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一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上之上武德元
唐紀一唐高祖武德元年(戊寅,公元618年)
[1]春,正月,丁未朔,隋恭帝詔唐王劍履上殿,贊拜不名。
[1]春季,正月丁未朔(初一)。
隋恭帝下詔允許唐王佩帶寶劍穿鞋上殿朝見,行禮時不必通報姓名。
唐王既克長安,以書諭諸郡縣,於是東自商洛,南盡巴、蜀,郡縣長吏及盜賊渠帥、氏、羌酋長,爭遣子弟入見請降,有司復書,日以百數。
唐王攻克長安之後,便致函通告各郡縣,於是東起商洛,南至巴蜀,各地的郡縣長官、盜賊首領、氐羌酋長,爭相派遣子弟見唐王請求歸順,有關衙門每天要回複數以百計的信函。
[2]王世充既得東都兵,進擊李密於洛北,敗之,遂屯鞏北。
辛酉,世充命諸軍各造浮橋渡洛擊密,橋先成者先進,前後不一。
虎賁郎將王辯破密外柵,密營中驚擾,將潰;世充不知,鳴角收眾,密因帥敢死士乘之,世充大敗,爭橋溺死者萬餘人。
王辯死,世充僅自免,洛北諸軍皆潰。
世充不敢入東都,北趣河陽,是夜,疾風寒雨,軍士涉水沾濕,道路凍死者又以萬數。
世充獨與數千人至河陽,自系獄請罪,越王侗遣使赦之,召還東都,賜金帛、美一女以安其意。
世充收合亡散,得萬餘人,屯含嘉城,不敢復出。
[2]王世充獲得東都兵馬,在洛北打敗了李密,便駐札在鞏縣北面。
辛酉(十五日),王世充命令各軍分別搭設浮橋渡洛河向李密進攻,先搭好橋的軍隊先攻擊,各軍前後不一致,虎賁郎將王辯突破李密軍外層營牆,李密軍營之中一片驚恐混亂,就要潰敗,可王世充並不瞭解這一情況,吹號角收兵。
李密乘機帶領敢死者反攻,王世充大敗,敗軍爭相過浮橋,落水淹死了一萬多人。
王辯陣亡,王世充只保得自己脫身,洛北各軍全線崩潰。
王世充不敢回東都,率軍北赴河陽。
當晚,風狂雨冷,士兵趟水渾身上下都打濕了,一路凍死的又數以萬計。
跟隨王世充到達河陽的只有幾千人。
王世充綁縛自己投獄請求治罪。
隋越王楊侗派人赦免了王世充,召他回東都,賜給他金錢錦緞美一女安慰他。
王世充召集逃散的舊部,得一萬多人,駐紮於含嘉城,不敢再出戰。
密乘勝進據金墉城,修其門堞、廬舍而居之,鉦鼓之一聲,聞於東都;未幾,擁兵三十萬,陳於北邙,南一逼一十上春門。
乙丑,金紫光祿大夫段達、民部尚書韋津出兵拒之;達望見密兵盛,懼而先還,密縱兵乘之,軍遂潰,韋津死。
於是偃師、柏谷及河陽都尉獨孤武都、檢校河內郡丞柳燮、職方郎柳續等各舉所部降於密。
竇建德、朱粲、孟海公、徐圓朗等並遣使奉表勸進,密官屬裴仁基等亦上表請正位號,密曰:「東都未平,不可議此。」
李密乘勝進據金墉城,修復城門堞、房屋,住在城內,戰鼓的聲音由此傳到東都。
不久,李密擁兵三十萬,在北邙列戰陣,南邊一逼一十近東都上春門。
乙丑(十九日),隋金紫光祿大夫段達、民部尚書韋津領兵抵禦李密,段達一見李密軍勢強盛,心中害怕,率先回逃,李密縱兵追擊,隋軍潰敗,韋津死。
於是隋偃師、柏谷及河陽都尉獨孤武都、檢校河內郡丞柳燮、職方郎柳續等各自率領部下投降了李密。
竇建德、朱粲、孟海公、徐圓朗等都派人奉表勸李密稱帝,李密屬下裴仁基等也上表請正位號。
李密回答:「東都沒有攻克,還談不上這事。」
[3]戊辰,唐王以世子建成為左元帥,秦公世民為右元帥,督諸軍十餘萬人救東都。
[3]戊辰(二十二日),唐王以世子李建成為左元帥,秦公李世民為右元帥,率領各路兵馬十餘萬救援東都。
[4]東都乏食,太府卿元文都等募守城不食公糧者進散官二品;於是商賈執象而朝者,不可勝數。
[4]東都缺糧,隋太府卿元文都等人召募守城人,不吃公糧的進散官二品,這一來手持象牙笏板上朝的商人,不計其數。
[5]二月,己卯,唐王遣太常卿鄭元將兵出商洛,徇南陽,左領軍府司馬安陸馬元規徇安陸及荊、襄。
[5]二月,己卯(初四),唐王派太常卿鄭元領兵從商洛攻取南陽;派左領軍府司馬安陸人馬元規攻取安陸及荊州、襄州。
[6]李密遣房彥藻、鄭等。
東出黎陽,分道招慰州縣。
以梁郡太守楊汪為上柱國、宋州總管,又以手書與之曰:「昔在雍丘,曾相追捕,射鉤斬袂,不敢庶幾。」
汪遣使往來通意,密亦羈縻待之。
彥藻以書招竇建德,使來見密。
建德復書,卑辭厚禮,托以羅藝南侵,請捍御北垂。
彥藻還,至衛州,賊帥王德仁邀殺之。
德仁有眾數萬,據林慮山,四出抄掠,為數州之患。
[6]李密派房彥藻、鄭等人東行出黎陽分別招慰各州縣。
李密以梁郡太守楊汪為上柱國、宋州總管,給楊汪的親筆信寫道:「過去我在雍丘曾遭您追捕,古人射鉤斬袂的不計前嫌,我不敢說已經倣傚了!」楊汪派人與李密聯繫,李密也極盡籠絡。
房彥藻致書竇建德,請他來見李密,竇建德覆信雖然言辭很謙卑、禮數很周全,但推托羅藝南下,請求守北邊,不見李密。
房彥藻回程走到衛州,賊帥王德仁截擊並殺了他。
王德仁有數萬人,佔據林慮山,四處搶劫,是幾個州縣的禍患。
[7]三月,己酉,以齊公元吉為鎮北將軍、太原道行軍元帥、都督十五郡諸軍事,聽以便宜從事。
[7]三月,己酉(初四),唐王以齊公李元吉為鎮北將軍、太原道行軍元帥,都督十五郡諸軍事,允許他有權隨機行一事。
[8]隋煬帝至江都,荒一婬一益甚,宮中為百餘房,各盛供張,實以美人,日令一房為主人。
江都郡丞趙元楷掌供酒饌,帝與蕭後及幸姬歷就宴飲,酒卮不離口,從姬千餘人亦常醉。
然帝見天下危亂,意亦擾擾不自安,退朝則幅巾短衣,策杖步游,遍歷台館,非夜不止,汲汲顧景,唯恐不足。
[8]隋煬帝到江都,更加荒一婬一,宮中一百多間房,每間擺設都極盡豪華,內住美一女,每天以一房的美一女作主人。
江都郡丞趙元楷負責供一應美酒飲食,煬帝與蕭後以及一寵一幸的美一女吃遍了宴會,酒杯不離口,隨從的一千多美一女也經常喝醉。
不過煬帝看到天下大亂,心情也憂慮不安,下朝後常頭戴幅巾,身穿短衣,柱杖散步,走遍行宮的樓台館舍,不到晚上不止步,不停地觀賞四周景色,唯恐沒有看夠。
帝自曉占候卜相,好為吳語;常夜置酒,仰視天文,謂蕭後曰:「外間大有人圖儂,然儂不失為長城公,卿不失為沈後,且共樂飲耳!」因引滿沈醉。
又嘗引鏡自照,顧謂蕭後曰:「好頭頸,誰當斫之!」後驚問故,帝笑曰:「貴賤苦樂,更迭為之,亦復何傷!」
煬帝通曉占卜相面,一愛一說江浙話,經常半夜擺酒,抬頭看星象,對蕭後說:「外間有不少人算計儂,不過儂不失為長城公陳叔寶,卿也不失為沈後。
我們姑且只管享樂飲酒吧!」然後倒滿杯喝得爛醉。
煬帝還曾拿著鏡子照著,回頭對蕭後說:「好一個頭顱,該由誰斬下來?」
蕭後驚異地問他為什麼這樣說,煬帝笑著說:「貴賤苦樂循環更替,又有什麼好傷感的?」
帝見中原已亂,無心北歸,欲都丹陽,保據江東,命群臣廷議之,內史侍郎虞世基等皆以為善;右候衛大將軍李才極陳不可,請車駕還長安,與世基忿爭而出。
門下錄事衡水李桐客曰:「江東卑濕,土地險狹,內奉萬乘,外給三軍,民不堪命,亦恐終散亂耳。」
御史劾桐客謗毀朝政。
