴之理!」
楊等人又商議說不能讓二王都出去當刺史,於是就啟奏,請求讓長廣王高湛鎮守晉陽,任命常山王高演為錄尚書事。
二王拜領了官職以後,乙巳(二十三日),在尚書省會見百官。
楊等人將去赴會,散騎常侍兼中書侍郎鄭頤阻止了他們,說:「這事的深淺不可測量,不宜輕率。」
楊說:「我等對國家一片至誠,豈有常山王拜職而不去赴會的道理!」
長廣王湛,旦伏家僮數十人於錄尚書後室,仍與席上勳貴賀拔仁、斛律金等數人相知約曰:「行酒至等,我各勸雙杯,彼必致辭。
我一曰『執酒』,二曰『執酒』,三曰『何不執』,爾輩即執之!」及宴,如之。
大言曰:「諸王反逆,欲殺忠良邪!尊天子,削諸侯,赤心奉國,何罪之有!」常山王演欲緩之。
湛曰:「不可。」
於是拳杖亂毆,及天和、欽道皆頭面血流,各十人持之。
燕子獻多力,頭又少發,狼狽排眾走出門,斛律光逐而擒之。
子獻歎曰:「丈夫為計遲,遂至於此!」使太子太保薛孤延等執頤於尚藥局。
頤曰:「不用智者言至此,豈非命也!」
長廣王高湛,一早就在後室中埋伏了幾十個家僮,並對參與宴會的勳貴賀拔仁、斛律金等幾個人關照說:「敬酒敬到楊等人時,我對他們每個人各勸雙杯酒,他們必定起來致辭。
我頭一次說:『拿酒』,第二次說:『拿酒』,第三次說『為什麼不拿!』你們就動手把他們抓起來!」到了宴會時,果真照計劃辦理。
楊被抓時大聲說:「諸王造反謀逆,想殺害忠臣良將嗎?我等尊奉天子,削弱諸侯,赤膽忠心為國家,有什麼罪!」常山王高演想緩和一點。
高湛說:「不行。」
於是拳頭棍棒亂打,楊、可朱渾天和、宋欽道都被打的滿頭滿面流血,每人被十個人按住,一點也動彈不得。
燕子獻力氣大,頭髮又很少,一下子掙脫,狼狽地推開眾人跑出門去,斛律光追上去捉住了他。
燕子獻長歎說:「大丈夫用計遲了一步,終於落到這步田地!」二王又派太子太保薛孤延等到尚藥局去抓鄭頤。
鄭頤說:「這幫人不聽智者的話以至於此,這難道不是命嗎?」
二王與平秦王歸彥、賀拔仁、斛律金擁等唐突入雲龍門,見都督叱利騷,招之,不進,使騎殺之。
開府儀同三司成休寧一抽一刃呵演,演使歸彥諭之,體寧厲聲不從。
歸彥久為領軍,素為軍士所服,皆弛仗,休寧方歎息而罷。
常山王高演、長廣王高湛與平秦王高歸彥、賀拔仁、斛律金推擁著楊等人闖入雲龍門,遇見了都督叱利騷,便招呼他過來,他不來,便派騎兵去殺了他。
開府儀同三司成休寧一抽一出刀來呵斥高演,高演派高歸彥去說服他,成休寧聲色俱厲地抗議,表示絕不服從。
高歸彥長期以來擔任領軍,軍士們一向對他很敬服,這時都放下兵器不再抵抗,成休寧才歎息著讓開了。
演入,至昭陽殿,湛及歸彥在朱華門外。
帝與太皇太后並出,太皇太后坐殿上,皇太后及帝側立。
演以磚叩頭,進言曰:「臣與陛下骨肉至親,楊遵彥等欲獨擅朝權,威福自己,自天公已下皆重足屏氣;共相唇齒,以成亂階,若不早圖,必為宗社之害。
臣與湛為國事重,賀拔仁、斛律金惜獻武皇帝之業,共執遵彥等入宮,未敢刑戮。
專輒之罪,誠當萬死。」
高演進了皇宮,來到昭陽殿,高湛和高歸彥停在朱華門外。
廢帝和太皇太后、皇太后一起走出來,太皇太后坐在宮殿上,皇太后和廢帝站在兩側。
高演把頭抵在殿磚上,邊叩頭邊說:「臣與陛下是至親骨肉,楊遵彥等人想獨自壟斷朝廷大權,作威作福,自王公以下的文武百官無不躡足屏氣,莫敢吱聲;這幫人互相勾結,串通一氣,已經成了動亂的禍根,如果不早日除掉他們,必定會成為宗廟社稷的大害。
我與高湛以國家安危為重,賀拔仁、斛律金珍惜獻武皇帝開創的事業,所以才共同行動,抓住了楊遵彥等人入宮見皇上,我們未敢崑對他們擅自施刑殺戮,現交由皇上處治。
我等沒有事先請示就行一事,專斷之罪,實在罪該萬死。」
時庭中及兩廡衛士二千餘人,皆被甲待詔。
武衛娥永樂,武力絕倫,素為顯祖所厚,叩刀仰視,帝不睨之。
帝素吃訥,倉猝不知所言。
太皇太后令卻仗,不退;又厲聲曰:「奴輩即今頭落!」乃退。
永樂內刀而泣。
當時宮庭中和兩邊走廊裡有衛士二千餘人,都披著甲冑、拿著兵器等待廢帝的詔令。
武衛娥永樂,武藝力氣超群,過去一向為文宣帝所看重厚待,這時用手敲著刀刃,抬起頭來仰視廢帝,期待他下令。
但廢帝有意不看他。
廢帝平素就口吃木訥,這時倉猝之間更不知該說什麼好。
太皇太后下令衛兵放下兵器退下,衛士們不退;太皇太后又厲聲喝道:「你們這些奴才不聽令,立刻就讓你們掉腦袋!」衛士們這才退下了。
娥永樂把刀插一入鞘內痛哭起來。
太皇太后因問:「楊郎何在?」
賀拔仁曰:「一眼已出。」
太皇太后愴然曰:「楊郎何所能為,留使豈不佳邪!」乃讓帝曰:「此等懷逆,欲殺我二子,次將及我,爾何為縱之?」
帝猶不能言。
太皇太后怒且悲,曰:「豈可使我母子受漢老嫗斟酌!」太后拜謝。
太皇太后又為太后誓言:「演無異志,但欲去一逼一十而已。」
演叩頭不止。
太后謂帝:「何不安慰爾叔!」帝乃曰:「天子亦不敢為叔惜,況此漢輩!但丐兒命,兒自下殿去,此屬任叔父處分。」
遂皆斬之。
太皇太后這才發問:「楊郎現在在哪裡?」
賀拔仁回答說:「他一隻眼睛的眼球被打出來了。」
太皇太后愴然涕下,說:「楊郎能有什麼反抗之力呢,留著他以待任命使喚難道不好嗎?」
於是責備廢帝,說:「這些人心懷叛逆,想殺害我的兩個兒子,接著就將要殺害我,你為什麼縱容他們?」
廢帝還是說不出話來。
太皇太后既非常生氣又悲傷難禁,她說:「怎麼可以讓我們母子受這漢族老太婆的算計呢!」皇太后跪下謝罪。
