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鑒》在線閱讀·晉紀四十 安皇帝癸義熙十三年
晉紀四十晉安帝義熙十三年(丁巳,公元417年)
[1]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甲戌朔(初一),出現日食。
[2]秦主泓朝會百官於前殿,以內外危迫,君臣相泣。
征北將軍齊公恢帥安定鎮戶三萬八千,焚廬舍,自北雍州趨長安,自稱大都督、建義大將軍,移檄州郡,欲除君側之惡;揚威將軍姜紀帥眾歸之,建節將軍彭完都棄陰密奔還長安。
恢至新支,姜紀說恢曰:「國家重將、大兵皆在東方,京師空虛,公亟引輕兵襲之,必克。」
恢不從,南攻城;鎮西將軍姚諶為恢所敗,長安大震。
泓馳使征東平公紹,遣姚裕及輔國將軍胡翼度屯澧西。
扶風太守姚俊等皆降於恢。
東平公紹引諸軍西還,與恢相持於靈台,姚贊留寧朔將軍尹雅為弘農太守,守潼關,亦引兵還。
恢眾見諸軍四集,皆有懼心;其將齊黃等詣大軍降。
恢進兵一逼一十紹,贊自後擊之,恢兵大敗,殺恢及其三弟。
泓哭之慟,葬以公禮。
[2]後秦國主姚泓,在王宮前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賀,因國家內患外憂交迫,君臣們相對哭泣。
征北將軍、齊公姚恢率領安定當地居民三萬八千戶人家,縱火焚燒了房屋,從北雍州直奔長安而來。
姚恢自稱大都督、建義大將軍,向所過州縣傳佈檄文,聲稱要剷除君主身邊的惡人。
揚威將軍姜紀率領部眾歸附了姚恢,建節將軍彭完都放棄了陰密城,逃回長安。
姚恢大隊人馬抵達新支,姜紀對姚恢說:「朝廷重要將領和軍隊主力都在東方,京師空虛,您如果迅速率領輕裝的軍士襲擊長安,定能攻克。」
姚恢沒有同意,卻向南進攻城。
鎮西將軍姚諶被姚恢擊敗,長安受到很大震動。
姚泓派人飛馬前去徵召東平公姚紹,並派姚裕和輔國將軍胡翼度屯駐澧西。
扶風太守姚俊等人都投降了姚恢。
東平公姚紹率各路人馬緊急向西回軍,與姚恢的軍隊在靈台相持。
姚留下寧朔將軍尹雅為弘農太守,鎮守潼關,然後也率軍回到長安。
姚恢的部眾看到各路兵馬四面集中過來,都心驚膽戰,大將齊黃等人前往官軍大營投降。
姚恢揮師進一逼一十姚紹軍,姚從後面進攻姚恢,姚恢的部眾大敗,四處逃散,官軍斬殺了姚恢和他的三個弟弟。
姚泓聞知姚恢的死訊失聲慟哭,用公爵的禮儀把他們安葬。
[3]太尉裕引水軍發彭城,留其子彭城公義隆鎮彭城。
詔以義隆為監徐·兗·青·冀四州諸軍事、徐州刺史。
[3]東晉太尉劉裕從彭城率水軍出發西上,留下他的兒子、彭城公劉義隆鎮守彭城。
晉安帝司馬德宗下詔,任命劉義隆為監徐、兗、青、冀四州諸軍事,兼徐州刺史。
[4]涼公寢疾,遺命長史宋繇曰:「吾死之後,世子猶卿子也,善訓導之。」
二月,卒。
官屬奉世子歆為大都督、大將軍、涼公、領涼州牧。
大赦,改元嘉興。
尊歆母天水尹氏為太后;以宋繇錄三府事。
謚曰武昭王,廟號太祖。
[4]西涼公李患病臥一床一,臨終前,他囑咐長史宋繇說:「我死以後,世子李歆就像你的兒子,你要好好訓導他。」
二月,李去世。
朝廷文武百官擁立世子李歆為大都督、大將軍、涼公、領涼州牧。
下令大赦,改年號為嘉興。
尊奉李歆的母親、天水人尹氏為太后。
李歆任命宋繇為錄三府事。
追加李謚號稱武昭王,廟號稱太祖。
[5]西秦安東將軍木弈干擊吐谷渾樹洛干,破其弟阿柴干堯桿川,俘五千餘口而還。
樹洛干走保白蘭山,慚憤發疾,將卒,謂阿柴曰:「吾子拾虔幼弱,今以大事付汝。」
樹洛干卒,阿柴立,自稱驃騎將軍、沙州刺史。
謚樹洛干曰武王。
阿柴稍用兵侵並其傍小種,地方數千里,遂為強國。
[5]西秦安東將軍乞伏木弈干,進攻吐谷渾汗國可汗樹洛干,在堯桿川大敗他的弟弟阿柴,俘虜五千多人班師。
樹洛干逃走,退保白蘭山;他又羞又憤,大病不起,臨死前,他對阿柴說:「我的兒子慕容拾虔年小,我如今把身後大事托付給你。」
樹洛干去世,阿柴繼位,自稱為驃騎將軍、沙州刺史。
追贈樹洛干為武王。
阿柴逐漸興兵向外擴張,吞併吐谷渾周圍的弱小部落,擴展疆域數千里,於是成為一個強大國家。
[6]西河王蒙遜遣其將襲烏啼部,大破之;又擊卑和部,降之。
[6]北涼河西王沮渠蒙遜,派遣他的部將襲擊烏啼部落,大敗烏啼軍。
隨即又襲擊卑和部落,收降他們。
[7]王鎮惡進軍澠池,遣一毛一德祖襲尹雅於蠡吾城,禽之;雅殺守者而逃。
鎮惡引兵徑前,抵潼關。
[7]東晉龍驤將軍王鎮惡,進軍澠池,又派一毛一德祖襲擊後秦弘農太守尹雅據守的蠡吾城,生擒尹雅。
尹雅殺死了看守他的兵卒逃走。
王鎮惡一直向前進攻,抵達潼關。
檀道濟、沈林子自陝北渡河,拔襄邑堡,秦河北太守薛帛奔河東。
又攻秦并州刺史尹昭於蒲阪,不克。
別將攻匈奴堡,為姚成都所敗。
檀道濟、沈林子等從陝城北面渡過黃河,攻陷襄邑堡。
後秦河北太守薛帛逃奔河東。
東晉軍繼續前進,又攻擊後秦并州刺史尹昭據守的蒲阪,沒有攻克。
東晉另一路將領進攻匈奴堡,被守將姚成都擊敗。
辛酉,滎陽守將傅洪以虎牢降魏。
辛酉(十九日),東晉滎陽守將傅洪,獻出虎牢城,投降北魏。
秦主泓以東平公紹為太宰、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改封魯公,使督武衛將軍姚鸞等步騎五萬守潼關,又遣別將姚驢救蒲阪。
後秦國主姚泓任命東平公姚紹為太宰、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頒賜帝王專用的黃鉞,改封魯公。
命他督率武衛將軍姚鸞等,率步、騎兵共五萬人鎮守潼關,又遣另一大將姚驢,援救蒲阪。