於是公卿皆阿意言:「江東之民望幸已久,陛下過江,撫而臨之,此大禹之事也。」
乃命治丹陽宮,將徙都之。
煬帝見中原已亂,不想回北方,打算把國都遷到丹陽,保守江東,下令群臣在朝堂上議論遷都之事,內史侍郎虞世基等人都認為不錯;右候衛大將軍李才極力說明不可取,請煬帝御駕回長安,並與虞世基忿然爭論而下殿。
門下錄事衡水人李桐客說:「江東地勢低窪,氣候潮一濕,環境惡劣,地域狹小,對內要奉養朝廷,對外要供奉三軍,百姓承受不起,恐怕最終要起來造反的。」
御史彈劾李桐客誹謗朝政,於是公卿都曲意阿奉煬帝之意說:「江東百姓渴望陛下臨幸已經很久了,陛下過江撫一慰統治百姓,這是大禹那樣的作為。」
於是煬帝下令修建丹陽宮,準備遷都丹陽。
時江都糧盡,從駕驍果多關中人,久客思鄉里,見帝無西意,多謀叛歸,郎將竇賢遂帥所部西走,帝遣騎追斬之,而亡者猶不止,帝患之。
虎賁郎將扶風司馬德戡素有一寵一於帝,帝使領驍果屯於東城,德戡與所善虎賁郎將元禮、直裴虔通謀曰:「今驍果人人欲亡,我欲言之,恐先事受誅;不言,於後事發,亦不免族滅,奈何?又聞關內淪沒,李孝常以華陰叛,上囚其二弟,欲殺之。
我輩家屬皆在西,能無此慮乎!」二人皆懼,曰:「然則計將安出?」
德戡曰:「驍果若亡,不若與之俱去。」
二人皆曰:「善!」因轉相招引,內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孟秉、符璽郎牛方裕、直長許弘仁、薛世良、城門郎唐奉義、醫正張愷、勳侍楊士覽等皆與之同謀,日夜相結約,於廣座明論叛計,無所畏避。
有宮人白蕭後曰:「外間人人欲反。」
後曰:「任汝奏之。」
宮人言於帝,帝大怒,以為非所宜言,斬之。
其後宮人復白後,後曰:「天下事一朝至此,無可救者,何用言之,徒令帝憂耳!」自是無復言者。
當時江都的糧食吃完了,隨煬帝南來的驍果大多是關中人,長期在外,思戀故鄉,見煬帝沒有回長安的意思,大都策劃逃回鄉。
郎將竇賢便帶領部下西逃。
煬帝派騎兵追趕,殺了他,但仍然不斷有人逃跑,令煬帝很頭痛。
虎賁郎將扶風人司馬德戡一向得煬帝信任,煬帝派他統領驍果,駐紮在東城,司馬德戡與平時要好的虎賁郎將元禮、直裴虔通商量,說:「現在驍果人人想逃跑,我想說,又怕說早了被殺頭;不說,事情真發生了,也逃不了族滅,怎麼辦?又聽說關內淪陷,李孝常以華陰反叛,皇上囚禁了他的兩個弟弟,準備殺掉,我們這些人的家屬都在西邊,能不擔心這事嗎?」
元、裴二人都慌了,問:「既然如此,有什麼好辦法嗎?」
司馬德戡說:「如果驍果逃亡,我們不如和他們一齊跑。」
元、裴二人都說:「好主意!」於是相互聯絡,內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孟秉、符璽郎牛方裕、直長許弘仁、薛世良、城門郎唐奉義、醫正張愷、勳侍楊士覽等人都參與同謀,日夜聯繫,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商議逃跑的事,毫無顧忌。
有一位宮女告訴蕭後:「外面人人想造反。」
蕭後說:「由你去報告吧。」
宮女便對煬帝說了,煬帝很生氣,認為這不是宮女該過問的事,殺了這個宮女。
後來又有人對蕭後說起,蕭後說:「天下局面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沒法挽救了,不用說了,免得白讓皇上擔心!」從此以後,再也沒人說起外面的情況。
趙行樞與將作少監宇文智及素厚,楊士覽,智及之甥也,二人以謀告智及;智及大喜。
德戡等期以三月望日結一黨一西遁,智及曰:「主上雖無道,威令尚行,卿等亡去,正如竇賢取死耳。
今天實喪隋,英雄並起,同心叛者已數萬人,因行大事,此帝王之業也。」
德戡等然之。
行樞、薛世良請以智及兄右屯衛將軍許公化及為主,結約既定,乃告化及。
化及一性一駑怯,聞之,變色流汗,既而從之。
趙行樞與將作少監宇文智及歷來很要好,楊士覽是宇文智及的外甥,趙、楊二人把他們的計劃告訴了宇文智及,智及很高興。
司馬德戡等人定於三月月圓那天結伴西逃,宇文智及說:「皇上雖然無道,可是威令還在,你們逃跑,和竇賢一樣是找死,現在實在是老天爺要隋滅亡,英雄並起,同樣心思想反叛的已有數萬人,乘此機會起大事,正是帝王之業。」
司馬德戡等人同意他的意見。
趙行樞、薛世良要求由宇文智及的兄長右屯衛將軍許公宇文化及為首領,協商定了,才告訴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一性一格怯懦,能力低下,聽說後,臉色都變了,直冒冷汗,後來又聽從了眾人的安排。
德戡使許弘仁、張愷入備身府,告所識者云:「陛下聞驍果欲叛,多醞毒酒,欲因享會,盡鴆殺之,獨與南人留此。」
驍果皆懼,轉相告語,反謀益急。
乙卯,德戡悉召驍果軍吏,諭以所為,皆曰:「唯將軍命!」是日,風霾晝昏。
晡後,德戡盜御廄馬,潛厲兵刃。
是夕,元禮、裴虔通直下,專主殿內;唐奉義主閉城門,與虔通相知,諸門皆不下鍵。
至三更,德戡於東城集兵得數萬人,舉火與城外相應。
帝望見火,且聞外喧囂,問何事。
虔通對曰:「草坊失火,外人共救之耳。」
時內外隔絕,帝以為然。
智及與孟秉於城外集千餘人,劫候衛虎賁馮普樂佈兵分守衢巷。
燕王覺有變,夜,穿芳林門側水竇而入,至玄武門,詭奏曰:「臣猝中風,命懸俄頃,請得面辭。」
裴虔通等不以聞,執囚之。
丙辰,天未明,德戡授虔通兵,以代諸門衛士。
虔通自門將數百騎至成象殿,宿衛者傳呼有賊,虔通乃還,閉諸門,獨開東門,驅殿內宿衛者令出,皆投仗而走。
右屯衛將軍獨孤盛謂虔通曰:「何物兵勢太異!」虔通曰:「事勢已然,不預將軍事;將軍慎毋動!」盛大罵曰:「老賊,是何物語!」不及被甲,與左右十餘人拒戰,為亂兵所殺。
盛,楷之弟也。
千牛獨孤開遠帥殿內兵數百人詣玄覽門,叩請曰:「兵仗尚全,猶堪破賊。
陛下若出臨戰,人情自定;不然,禍今至矣。」
竟無應者,軍士稍散。
賊執開遠,義而釋之。
先是,帝選驍健辟奴數百人置玄武門,謂之給使,以備非常,待遇優厚,至以宮人賜之。
司宮魏氏為帝所信,化及等結之使為內應。
是日,魏氏矯詔悉聽給使出外,倉猝際制無一人在者。
司馬德戡讓許弘仁、張愷去備身府,對認識的人說:「陛下聽說驍果想反叛,釀了很多毒酒,準備利用宴會,把驍果都毒死,只和南方人留在江都。」
驍果都很恐慌,互相轉告,更加速了反叛計劃。
乙卯(初十),司馬德戡召集全體驍果軍吏,宣佈了計劃,軍吏們都說:「就聽將軍的吩咐!」當天,大風刮得天昏地暗,黃昏,司馬德戡偷出御廄馬,暗地磨快了武器。
傍晚,元禮、裴虔通在下值班,專門負責大殿內;唐奉義負責關閉城門,唐奉義與裴虔通等商量好,各門都不上鎖。
到三更時分,司馬德戡在東城集合數萬人,點起火與城外相呼應,煬帝看到火光,又聽到宮外面的喧囂聲,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裴虔通回答:「草坊失火,外面的人在一起救火呢。」