太皇太后又為皇太后發誓說:「高演並沒有奪位的異志,只是想除去自身的威脅而已。」
高演在下面不斷叩頭。
皇太后只好對廢帝說:「還不趕快安慰你叔叔!」廢帝這才說出話來:「天子也不敢為叔叔的事而惜身不前呀,何況這些漢人!只要給侄兒一條命,我自己下殿走開,這些人交給叔叔,由你們處治。」
於是把楊等人全部斬首了。
長廣王湛以鄭頤昔嘗讒已,先拔其舌,截其手而殺之。
演令平秦王歸彥引侍衛之士向華林園,以京畿軍士入守門閣,斬娥永樂於園。
長廣王高湛因為記恨鄭頤過去曾經在皇帝面前進他的讒言,就特別凌虐他,先把他的舌頭割掉,又砍下他的手,然後才殺死他。
高演命令平秦王高歸彥把原來的侍衛兵士帶到華林園去,另換京城一帶的軍士來宮中擔任守衛,娥永樂在華林園被殺害了。
太皇太后臨喪,哭曰:「楊郎忠而獲罪。」
以御金為之一眼,親內之,曰:「以表我意。」
演亦悔殺之。
於是下詔罪狀等,且曰:「罪止一身,家屬不問。」
頃之,復簿錄五家;王固諫,乃各沒一房,孩幼盡死,兄弟皆除名。
太皇太后親自參加楊的喪事,哭著說:「楊郎是因為忠君才獲罪的呀!」她讓人用御府的金子做了一隻眼睛,親自放到楊眼眶裡去,說:「以此來表達我痛惜的心意。」
高演也後悔殺了楊。
於是下詔宣佈楊等人的罪狀時,加上了這樣一句:「這些人的罪由他們個人負責,家屬不予問罪。」
過一陣子,又根據簿冊逮捕楊、可朱渾天和、燕子獻、宋欽道、鄭頤等五家的人口;王一再勸諫,於是五家各抄斬一房,小孩也斬而不留,兄弟們則全被除名。
以中書令趙彥深代楊總機務。
鴻臚少卿陽休之私謂人曰:「將涉千里,殺騏而策蹇驢,可悲之甚也!」
任命中書令趙彥深代替楊總理朝廷機要大事。
鴻臚少卿陽休之私下對人說:「這真是將要跋涉千里的時候,卻殺掉了騏駿馬而換上跛足老驢呀,真是太可悲了!」
戊申,演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湛為太傅、京畿大都督、段韶為大將軍,平陽王淹為太尉,平秦王歸彥為司徒,彭城王為尚書令。
戊申(二十六日),封高演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封高湛為太傅、京親畿大都督,封段韶為大將軍,平陽王高淹為太尉,平秦王高歸彥為司徒,彭城王高為尚書令。
[13]江陵之陷也,長城世子昌及中書侍郎頊皆沒於長安。
高祖即位,屢請之於周,周人許而不遣。
高祖殂,周人乃遣昌還,以王琳之難,居於安陸。
琳敗,昌發安陸;將濟江,致書於上,辭甚不遜。
上不懌,召侯安都從容謂曰:「太子將至,須別求一藩為歸老之地。」
安都曰:「自古豈有被代天子!臣愚,不敢奉詔。」
因請自迎昌。
於是群臣上表,請加昌爵命。
庚戌,以昌為驃騎將軍、湘州牧,封衡陽王。
[13]當初,江陵陷落的時候,長城公的世子陳昌及中書侍郎陳頊都陷落在長安。
陳武帝即皇位後,多次請求北周人把他們放回來,北周人口頭上答應,卻不放人。
陳武帝去世後,北周人才把陳昌放回來了,但是因為王琳佔據長江中流,挑一起戰端,通往建康的路受阻,陳昌只好暫住安陸。
王琳兵敗後,陳昌從安陸出發,將要渡江時,寫了一封信給陳文帝,信裡言辭頗傲慢不遜。
文帝看了很不高興,把侯安都叫來,從容不迫地對他說:「太子將要回來就位了,我得另外求得一塊封國作為歸老的地方。」
侯安都說:「自古以來,哪有什麼被代替的天子!臣下很愚昧,不敢接受這個詔令。」
於是請求自己去迎接陳昌。
於是群臣們聯名上表,請求文帝給陳昌封爵並任命。
庚戌(二十八日),任命陳昌為驃騎將軍、湘州牧,封他為衡陽王。
[14]齊大丞相演如晉陽,既至,謂王曰:「不用卿言,幾至傾覆。
今君側雖清,終當何以處我?」
曰:「殿下往時位地,猶可以名教出處;今日事勢,遂關天時,非復人理所及。」
演奏趙郡王睿為長史,王為司馬。
三月,甲寅,詔:「軍國之政,皆申晉陽,稟大丞相規算。」
[14]北齊大丞相高演到晉陽去,到達之後,對王說:「我當初不聽您的話,差點被人扳倒。
現在君王身旁的壞人雖然已清除掉了,但我到底應當怎樣自處呢!」王回答說:「殿下過去以自己的地位名望,還可以以根據名教綱常進退出處;看如今天下形勢,已經是關係到天時天命,再也不是以人間常理可以處置的了。」
高演奏請任命趙郡王高睿為長史,王為司馬。
三月甲寅(初三),北齊廢帝下詔說:「凡是軍政大事,都要申報到晉陽去,稟告大丞相規劃決策。」
[15]周軍初至,郢州助防張世貴舉外城以應之,所失軍民三千餘人口。
周人起土山、長梯,晝夜攻之,因風縱火,燒其內城南面五十餘樓。
孫兵不滿千人,身自撫循,行酒賦食,士卒皆為之死戰。
周人不能克,乃授柱國、郢州刺史,封萬戶郡公;偽許以緩之,而潛修戰守之備,一朝而具,乃復拒守。
既而周人聞王琳敗,陳兵將至,乃解圍去。
集將佐謂之曰:「吾與王公同獎梁室,勤亦至矣;今時事如此,豈非天乎!」遂遣使奉表,舉中流之地來降。
[15]北周的軍隊剛到之時,郢州助防張世貴策動外城的軍民去接應北周軍隊,共失蹤軍民三千多人。
北周人堆起土山,架起長梯,日夜不停地攻城,並乘風縱火,燒掉了郢州內城南面的五十多座樓。
孫手下的士兵不足一千人,但他能親自安一撫一慰勞士兵,為士兵散酒送食物,士卒們都願為他死戰,北周人攻城不下,於是便授予孫柱國、郢州刺史之職,封為萬戶郡公,以誘降他;孫假裝答應歸順,以為緩兵之計,而暗地裡抓緊修整防禦工事,一天之內就修整完備,於是又接著抵抗固守。