沈林子謂檀道濟曰:「蒲阪城堅兵多,不可猝拔,攻之傷眾,守之引日。
王鎮惡在潼關,勢孤力弱,不如與鎮惡合勢併力以爭潼關;若得之,尹昭不攻自潰矣。」
道濟從之。
東晉建武將軍沈林子對檀道濟說:「蒲阪城池堅固,守軍又多,不可能一舉攻克。
強攻則白白使我軍傷亡,不強攻又會拖延時間。
現在,王鎮惡在潼關,勢單力弱,我們不如與王鎮惡會師,合兵攻打潼關。
如能攻克潼關,尹昭在蒲阪,就可以不攻自破了。」
檀道濟同意。
三月,道濟、林子至潼關。
秦魯公紹引兵出戰,道濟、林子奮擊,大破之,斬獲以千數。
紹退屯定城,據險拒守,謂諸將曰:「道濟等兵力不多,懸軍深入,不過堅壁以待繼援。
吾分軍絕其糧道,可坐禽也。」
乃遣姚鸞屯大路以絕道濟糧道。
三月,檀道濟、沈林子抵達潼關。
後秦魯公姚紹率兵出城迎戰,檀道濟、沈林子奮勇進攻,大破後秦軍,斬殺和俘虜敵人數以千計。
姚紹率領後秦軍撤退,屯駐定城,憑依險要的地勢固守城池。
姚紹對他手下的將領們說:「檀道濟他們的兵力不多,而且孤軍深入,所以他只能加強營壘固守,等待後繼援軍。
我現在分兵幾路,切斷他的糧餉供給之路,就可以穩坐這裡生擒他。」
於是,姚紹派姚鸞把守大路要道,斷絕檀道濟的送糧道路。
鸞遣尹雅將兵與晉戰於關南,為晉兵所獲,將殺之。
雅曰:「雅前日已當死,幸得脫至今,死固甘心。
然夷、夏雖殊,群臣之義一也。
晉以大義行師,獨不使秦有守節之臣乎!」乃免之。
姚鸞派尹雅率兵與東晉軍在潼關之南會戰,尹雅再度被東晉士卒俘虜,就要斬首,尹雅說:「我前不久被俘就應當被殺,幸虧逃脫,才得以活到今天,死也當然甘心情願。
然而。
漢人與夷人雖然民族不同,君臣之間的大義卻是一樣的。
晉國既然可以出於大義興兵遣將,為什麼只是不讓秦國有守節的大臣呢!」東晉軍才赦免了他的死罪。
丙子夜,沈林子將銳卒襲鸞營,斬鸞,殺其士卒數千人。
紹又遣東平公贊屯河上以斷水道;沈林子擊之,贊敗走,還定城。
薛帛據河曲來降。
丙子(初四),夜間,沈林子率領一精一銳部隊突然偷襲姚鸞的大營,斬殺姚鸞以及他手下的士卒幾千人。
姚紹又派東平公姚駐軍黃河岸邊,企圖斷絕東晉軍的水道;沈林子又率軍進攻姚,姚軍大敗,姚本人則逃回定城。
後秦河北太守薛帛,獻出河曲,投降了東晉軍。
太尉裕將水軍自淮、泗入清河,將溯河西上,先遣使假道於魏;秦主泓亦遣使請救於魏。
魏主嗣使群臣議之,皆曰:「潼關天險,劉裕以水軍攻之甚難;若登岸北侵,其勢便易。
裕聲言伐秦,其志難測。
且秦,婚姻之國。
不可不救也。
宜發兵斷河上流,勿使得西。」
博士祭酒崔浩曰:「裕圖秦久矣。
今姚興死,子泓懦劣,國多內難。
裕乘其危而伐之,其志必取。
若遏其上流,裕心忿戾,必上岸北侵,是我代秦受敵也。
今柔然寇邊,民食又乏,若復與裕為敵,
發兵南赴則北寇愈深,救北則南州復危,非良計也。
不若假之水道,聽裕西上,然後屯兵以塞其東。
使裕克捷,必德我之假道;不捷,吾不失救秦之名;此策之得者也。
且南北異俗,借使國家棄恆山以南,裕必不能以吳、越之兵與吾爭守河北之地,安能為吾患乎!夫為國計者,惟社稷是利,豈顧一女子乎!」議者猶曰:「裕西入關,則恐吾斷其後,腹背受敵;北上,則姚氏必不出關助我,其勢必聲西而實北也。」
嗣乃以司徒長孫嵩督山東諸軍事,又遣振威將軍娥清、冀州刺史阿薄吧將步騎十萬屯河北岸。
東晉太尉劉裕率領水軍從淮河、泗水進入清河,準備再逆流西上,開進黃河,他先派使節向北魏借路。
後秦國主姚泓也派人出使北魏,請求救援。
北魏國主拓跋嗣命令文武百官共同商討這件事,群臣們都說:「潼關是天險,劉裕用水軍攻克恐怕難以達到。
但是,如果從黃河北岸登陸向北方侵入,那就容易得多。
劉裕聲稱討伐秦,他的真實目的難以猜測;而且秦是與我們有婚姻關係的國家,不可以不出兵相助。
我們應派兵切斷黃河上游,阻止晉軍西上。」
博士祭酒崔浩說:「劉裕吞併秦國的野心由來已久。
如今,姚興去世。
他的兒子姚泓愚劣懦弱,國內災難一再發生。
劉裕乘他國內危機而興兵討伐,他的決心是一定要奪取。
我們如果切斷黃河上游,阻截晉軍,劉裕一怒之下,必然登陸向我們進攻,這樣一來,我們等於代替秦國挨打。
如今柔然進攻我們邊境,百姓又缺少糧食,如果再與劉裕為敵,發兵南下進攻晉,那麼北邊敵軍柔然就會更加深入。
那時,大軍救援北方,南方的州縣又將告急,這不是好計策。
不如借給劉裕水道,聽任劉裕西上,然後我們出兵駐防東部,阻塞他的退路。
如果劉裕得勝告捷,一定會感激我們借路的恩德;如果失敗,我們也會有援救秦國的美名,這是很多辦法中比較好的一個。
況且,南方與北方風俗不同,即使朝廷放棄恆山以南的領土,劉裕也決不會用來自吳、越的軍隊與我們爭奪據守黃河以北的土地,怎麼會成為我們的威脅呢?為國家制定方略的人,應該只為國家的利益考慮,怎麼可以顧念一個嫁過來的女子呢!」大臣們還說:「劉裕向西進入潼關,便害怕我們切斷他的退路,腹背同時遭到攻擊;而劉裕如果北上進攻我們,那麼秦國姚氏一定不會從潼關出兵救援,所以看劉裕的樣子雖然是聲稱向西,但實際一定是北上。」
拓跋嗣於是命令司徒長孫嵩為督山東諸軍事。
又派振威將軍娥清、冀州刺史阿薄吧,率領步、騎兵十萬人屯軍黃河北岸。
庚辰,裕引軍入河,以左將軍向彌為北青州刺史,留戍。
庚辰(初八),劉裕率領水軍開進黃河,任命左將軍向彌為北青州刺史,留下戍守。
初,裕命王鎮惡等:「若克洛陽,須大軍到俱進。」
鎮惡等乘利徑趨潼關,為秦兵所拒,不得前。
久之,乏食,眾心疑懼,或欲棄輜重還赴大軍。
沈林子按劍怒曰:「相公志清****,今許、洛已定,關右將平,事之濟否,繫於前鋒。