當時宮城內外相隔絕,煬帝相信了。
宇文智及和孟秉在宮城外面集合了一千多人,劫持了巡夜的候衛虎賁馮普樂,佈署兵力分頭把守街道。
燕王楊發覺情況不對,晚上穿過芳林門邊的水閘入宮,到玄武門假稱:「臣突然中風,就要死了,請讓我當面向皇上告別。」
裴虔通等人不通報,而把楊關了起來。
丙辰(十一日),天還沒亮,司馬德戡交給裴虔通兵馬,用來替換各門的衛士。
裴虔通由宮門率領數百騎兵到成象殿,值宿衛士高喊有賊,於是裴虔通又返回去,關閉各門,只開東門,驅趕殿內宿衛出門,宿衛紛紛放下武器往外走。
右屯衛將軍獨孤盛對裴虔通說:「什麼人的隊伍,行動太奇怪了!」裴虔通說:「形勢已經這樣了,不關將軍您的事,您小心些不要輕舉妄動!」獨孤盛大罵:「老賊,說的什麼話!」顧不上披鎧甲,就與身邊十幾個人一起拒戰,被亂兵殺死。
獨孤盛是獨孤楷的弟弟。
千牛獨孤開遠帶領數百殿內兵到玄覽門,敲請求:「武器完備,足以破賊,陛下如能親自臨敵,人情自然安定;否則,禍事就在眼前。」
竟然沒有回答的人,軍士逐漸散去。
反叛者捉住獨孤開遠,又為他的忠義行為感動而放了他。
早先,煬帝挑選了幾百名勇一猛矯健的官奴,安置在玄武門,稱為「給使」,以防備突然發生的情況,待遇優厚,甚至把宮女賜給給使。
司宮魏氏得煬帝信任,宇文化及等人勾結她作內應。
這天,魏氏假稱聖旨放全體給使出宮,致使倉促之際玄武門沒有一個給使在場。
德戡等引兵自玄武門入,帝聞亂,易服逃於西。
虔通與元禮進兵排左閣,魏氏啟之,遂入永巷,問:「陛下安在?」
有美人出,指之。
校尉令狐行達拔刀直進,帝映窗扉謂行達曰:「汝欲殺我邪?」
對曰:「臣不敢,但欲奉陛下西還耳。」
因扶帝下閣。
虔通,本帝為晉王時親信左右也,帝見之,謂曰:「卿非我故人乎!何恨而反?」
對曰:「臣不敢反,但將士思歸,欲奉陛下還京師耳。」
帝曰:「朕方欲歸,正為上江米船未至,今與汝歸耳!」虔通因勒兵守之。
司馬德戡等人領兵從玄武門進入宮城,煬帝聽到消息,換了衣服逃到西。
裴虔通和元禮進兵推撞左門,魏氏開,亂兵進了永巷,問:「陛下在哪裡?」
有位美人出來指出了煬帝的所在。
校尉令狐行達拔刀衝上去,煬帝躲在窗後對令狐行達說:「你想殺我嗎?」
令狐行達回答:「臣不敢,不過是想奉陛下西還長安罷了。」
說完扶煬帝下。
裴虔通本來是煬帝作晉王時的親信,煬帝見到他,對他說:「你不是我的舊部嗎!有什麼仇要謀反?」
裴虔通回答:「臣不敢謀反,但是將士想回家,我不過是想奉陛下回京師罷了。」
煬帝說:「朕正打算回去,只為長江上游的運米船未到,現在和你們回去吧!」裴虔通於是領兵守住煬帝。
至旦,孟秉以甲騎迎化及,化及戰慄不能言,人有來謁之者,但俯首據鞍稱罪過。
化及至城門,德戡迎謁,引入朝堂,號為丞相。
裴虔通謂帝曰:「百官悉在朝堂,陛下須親出慰勞。」
進其從騎,一逼一十帝乘之;帝嫌其鞍勒弊,更易新者,乃乘之。
虔通執轡挾刀出宮門,賊徒喜噪動地。
化及揚言曰:「何用持此物出,亟還與手。」
帝問:「世基何在?」
賊一黨一馬文舉曰:「已梟首矣!」於是引帝還至寢殿,虔通、德戡等拔白刃侍立。
帝歎曰:「我何罪至此?」
文舉曰:「陛下違棄宗廟,巡遊不息,外勤征討,內極奢一婬一,使丁壯盡於矢刃,女弱填於溝壑,四民喪業,盜賊蜂起;專任佞諛,飾非拒諫:何謂無罪!」帝曰:「我實負百姓;至於爾輩,榮祿兼極,何乃如是!今日之事,孰為首邪?」
德戡曰:「溥天同怨,何止一人!」化及又使封德彝數帝罪,帝曰:「卿乃士人,何為亦爾?」
德彝赧然而退。
帝一愛一子趙王杲,年十二,在帝側,號慟不已,虔通斬之,血濺御服。
賊欲弒帝,帝曰:「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鋒刃!取鴆酒來!」文舉等不許,使令狐行達頓帝令坐。
帝自解練巾授行達,縊殺之。
初,帝自知必及於難,常以罌貯毒一藥自隨,謂所幸諸姬曰:「若賊至,汝曹當先飲之,然後我飲。」
及亂,顧索藥,左右皆逃散,竟不能得。
蕭後與宮人撤漆一床一板為小弊,與趙王杲同殯於西院流珠堂。
天明後,孟秉派武裝騎兵迎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渾身顫一抖說不出話,有人來參見,他只會低頭靠在馬鞍上連說:「罪過」表示感謝。
宇文化及到宮城門前,司馬德戡迎接他入朝堂,稱丞相。
裴虔通對煬帝說:「百官都在朝堂,需陛下親自出去慰勞。」
送上自己隨從的坐騎,一逼一十煬帝上馬,煬帝嫌他的馬鞍籠頭破舊,換過新的才上馬。
裴虔通牽著馬韁繩提著刀出宮城門,亂兵歡聲動地。
宇文化及揚言:「哪用讓這傢伙出來,趕快弄回去結果了。」
煬帝問:「虞世基在哪兒?」
亂一黨一馬文舉說:「已經梟首了。」
於是將煬帝帶回寢殿,裴虔通、司馬德戡等拔一出兵刃站在邊上。
煬帝歎息道:「我有什麼罪該當如此?」
馬文舉說:「陛下拋下宗廟不顧,不停地巡遊,對外頻頻作戰,對內極盡奢侈荒一婬一。
致使強壯的男人都死於刀兵之下,婦女弱者死於溝壑之中,民不聊生,盜賊蜂起;一味任用一奸一佞,文過飾非,拒不納諫,怎麼說沒罪!」煬帝說:「我確實對不起老百姓,可你們這些人,榮華富貴都到了頭,為什麼還這樣?今天這事,誰是主謀?」
司馬德戡說:「整個天下的人都怨恨,哪止一個人!」宇文化及又派封德彝宣佈煬帝的罪狀。
煬帝說:「你可是士人,怎麼也幹這種事?」
封德彝羞紅了臉,退了下去。
煬帝的一愛一子趙王楊杲才十二歲,在煬帝身邊不停地嚎啕大哭,裴虔通殺了趙王,血濺到煬帝的衣服上。
這些人要殺煬帝,煬帝說:「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怎麼能對天子動刀,取鴆酒來!」馬文舉等人不答應,讓令狐行達按著煬帝坐下。
煬帝自己解下練巾交給令狐行達,令狐行達絞死了煬帝。
當初,煬帝料到有遇難的一天,經常用罌裝毒酒帶在身邊,對一寵一幸的各位美一女說:「如果賊人到了,你們要先喝,然後我喝。」
等到亂事真的來到,找毒酒時,左右都逃掉,竟然找不到。
蕭後和宮女撤下漆一床一板,做成小弊材,把煬帝和趙王楊杲一起停柩在西院流珠堂。
帝每巡幸,常以蜀王秀自隨,囚於驍果營。
化及弒帝,欲奉秀立之,眾議不可,乃殺秀及其七男。
又殺齊王及其二子並燕王,隋氏宗室、外戚,無少長皆死。
唯秦王浩素與智及往來,且以計全之。
齊王素失一愛一於帝,恆相猜忌,帝聞亂,顧蕭後曰:「得非阿孩邪?」
化及使人就第誅,謂帝使收之,曰:「詔使且緩兒,兒不負國家!」賊曳至街中,斬之,竟不知殺者為誰,父子至死不相明。
又殺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蘊、左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秘書監袁充、右翊衛將軍宇文協、千牛字文、梁公蕭鉅等及其子。
鉅,琮之弟子也。