不久北周人聽說王琳兵敗,陳朝的大軍就要過來了,於是就解圍走了。
孫把將士官佐們集合在一塊,對他們說:「我和王琳一起扶助梁室,也夠勤勞辛苦的了;現在時局發展成這樣,難道不是天命嗎?」
於是就派使者帶上表章,表示願以長江中游之地來歸降陳朝。
王琳之東下也,帝征南川兵,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黃法氍帥舟師將赴之。
熊曇朗據城列艦,塞其中路,迪等與周敷共圍之。
琳敗,曇郎部眾離心,迪攻拔其城,虜男一女萬餘口。
曇朗走入村中,村民斬之;丁巳,傳首建康,盡滅其族。
當王琳兵船東下的時候,陳文帝下令徵召南川的軍隊抵抗,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黃法氍率領水軍將要赴敵。
熊曇郎佔據豫章城池,排開軍艦,堵塞了周迪等人的進軍路線。
周迪等人與周敷一起把熊曇朗包一皮圍起來。
王琳兵敗,熊曇朗的部眾人心渙散,周迪乘勢攻下了豫章城,俘虜男一女人口一萬多人。
熊曇朗逃入村莊之中,村民把他殺了。
丁巳(初六),熊曇朗的首級被傳送到建康,他的家族全部被斬。
齊軍先守魯山,戊午,棄城走,詔南豫州刺史程靈洗守之。
北齊的軍隊原先據守魯山,戊午(初七)棄城逃跑了,陳文帝下詔派南豫崑州刺史程靈洗去守該城。
[16]甲子,置沅州、武州,以右衛將軍吳明徹為武州刺史,以孫為湘州刺史。
懷不自安,固請入朝,征為中領軍;未拜,除吳郡太守。
[16]甲子(十三日),陳朝設立沅州、武州。
任命右衛將軍吳明徹為武州刺史,孫為湘州刺史。
孫心裡覺得不安穩,堅決要求在朝中做官,於是徵召他當中領軍,後來沒有拜職,又改任命他為吳郡太守。
[17]壬申,齊封世宗之子孝珩為廣寧王,長恭為蘭陵王。
[17]壬申(二十一日),北齊封文襄帝的兒子高孝珩為廣寧王,高長恭為蘭陵王。
[18]甲戌,衡陽獻王昌入境,詔主書、舍人緣道迎候;丙子,濟江,中流,殞之,使以溺告。
侯安都以功進爵清遠公。
[18]甲戌(二十三日),衡陽獻王陳昌進入陳朝境內,陳文帝詔令主書、舍人們在道路旁迎接等候。
丙子(二十五日),陳昌渡長江,但船到江中就被害死了,使者報告說是淹死了。
侯安都因為殺陳昌之功進爵,為清遠公。
初,高祖遣滎陽一毛一喜從安成王頊詣江陵,梁世祖以喜為侍郎,沒於長安,與昌俱還,因進和親之策。
上乃使侍中周弘正通好於周。
當初,陳武帝派滎陽人一毛一喜跟著安成王陳頊到江陵去,梁元帝任命一毛一喜為侍郎,也陷沒在長安,後來與陳昌一起回來,就向朝廷進獻了與北周人和睦親善的計策。
陳文帝便派侍中周弘正去和北周修通友好。
[19]夏,四月,丁亥,立皇子伯信為衡陽王,奉獻王祀。
[19]夏季,四月,丁亥(初六),陳朝立皇子陳伯信為衡陽王,讓他承奉獻王陳昌的祭祀。
[20]周世宗明敏有識量,晉公護憚之,使膳部中大夫李安置毒於糖而進之。
帝頗覺之。
庚子,大漸,口授遺詔五百餘言,且曰:「朕子年幼,未堪當國。
魯公,朕之介弟,寬仁大度,海內共聞;能弘我周家,必此子也。」
辛丑,殂。
[20]周明帝英明聰敏,有見識有肚量,晉公宇文護害怕他,便指使膳部中大夫李安在糖餅裡放毒一藥送上去。
明帝食用之後就明顯有所感覺。
庚子(十九日),病情惡化,彌留之際,口授遺詔五百多字,而且說:「我的兒子年幼,不能負起治國大任。
魯公,是我的大弟弟,為人寬仁,大度,聲望傳於海內,能弘揚我家帝業的,一定是這個孩子!」辛丑(二十日),去世。
魯公幼有器質,特為世宗所親一愛一,朝廷大事,多與之參議;一性一深沉,有遠識,非因顧問,終不輒言。
世宗每歎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壬寅,魯公即皇帝位。
大赦。
魯公宇文邕自幼就胸懷大志,氣度不凡,所以特別受明帝鍾一愛一,凡是朝廷大事,多與他商量。
他一性一格深沉,有遠大的識見,不是因為明帝詢問,他是不隨便說話的。
世宗每每慨歎說:「這個人要麼不說話,一說就必定有切中事理的一精一辟見解。」
壬寅(二十一日),魯公宇文邕即皇帝位,頒發了大赦天下令。
[21]五月,壬子,齊以開府儀同三司劉洪徽為尚書右僕射。
[21]五月,壬子(初二),北齊任命開府儀同三司劉洪徽為尚書右僕射。
[22]侯安都父文捍為始興內史,卒官。
上迎其母還建康,母固求停鄉里。
乙卯,為置東衡州,以安都從弟曉為刺史;安都子秘,才九歲,上以為始興內史,並令在鄉侍養。
[22]侯安都的父親侯文捍任始興內史,死於任上。
陳文帝迎接他的母親回建康,他母親堅決要求留在鄉里。
乙卯(初五),為此在始興重置東衡州,任命侯安都的堂弟侯曉為東衡州刺史。
侯安都的兒子侯秘,才九歲,文帝任命他為始興內史,並讓他在鄉下侍奉祖母。
[23]六月,壬辰,詔葬梁元帝於江寧,車旗禮章,悉用梁典。
[23]六月,壬辰(十二日),陳文帝詔令把梁元帝埋葬在江寧,喪事中的車旗禮儀,全部採用梁朝舊制。
[24]齊人收永安、上一黨一二王遺骨,葬之。
敕上一黨一王妃李氏還第。
馮文洛尚以故意,修飾詣之。
妃盛列左右,立文洛於階下,數之曰:「遭難流離,以至大辱,志一操一寡薄,不能自盡。
幸蒙恩詔,得反藩闈,汝何物奴,猶欲見侮!」杖之一百,血流灑地。