柰何沮乘勝之氣,棄垂成之功乎!且大軍尚遠,賊眾方盛,雖欲求還,豈可得乎!下官授命不顧,今日之事,當自為將軍辦之,未知二三君子將何面以見相公之旗鼓邪!」鎮惡等遣使馳告裕,求遣糧援。
裕呼使者,開舫北戶,指河上魏軍以示之曰:「我語令勿進,今輕佻深入。
岸上如此,何由得遣軍!」鎮惡乃親至弘農,說諭百姓,百姓競送義租,軍食復振。
當初,劉裕命令王鎮惡等人:「如果攻克洛陽,一定要等主力大軍到達後共同前進。」
王鎮惡等人卻乘勝直接進攻潼關,被後秦兵牽制,不能前進,時間一長,軍中糧餉接濟不上,士卒中發生恐慌和疑慮,有人打算放棄笨重的軍用品回去投奔大軍。
沈林子手按佩劍怒斥道:「相公大志是統一天下,而今許昌、洛陽均已平定,關右也將要收復,大事成功與否,就在前鋒部隊的行動。
為什麼要挫傷勝利後的士氣,放棄就要得到的功業?況且現在主力大軍距我們還遠,敵人的力量正強盛,即使我們打算撤退,又怎麼能夠走脫,我接受了命令就不作回頭的打算。
今天的事,我自己率軍完成任務,不知你們這些君子,將來有什麼面目去見宋公的旗鼓!」王鎮惡等人派人飛馬報告劉裕,要求支援糧草和兵力。
劉裕把王鎮惡的使節叫到面前,打開戰船的北窗,指著黃河岸邊的北魏大軍給他看,說:「我告訴他們不能單獨前進,如今卻輕率地深入敵境,岸上的形勢如此嚴重,我怎麼派得出軍隊!」王鎮惡於是親自回到弘農,向百姓說明情況,曉以大義,百姓爭相捐獻糧草,軍隊的糧餉重新得到補充。
魏人以數千騎緣河隨裕軍西行;軍人於南岸牽百丈,風水迅急,有漂渡北岸者,輒為魏人所殺略。
裕遣軍擊之,裁登岸則走,退則復來。
夏,四月,裕遣白直隊主丁帥仗士七百人、車百乘,渡北岸,去水百餘步,為卻月陣,兩端抱河,車置七仗士,事畢,使豎一白;魏人不解其意,皆未動。
裕先命寧朔將軍朱超石戒嚴,白既舉,超石帥二千人馳往赴之,繼大一弩一百張,一車益二十人,設彭排於轅上。
魏人見營陣既立,乃進圍之;長孫嵩帥三萬騎助之,四面肉薄飽營,一弩一不能制。
時超石別繼大錘及千餘張,乃斷長三四尺,以錘錘之,一軋洞貫三四人。
魏兵不能當,一時奔潰,死者相積;臨陳斬阿薄吧,魏人退還畔城。
超石帥寧朔將軍胡藩、寧遠將軍劉榮祖追擊,又破之,殺獲千計。
魏主嗣聞之,乃恨不用崔浩之言。
北魏軍隊的幾千名騎兵,一直沿著黃河隨著劉裕的大軍向西行進。
東晉士卒在黃河南岸,用長繩牽引戰船,風大一浪一急,有的牽繩突然折斷,戰船漂流到北岸,船上的晉軍全都遭到北魏軍隊誅殺劫掠。
劉裕派軍還擊北魏軍隊,東晉軍一上岸,北魏軍就逃走,等東晉軍回到船上,北魏軍又返回岸邊。
夏季,四月,劉裕派白直隊主丁,統率武士七百人,戰車一百輛,登上黃河北岸,在距河岸一百步的地方,構築新月形戰陣,以河岸作為月弦,兩端抱住河道。
每個戰車上佈置七個武士。
新月陣佈置完畢,在陣中豎一個白色羽旗。
北魏軍隊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都不敢輕舉妄動。
劉裕先派寧朔將軍朱超石嚴加戒備,準備出戰,等新月陣中的白旗一舉起來,朱超石率領二千人飛奔而至,進入新月陣,攜帶大一弩一一百張,每個戰車上增加到二十人,並在車轅上安置了防箭木板。
北魏軍看到戰陣已經完成,開始進攻包一皮圍。
長孫嵩又率三萬騎兵作為後繼援軍,從四面八方向新月陣展開肉一搏衝鋒,東晉軍的強弓不能阻止敵人的勢頭。
當時,朱超石另外還攜帶了大鐵鍾和鐵一千支,這時朱超石命人把鐵折成三四尺長,用大鐘鍾打鐵,一下去,能貫穿三四人。
北魏士卒招架不住,一時間全都四處潰散,爭相逃命,陣亡將士的一屍一體堆積成山。
東晉軍在戰陣中斬殺了北魏冀州刺史阿薄吧,北魏軍敗退,逃回畔城。
朱超石率領寧朔將軍胡藩、寧遠將軍劉榮祖乘勝追擊,又一次大破北魏軍,斬殺和俘虜敵人數以千計。
北魏國主拓跋嗣聽到報告,才後悔沒有採用崔浩的建議。
秦魯公紹遣長史姚洽、寧朔將軍安鸞、護軍姚墨蠡、河東太守唐小方帥眾二千屯河北之九原,阻河為固,欲以絕檀道濟糧援。
沈林子邀擊,破之,斬洽、墨蠡、小方,殺獲殆盡。
林子因啟太尉裕曰:「紹氣蓋關中,今兵屈於外,國危於內,恐其凶命先盡,不得以膏齊斧耳。」
紹聞洽等敗死,憤恚,發病嘔血,以兵屬東平公贊而卒。
贊既代紹,眾力猶盛,引兵襲林子,林子復擊破之。
後秦魯公姚紹派長史姚洽、寧朔將軍安鸞、護軍姚墨蠡、河東太守唐小方,率領二千人駐軍黃河北岸的九原,依據黃河天險,打算切斷檀道濟軍隊的糧草供一應。
東晉建武將軍沈林子阻擊後秦軍,大敗敵人,斬殺了姚洽、姚墨蠡和唐小方,這支後秦部隊被殺被俘幾乎全軍覆滅。
於是,沈林子奏報太尉劉裕說:「姚紹的威名,遍揚關中,但如今在外,他的大軍遭到多次失敗;在內,他的國家又危機四伏,恐怕他的壽命提前結束,等不到讓我們用利斧來斬殺他了。」
姚紹聽說姚洽等人戰敗身死,又傷心又憤怒,得了重病,吐血不止,把兵權交給東平公姚,便死去了。
姚代替姚紹之後,後秦的兵勢仍很強盛,姚領兵襲擊沈林子,沈林子又一次打敗後秦軍。
太尉裕至洛陽,行視城塹,嘉一毛一之完葺之功,賜衣服玩好,直二千萬。
東晉太尉劉裕抵達洛陽,巡視東晉軍隊的城堡工事,嘉獎一毛一之整理修護的功勞,賜給一毛一之許多衣服珍寶,價值高達二千萬。
[8]丁巳,魏主嗣如高柳;壬戌,還平城。
[8]丁巳(十六日),北魏國主拓跋嗣前往高柳,壬戌(二十一日),返回京都平城。
[9]河西王蒙遜大赦。
遣張掖太守沮渠廣宗詐降以誘涼公歆,歆發兵應之。
蒙遜將兵三萬伏於蓼泉,歆覺之,引兵還。
蒙遜追之,歆與戰於解支澗,大破之,斬首七千餘級。
蒙遜城建康,置戍而還。
[9]北涼河西王沮渠蒙遜大赦天下。
他派張掖太守沮渠廣宗向西涼詐降,引一誘西涼公李歆派兵出來迎接,李歆果然發兵接應。