煬帝每次巡幸,常常將蜀王楊秀隨行,囚禁在驍果營。
宇文化及弒煬帝,準備奉楊秀為皇帝,眾人輿論以為不行,於是殺了楊秀和他的七個兒子。
又殺齊王楊及其兩個兒子和燕王楊,隋朝的宗室、外戚,無論老幼一律殺死。
只有秦王楊浩平時與宇文智及有來往,宇文智及想辦法保全了他。
齊王楊一向失一寵一於煬帝,父子一直相互猜忌,煬帝聽說起亂事,對蕭後說:「不會是阿孩(楊)吧?」
宇文化及派人到楊府第殺人,楊以為是煬帝下令來捕他,還說:「詔使暫且放開孩兒,兒沒有對不起國家!」亂兵將他曳到街當中,殺了他,楊最終也不知道要殺他的是誰,父子之間至死也沒能消除隔閡。
亂兵又殺了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蘊、左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秘書監袁充、右翊衛將軍宇文協、千牛宇文、梁公蕭鉅等人及其兒子。
蕭鉅是蕭綜弟弟的兒子。
難將作,江陽長張惠紹馳告裴蘊,與惠紹謀矯詔發郭下兵收化及等,扣門援帝。
議定,遣報虞世基;世基疑告反者不實,抑而不許。
須臾,難作,蘊歎曰:「謀及播郎,竟誤人事!」虞世基宗人謂世基子符璽郎熙曰:「事勢已然,吾將濟卿南渡,同死何益!」熙曰:「棄父背君,求生何地!靶尊之懷,自此決矣!」世基弟世南抱世基號泣請代,化及不許。
黃門侍郎裴鉅知必將有亂,雖廝役皆厚遇之,又建策為驍果娶婦;及亂作,賊皆曰:「非裴黃門之罪。」
既而化及至,鉅迎拜馬首,故得免。
化及以蘇威不預朝政,亦免之。
威名位素重,往參化及;化及集眾而見之,曲加殊禮。
百官悉詣朝堂賀,給事郎許善心獨不至。
許弘仁馳告之曰:「天子已崩,宇文將軍攝政,闔朝文武咸集,天道人事自有代終,何預於叔而低回若此!」善心怒,不肯行。
弘仁反走上馬,泣而去。
化及遣人就家擒至朝堂,既而釋之。
善心不舞蹈而出,化及怒曰:「此人一大負氣!」覆命擒還,殺之。
其母範氏,年九十二,撫柩不哭,曰:「能死國難,吾有子矣!」因臥不食,十餘日而卒。
唐王之入關也,張季之弟仲琰為上洛令,帥吏民拒守,部下殺之以降。
宇文化及之亂,仲琰弟琮為千牛左右,化及殺之,兄弟三人皆死國難,時人愧之。
動亂就要發生時,江陽縣長張惠紹飛馳去通告了裴蘊,裴蘊與張惠紹商量假稱聖旨調江都城外的軍隊逮捕宇文化及等人,敲開城門援救煬帝。
二人商量好後,派人報告虞世基,虞世基懷疑謀反的事不真實,壓下來沒有答覆。
一會兒,發難,裴蘊歎息道:「和播郎(虞世基)商量,竟然誤了事!」虞世基的同宗虞對世基的兒子符璽郎虞熙說:「事情已經這樣了,我打算送你過長江去南邊,一起死了又有什麼用!」虞熙說:「扔下父親背叛君主,又有什麼臉活著!靶謝您的關心,從此永別了!」虞世基的弟弟虞世南抱著世基大哭,請求代替他赴死,宇文化及不准。
黃門侍郎裴矩知道肯定要發生動亂,因此對待作賤役的人也很優厚,又建議為驍果娶婦;待亂事發生後,亂兵都說:「不是裴黃門的錯。」
不久,宇文化及到了,裴矩迎到馬前行禮,因此得以免去了禍事。
宇文化及因為蘇威不參與朝政,也放過了他。
蘇威名聲、地位歷來顯赫,他去參見宇文化及,宇文化及集合眾人來見他,對他格外尊重。
百官都到朝堂祝賀宇文化及,只有給事郎許善心不到。
許弘仁騎馬跑去告訴他說:「天子已經駕崩了,宇文將軍代理朝政,滿朝文武都集於朝堂,天道人事自有它相互代替終結的道理,又與叔叔您有什麼相干,何至於這樣流連不捨!」善心很生氣,不肯去。
弘仁回身上馬,哭著走了。
宇文化及派人到家裡把許善心捉到朝堂上,一會兒又放了他。
許善心不按朝見的規矩行禮就走出朝堂,宇文化及生氣地說:「這人真不知好歹!」重新下令把許善心捉回朝堂,殺了。
許善心的母親范氏九十二歲了,撫一摸一著靈柩但並不哭泣,說:「能死國難,真是我的兒子!」躺著不吃東西,十幾天後去世。
唐王李淵入關時,張季的弟弟張仲琰是上洛令,帶領部下、百姓佔據城池抵抗,部下殺了他投降唐王。
宇文化及之亂,仲琰的弟弟張琮為千牛左右,宇文化及殺了張琮,兄弟三人都死於國難,令當時的人感到羞愧。
化及自稱大丞相,總百揆。
以皇后令立秦王浩為帝,居別宮,令發詔畫敕書而已,仍以兵監守之。
化及以弟智及為左僕射,士及為內史令,裴矩為右僕射。
宇文化及自稱大丞相,總理百官。
以煬帝皇后的命令立秦王楊浩為皇帝,住在別宮,只讓皇帝簽署發佈詔敕而已,仍然派兵監守。
宇文化及以弟弟宇文智及為左僕射,宇文士及為內史令,裴矩為右僕射。
[9]乙卯,徙秦公世民為趙公。
[9]乙卯(初九),改封秦公李世民為趙公。
[10]戊辰,隋恭帝詔以十郡益唐國,仍以唐王為相國,總百揆,唐國置丞相以下官,又叫九錫。
王謂僚屬曰:「此諂諛者所為耳。
孤秉大政而自加一寵一錫,可乎!必若循魏、晉之跡,彼皆繁文偽飾,欺天罔人;考其實不及五霸,而求名欲過三王,此孤常所非笑,竊亦恥之。」
或曰:「歷代所行,亦何可廢!」王曰:「堯、舜、湯、武,各因其時,取與異道,皆推其至誠以應天順人,未聞夏、商之末必效唐、虞之禪也。
若使少帝有知,必不肯為;若其無知,孤自尊而飾讓,平生素心所不為也。」
但改丞相為相國府,其九錫殊禮,皆歸之有司。
[10]戊辰(二十三日),隋恭帝下詔將十個郡增加給唐國,仍然以唐王為相國,總理百官,唐國可以設置丞相以下官吏,又加唐王九錫。
唐王對手下的官員說:「這是阿諛奉承的人幹的事,孤自己把握大政又給自己加優一寵一和九錫,能行嗎?若說一定要照著魏、晉的規矩,那些都是些虛禮,欺騙人的;他們實際的作為趕不上春秋時的五霸,而追求的名聲卻想超過禹、湯、文王三王,這樣的事是孤經常嘲笑的,也認為這樣做很可恥。」
也有人說:「歷朝都這樣做,怎麼可以廢除?」
唐王說:「堯、禹、湯、武王分別以自己的時機,以不同方式登上王位,但都是以其至誠上應天意、下順民情,沒聽說夏朝、商代末年一定得傚法唐、虞的禪位。
這事如果少帝知道,一定不肯做,如果少帝不知道,孤自己尊崇自己又假意推讓,是平生從心裡不願做的事。」
唐王只是把丞相府改為相國府,九錫之類的特殊禮儀,則退還給負責官署。
[11]宇文化及以左武衛將軍陳稜為江都太守,綜領留事。
壬申,令內外戒嚴,雲欲還長安。
皇后六宮皆依舊式為御營,營前別立帳,化及視事其中,仗衛部伍,皆擬乘輿。
奪江都人舟楫,取彭城水路西歸。
以折衝郎將沈光驍勇,使將給使營於禁內。
行至顯福宮,虎賁郎將麥孟才、虎牙郎錢傑與光謀曰:「吾儕受先帝厚恩,今俯首事讎,受其驅帥,何面目視息世間哉!吾必欲殺之,死無所恨!」光泣曰:「是所望於將軍也。」
孟才乃糾合恩舊,帥所將數千人,期以晨起將發時襲化及。
語洩,化及夜與腹心走出營外,留人告司馬德戡等,使討之。
光聞營內喧,知事覺,即襲化及營,空無所獲,值內史侍郎元敏,數而斬之。
德戡引兵入圍之,殺光,其麾下數百人皆斬死,一無降者,孟才亦死。
孟才,鐵杖之子也。
[11]宇文化及以左武衛將軍陳稜為江都太守,總管留守事宜。
壬申(二十七日),命令內外戒嚴,聲稱準備回長安。