[24]北齊人收集永安、上一黨一二王的遺骨埋葬起來。
敕令上一黨一王妃李氏回到王府舊宅。
當初李氏被賜給了馮文洛為妾,李氏重回王府之後,馮文洛還以原來的身份,修飾打扮一番去見李妃。
李妃把很多身邊人排列成陣勢,讓馮文洛站在台階下,責罵他說:「我因遭受大難流離失所,才受到這樣大的侮辱,我只恨自己志氣節一操一很差,不能自一殺殉夫。
現在幸虧皇上恩典,能夠回到藩王的閨闈。
你是什麼狗奴才,還想來侮辱我!」下令打了他一百杖,打得他皮開肉綻,血流滿地。
[25]秋,七月,丙辰,封皇子伯山為鄱陽王。
[25]秋季,七月,丙辰(初七),陳朝封皇子陳伯山為鄱陽王。
[26]齊丞相演以王儒緩,恐不允武將之意,每夜載入,晝則不與語。
嘗進密室,謂曰:「比王侯諸貴,每見敦迫,言我違天不祥,恐當或有變起;吾欲以法繩之,何如?」
曰:「朝廷比者疏遠親戚,殿下倉猝所行,非復人臣之事。
芒刺在背,上下相疑,何由可久!殿下謙退,秕糠神器,實恐違上玄之意,墜先帝之基。」
演曰:「卿何敢發此言,須致卿於法!」曰:「天時人事,皆無異謀,是以敢冒犯斧鉞,抑亦神明所贊耳。」
演曰:「拯難匡時,方俟聖哲,吾何敢私議!幸勿多言!」丞相從事中郎陸杳將出使,握手,使之勸進。
以杳言告演,演曰:「若內外鹹有此意,趙彥深朝夕左右,何故初無一言?」
乃以事隙密問彥深,彥深曰:「我比亦驚此聲論,每欲陳聞,則口噤心悸。
弟既發端,吾亦當昧死一披肝膽。」
因共勸演。
[26]北齊丞相高演考慮到王儒雅,動作遲緩,擔心他不稱武將們的心,便每夜用車載他進來議事,白天則不和他說話。
又曾經把王叫進密室,對他說:「近來王侯及諸位貴族每每對我進行敦促一逼一十迫,說我違反天意而不即位,很不吉祥。
恐怕這樣下去會有變亂發生;我想依法治他們鼓吹篡逆之罪,你以為如何呢?」
王回答說:「皇上近來對親戚非常疏遠,殿下不久前倉猝間所實行的誅滅楊等人的舉動,已不是為人臣的人該做的事。
現在是芒刺在背,上下互相懷疑,這種局面怎麼能長久。
殿下謙遜退讓,視國家神器為糠,其實恐怕是違背了上天的旨意,毀壞了先帝留下的基業。」
高演說:「你怎麼敢說這樣的話,我要把你按國法論罪!」王說:「天時人意,都沒有不同,所以我才敢冒犯斧鉞誅戮來進言,這怕也是神明所讚許的吧!」高演說:「拯救國家於危難,匡扶時世,正等待聖哲出現呢,我怎麼敢私下議論呢?你就別再多說了!」丞相從事中郎陸杳將要出使,握著王的手,讓他去勸進。
王把陸杳的話告訴了高演,高演說:「如果朝廷內外都有這種意思,趙彥深早晚都在我身邊,為什麼他一句話也不說?」
於是王利用公事的間隙悄悄探問趙彥深的意思,趙彥深說:「我近來也為這種輿論而吃驚,每每想把自己的意見加以陳述,但臨言噤口,心驚肉跳。
現在你既然發端說出來了,我也要冒著一死披露一下肝膽了!」於是與王共同向高演勸進。
演遂言於太皇太后。
趙道德曰:「相王不效周公輔成王,而欲骨肉相奪,不畏後世謂之篡邪!」太皇太后曰:「道德之言是也。」
未幾,演又啟云:「天下人心未定,恐奄忽變生,須早定名位。」
太皇太后乃從之。
高演於是就把群臣勸進的話告訴了太皇太后。
趙道德在一邊說:「相王您不傚法周公輔佐成王的往事,而想行骨肉相奪之事,難道不怕後世說你篡逆嗎?」
太皇太后也說:「趙道德說的話是對的。」
過一陣子,高演又去啟奏說:「現在天下人心不安定,我擔心變亂突然發生,必須早日確定名位。」
太皇太后這才答應了。
八月,壬午,太皇太后下令,廢齊主為濟南王,出居別宮。
以常山王演入纂大統,且戒之曰:「勿令濟南有他也!」
八月,壬年(初三),太皇太后發佈敕令,廢北齊國主高殷為濟南王,讓他搬到別宮去住。
讓常山王高演入朝登基,並且告誡高演說:「可不能讓濟南王有其他不測之事!」
肅宗即皇帝位於晉陽,大赦,改元皇建。
太皇太后還稱皇太后;皇太后稱文宣皇后,宮曰昭信。
齊孝昭帝高演在晉陽即皇位,大赦天下,改換年號為皇建。
太皇太后恢復皇太后的稱號;皇太后則稱為文宣皇后,她的宮室叫昭信宮。
乙酉,詔紹封功臣,禮賜耆老,延訪直言,褒賞死事,追贈名德。
乙酉(初六),北齊孝昭帝下詔介紹封賞功臣,優禮厚賜老人,延攬尋訪崑直言之人,褒揚賞勵死節之士,一一追贈榮名,表彰他們的道德。
帝謂王曰:「卿何為自同外客,略不可見?自今假非局司,但有所懷,隨且作一牒,候少隙,即徑進也。」
因敕與尚書陽休之、鴻臚卿崔等三人,每日職務罷,併入東廊,共舉錄歷代禮樂、職官及田市、徵稅,或不便於時而相承施用,或自古為利而於今廢墜,或道德高俊,久在沉倫,或巧言眩俗,妖邪害政者,悉令詳思,以漸條奏。
朝晡給御食,畢景聽還。
孝昭帝對王說:「你為什麼把自己看得和外客一樣,經常也見不到面?從今以後,有所進言不必假手於局司,只要想到什麼,隨時寫成小簡,一有機會就直接送進來。」
於是就敕令王與尚書陽休之、鴻臚卿崔等三人,每天本職公務結束後,就進到東廊共同舉列抄錄歷代在禮樂、職官以及田市、賦稅等方面制度沿革的情況。
或不適於現今情況卻還在繼續實行、或自古以來受利而現在卻被廢除之事,或道德高尚卻長久沉一淪、或用巧偽言辭眩惑世俗煽起妖邪之風危害政事之人,讓他們詳細地列舉分析,逐條奏聞上來。
早晨和中午都供給御食,天黑後才放他們回家。
帝識度沈敏,少居台閣,明習吏事,即位尤自勤勵,大革顯祖之弊,時人服其明而譏其細。