而沮渠蒙遜率領三萬士兵埋伏一在蓼泉,李歆發覺,率兵撤退。
沮渠蒙遜率眾追擊,李歆與沮渠蒙遜在解支澗會戰,李歆大破北涼軍,斬殺七千餘人。
沮渠蒙遜修建建康城,設置戍所,然後回國。
[10]五月,乙未,齊郡太守王懿降於魏,上書言:「劉裕在洛,宜發兵絕其歸路,可不戰而克。
「魏主嗣善之。
[10]五月,乙未(二十四日),東晉齊郡太守王懿投降了北魏,他上書北魏朝廷說:「劉裕現在洛陽,應該迅速發兵切斷他的歸路,可以不戰而勝。」
北魏國主拓跋嗣表示讚許。
崔浩侍講在前,嗣問之曰:「劉裕伐姚泓,果能克乎?」
對曰:「克之。」
嗣曰:「何故?」
對曰:「昔姚興好事虛名而少實用,子泓懦而多病,兄弟乖爭。
裕乘其危,兵一精一將勇,何故不克!」嗣曰:「裕才何如慕容垂?」
對曰:「勝之。
垂藉父兄之資,修復舊業,國人歸之,若夜蟲之就火,少加倚仗,易以立功。
劉裕奮起寒微,不階尺土,討滅桓玄,興復晉室,北禽慕容超,南梟盧循,所向無前,非其才之過人,安能如是乎!」嗣曰:「裕既入關,不能進退,我以一精一騎直搗彭城、壽春,裕將若之何?」
對曰:「今西有屈丐,北有柔然,窺伺國隙。
陛下既不可親御六師,雖有一精一兵,未睹良將。
長孫嵩長於治國,短於用兵,非劉裕敵也。
興兵遠攻,未見其利;不如且安靜以待之。
裕克秦而歸,必篡其主。
關中華、戎雜錯,風俗勁悍;裕欲以荊、揚之化施之函、秦,此無異解一衣包一皮火,張羅捕虎;雖留兵守之,人情未洽,趨尚不同,適足為寇敵人資耳。
願陛下按兵息民以觀其變,秦地終為國家之有,可坐而守也。」
嗣笑曰:「卿料之審矣。」
浩曰:「臣嘗私論近世將相之臣:若王猛之治國,苻堅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輔幼主,慕容之霍光也;劉裕之平禍亂,司馬德宗之曹一操一也。」
嗣曰:「屈丐何如?」
浩曰:「屈丐國破家覆,孤孑一身,寄食姚氏,受其封殖。
不思酬恩報義,而乘時徼利,盜有一方,結怨四鄰;撅豎小人,雖能縱暴一時,終當為人所吞一食耳。」
嗣大悅,語至夜半,賜浩御縹醪十觚,水一精一鹽一兩,曰:「朕味卿言,如此鹽、酒,故欲與卿共饗其美。」
然猶命長孫嵩、叔孫建各簡一精一兵伺裕西過,自成皋濟河,南侵彭、沛;若不時過,則引兵隨之。
當時,崔浩在前面為拓跋嗣講解經典,拓跋嗣問崔浩說:「劉裕討伐姚泓,果真能攻克嗎?」
崔浩回答說:「定能攻克!」拓跋嗣問:「為什麼!」崔浩說:「當年姚興喜歡追求虛名而不做實事,他的兒子姚泓生一性一懦弱,身一體多病,兄弟之間爭權奪勢,不能一團一結一心。
如今劉裕乘人之危,他的將士勇一猛善戰,訓練有素,有什麼理由不能取勝!」拓跋嗣又問:「劉裕的才華與慕容垂相比如何?」
崔浩說:」劉裕勝過慕容垂。
慕容垂憑借父兄的資蔭,復興故有的基業,國人都投靠他,就像夜間的昆蟲飛向火光一樣,對此稍加憑借,就能輕而易舉地建功立業。
而劉裕則出身微賤貧寒,沒有一尺土地可以憑借,卻消滅了桓玄,興復了晉朝宗室的統治。
在北方生擒慕容超,在南方砍下盧循的首級,所過之處,沒有敵手,他如果不是才智過人,怎麼會這樣呢?」
拓跋嗣說:「劉裕既然已經進入函谷關,一時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而我們以一精一銳騎兵直搗他的老巢彭城、壽春,劉裕將會怎麼樣!」崔浩回答說:「如今我們西面有夏國赫連勃勃,北有柔然,他們都在時刻窺伺我們的行動,準備乘機來攻。
陛下既然不能親自指揮軍隊,我軍雖然有一精一兵,卻沒發現有良將,長孫嵩的長處是善於治理國家,短處是不善於用兵,根本不是劉裕的對手。
我軍大舉興兵遠征,看不到實際利益,不如暫且按兵不動,靜觀事態的發展。
劉裕攻克秦國後回國,一定會篡取皇帝寶座。
關中地區漢族、戎族雜居一處,風俗強悍。
劉裕打算用教化荊州、揚州百姓的方法統治函谷關和秦國這一帶的百姓,這就好像脫一下衣服包一皮火,張開羅網捕捉老虎一樣,難以奏效。
劉裕雖然會留下軍隊駐守,可一時人心難以信服,志趣習俗又不一樣,恰好為別人入侵提一供了好條件。
希望陛下停止出兵征討,讓百姓休養生息,觀察局勢的變化,秦國的地盤終究會為我國所有,我們可以坐在這裡,就能到手。」
拓跋嗣笑著說:「你分析得很周詳。」
崔浩說:「我曾經私下評論過近世的將領和宰相,比如王猛治理國家,是苻堅的管仲;慕容恪皚佐幼主,是慕容的霍光;劉裕平定桓玄禍亂,是司馬德宗的曹一操一呀。」
拓跋嗣又問:「赫連勃勃怎麼樣?」
崔浩說:「赫連勃勃當年國破家亡,孤身一人,寄食在姚家門下,接受姚氏的官祿。
不但不想報答姚氏的恩情,反而乘人之危,佔據一方地盤,與四鄰結下了仇怨。
像他這樣的撅一起自我豎一立的小人,雖然能強大暴虐一時,終究要被別人吞併。」
拓跋嗣非常高興,君臣二人一直談論到深夜,拓跋嗣把御一用青白色醅酒三十升、水一精一鹽一兩賞賜崔浩,說:「我聽了你一席話,就像品味這鹽和酒的滋味一樣,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共享這種美好的感受。」
然而,拓跋嗣還是命令長孫嵩、叔孫建各自挑選一精一兵備戰,如果劉裕再向西部深入,他們則從成皋渡黃河南下,進攻彭城、沛郡;如果劉裕推進很慢,則仍繼續在岸上緊緊跟隨。
[11]魏主嗣西巡至雲中,遂濟河,畋於大漠。
[11]北魏國主拓跋嗣向西巡視,抵達雲中;然後渡過黃河,在大漠上狩獵。
[12]魏置天地四方六部大人,以諸公為之。
[12]北魏朝廷設置天、地、東、西、南、北六部大人,一律選用爵以及地位相當於公爵的大臣擔任。