皇后和六宮都按照老規矩作為御營,營房前另外搭帳,宇文化及在裡面辦公,儀仗和侍衛的人數,都比照著皇帝的規模。
他們搶了江都人的船,取道彭城由水路向西行。
宇文化及因折衝郎將沈光驍勇,讓他在御營內統領給使營。
行進到顯福宮,虎賁郎將麥孟才、虎牙郎錢傑和沈光商議:「我們都受了先帝極大的恩典,現在低頭為仇人做事,受他驅使指揮,有什麼臉見人!我一定要殺了他,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的!」沈光流著淚說:「這正是我指望將軍的。」
於是孟才聯合了與他有恩舊的人,率領數千名部下,約定早晨起一床一後準備出發時襲擊宇文化及。
消息走露,夜裡宇文化及和心腹走到御營外面,派人通知司馬德戡,讓他去誅戮麥孟才等人。
沈光聽到營裡喧嘩,知道事情被發覺了,馬上襲擊宇文化及的營帳,空無所獲,碰著內史侍郎元敏,就列舉了元敏的罪狀,殺了他。
司馬德戡領著兵進入營中圍住沈光一行,殺了沈光,沈光手下的幾百人全都拚殺而死,沒有一個人投降,孟才也死了。
麥孟才是麥鐵杖的兒子。
[12]武康沈法興,世為郡著姓,宗族數千家。
法興為吳興太守,聞宇文化及弒逆,舉兵以討化及為名,比至烏程,得一精一卒六萬,遂攻餘杭、毗陵、丹陽,皆下之;據江表十餘郡,自稱江南道大總管,承製置百官。
[12]武康人沈法興,世代都是郡中有聲望的大姓,同一宗族就有幾千家。
沈法興做吳興太守,聽說宇文化及弒君謀逆,以討宇文化及為名起兵,待進發到烏程時,已擁有六萬一精一兵,於是攻打餘杭、毗陵、丹陽,全都攻克;佔據了長江以南十幾個郡,自稱江南道大總管,承製設置百官。
[13]陳國公竇抗,唐王之妃兄也,煬帝使行長城於靈武;聞唐王定關中,癸酉,帥靈武、鹽川等數郡來降。
[13]陳國公竇抗是唐王妃子的兄長,隋煬帝派遣他到靈武一帶巡視長城,聽說唐王平定了關中,癸酉(二十八日),率領靈武、鹽川幾個郡前來歸順唐王。
[14]夏,四月,稽胡寇富平,將軍王師仁擊破之。
又五萬餘人寇宜春,相國府諮議參軍竇軌將兵討之,戰於黃欽山。
稽胡乘高縱火,官軍小卻;軌斬其部將十四人,拔隊中小校代之,勒兵復戰。
軌自將數百騎居軍後,令之曰:「聞鼓聲有不進者,自後斬之!」既而鼓之,將士爭先赴敵,稽胡射之不能止,遂大破之,虜男一女二萬口。
[14]夏季,四月,稽胡侵犯富平,唐將軍王師仁打敗了稽胡。
又有五萬稽胡侵犯宜春,唐王相國府諮議參軍竇軌統領兵馬討伐稽胡,在黃欽山交戰,稽胡登高放火,官軍稍退卻;竇軌殺了十四名部將,提拔隊中的小校代替,領兵重新作戰。
竇軌自己帶領幾百騎兵在軍隊後面,下令說:「聽到鼓聲有不前進的,我們從後面殺了他!」不一會兒,戰鼓響起,將士爭先衝向敵人,稽胡放箭也阻止不了,於是大敗稽胡,俘虜男一女二萬人。
[15]世子建成等至東都,軍於芳華苑;東都閉門不出,遣人招諭,不應。
李密出軍爭之,小戰,各引去。
城中多欲為內應者,趙公世民曰:「吾新定關中,根本未固,雖得東都,不能守也。」
遂不受。
戊寅,引軍還。
世民曰:「城中見吾退,必來追躡。」
乃設三伏於三王陵以待之;段達果將萬餘人追之,遇伏而敗。
世民逐北,抵其城下,斬四千餘級。
遂置新安、宜陽二郡,使行軍總管史萬寶、盛彥師鎮宜陽,呂紹宗、任將兵鎮新安而還。
[15]唐王世子李建成等人到東都,駐札在芳華苑;東都城關閉城門不出,唐軍派人招諭,又不答覆。
李密出軍與唐軍相爭,稍微接觸,就各自離開。
東都城裡有不少人想作為唐軍的內應,趙公李世民說:「我們平定關中不久,根基還不牢固,即使得東都,也不能守住。」
於是沒有答允作內應的要求。
戊寅(初四),領軍隊回關中。
世民說:「城裡看見咱們撤退,肯定會追來。」
於是在三王陵設下三處埋伏等待追兵;段達果然帶一萬多人追來,遇到埋伏打了敗仗。
李世民追擊敗軍,直到東都城下,殺了四千多人。
於是設置新安、宜陽二郡,派行軍總管史萬寶、盛彥師鎮守宜陽,呂紹宗、任統兵鎮守新安,唐軍回師。
[16]初,五原通守櫟陽張長遜以中原大亂,舉郡附突厥,突厥以為割利特勒。
郝瑗說薛舉,與梁師都及突厥連兵以取長安,舉從之。
時啟民可汗之子咄號莫賀咄設,建牙直五原之北,舉遣使與莫賀咄設謀入寇;莫賀咄設許之。
唐王使都水監宇文歆賂莫賀咄設,且為陳利害,止其出兵,又說莫賀咄設遣張長遜入朝,以五原之地歸之中國,莫賀咄設並從之。
己卯,武都、宕渠、五原等郡皆降,王即以長遜為五原太守。
長遜又作為詔書與莫賀咄設,示知其謀。
莫賀咄設乃拒舉、師都等,不納其使。
[16]當初,五原通守櫟陽人張長遜因為中原大亂,以整個郡歸附突厥,突厥封他為割利特勒。
郝璦勸薛舉與梁師都及突厥聯合兵力攻取長安,薛舉聽從他的意見。
當時啟民可汗之子咄稱莫賀咄設,就在五原北面設官署,薛舉派使節與莫賀咄設協商入侵長安;莫賀咄設答應了薛舉的邀請。
唐王派遣都水監宇文歆賄賂莫賀咄設,並且向他陳述了利害得失,阻止他出兵,又勸莫賀咄設派張長遜入朝,把五原地區歸還給中國,莫賀咄設全都應允。
己卯(初五),武都、宕渠、五原等郡全部歸順唐王,唐王就以張長遜為五原太守。
張長遜又寫假詔書給莫賀咄設,表示已經知道了莫賀咄設等人的陰謀。
莫賀咄設於是拒絕了薛舉、梁師都等的邀請,不接受他們派來的使者。
[17]戊戌,世子建成等還長安。
[17]戊戌(二十四日),唐世子李建成等回到長安。
[18]東都號令不出四門,人無固志,朝議郎段世弘等謀應西師。
會西師已還,乃遣人招李密,期以己亥夜納之。
事覺,越王命王世充討誅之。
密聞城中已定,乃還。
[18]東都隋廷能管轄的地方只有城裡,人心不定,朝議郎段世弘等人謀劃響應李建成等率領的西軍。
恰好李建成的軍隊已經回師,他們便派人聯絡李密,約定己亥(二十五日)夜裡迎接李密軍進城。
事情被發覺,隋越王楊侗命令王世充誅殺了段世弘等人。
李密聽說城內已經被平定,便回去了。
[19]宇文化及擁眾十餘萬,據有六宮,自奉養一如煬帝。
每於帳中南面坐,人有白事者,嘿然不對;下牙,方取啟狀與唐奉義、牛方裕、薛世良、張愷等參決之。
以少主浩付尚書省,令衛士十餘人守之,遣令史取其畫敕,百官不復朝參。
至彭城,水路不通,復奪民車牛得二千兩,並載宮人珍寶;其戈甲戎器,悉令軍士負之,道遠疲劇,軍士始怨。
司馬德戡竊謂趙行樞曰:「君大謬誤我!當今撥亂,必借英賢;化及庸暗,群小在側,事將必敗,若之何?」
行樞曰:「在我等耳,廢之何難!」初,化及既得政,賜司馬德戡爵溫國公,加光祿大夫;以其專統驍果,心忌之。
後數日,化及署諸將分部士卒,以德戡為禮部尚書,外示美遷,實奪其兵一柄一。
德戡由是憤怨,所獲賞賜,皆以賂智及;智及為之言,乃使之將後軍萬餘人以從。
於是德戡、行樞與諸將李本、尹正卿、宇文導師等謀,以後軍襲殺化及,更立德戡為主;遣人詣孟海公,結為外助,遷延未發,待海公報。
許弘仁、張愷知之,以告化及,化及遣宇文士及陽為遊獵,至後軍,德戡不知事露,出營迎謁,因執之。
化及讓之曰:「與公戮力共定海內,出於萬死。