嘗問舍人裴澤,在外議論得失。
澤率爾對曰:「陛下聰明至公,自可遠侔古昔;而有識之士,鹹言傷細,帝王之度,頗為未弘。」
帝笑曰:「誠如卿言。
朕初臨萬機,慮不周悉,故致爾耳。
此事安可久行,恐後又嫌疏漏。」
澤由是被一寵一遇。
孝昭帝氣度深沉,識見敏銳,自小就居官於台閣之中,對行政事務非常熟悉,即位後尤其勤勉勵志,對文宣帝時代的弊政進行徹底的革除,當時人們佩服他的明察而譏笑他的瑣細。
孝昭帝曾經問舍人裴澤外頭對他的施政得失有什麼議論。
裴澤直率地回答說:「陛下耳聰目明,處事極為公道,這方面自然可以比得上遠古的聖君。
但有識之士,都說您傷於瑣細,作為一個帝王的氣度,還是不夠弘大。」
孝昭帝笑著說:「確實像你說的那樣。
我剛剛親臨萬機,老擔心不夠周到妥貼,所以才造成這種狀況。
這種過細處事的作風怎麼可以久行呢,我會酌情改變的,但恐怕將來又會嫌我處事疏漏了。」
裴澤從此深受孝昭帝一寵一愛一。
庫狄顯安侍坐,帝曰:「顯安,我姑之子;今序家人之禮,除君臣之敬,可言我之不逮。」
顯安曰:「陛下多妄言。」
帝曰:「何故?」
對曰:「陛下昔見文宣以馬鞭撻人,常以為非;今自行之,非妄言邪?」
帝握其手謝之。
又使直言,對曰:「陛下太細,天子仍更似吏。」
帝曰:「朕甚知之。
然無法日久,將整之以至無為耳。」
又問王,曰:「顯安言是也。」
顯安,干之子也。
群臣進言,帝皆從容受納。
庫狄顯安有一次侍坐在孝昭帝身邊,孝昭帝說:「庫狄顯安是我姑母的兒子;今天以家裡人的禮節相待,免去君臣之間的那一套恭敬之禮,你可以說說我不足的地方。」
庫狄顯安說:「陛下老說虛妄不實的話。」
孝昭帝問:「為什麼呢?」
庫狄顯安回答說:「陛下過去看到文宣帝用馬鞭子打人,常常說這是不對的。
現在自己也用馬鞭子打人,這不是說假話嗎?」
孝昭帝握住他的手表示感謝。
又讓他進一步直言,庫狄顯安說:「陛下太瑣細,身為天子,卻更像一個具體辦事的官吏。」
孝昭帝解釋說:「我自己也很知道這一點。
然而國家缺乏法制已經很久了,我將要整頓它,要達到可以無為而治的地步。」
孝昭帝又去問王,王說:「庫狄顯安說得對。」
庫狄顯安是庫狄干的兒子。
朝中群臣進言提意見或建議,孝昭帝都從容地接受採納。
一性一至孝,太后不豫,帝行不能正履,容色貶悴,衣不解一帶,殆將四旬。
太后疾小增,即寢伏外,食飲藥物,皆手親之。
太后嘗心痛不自堪,帝立侍帷前,以爪掐掌代痛,血流一出袖。
友一愛一諸弟,無君臣之隔。
孝昭帝天一性一十分孝順,太后身一體不舒適,他急得連走路都歪歪斜斜的,形容憔悴,睡覺也不敢脫一衣服,一直守了近四十天。
太后病一稍微加重,孝昭帝就睡在門外,食物飲水湯藥,都親手侍侯。
太后有一次心絞痛,痛得不能忍受,孝昭帝站著侍奉在帷帳之前,以指甲掐自己的手掌,想替太后減輕痛苦,竟至於把手掌掐破,鮮血流一出袖子。
他對幾個弟弟也很友一愛一,沒有君與臣之間常有的那種隔膜。
戊子,以長廣王湛為右丞相,平陽王淹為太傅,彭城王為大司馬。
戊子(初九),孝昭帝任命長廣王高湛為丞相,平陽王高淹為太傅,彭城崑王高為大司馬。
[27]周軍司馬賀若敦,帥眾一萬,奄至武陵;武州刺史吳明徹不能拒,引軍還巴陵。
[27]北周軍司馬賀若敦,率領部眾一萬人,突然進犯到武陵,武州刺史吳明徹不能抵抗,帶著兵馬退回巴陵。
[28]江陵之陷也,巴、湘之地皆入於周,周使梁人守之。
太尉侯等將兵一逼一十湘州。
賀若敦將步騎救之,乘勝深入,軍於湘川。
[28]當初江陵陷落的時候,巴州、湘州一帶的土地都歸屬了北周,北周派梁朝舊人去守衛。
太尉侯等人帶兵一逼一十近了湘州。
賀若敦帶步兵騎兵去救援,打敗侯,乘勝揮師深入,在湘川駐紮下來。
九月,乙卯,周將獨孤盛將水軍與敦俱進。
辛酉,遣儀同三司徐度將兵會侯於巴丘。
會秋水泛溢,盛、敦糧援斷絕,分軍抄掠,以供資費。
敦恐知其糧少,乃於營內多為土聚,覆之以米,召旁村人,陽有訪問,隨即遣之。
聞之,良以為實。
敦又增修營壘,造廬舍為久留之計,湘、羅之間遂廢農業。
等無如之何。
九月,乙卯(初七),北周將領獨孤盛率水軍和賀若敦一起挺一進。
辛酉(十三日),陳朝派儀同三司徐度帶兵在巴丘和侯會合。
正趕上秋水氾濫,淹沒了道路,獨孤盛和賀若敦的糧援被切斷,只好分散軍隊去到處搶掠,以供一應軍隊的資費。
賀若敦怕侯知道他的糧食少,於是在軍營裡堆起很多土堆,上面蓋上一層米,召集兵營旁邊的村人進營,假裝找他們瞭解情況,然後又打發他們走,有意讓村人把看到的假米屯說出去。
侯聽信了,以為他軍中糧食很多。
賀若敦又增修了很多營壘,建造很多房屋,作出久留之計。
湘州、羅州之間因為戰事遷延,農業也都荒廢了。
侯等也拿他沒辦法。
先是土人亟乘輕船,載米粟難鴨以餉軍。
敦患之,乃偽為土人裝船,伏甲士於中。
軍人望見,謂餉船之至,逆來爭取,敦甲士出而擒之。
又敦軍數有叛人乘馬投者。
敦乃別取一馬,率以趣船,令船中逆以鞭鞭之。
如是者再三,馬畏船不上。
然後伏兵於江岸,使人乘畏船馬以招軍,詐雲投附。
遣兵迎接,競來牽馬,馬既畏船不上,伏兵發,盡殺之。
此後實有饋餉及亡降者,猶謂之詐,並拒擊之。
在這以前,當地土人多次駕輕捷小船,載米粟雞鴨以供一應侯的軍隊。
賀若敦對此感到擔心,於是就偽裝成當地土人在船上裝貨,實際上把甲士埋伏一在船艙裡。