[13]秋,七月,太尉裕至陝。
沈田子、傅弘之入武關,秦戍將皆委城走。
田子等進屯青泥,秦主泓使給事黃門侍郎姚和都屯柳以拒之。
[13]秋季,七月,東晉太尉劉裕抵達陝城,沈田子、傅弘之等率兵進入武關,後秦的守將紛紛棄城逃走。
沈田子等進兵駐守青泥。
後秦國主姚泓命給事黃門侍郎姚和都,在柳駐兵屯守,阻截東晉軍。
[14]西秦相國翟卒;八月,以尚書令曇達為左丞相,左僕射元基為右丞相,御史大夫曲景為尚書令,侍中翟紹為左僕射。
[14]西秦相國翟去世。
八月,西秦朝廷任命尚書令乞伏曇達為左丞相,左僕射乞伏元基為右丞相,御史大夫麴景為尚書令,侍中翟紹為左僕射。
[15]太尉裕至鄉。
沈田子等將攻柳,秦主泓欲自將以御裕軍,恐田子等襲其後,欲先擊滅田子等,然後傾國東出;乃帥步騎數萬,奄至青泥。
田子本為疑兵,所領裁千餘人,聞泓至,欲擊之;傅弘之以眾寡不敵止之,田子曰:「兵貴用奇,不必在眾。
且今眾寡相懸,勢不兩立,若彼結圍既固,則我無所逃矣。
不如乘其始至,營陳未立,先薄之,可以有功。」
遂帥所領先進,弘之繼之。
秦兵合圍數重。
田子撫一慰士卒曰:「諸君冒險遠來,正求今日之戰,死生一決,封侯之業於此在矣!」士卒皆勇躍鼓噪,執短兵奮擊,秦兵大敗,斬馘萬餘級,得其乘輿服御物,秦主泓奔還灞上。
[15]東晉太尉劉裕抵達鄉。
沈田子等將領準備進攻柳。
後秦國主姚泓打算親自統兵出征,抵禦劉裕的大軍,又害怕沈田子等人突襲他的後方,就想先消滅沈田子等人,然後出動全國的兵力向東攻打劉裕。
於是,姚泓率領步、騎兵數萬人,突然抵達青泥。
沈田子這支部隊,本來就是為迷惑敵人佈置的疑兵,一共才一千多人。
沈田子聽說姚泓親征,打算迎戰,建威將軍傅弘之認為敵眾我寡無法抵敵,從而勸止他。
沈田子說:「用兵貴在出奇制勝,不一定在人數多。
況且如今敵我寡眾懸殊,看形勢不能並存。
如果等到敵人集結的陣勢穩固,我們就會無處可逃。
不如乘他們剛剛到達,營地和戰陣都沒有建立,我們主動挑戰,定能成功。」
於是,沈田子率領他的部眾首先出動,傅弘之作為後繼援軍緊跟。
後秦兵把這支東晉軍重重包一皮圍。
沈田子安一撫激勵士卒們說:「各位不畏艱險、遠道而來,就是為了像今天這樣的會戰,生死對決,封侯陞官的大業就在這裡了!」士卒們大聲疾呼,躍躍欲試,手執短兵器奮勇殺敵。
後秦軍大敗,被斬殺共一萬多人,繳獲姚泓的御車御衣,以及王家專用的器物。
姚泓逃回灞上。
初,裕以田子等眾少,遣沈林子將兵自秦嶺往助之,至則秦兵已敗,乃相與追之,關中郡縣多潛送款於田子。
當初,劉裕認為沈田子兵員太少,就派沈林子率兵從秦嶺趕赴救助。
等他們到達青泥,後秦軍已經失敗,於是沈林子與沈田子合兵追擊敵人,關中郡縣很多向沈田子暗中投降。
辛丑,太尉裕至潼關,以朱超石為河東太守,使與振武將軍徐猗之會薛帛於河北,共攻蒲阪。
秦平原公璞與姚和都共擊之,猗之敗死,超石奔還潼關,東平公贊遣司馬國引魏兵以躡裕後。
辛丑(初二),東晉太尉劉裕抵達潼關,他任命朱超石為河東太守,命他與振武將軍徐猗之在河北與薛帛會師,共同進攻蒲阪。
後秦平原公姚璞與姚和都迎擊東晉軍,徐猗之戰敗身亡,朱超石逃回潼關。
後秦東平公姚,派司馬國率領北魏軍隊尾隨劉裕大軍之後。
王鎮惡請帥水軍自河入渭以趨長安,裕許之。
秦恢武將軍姚難自香城引兵而西,鎮惡追之;秦主泓自灞上引兵還屯石橋以為之援,鎮北將軍姚強與難合兵屯涇上以拒鎮惡。
鎮惡使一毛一德祖進擊,破之,強死,難奔長安。
東晉龍驤將軍王鎮惡,請求率水軍從黃河開進渭水,然後直趨長安,劉裕應允。
後秦恢武將軍姚難,從香城率軍向西退卻,王鎮惡揮師追擊。
後秦國主姚泓從灞上率軍返回,屯駐石橋,準備援救姚難。
後秦鎮北將軍姚強與姚難會師,屯兵涇水岸邊,抵抗王鎮惡的追擊。
王鎮惡命一毛一德祖進攻,大破後秦軍,姚強戰死,姚難逃回長安。
東平公贊退屯鄭城,太尉裕進軍一逼一十之。
泓使姚丕守渭橋,胡翼度屯石積,東平公贊屯灞東,泓屯逍遙園。
後秦東平公姚退守鄭城,東晉太尉劉裕進一逼一十城下。
姚泓命姚丕守住渭橋,胡翼度屯駐石積,東平公姚駐守灞東。
姚泓自己則駐守逍遙園。
鎮惡溯渭而上,乘蒙沖小艦,行船者皆在艦內,秦人見艦進而無行船者,皆驚以為神。
壬戌旦,鎮惡至渭橋,令軍士食畢,皆持仗登岸,後登者斬。
眾既登,渭水迅急,艦皆隨流,倏忽不知所在。
時泓所將尚數萬人。
鎮惡諭士卒曰:「吾屬並家在江南,此為長安北門,去家萬里,舟楫、衣糧皆已隨流。
今進戰而勝,則功名俱顯;不勝,則骸鼻不返;無他岐矣。
卿等勉之!」乃身先士卒,眾騰踴爭進,大破姚丕於渭橋。
泓引兵救之,為丕敗卒所蹂踐,不戰而潰;姚諶等皆死,泓單馬還宮。
鎮惡入自平朔門,泓與姚裕等數百騎逃奔石橋。
東平公贊聞泓敗,引兵赴之,眾皆潰去;胡翼度降於太尉裕。
王鎮惡率水軍在渭水中逆流而上,乘坐蒙沖小艦,划槳的士卒都在船內。
後秦人看到戰艦行進卻沒有划船的人,都驚奇地以為神仙下凡。
壬戌(二十三日)凌晨,王鎮惡軍抵達渭橋,命令戰士們吃飽喝足以後,全部手持兵器登岸,最後登陸的人斬首。
士卒們登陸完畢,渭水流急,東晉的戰艦隨波東下,倏忽之間,不見蹤影。
當時姚泓統率的軍隊還有幾萬人。
王鎮惡向士卒們宣告說:「我們的親人和家園都在江南,這裡是長安北門,離故鄉有萬里之遙。
現在,戰船、衣服、糧食都隨波飄走,今天我們進攻,戰勝可以建功立名;失敗,我們的一屍一骨都回不了家,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你們大家共勉吧!」於是,王鎮惡身先士卒,衝在最前面,士卒們士氣高漲,踴躍奮擊,在渭橋大敗後秦姚丕的軍隊。