今始事成,方願共守富貴,公又何反也?」
德戡曰:「本殺昏主,若其一婬一虐;推立足下,而又甚之;一逼一十於物情,不得已也。」
化及縊殺之,並殺其支一黨一十餘人。
孟海公畏化及之強,帥眾具牛酒迎之。
李密據鞏洛以拒化及,化及不得西,引兵向東郡,東郡通守王軌以城降之。
[19]宇文化及擁有十幾萬人,佔有六宮,自己的供養與隋煬帝完全相同。
每天象帝王一樣面朝南坐在帳中,有人奏事,他默然無語;下朝後,才取出上報的啟、狀和唐奉義、牛方裕、薛世良、張愷等人商量著處理。
把少主楊浩交付給尚書省,命十幾名衛士看守,派令史取少主簽署的敕書,百官不再朝見皇帝。
到彭城,水路不通,又搶百姓車、牛得二千輛,用來運載宮女和珍寶;長槍鎧甲武器準備,全都由士兵背著,因為路遠,累得很,士兵開始不滿。
司馬德戡私下裡對趙行樞說:「你真是害我不淺!當今治平亂世,一定得靠傑出而有才幹的人,化及沒才能又糊塗,一群小人在他身邊,肯定要壞事,那該怎麼辦?」
趙行樞說:「全在我們這些人了,廢除他又有什麼難?」
當初宇文化及得政之後,便賜司馬德戡溫國公爵位,加光祿大夫;因為司馬德戡專門統領驍果,又從心裡防備他。
沒過幾天,化及佈署諸將分別領兵,以司馬德戡為禮部尚書,表面看是陞官,實際是奪他的兵權。
司馬德勘因此憤恨不平,得到賞賜,都用來賄賂宇文智及;智及替他說情,才派他領著一萬多後軍殿後。
於是,司馬德戡、趙行樞與幾位將領李本、尹正卿、宇文導師等策劃,準備用後軍襲擊誅殺宇文化及,改立司馬德戡為主。
派人到孟海公那裡,聯結他做外援,拖延著沒有發動,等著孟海公的回音。
許弘仁、張愷知道了他們的計劃,報告了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派宇文士及裝作遊獵,到後軍,司馬德戡不知道事情敗露,出營迎接,宇文士及趁勢逮捕他。
宇文化及責備司馬德戡道:「我和閣下共同努力平定海內,冒著天大的風險。
如今事情剛剛成功,正想一起保富貴,閣下又為何要謀反呢?」
司馬德戡說:「本來殺昏主,就是受不了他的荒一婬一暴虐;推立足下,卻比昏主有過之而無不及;迫於人心,也是不得已。」
宇文化及吊死了司馬德戡,並殺了司馬德戡十九名同一黨一。
孟海公害怕宇文化及的強盛,率領部下備辦了牛和酒迎接宇文化及。
李密佔領了鞏洛抵抗宇文化及,宇文化及不能向西前進,便領著隊伍朝著東郡進發,東郡通守王軌以城投降了宇文化及。
[20]辛丑,李密將井陘王君廓帥眾來降。
君廓本群盜,有眾數千人,與賊帥韋寶、鄧豹合軍虞鄉,唐王與李密俱遣使招之。
寶、豹欲從唐王,君廓偽與之同,乘其無備,襲擊,破之,奪其輜重,奔李密;密不禮之,復來降,拜上柱國,假河內大守。
[20]辛丑(二十七日),李密的將領井陘人王君廓率部來降唐王。
王君廓部原本是一夥強盜,有數千人,和賊帥韋寶、鄧豹隊伍一同駐紮在虞鄉,唐王和李密都派人去招降三人,韋寶、鄧豹想從唐王,王君廓假意和二人相同,乘二人不防備,襲擊並打敗了韋、鄧二人,搶了二人的輜重,投奔李密;李密對他不太尊重,又來投降唐王,唐王拜王君廓為上柱國、代理河內太守。
[21]蕭銑即皇帝位,置百官,准梁室故事。
謚事從父琮為孝靖皇帝,祖巖為河間忠烈王,父璇為文憲王,封董景珍等功臣七人皆為王。
遣宋王楊道生擊南郡,下之,徙都江陵,修復園廟。
引岑文本為中書侍郎,使典文翰,委以機密。
又使魯王張繡徇嶺南,隋將張鎮周、王仁壽等拒之;既而聞煬帝遇弒,皆降於銑。
欽州刺史寧長真亦以鬱林、始安之地附於銑。
漢陽太守馮盎以蒼梧、高涼、珠崖、番禺之地附於林士弘。
銑、士弘各遣人招交趾太守丘和,和不從。
銑遣寧長真帥嶺南之兵自海道攻和,和欲出迎之,司法書佐高士廉說和曰:「長真兵數雖多,懸軍遠至,不能持久,城中勝兵足以當之,奈何望風受制於人!」和從之,以士廉為軍司馬,將水陸諸軍逆擊,破之,長真僅以身免,盡俘其眾。
既而有驍果自江都至,得煬帝凶問,亦以郡附於銑。
士廉,勱之子也。
[21]蕭銑即皇帝位,設置屬官,完全遵照梁朝的制度。
追諡他的叔父蕭琮為孝靖皇帝,祖父蕭巖為河間忠烈王,父親蕭璇為文憲王,董景珍等七位功臣都封為王。
派宋王楊道生進攻並攻克了南郡,把都城遷到江陵,修復了園林宗廟。
招岑文本為中書侍郎。
派他掌管詔令文書,把機密委託給他。
又派魯王張繡攻佔嶺南,隋朝將領張鎮周、王仁壽等人抵抗張繡的進攻,不久聽說隋煬帝遇弒,都投降了蕭銑。
欽州刺史甯長真也以鬱林、始安地區歸附於蕭銑。
漢陽太守馮盎以蒼梧、高涼、珠崖、番禺地區歸附了林士弘。
蕭銑、林士弘分別派人招降交趾太守丘和,丘和沒有順從。
蕭銑派甯長真率領嶺南的兵力從海路攻打丘和,丘和打算出城迎接,司法書佐高士廉勸他道:「長真的軍隊雖然人多,但是孤軍深入遠道而來,不能長期堅持,我們城裡能打仗的士兵足以抵抗敵人,怎麼能望風而降,受制於人?」
丘和聽從他的勸告,以高士廉為軍司馬,統領水陸各軍迎擊,打敗了甯長真,甯長真隻身逃脫,他的部下全部被俘。
不久有驍果從江都到交趾,交趾知道了隋煬帝的死訊,也以郡歸附於蕭銑。
高士廉是高勱的兒子。
始安郡丞李襲志,遷哲之孫也,隋末,散家財,募士得三千人,以保郡城;蕭銑、林士弘、曹武徹迭來攻之,皆不克。
聞煬帝遇弒,帥吏民臨三日。
或說襲志曰:「公中州貴族,久臨鄙郡,華、夷悅服。
今隋室無主,海內鼎沸,以公威惠,號令嶺表,尉佗之業可坐致也。」
襲志怒曰:「吾世繼忠貞,今江都雖覆,宗社尚存,尉佗狂僭,何足慕也!」欲斬說者,眾乃不敢言。
堅守二年,外無聲援,城陷,為銑所虜,銑以為工部尚書,檢校桂州總管。
於是東自九江,西抵三峽,南盡交趾,北距漢川,銑皆有之,勝兵四十餘萬。
始安郡丞李襲志是李遷哲的孫子,隋末,拿出自己的財產,召募了三千士兵保衛郡城;蕭銑、林士弘、曹武徹輪番進攻始安,都沒有攻克。
李襲志聽說隋煬帝遇弒,率領吏民哭吊了三天。
有人勸李襲志說:「您是中州的貴族,長期在這邊遠的郡縣,無論華夏人還是夷族對您都心悅誠服。
現在隋王室無主,四海之內動盪不安,憑著您的威信德行,號令嶺南,不費力就可以成就尉佗那樣的事業。」
李襲志十分生氣,說:「我家世代都是忠貞不二,現在煬帝雖然被弒,但隋的宗廟社稷還在,尉佗狂妄僭立,又有什麼可以羨慕的!」要殺了勸說的人,眾人於是再不敢說這樣的話。
李襲志堅守了兩年,外面沒有聲援的軍隊,城池陷落,李襲志被蕭銑俘虜,蕭銑以他為工部尚書、檢校桂州總管。
於是東邊從九江西邊到三峽,南到交趾,北到漢川,都為蕭銑所有,蕭銑有四十萬能作戰的軍隊。
[22]煬帝凶問至長安,唐王哭之慟,曰:「吾北面事人,失道不能救,敢忘哀乎!」
[22]隋煬帝的死訊傳到長安,唐王李淵慟哭,說道:「我北面稱臣侍奉君王,君主失道不能挽救,豈敢忘記哀痛悲傷呢?」
[23]五月,山南撫一慰使馬元規擊朱粲於冠軍,破之。
[23]五月,山南撫一慰使馬元規在冠軍進攻朱粲,打敗了他。
[24]王德仁既殺房彥藻,李密遣徐世討之。
德仁兵敗,甲寅,與武安通守袁子皆來降,詔以德仁為鄴郡太守。