侯的軍隊遠遠望見,以為運糧餉的船來了,都迎上來爭著取東西,這時,賀若敦的甲士突然在船上出現,把來取東西的侯軍士兵全抓獲了。
還有,賀若敦的軍隊多次有叛變的人乘馬去投奔侯。
賀若敦便另外找來一匹馬,牽著它走近船,當馬將上船時,就讓船上的人迎出來用鞭子一抽一馬。
這樣再三重複,馬見了船就害怕不敢上去。
然後在江岸埋下伏兵,讓人乘這匹害怕船的馬去招呼侯軍隊,假裝說是來投附的。
侯派士兵來迎接,都爭著來牽馬,這馬既然害怕船,當然不願上,這時伏兵冒出來,把來接應的士兵全殺了。
從此以後真正要來送糧餉的船和真正來投降的騎兵,侯也以為是詐騙,乾脆都拒絕接受並予以攻擊。
冬,十月,癸巳,襲破獨孤盛於楊葉洲,盛收兵登岸,築城自保。
丁酉,詔司空侯安都帥眾會南討。
冬季,十月,癸巳(十五日),侯在楊葉洲打敗了獨孤盛的軍隊。
獨孤盛收攏敗兵登上江岸,修築城垣以自保。
丁酉(十九日),陳朝下詔命令司空侯安都率領軍隊去和侯會合,向南征討。
[29]十一月,辛亥,齊主立妃元氏為皇后,世子百年為太子。
百年時才五歲。
[29]十一月,辛亥(初四),北齊國主孝昭帝冊立妃子元氏為皇后,世子高百年為太子。
高百年這時才五歲。
齊主征前開府長史盧叔虎為中庶子。
叔虎,柔之從叔也。
帝問時務於叔虎。
叔虎請伐周,曰:「我強彼弱,我富彼貧,其勢相懸。
然干戈不息,未能併吞者,此失於不用強富也。
輕兵野戰,勝負難必,是胡騎之法,非萬全之術也。
宜立重鎮於平陽,與彼蒲州相對,深溝高壘,運糧積甲。
彼閉關不出,則稍蠶食其河東之地,日使窮蹙。
若彼出兵,非十萬以上,不足為我敵。
所損糧食鹹出關中。
我軍士年別一代,谷食豐饒。
彼來求戰,我則不應;彼若退去,我崑乘其弊。
自長安以西,民疏城遠,敵兵來往,實自艱難,與我相持,農業且廢,不過三年,彼自破矣。」
帝深善之。
孝昭帝徵召前開府長史盧叔虎為中庶子。
盧叔虎是盧柔的堂叔。
孝昭帝向盧叔虎詢問時局和對策。
盧叔虎建議出兵討伐北周。
他說:「我強彼弱,我富彼貧,雙方實力相差很大。
然而長期以來兩國干戈不息,我國不能把周吞併,這都是不善於發揮我國強大富庶的優勢的過失。
以輕騎兵在原野上游一動交戰,勝負難以預料,這是胡人騎兵的辦法,並不是取勝的萬全之策。
我認為應該在平陽建立一個軍事重鎮,與對方的蒲州相對抗,開挖深溝,高築壁壘,儲運軍糧,屯積兵甲。
如果對方閉關自守不出來交戰,我方就可以逐漸吞一食他們的河東地區,使他們的地盤日益縮小。
如果對方要出兵交戰,那沒有十萬以上兵馬,是不夠成為我們的敵手的。
敵軍所需要的糧食,只能全部從關中地區運來。
而我軍戍守的士兵一年更換一次,糧食是很豐饒的。
對方來挑戰,我方可以不理睬;對方如果退卻,我方可以乘機掩襲。
從長安以西,人口稀少,城池相隔很遠,敵兵來往,實在很艱難,這樣長期和我軍相持下去,農業肯定要荒廢,超不過三年,敵軍一定潰敗。」
孝昭帝對他這計策,深以為善。
[30]齊主自將擊庫莫奚,至天池,庫莫奚出長城北遁。
齊主分兵追擊,獲牛羊七萬而還。
[30]孝昭帝自己帶兵去進攻庫莫奚,一直打到天池,庫莫奚越過長城往北逃竄了,孝昭帝分兵幾路,窮追猛打,繳獲牛羊七萬頭,獲勝歸來。
[31]十二月,乙未,詔:「自今孟春訖於夏首,大辟事已款者,宜且申停。」
[31]十二月,乙未(十八日),陳文帝下詔說:「從今年早春開始到初夏這段時間內,判死刑而且犯人已經服罪的,應該暫時申報停刑。」
[32]己亥,周巴陵城主尉遲憲降,遣巴州刺史侯安鼎守之。
庚子,獨孤盛將餘眾自楊葉洲潛遁。
[32]己亥(二十二日),北周巴陵城主尉遲憲來投降,陳朝派巴州刺史侯安鼎去守衛巴陵。
庚子(二十三日),獨孤盛帶著殘兵從楊葉洲悄悄地逃跑了。
[33]丙午,齊主還晉陽。
[33]丙午(二十九日),孝昭帝回到晉陽。
齊主斬人於前,問王曰:「是人應死不?」
曰:「應死,但恨死不得其地耳。
臣聞『刑人於市,與眾棄之。
』殿庭非行戮之所。」
帝改容謝曰:「自今當為王公改之。」
孝昭帝在自己面前把一個人斬首,問王說:「這個人應不應該死?」
王回答說:「應該處死,但可惜死得不是地方罷了。
我聽說『處死犯人應該在市集上,表示和眾人一起拋棄他』,宮殿庭院不是殺人的地方。」
孝昭帝神色莊重起來,帶著歉意和感激說:「從今以後我一定為您改正這種做法。」
帝欲以為侍郎,苦辭不受。
或勸勿自疏。
曰:「我少年以來,閱要人多矣,得志少時,鮮不顛覆。
且吾一性一實疏緩,不堪時務,人主恩私,何由可保!萬一披猖,求退無地。
非不好作要官,但思之爛熟耳。」
孝昭帝想讓王當侍中,王苦苦懇辭不答應。
有人勸王不要自己和皇帝疏遠起來。
王解釋說:「我自少年以來,看到的位居顯要的人多了,得意了沒有多久,很少最後不倒台的。
而且我這個人一性一子其實很疏懶,舉止緩慢,受不了繁重的俗務,皇上的私恩,憑什麼去確保長盛不衰呢?萬一疏忽大意,想求個退路都沒有地方!不是我不一愛一做權要之官,不過是把進退出處的利害想得爛熟而已。
[34]初,齊顯祖之未,谷糴踴貴。
濟南王即位,尚書左丞蘇珍芝建議,修石鱉等屯,自是淮南軍防足食。
肅宗即位,平州刺史嵇曄建議,開督亢陂,置屯田,歲收稻粟數十萬石,北境周贍。
又於河內置懷義等屯,以給河南之費。
由是稍止轉輸之勞。
[34]當初,文宣帝末年之時,糧食價格昂貴。
濟南王當了皇帝,尚書左丞蘇珍芝提議在石鱉等地修治屯田,從此淮南一帶防守的軍隊有了足夠的糧食。