姚泓率兵救援,卻被姚丕的敗兵衝擊踐踏,不戰自潰。
姚諶等人全都戰死,姚泓單人匹馬逃回皇宮。
王鎮惡從長安的平朔門進城,姚泓和姚裕等率幾百名騎兵逃奔石橋。
東平公姚聽說姚泓戰敗,急忙率軍赴難救援,可是,後秦軍心大亂,士卒們四處逃散。
胡翼度向東晉太尉劉裕投降。
泓將出降,其子佛念,年十一,言於泓曰:「晉人將逞其欲,雖降必不免,不如引決。」
泓憮然不應。
佛念登宮牆自投而死。
癸亥,泓將妻子、群臣詣鎮惡壘門請降,鎮惡以屬吏。
城中夷、晉六萬餘戶,鎮惡以國恩撫一慰,號令嚴肅,百姓安堵。
姚泓打算出城投降,他的兒子姚佛念,年僅十一歲,對姚泓說:「晉人勢必要在我們身上滿足欲一望,即使投降也難免一死,不如自一殺。」
姚泓心裡痛楚,沒有回答。
姚佛念自己登上宮牆,投下摔死。
癸亥(二十四日),姚泓攜妻子兒女、文武百官,前往王鎮惡的大營投降,王鎮惡把他們交給下屬官吏關押。
長安城中的漢族人和夷族人共有六萬多戶,王鎮惡宣揚東晉的恩德,加以安一撫,號令嚴明,百姓安居樂業。
九月,太尉裕至長安,鎮惡迎於灞上。
裕勞之曰:「成吾霸業者卿也!」鎮惡再拜謝曰:「明公之威,諸將之力,鎮惡何功之有!」裕笑曰:「卿欲學馮異邪?」
鎮惡一性一貪,秦府庫盈積,鎮惡****,不可勝紀;裕以其功大,不問。
或譖諸裕曰:「鎮惡藏姚泓偽輦,將有異志。」
裕使人覘之,鎮惡剔取其金銀,棄輦於垣側,裕意乃安。
九月,太尉劉裕抵達長安,王鎮惡在灞上迎接。
劉裕慰勞他說:「是你幫助我完成了霸業!」五鎮惡再拜謙讓說:「全仰賴您的英明指揮和威望,各位將領的努力,我有什麼功勞!」劉裕笑著說:「你難道要學習馮異嗎?」
其實,王鎮惡一向貪財好利,後秦府庫倉儲十分豐富,王鎮惡私自****的財物,不計其數,劉裕因為他的功勞很大,所以不予過問。
有人向劉裕誣陷王鎮惡說:「王鎮惡私藏姚泓的御一用輦車,可能會叛變。」
劉裕派人偵察。
原來,王鎮惡剔取了輦車上的金銀珠飾,然後把輦車拋棄到城牆外面。
劉裕這才安心。
裕收秦彝器、渾儀、士圭、記裡鼓、指南車送詣建康。
其餘金玉、繒帛、珍寶,皆以頒賜將士。
秦平原公璞、并州刺史尹昭以蒲阪降,東平公贊帥宗族百餘人詣裕降,裕皆殺之。
送姚泓至建康,斬於市。
劉裕下令沒收後秦的宗室祭祀用具彝器、渾天儀、測日儀器土圭、計程用的記裡鼓、指南車等,送往建康。
其餘金銀玉石、綾羅綢緞、稀世珍寶都賞賜給將士。
後秦平原公姚璞、并州刺史尹昭,獻出了蒲阪城投降;東平公姚,率領皇室一百多人,前往劉裕的大營投降,劉裕把他們全部殺死。
然後把姚泓送到建康,綁到市井刑場斬首。
裕以薛辯為平陽太守,使鎮捍北道。
劉裕任命薛辯為平陽太守,令他鎮守和保衛東晉北部邊防。
裕議遷都洛陽。
諮議參軍王仲德曰:「非常之事,固非常人所及,必致駭動。
今暴師日久,士卒思歸,遷都之計,未可議也。」
裕乃止。
劉裕提議遷都洛陽。
諮議參軍王仲德說:「不尋常的事,本來不是尋常人所能接受,一旦遷都,必然引起舉國驚駭騷動。
如今軍隊在外作戰已久,人心思歸,遷都的計劃,不能提出討論。」
劉裕才作罷。
羌眾十餘萬口西奔隴上,沈林子追擊至槐裡,俘虜萬計。
羌族部落的部眾十餘萬口,向西逃奔隴上,沈林子追擊羌人直到槐裡,俘虜數以萬計。
河西王蒙遜聞太尉裕滅秦,怒甚。
門下校郎劉祥入言事,蒙遜曰:「汝聞劉裕入關,敢研研然也!」遂斬之。
北涼河西王沮渠蒙遜聽說東晉太尉劉裕滅掉了後秦,十分憤怒。
門下校郎劉祥進宮向蒙遜奏事,沮渠蒙遜暴跳說:「你聽說劉裕進關,還敢穿得如此漂亮!」於是斬殺了劉祥。
初,夏王勃勃聞太尉裕伐秦,謂群臣曰:「姚泓非裕敵也。
且其兄弟內叛,安能拒人!裕取必中必矣。
然裕不能久留,必將南歸;留子弟及諸將守之,吾取之如拾芥耳。」
乃秣馬礪兵,訓養士卒,進據安定,秦嶺北郡縣鎮戍皆降之。
裕遣使遺勃勃書,約為兄弟;勃勃使中書侍郎皇甫徽為報書而陰誦之,對裕使者,口授舍人使書之。
裕讀其文,歎曰:「吾不如也!」
當初,夏王赫連勃勃聽說劉裕討伐後秦,對文武百官說:「姚泓不是劉裕的對手。
而且他的兄弟們紛紛背叛,怎麼還能抗拒別人?劉裕定能奪取必中。
可是,劉裕自己也不會長久留在關中,最後還得回到江南,留下子弟和一些戰將守衛在那裡。
那時,我再去奪取必中,就像拾一根草葉一樣容易。」
於是,他秣馬厲兵,讓士卒充分休息,加以訓練。
然後,赫連勃勃兵進佔據了安定。
後秦嶺北各郡縣、軍事重鎮、戍所紛紛投降了夏國。
劉裕派人出使夏國,致信給赫連勃勃,相約結為兄弟之國。
赫連勃勃命中書侍郎皇甫徽代寫一封回信,暗地裡背誦下來,然後當著劉裕使臣的面,口授舍人命他照寫。
劉裕看到後,歎息說:「我比不上他!」
[16]廣州刺史謝欣卒;東海人徐道期聚眾攻陷州城,進攻始興,始興相彭城劉謙之討誅之。
詔以謙之為廣州刺史。
[16]東晉廣州刺史謝欣去世。
東海人徐道期召集部眾,攻克州城番禺,進攻始興,始興相、彭城人劉謙之討伐徐道期,徐道期被殺。
東晉朝廷下詔任命劉謙之為廣州刺史。
[17]癸酉,司馬休之、司馬文思、馬國、司馬道賜、魯軌、韓延之、刁雍、王慧龍及桓溫之孫道度、道子、族人桓謐、桓、陳郡袁式等皆詣魏長孫嵩降。
秦匈奴鎮將姚成都及弟和都舉鎮降魏。
魏主嗣詔民間得姚氏子弟送平城者賞之。
冬,十月,己酉,嗣召長孫嵩等還。
司馬休之尋卒於魏。
魏賜國爵淮南公、道賜爵池陽子、魯軌爵襄陽公。
刁雍表求南鄙自效,嗣以雍為建義將軍。
雍聚眾於河、濟這間,擾動徐、兗;太尉裕遣兵討之,不克。
雍進屯固山,眾至二萬。
[17]癸酉(初四),先後從東晉流亡後秦的司馬休之、司馬文思、司馬國、司馬道賜、魯軌、韓延之、刁雍、王慧龍,以及桓溫的孫子桓道度、桓道子、族人桓謐、桓、陳郡人袁式等,全都投降了北魏司徒長孫嵩。