[24]王德仁殺了房彥藻後,李密派遣徐世征伐他。
王德仁戰敗,甲寅(初十),王德仁和武安通守袁子都向唐王投降,唐王以王德仁為鄴郡太守。
[25]戊午,隋恭帝禪位於唐,遜居代邸。
甲子,唐王即皇帝位於太極殿,遣刑部尚書蕭造告天於南郊,大赦,改元。
罷郡,置州,以太守為刺史。
推五運為土德,色尚黃。
[25]戊午(十四日),隋恭帝禪位給唐,讓出皇宮住在代邸。
甲子(二十日),唐王在太極殿即皇帝位,派刑部尚書蕭造在南郊祭告上天,大赦天下,改換年號為武德。
停止用郡,設置州,改太守為刺史。
推求五行的運行屬土德,顏色以黃色為尊。
[26]隋煬帝凶問至東都,戊辰,留守官奉越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皇泰。
是時於朝堂宣旨,以時鐘金革,公私皆即日大祥。
追諡大行曰明皇帝,廟號世祖;追尊元德太子曰成皇帝,廟號世宗。
尊母劉良娣為皇太后。
以段達為納言、陳國公,王世充為納言、鄭國公,元文都為內史令、魯國公,皇甫無逸為兵部尚書、杞國公;又以盧楚為內史令,郭文懿為內史侍郎,趙長文為黃門侍郎,共掌朝政。
時人號「七貴」。
皇泰主眉目如畫,溫厚仁一愛一,風格儼然。
[26]隋煬帝的死訊傳到東都,戊辰(二十四日),留守東都的隋朝官員擁戴隋越王楊侗即皇帝位,大赦,改年號為皇泰。
當即在朝堂宣旨,由於當時正值戰爭期間,公私都以當天為守喪兩年除去喪服的大祥日。
追諡死去的皇帝為明皇帝,廟號世祖;追尊元德太子為成皇帝,廟號世宗。
尊母親劉良娣為皇太后。
以段達為納言、陳國公,王世充為納言、鄭國公,元文都為內史令、魯國公,皇甫無逸為兵部尚書、杞國公;又以盧楚為內史令,郭文懿為內史侍郎,趙長文為黃門侍郎,共同掌握朝政。
當時人稱「七貴」。
皇泰主楊侗眉目如畫,溫和仁一愛一,儀容風度矜持莊重。
[27]辛未,突厥始畢可汗遣骨咄祿特勒來,宴之於太極殿,奏九部樂。
時中國人避亂者多入突厥,突厥強盛,東自契丹、室韋,西盡吐谷渾、高昌,諸國皆臣之,控弦百餘萬。
帝以初起資其兵馬,前後餉遺,不可勝紀。
突厥恃功驕倨,每遣使者至長安,多暴橫,帝優容之。
[27]辛未(二十七日),突厥始畢可汗派遣骨咄祿特勒前來唐朝,朝廷在太極殿宴請他,奏宴樂、清商、西涼等九部樂。
當時中原避亂的人一大多逃入突厥,突厥強盛,東自契丹、室韋,西邊包一皮括吐谷渾、高昌,各國都臣服於突厥,突厥有一百多萬士兵。
唐高祖因為起事初期曾借助於突厥兵馬,所以前前後後贈送給突厥的東西,無法計算。
突厥憑借過去的功勞,傲慢無禮,每次派遣使者來長安,大多都胡作非為,蠻不講理,但皇上都優待、寬容他們。
[28]壬申,命裴寂、劉文靜等修定律令。
置國子、太學、四門生,合三百餘員,郡縣學亦各置生員。
[28]壬申(二十八日),唐高祖命令裴寂、劉文靜等人編纂審定律令。
設置國子學、太學、四門學生,共三百多人,各郡縣學校也都設置學員名額。
[29]六月,甲戌朔,以趙公世民為尚書令,黃台公為刑部侍郎,相國府長史裴寂為右僕射、知政事,司馬劉文靜為納言,司錄竇威為內史令、李綱為禮部尚書、參掌選事,掾殷開山為吏部侍郎,屬趙慈景為兵部侍郎,韋義節為禮部侍郎,主薄陳叔達、博陵崔民並為黃門侍郎,唐儉為內史侍郎,錄事參軍裴為尚書左丞;以隋民部尚書蕭為內史令,禮部尚書竇為戶部尚書,蔣公屈突通為兵部尚書,長安令獨孤懷恩為工部尚書。
,上之從子;懷恩,舅子也。
[29]六月,甲戌朔(初一),任命趙公李世民為尚書令,黃台公李為刑部侍郎,相國府長史裴寂為右僕射、知政事,司馬劉文靜為納言,司錄竇威為內史令,李綱為禮部尚書、參掌選事,掾殷開山為吏部侍郎,屬趙慈景為兵部侍郎,韋義節為禮部侍郎,主簿陳叔達、博陵人崔民同為黃門侍郎,唐儉為內史侍郎,錄事參軍裴為尚書左丞;任命隋民部尚書蕭為內史令,禮部尚書竇為戶部尚書,蔣公屈突通為兵部尚書,長安令獨孤懷恩為工部尚書。
李是唐高祖的侄子;獨孤懷恩是唐高祖舅舅的兒子。
上待裴寂特厚,群臣無與為比,賞賜服玩,不可勝紀;命尚書奉御日以御膳賜寂,視朝必引與同坐,入閣則延之臥內;言無不從,稱為裴監而不名。
委蕭以庶政,事無大小,無不關掌。
亦孜孜盡力,繩違舉過,人皆憚之,毀之者眾,終不自理。
上嘗有敕而內史不時宣行,上責其遲,對曰:「大業之世,內史宣敕,或前後相違,有司不知所從,其易在前,其難在後;臣在省日久,備見其事。
今王業經始,事系安危,遠方有疑,恐失機會,故臣每受一敕必勘審,使與前敕不違,始敢宣行,稽緩之愆,實由於此。」
上曰:「卿用心如是,吾復何憂!」
唐高祖對待裴寂特別優厚,群臣沒有能與之相比的,賞賜給裴寂的服用和玩賞的物品無法計算;命尚食奉御每天將御膳賜給裴寂,上朝時,一定讓裴寂與自己坐在一起,回到寢宮,一定邀請裴寂到內室;裴寂說什麼是什麼,不稱裴寂的名字而稱其舊官名「裴監」。
唐高祖把各種行政事務托付給蕭,事情無論大小,沒有不由蕭掌握的。
蕭也盡心盡力糾正違失,舉發過錯,人們都懼怕他,詆毀他的人很多,但他始終不為自己辯解。
高祖曾經下達命令而內史沒有及時宣佈,高祖責備內史遲緩,蕭回答:「隋煬帝大業年間,內史宣佈命令,有時前後命令相反,負責部門不知怎麼辦才好,只好把容易執行的命令放在前面,難的放在後面;臣下我在隋朝內史省待的時間很久,這樣的事都見到了。
如今陛下的大業剛剛開創,事情關係著社稷安危,遠方的人有懷疑,恐怕就失去了機會,所以,臣下我每接受一個敕令,必須調查核審,使之與前面發佈的敕令不相矛盾,然後才敢宣行,您所責備的命令遲遲沒有宣佈的過失,實際上是由於上述的緣故。」
高祖說:「你這樣用心辦事,我又還有什麼可憂慮的!」
[30]初,帝遣馬元規慰撫山南,南陽郡丞河東呂子臧獨據郡不從;元規遣使數輩諭之,皆為子臧所殺。
及煬帝遇弒,子臧發喪成禮,然後請降;拜鄧州刺史,封南郡公。
[30]當初,唐高祖派馬元規宣慰安一撫山南,唯有南陽郡丞河東人呂子臧據郡不歸順;馬元規派好幾個人前往勸喻,都被呂子臧殺了。
待隋煬帝遇弒,呂子臧發喪完成禮數,然後請求投降;唐任命他為鄧州刺史、封南郡公。
[31]廢大業律令,頒新格。
[31]唐廢除隋朝大業律令,頒布新的法律條文
[32]上每視事,自稱名,引貴臣同榻而坐。
劉文靜諫曰:「昔王導有言:『若太陽俯同萬物,使群生何以仰照!』今貴賤失位,非常久之道。」
上曰:「昔漢光武與嚴子陵共寢,子陵加足於帝腹。
今諸公皆名德舊齒,平生親友,宿昔之歡,何可忘也。
公勿以為嫌!」
[32]唐高祖每次上朝,都自稱名字,請貴臣們與他同坐一條榻上。
劉文靜勸諫說:「過去王導說過這樣的話:『假如太陽俯身與萬物等同,那麼一切生物又怎麼仰賴它的照耀呢?』現在您的做法使貴賤失去了秩序,這不是國家長久之道。」
高祖回答:「過去漢光武帝與嚴子陵一起睡覺,嚴子陵把腳伸到漢光武帝的肚子上。
今天諸位大臣都是德高望重的舊同僚,平生的親友,過去的歡情,怎能忘懷。
此事您不必疑慮!」
[33]戊寅,隋安陽令呂珉以相州來降,以為相州刺史。