孝昭帝即位後,平州刺史稽曄建議在督亢陂開墾荒地,設置屯田,一年收穫稻米幾十萬石,北方邊境的糧食供一應也富足了。
又在河內一帶設置懷義等屯田區,以供給河南糧食消費。
從此漸漸停止了糧食轉運的麻煩。
二年(辛巳、561)
二年(辛己,公元561年)
[1]春,正月,戊申,周改元保定。
以大塚宰護為都督中外諸軍事;令五府總於天官,事無鉅細,皆先斷後聞。
[1]春季,正月,戊申(初一),北周改換年號為保定。
任命大塚宰宇文護為都督中外諸軍事;命令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等五府全部隸屬於天官府,事情無論大小,都可以由宇文護先拍板決定再奏聞皇帝。
[2]庚戌,大赦。
[2]庚戌(初三),陳朝大赦天下。
[3]周主祀圜丘。
[3]北周國主在圜丘祭天。
[4]辛亥,齊主祀圜丘;壬子,於太廟。
[4]辛亥(初四),北齊孝昭帝在圜丘祭天。
壬子(初五),在太廟舉行祭。
[5]周主祀方丘;甲寅,祀感生帝於南郊;乙卯,祭太社。
[5]北周孝昭帝在方丘祭地;甲寅(初七),在南郊祭祀感生帝,以祈禱糧食豐收。
乙卯(初八),祭太社。
[6]齊主使王琳出合肥,召募傖楚,更圖進取。
合州刺史裴景徽,琳兄珉之婿也,請以私屬為鄉導。
齊主使琳與行台左丞盧潛將兵赴之,琳沈吟不決。
景徽恐事洩,挺身奔齊。
齊主以琳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鎮壽陽。
[6]北齊孝昭帝派王琳從合肥出發,召募北方武人,想求得進一步發展。
陳朝合州刺史裴景徽,是王琳的哥哥王珉的女婿,他請求讓他家裡的奴僕為王琳充當嚮導。
孝昭帝讓王琳和行台左丞盧潛帶兵一起去策應裴景徽,王琳為了慎重起見,便借口考慮考慮,一直沒有作出決定。
裴景徽擔心自己求作內應的事洩漏出去,就挺身而出逃奔了北齊。
孝昭帝任命王琳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讓他鎮守壽陽。
[7]已巳,周主享太廟,班太祖所述六官之法。
[7]已巳(二十二日),北周國主在太廟祭拜祖宗,按太祖所定的六官之法進行排列。
[8]辛未,周湘州城主殷亮降,湘州平。
[8]辛未(二十四日),北周湘州城主殷亮投降陳國,湘州被平定。
侯與賀若敦相持日久,不能制,乃借船送敦等渡江;敦慮其詐,不許,報云:「湘州我地,為爾侵一逼一十;必須我歸,可去我百里之外。」
留船江岸,引兵去之。
敦乃自拔北歸,軍士病死者什五六。
武陵、天門、南平、義陽、河東、宜都郡悉平。
晉公護以敦失地無功,除名為民。
侯與賀若敦兩軍相持時日越來越長,侯不能取勝,於是就借了一些船隻,說是要送賀若敦他們渡過長江回去。
賀若敦擔心其中有詐,沒有同意,派人回答侯說:「湘州原是我們的地域,現在遭到你們的侵略威一逼一十;如果要我退兵回去,你們先離開我軍一百里之外。」
侯把借來的船留在江岸,自己帶兵退走了。
賀若敦這才自己拔營北歸,軍士中病死的有十分之五六。
武陵、天門、南平、義陽、河東、宜都郡都平定了。
晉公宇文護因為賀若敦既失去土地,又沒有戰功,便把他撤職黜為平民。
[9]二月,甲午,周主朝日於東郊。
[9]二月,甲午(十八日),北周國主在東郊朝拜日神。
[10]周人以小司徒韋孝寬嘗立勳於玉壁,乃置勳州於玉壁,以孝寬為刺史。
[10]北周因為小司徒韋孝寬曾在玉壁建立過功勳,於是就在玉壁設置勳州,任命韋孝寬為刺史。
孝寬有恩信,善用間諜,或齊人受孝寬金貨,遙通書疏,故齊之動靜,周人皆先知之。
有主帥許盆,以所戍城降齊,孝寬遣諜取之,俄斬首而還。
韋孝寬為人講信用,善施恩,也善於利用間諜。
有的北齊人接受了韋孝寬的金錢財物,遠遠地寄來情報書信,所以北齊方面的動靜,北周人都事先知道得一清二楚。
有一個主帥叫許盆,獻出他戍守的城池去投降北齊,韋孝寬派間諜去殺他,不久果然把他斬首,順利歸來。
離石以南,生胡數為抄掠,而居於齊境,不可誅討。
孝寬欲築城於險要以崑制之,乃發河西役徒十萬,甲士百人,遣開府儀同三司姚岳監築之。
岳以兵少,懼不敢前。
孝寬曰:「計此城十日可畢。
城距晉州四百餘里,吾一日創手,二日敵境始知。
設使晉州徵兵,三日方集,謀議之間,自稽二日,計其軍行,二日不到,我之城隍,足得辦矣。」
乃令築之。
齊人果至境上,疑有大軍,停留不進。
其夜,孝寬使汾水以南傍介山、稷山諸村縱火,齊人以為軍營,收兵自固。
岳卒城而還。
離石郡以南,不肯歸附的胡人多次來騷擾虜掠,搶了就跑,而他們住在北齊境內,所以不能越境去征討。
韋孝寬想在險要處修築城垣來制伏他們,於是征發河西一帶民工十萬人,兵士一百人,派開府儀同三司姚岳去監督修築。
姚岳因為兵少,心裡害怕不敢去。
韋孝寬說:「我估計這座城十天就可以修築完畢。
城址離晉州四百多里地,我們第一天開始動工,第二天敵人境內才會得到消息。
假設晉州方面調集軍隊,三天才能調齊,謀劃商議對策,自然得費去兩天,計算一下敵軍的行軍速度,兩天是趕不到我們修城的地方的,等他們到來時,我們的城垣壕溝早修成了。」
於是就下令開始修築。
北齊軍隊果然來到邊境上探望,因懷疑有大軍埋伏一在民工後頭,就停下來不再前進。
當天晚上,韋孝寬讓汾水以南靠著介山、稷山的那些村莊故意縱火,北齊人望見火光,以為那就是軍營,趕快收兵,回去自守去了。