後秦匈奴堡守將姚成都與他的弟弟姚和都,舉獻城池,投降了北魏。
北魏國主拓跋嗣下詔,聲稱民間百姓凡是救出姚氏子弟送到平城的人,重重有賞。
冬季,十月,己酉(十一日),拓跋嗣徵召長孫嵩等班師回朝。
不久,司馬休之死在北魏。
北魏朝廷賜封司馬國為淮南公、司馬道賜為池陽子、魯軌為襄陽公。
刁雍上書請求到南部邊疆,報效北魏,拓跋嗣任命刁雍為建義將軍。
刁雍在黃河、濟水之間集結部隊,騷擾東晉所屬的徐州、兗州;太尉劉裕出兵討伐,不能攻克。
刁雍進駐固山,手下兵員達二萬人。
[18]詔進宋公爵為王,增封十郡;辭不受。
[18]東晉安帝司馬德宗下詔封宋公劉裕為宋王,采邑增加十個郡,劉裕辭讓,沒有接受。
[19]西秦王熾磐遣左丞相曇達等擊秦故將姚艾,艾遣使稱藩,熾磐以艾為征東大將軍、秦州牧。
征王松壽為尚書左僕射。
[19]西秦王乞伏熾磐派遣左丞相乞伏曇達等進攻後秦舊將姚艾。
姚艾遣使到西秦,願為藩屬,乞伏熾磐任命姚艾為征東大將軍、秦州牧。
召回王松壽,任命他為尚書左僕射。
[20]十一月,魏叔孫建等討西山丁零翟蜀洛支等,平之。
[20]十一月,北魏征南大將軍叔孫建等征討西山丁零部落酋長翟蜀洛支,平定了該部。
[21]辛未,劉穆之卒,太尉裕聞之,驚慟哀惋者累日。
始,裕欲留長安經略西北,而諸將佐皆久役思歸,多不欲留。
會穆之卒,裕以根本無托,遂決意東還。
[21]辛未(初三),東晉左僕射、軍司劉穆之去世。
太尉劉裕聽說後,一連幾天震驚悲痛,不勝哀惋。
當初,劉裕打算留在長安,繼續征服西北,但是,東晉的各位將領都因長期征戰,思念故土,大多數都不願再留。
正巧,劉穆之去世,劉裕鑒於朝中沒有可以托付的人,才決定東返。
穆之之卒也,朝廷懼,欲發詔,以太尉左司馬徐羨之代之。
中軍諮議參軍張邵曰:「今誠急病,任終在徐;然世子無專命,宜須諮之。」
裕欲以王弘代穆之。
從事中郎謝晦曰:「休元輕易,不若羨之。」
乃以羨之為吏部尚書、建威將軍、丹楊尹,代管留任。
於是朝廷大事常決於穆之者,並悉北諮。
劉穆之去世之後,東晉朝廷不勝惶恐,打算頒下詔書,任命太尉左司馬徐羨之代替劉穆之的職位。
中軍諮議參軍張邵說:「現在情勢確實危急,看來最終還要委任徐羨之。
然而,世子劉義符還沒有決定一方的權力,應該詢問劉裕裕。」
劉裕又想讓王弘代替劉穆之,從事中郎謝晦說:「王弘輕率簡單,不如徐羨之。」
於是劉裕才決定任命徐羨之為吏部尚書、建威將軍、丹楊尹,代管留任的事務。
從此,過去朝廷中由劉穆之決定的大事,現在都送到北方,由劉裕親自決定。
裕以次子桂陽公義真為都督雍·梁·秦三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領雍·東秦二州刺史。
義真時年十二。
以太尉諮議參軍京兆王為長史,王鎮惡為司馬、領馮翊太守,沈田子、一毛一德祖皆為中兵參軍,仍以田子領始平太守,德祖領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弘之為雍州治中從事史。
劉裕任命他的次子、桂陽公劉義真為都督雍、梁、秦三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領雍、東秦二州刺史。
劉義真當時只有十二歲。
又任命太尉諮議參軍、京兆人王為長史;王鎮惡為司馬,兼任馮翊太守;沈田子、一毛一德祖都為中兵參軍。
命沈田子兼任始平太守,一毛一德祖兼任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弘之為雍州治中從事史。
先是,隴上流戶寓關中者,望因兵威得復本土;及置東秦州,知裕無復西略之意,皆歎息失望。
在此之前,隴上流亡到關中寄居的流民,冀望東晉軍隊乘勝西上,光復故土。
等到劉裕設置東秦州,知道劉裕沒有繼續西上的意圖,都歎息失望。
關中人素重王猛,裕之克長安,王鎮惡功為多,由是南人皆忌之。
沈田子自以柳之捷,與鎮惡爭功不平。
裕將還,田子及傅弘之屢言於裕曰:「鎮惡家在關中,不可保信。」
裕曰:「今留卿文武將士一精一兵萬人,彼若欲為不善,正足自滅耳。
勿復多言。」
裕私謂田子曰:「鍾會不得遂其亂者,以有衛故也。
語曰:『猛獸不如群狐,』卿等十餘人,何懼王鎮惡!」
關中人一向看重王猛的威名,劉裕攻克長安,王鎮惡的功勞最大,所以南方的將領都忌恨王鎮惡。
沈田子自以為柳大捷,功績不凡,與王鎮惡爭功,心裡十分不平。
劉裕將回建康,沈田子和傅弘之多次對劉裕說:「王鎮惡的老家在關中,不能完全信任他。」
劉裕說:「現在,我留你們這些文武官員、將領和一精一銳士卒一萬人,王鎮惡如果圖謀不軌,只能是自取滅亡。
你們別再多說了。」
劉裕私下對沈田子說:「鍾會之所以沒有作亂,是因為衛的緣故。
俗話說:『猛獸不如群狐』,你們十多人,難道還懼怕王鎮惡不成?」
臣光曰:古人有言:「疑則勿任,任則勿疑。」
裕既委鎮惡以關中,而復與田子有後言,是斗之使為亂也。
惜乎,百年之寇,千里之土,得之艱難,失之造次,使豐、之都復輸寇手。
荀子曰:「兼併易能也,堅凝之難。」
信哉!
臣司馬光曰:古人有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劉裕既然委任王鎮惡鎮守關中,而又與沈田子說了後面那些話,是挑一撥他們相鬥為亂。
太可惜了,百年之久的敵人,千里之廣的疆土,取得不易,卻因一時不慎而丟掉,使豐邑、京這些古都,又重新落入敵手。
荀況說過:「兼併容易,凝結為一體就難了。」
這話太對了!