[33]戊寅(初五),隋安陽令呂珉以相州降唐,唐封他為相州刺史。
[34]己卯,四親廟主。
追尊皇高祖瀛州府君曰宣簡公;皇曾祖司空曰懿王;皇祖景王曰景皇帝,廟號太祖,祖妣曰景烈皇后;皇考元王曰元皇帝,廟號世祖,妣獨孤氏曰元貞皇后;追諡妃竇氏曰穆皇后。
每歲祀昊天上帝、皇地祗、神州地祗,以景帝配,感生帝、明堂,以元帝配。
庚辰,立世子建成為皇太子,趙公世民為秦王,齊公元吉為齊王,宗室黃瓜公白駒為平原王,蜀公孝基為永安王,柱國道玄為淮陽王,長平公叔良為長平王,鄭公神通為永康王,安吉公神符為襄邑王,柱國德良為新興王,上柱國博叉為隴西王,上柱國奉慈為勃海王。
孝基、叔良、神符、德良,帝之從父弟;博叉、奉慈,弟子;道玄,從父兄子也。
[34]己卯(初六),唐祭祀四親廟主。
追尊皇高祖瀛州府君為宣簡公;皇曾祖司空為懿王;皇祖景王為景皇帝,廟號為太祖,祖母為景烈皇后;皇父元王為元皇帝,廟號為世祖,母親獨孤氏為元貞皇后;追諡皇妃竇氏為穆皇后。
每年祭祀昊天上帝、皇地祗、神州地祗,以景帝配享,祭感生帝、明堂,以元帝配享。
庚辰(初七),立世子李建成為皇太子,趙公李世民為秦王,齊公李元吉為齊王,宗室黃瓜公李白駒為平原王,蜀公李孝基為永安王,柱國李道玄為淮陽王,長平公李叔良為長平王,鄭公李神通為永康王,安吉公李神符為襄邑王,柱國李德良為新興王,上柱國李博義為隴西王,上柱國李奉慈為勃海王。
孝基、叔良、神符、德良,都是高祖的堂弟;博義、奉慈是高祖的侄子;道玄是高祖的堂侄。
[35]癸未,薛舉寇涇州,以秦王世民為元帥,將八總管兵以拒之
[35]癸未(初十),薛舉侵犯涇州,高祖任命秦王李世民為元帥,統帥八路總管的軍隊去抵禦。
[36]遣太僕卿宇文明達招慰山東,以永安王孝基為陝州總管。
時天下未定,凡邊要之州,皆置總管府,以統數州之兵。
[36]唐派遣太僕卿宇文明達招撫一慰問崤山以東地區,任命永安王李孝基為陝州總管。
當時天下還不安定,凡是邊遠重要的州郡,都設置總管府,以統帥幾個州的軍隊。
[37]乙酉,奉隋帝為國公。
詔曰:「近世以來,時運遷革,前代親族,莫不誅夷。
興亡之效,豈伊人力!其隋蔡王智積等子孫,並付所司,量才選用。」
[37]乙酉(十二日),唐尊奉隋恭帝為國公。
高祖下詔說:「近世以來,時運變革更新,以前朝代的皇帝宗族,沒有不被殺戮除滅的。
但朝代所以興亡,豈只靠人力所為!隋朝的蔡王楊智積等王室子孫,都交付有關官署,量才使用。」
[38]東都聞宇文化及西來,上下震懼。
有蓋琮者,上疏請說李密與之合勢拒化及。
元文都謂盧楚等曰:「今讎恥未雪而兵力不足,若赦密罪使擊化及,兩賊自鬥,吾徐承其弊。
化及既破,密兵亦疲;又其將士利吾官賞,易可離間,並密亦可擒也。」
楚等皆以為然,即以琮為通直散騎常侍,繼敕書賜密。
[38]東都聽說宇文化及向西而來,上下震驚,一片恐慌。
有一位蓋琮上疏請求聯合李密一起抵抗宇文化及。
元文都對盧楚等人說:「現在宇文化及弒主之仇未報,而兵力又不足以報仇,假如赦免李密的罪過,讓他攻宇文化及,兩賊互相爭鬥,我們可以慢慢利用們的敗落,宇文化及敗了,李密的部隊也疲勞不堪;他的將士貪圖我們的官爵賞賜,容易離間,連李密也可以活捉。」
盧楚等人都認為說得對,便任命蓋琮為通直散騎常侍,攜帶敕書賜予李密。
[39]丙申,隋信都郡丞東萊稜來降,拜冀州刺史。
[39]丙申(二十三日),隋信都郡郡丞東萊人稜前來投降唐朝,唐拜他為冀州刺史。
[40]萬年縣法曹武城孫伏伽上表,以為:「隋以惡聞其過亡天下。
陛下龍飛晉陽,遠近響應,未期年而登帝位;徒知得之之易,不知隋失之之不難也。
臣謂宜易其覆轍,務盡下情。
凡人君言動,不可不慎。
竊見陛下今日即位而明日有獻鷂雛者,此乃少年之事,豈聖主所須哉!又,百戲散樂,亡國一婬一聲。
近太常於民間借婦女裙襦五百餘襲以充一妓一衣,擬五月五日玄武門遊戲,此亦非所以為子孫法也。
凡如此類,悉宜廢罷。
善惡之習,朝夕漸染,易以移人。
皇太子、諸王參僚左右,宜謹擇其人;其有門風不能雍睦,為人素無行義,專好奢一靡一,以聲色遊獵為事者,皆不可使之親近也。
自古及今,骨肉乖離,以至敗國亡家,未有不因左右離間而然也。
願陛下慎之。」
上省表大悅,下詔褒稱,擢為治書侍御史,賜帛三百匹,仍頒示遠近。
[40]萬年縣法曹武城人孫伏伽上表,以為:「隋朝因為不願聽到批評而喪失了天下。
陛下興起於晉陽,遠近響應,不到一年就登上帝位,只知道得天下容易,而不知隋朝失天下也不難。
臣下我以為應當改變隋朝的作法,盡量瞭解下面的民情。
凡是人君的言行,不能不慎重。
我見到今天陛下即位,明天就有人獻鷂雛,玩鷂雛是少年人的事,哪裡是聖主所需要的?又,樂舞雜技是亡國的一婬一聲,最近太常寺在民間借了五百多套婦女的裙子短衣充作歌一妓一之衣,擬於五月五日在玄武門演戲,這可不是子孫後代可以傚法的事。
諸如此類,應當全部廢止。
好的與不好的習慣,每天接觸一點,很容易改變人的一性一情。
皇太子、諸王身邊的官吏,應當謹慎挑選合適的人選;那種門風不能和睦相處,為人歷來沒有德行,專好奢侈一靡一爛,酷嗜樂舞遊獵的人,都不能讓他們接近皇太子、諸王。
從古到今,骨肉親人不和、分離,以至敗國亡家,沒有不是由於身邊親近的人離間造成的。
望陛下慎重對待。」
高祖看了表章非常高興,下詔獎勵,提升孫伏伽為治書侍御史,賜帛三百匹,並將獎勵的決定公佈到各處。
[41]辛丑,內史令延安靖公竇威薨。
以將作大匠竇抗兼納言,黃門侍郎陳叔達判納言。
[41]辛丑(二十八日),唐內史令延安靖公竇威去世。
任命將作大匠竇抗兼納言,黃門侍郎陳叔達判納言。
[42]宇文化及留輜重於滑台,以王軌為刑部尚書,使守之,引兵北趣黎陽。
李密將徐世據黎陽,畏其軍鋒,以兵西保倉城。
化及渡河,保黎陽,分兵圍世。
密帥步騎二萬,壁於清淇,與世以烽火相應,深溝高壘,不與化及戰。
化及每攻倉城,密輒引兵以掎其後。
密與化及隔水而語,密數之曰:「卿本匈奴皂隸破野頭耳;父兄子弟,並受隋恩,富貴累世,舉朝莫二。
主上失德,不能死諫,反行弒逆,欲規篡奪。
不追諸葛瞻之忠誠,乃為霍禹之惡逆,天地聽不容,將欲何之!若速來歸我,尚可得全後嗣。」
化及默然,俯視良久,目大言曰:「與爾論相殺事,何須作書語邪!」密謂從者曰:「化及庸遇如此,忽欲圖為帝王,吾當折杖驅之耳!」化及盛修攻具以一逼一十倉城,世於城外掘深溝以固守,化及阻塹,不得至城下。
世於塹中為地道,出兵擊之,化及大敗,焚其攻具。
[42]宇文化及將輜重留在滑台,任命王軌為刑部尚書,派他守衛輜重,自己率軍向北到黎陽。
李密的將領徐世佔領黎陽,畏懼宇文化及的軍隊勇一猛,率軍向西保守黎陽倉城。
宇文化及渡過黃河,佔據黎陽,分兵幾路包一皮圍徐世。
李密率領二萬步騎兵,駐紮在清淇,與徐世用烽火相呼應,挖深溝築高城牆,不和宇文化及交戰。
每當宇文化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