姚岳最終把城修好,順利返回了。
[11]三月,乙卯,太尉零陵壯肅公侯卒。
[11]三月,乙卯(初九),太尉零陵人壯肅公侯去世。
[12]丙寅,周改八丁兵為十二丁兵,率歲一月而役。
[12]丙寅(二十日),北周把境內原來分為八撥而輪番服役的民丁澳分為十二撥,每撥每年服役一個月。
[13]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13]夏季,四月,丙子朔(初一),發生日食。
[14]周以少傅尉遲綱為大司空。
[14]北周任命少傅尉遲綱為大司空。
[15]丙午,周封愍帝子康為紀國公,皇子為魯公。
,李後之子也。
[15]丙午(疑誤),北周封周愍帝的兒子宇文康為紀國公,皇子宇文為魯國公。
宇文是李後的兒子。
[16]六月,乙酉,周使御正殷不害來聘。
[16]六月,乙酉(十一日),北周派御正殷不害來陳朝聘問。
[17]秋,七月,周更鑄錢,文曰「布泉」,一當五,與五銖並行。
[17]秋季,七月,北周重新鑄錢,錢幣上的字是「布泉」,一枚當五枚小錢,與五銖錢一起流通。
[18]己酉,周追封皇伯父顥為邵國公,以晉公護之子會為嗣;顥弟連為杞國公,以章武公導之子亮為嗣;連弟洛生為莒國公,以護之子至為嗣;追封太祖之子武邑公震為宋公,以世宗之子實為嗣。
[18]己酉(初五),北周追封皇伯父宇文顥為邵國公,讓晉公宇文護的兒子宇文會為其後嗣。
封宇文顥的弟弟宇文連為杞國公,讓章武公宇文導的兒子宇文亮為其後嗣;宇文連的弟弟宇文洛生為營國公,讓宇文護的兒子宇文至為其後嗣;追封太祖文帝的兒子武邑公宇文震為宋公,讓世宗明帝的兒子宇文實為其後嗣。
[19]齊主之誅楊、燕也,許以長廣王湛為太弟;既而立太子百年,湛心不平。
帝在晉陽,湛居守於鄴。
散騎常侍高元海,高祖之從孫也,留典機密。
帝以領軍代人庫狄伏連為幽州刺史,斛律光之弟羨為領軍,以分湛權。
湛留伏連,不聽羨視事。
[19]北齊孝昭帝殺楊、燕子獻等人時,答應讓長廣王高湛當太弟,將來接他的皇位。
後來卻立高百年為太子,高湛心中憤憤不平。
孝昭帝在晉陽,高湛留守在鄴城。
散騎常侍高元海,是神武帝的堂孫,留下來掌管機密。
孝昭帝任命領軍代郡人庫狄伏連為幽州刺史,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羨為領軍,以此來分散高湛的兵權。
高湛留下庫狄伏連,不讓他到幽州去上任,又不讓斛律羨去執行領軍的職務。
先是,濟南閔悼王常在鄴,望氣者言:鄴中有天子氣。
平秦王歸彥恐濟南復立,為己不利,勸帝除之。
帝乃使歸彥至鄴,征濟南王如晉陽。
原先,濟南閔悼王高殷常住在鄴城,一個會望氣之術的人說:鄴中有天子崑之氣籠罩。
平秦王高歸彥怕濟南王將來又當孝昭帝,對自己很不利,就勸孝昭帝除去濟南王。
孝昭帝便派高歸彥去鄴城,徵召濟南王到晉陽來。
湛內不自安,問計於高元海。
元海曰:「皇太后萬福,至尊孝友異常,殿下不須異慮。」
湛曰:「此豈我推誠之意邪!」元海乞還省,一一夜思之,湛即留元海於後堂。
元海達旦不眠,唯繞一床一徐步。
夜漏未盡,湛遽出,曰:「神算如何?」
元海曰:「有三策,恐不堪用耳。
請殿下如梁孝王故事,從數騎入晉陽,先見太后求哀,後見主上,請去兵權,以死為限,不干朝政,必保太山之安,此上策也。
不然,當具表雲,威權太盛,恐取謗眾口,請青、齊二州刺史,沈靖自居,必不招物議。
此中策也。」
更問下策。
曰:「發言即恐族誅。」
固一逼一十之。
元海曰:「濟南世嫡,主上假太后令而奪之。
今集文武,示以征濟南之敕,執斛律豐樂,斬高歸彥,尊立濟南,號令天下,以順討逆,此萬世一時也。」
湛大悅。
然一性一怯,狐疑未能用,使術士鄭道謙等卜之,皆曰:「不利舉事,靜則吉。」
有林慮令潘子密,曉占候,潛謂湛曰:「宮車當晏駕,殿下為天下主。」
湛拘之於內以候之。
又令巫覡卜之,多云「不須舉兵,自有大慶。」
高湛因為違抗孝昭帝的任命,心裡很不踏實,就向高元海詢問計策。
高元海說:「皇太后健康長壽,福澤綿長,皇上異常地孝順友一愛一,殿下不必有什麼異樣的考慮。」
高湛聽了不高興,說:「這難道就是我信任你,對你推誠相待的本意嗎?」
高元海要求回到台省中,用一晚上仔細考慮此事,高湛把高元海留在後堂。
高元海到天亮還沒有入睡,只是繞著一床一緩緩踱步。
計算時間的夜漏還沒有滴完,高湛突然出來了,問高元海:「你神機妙算的怎樣呢?」
高元海回答說:「有三條計策,只是恐怕不中用罷了。
請殿下傚法漢朝梁孝王的故事,帶著幾個隨從到晉陽去,先去拜見太后,求她哀憐,隨後再去求見皇上,請皇上削去你的兵權,一直到死也不再干預朝政,這樣必定能使殿下安如泰山,這是上策。
如果上策不行,那就應該上表,申述因為自己威權太盛,恐怕遭到眾口的譭謗,請求任命自己為青、齊二州刺史,沉默安靜地住在那兒,這樣做必定不會招來議論。
這是中策。」
高湛又問下策又如何呢,高元海回答說:「我說出來怕遭到滅族的災禍。」
高湛再三一逼一十他說出來。
高元海這才說:「濟南王是先帝的嫡子,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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