[22]三秦父老聞裕將還,詣門流涕訴曰:「殘民不沾王化,於今百年,始睹衣冠,人人相賀。
長安十陵是公家墳墓,咸陽宮殿是公家室宅,捨此欲何之乎!」裕為之愍然,慰諭之曰:「受命朝廷,不得擅留。
誠多諸君懷本之志,今以次息與文武賢才共鎮此境,勉與之居。」
十二月,庚子,裕發長安,自洛入河,開汴渠而歸。
[22]三秦地區的父老,聽說劉裕就要返回江南,都痛哭流涕地來到大營門前訴說:「我們這些殘餘的漢人,沒有接受朝廷的教化,至今已有一百年之久,直到今天才看到漢民族衣冠裝束,人人都互相慶賀。
長安十陵是你們劉家的墳墓,咸陽宮殿是你們劉家的住宅,你放棄它們想要去哪裡!」劉裕也很傷感,安慰他們說:「我接受朝廷的命令,不敢擅自停留。
感謝諸位懷念故國的誠意,現在留下我的次子與文武賢才共同鎮守這裡,希望你們和好共處。」
十二月,庚子(初三),劉裕從長安出發,自洛水進入黃河,開掘汴渠東返。
[23]氐豪徐駭奴、齊元子等擁部落三萬在雍,遣使請降於魏。
魏主嗣遣將軍王洛生、河內太守楊聲等西行以應之。
[23]氐族酋長徐駭奴、齊元子等率領部落部眾三萬人在雍城,派遣使臣投降了北魏。
北魏國主拓跋嗣,派遣將軍王洛生、河內太守楊聲等向西行進,接應氐族部落。
[24]閏月,壬申,魏主嗣如大寧長川。
[24]閏十二月,壬申(初五),北魏國主拓跋嗣前往大寧、長川。
[25]秦、雍人千餘家推襄邑令上谷寇贊為主以降於魏,魏主嗣拜贊魏郡太守。
久之,秦、雍人流入魏之河南、滎陽、河內者,戶以萬數,嗣乃置南雍州,以贊為刺史,封河南公,治洛陽;立雍州郡縣以撫之。
贊善於招懷,流民歸之者,三倍其初。
[25]秦州、雍州土著居民一千多家,推舉襄邑令、上谷人寇為盟主,投降了北魏。
北魏國主拓跋嗣任命寇為魏郡太守。
很久以後,秦州、雍州的百姓流亡到北魏的河南、滎陽、河內的有幾萬戶,拓跋嗣於是設置南雍州,任命寇為南雍州刺史,封河南公,州治設在洛陽,設立雍州郡縣安一撫流民。
寇善於招撫懷柔,前來歸附的流民,比當初多了三倍。
[26]夏王勃勃聞太尉裕東還,大喜,問於王買德曰:「朕欲取必中,卿試言其方略。」
買德曰:「關中形勝之地,而裕以幼子守之,狼狽而歸,正欲急成篡事耳,不暇復以中原為意。
此天以關中賜我,不可失也。
青泥、上洛,南北之險要,宜先遣遊軍斷之;東塞潼關,絕其水陸之路;然後傳檄三輔,施以威德,則義真在網罟之中,不足取也。」
勃勃乃以其子撫軍大將軍都督前鋒諸軍事,帥騎二萬向長安,前將軍昌屯潼關,以買德為撫軍右長史,屯青泥,勃勃將大軍為後繼。
[26]夏王赫連勃勃,聽說東晉太尉劉裕返回江南,大喜,向王買德詢問說:「我打算奪取必中,你說說你的方法策略。」
王買德說:「關中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劉裕卻叫他的幼子鎮守,自己則狼狽而回,正打算快點辦完篡奪帝位的事,沒時間再把中原這塊地盤放在心上。
這是上天把關中賞賜給我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青泥、上洛,是南北的險要重鎮,應該先派出遊擊部隊,切斷他們的補給和退路,然後在東部阻住潼關,切斷他們與本國的水陸通道。
然後向三輔地區發佈檄文,恩威並施。
這樣,劉義真就等於掉進了網簍之中,不用費勁就可以生擒。」
於是,赫連勃勃任命他的兒子、撫軍大將軍赫連為都督前鋒諸軍事,率領騎兵二萬人直奔長安。
命前將軍赫連昌屯駐潼關;任命王買德為撫軍右長史,屯駐青泥;赫連勃勃本人則親自統率大軍尾隨在後。
[27]是歲,魏都坐大官章安侯封懿卒。
[27]這一年,北魏都坐大官、章安侯封懿去世。
十四年(戊午、418)
十四年(戊午,公元418年)
[1]春,正月,丁酉朔,魏主嗣至平城,命護高車中郎將薛繁帥高車、丁零北略,至弱水而還。
[1]春季,正月,丁酉朔(初一),北魏國主拓跋嗣抵達平城。
命護高車中郎將薛繁,率領高車、丁零部落向北進攻,推進到弱水,班師。
[2]辛巳,大赦。
[2]辛巳(疑誤),東晉下令實行大赦。
[3]夏赫連至渭陽,關中民降之者屬路。
龍驤將軍沈田子將兵拒之,畏其眾盛,退屯劉回堡,遣使還報王鎮惡。
鎮惡謂王曰:「公以十歲兒付吾屬,當共思竭力;而擁兵不進,虜何由得平!」使者還,以告田子。
田子與鎮惡素有相圖之志,由是益忿懼。
未幾,鎮惡與田子俱出北地以拒夏兵,軍中訛言:「鎮惡欲盡殺南人,以數十人送義真南還,因據關中反。」
辛亥,田子請鎮惡至傅弘之營計事;田子求屏人語,使其宗人沈敬仁斬之幕下,矯稱受太尉令誅之。
弘之奔告劉義真,義真與王被甲登橫門以察其變。
俄而田子帥數十人來,言鎮惡反,執田子,數以專戮,斬之;以冠軍將軍一毛一之代鎮惡為安西司馬。
傅弘之大破赫連於池陽,又破之於寡一婦渡,斬獲甚眾,夏兵乃退。
[3]夏國撫軍大將軍赫連率軍開到渭陽,關中前來投降的百姓,在道上前後相連。
東晉龍驤將軍沈田子,率軍迎戰,害怕夏軍人多勢眾,退守劉回堡。
然後派人立即回去向王鎮惡報告。
王鎮惡對王說:「劉公把十歲小兒托付給我們,我們應該同心協力。
沈田子擁兵眾多,卻遲遲不進攻,敵人怎麼會擊退!」使節回去,把這些話報告給沈田子。
沈田子與王鎮惡平時就有互不相容心思,現在更是又憤又懼。
不久,沈田子和王鎮惡同時出軍北地,抵抗夏兵的進攻。
東晉軍中傳言:「王鎮惡打算全部殺掉南方人,然後派幾十人把劉義真送回江南,自己佔據關中,背叛朝廷。」
辛亥(十五日),沈田子請王鎮惡來到傅弘之的大營商討戰事。
沈田子請求屏退左右侍從密談,然後命他的族人沈敬仁,在虎帳下將王鎮惡斬殺,聲稱是奉太尉劉裕的旨意行一事。
傅弘之急忙跑去報告劉義真,劉義真和王全副武裝登上橫門,觀察局勢的變化。
不久,沈田子率領幾十人趕來,聲稱王鎮惡謀反。
王逮捕沈田子,歷數他擅自一殺戮的罪行,將他斬首。
然後命令冠軍將軍一毛一之代替王鎮惡為安西司馬。
傅弘之在池陽大破赫連,在寡一婦渡再一次大敗夏軍,斬殺和俘虜夏軍士卒很多,夏軍撤退。
壬戌,太尉裕至彭城,解嚴。
琅邪王德文先歸建康。
壬戌(二十六日),東晉太尉劉裕抵達彭城,解除戒嚴。
琅邪王司馬德文提前返回建康。
裕聞王鎮惡死,表言「沈田子忽發狂易,奄害忠勳,」追贈鎮惡左將軍、青州刺史。
劉裕聽到王鎮惡的死訊,上疏東晉安帝司馬德宗說:「沈田子忽然發狂,殺害忠良功臣。」
東晉朝廷追贈王鎮惡為左將軍、青州刺史。
以彭城內史劉遵考為并州刺史、領河東太守,鎮蒲阪;征荊州刺史劉道憐為徐、兗二州刺史。
東晉朝廷任命彭城內史劉遵考為并州刺史、兼任河東太守,鎮守蒲阪;徵召荊州刺史劉道憐為徐州、兗州二州刺史。
裕欲以世子義符鎮荊州,以徐州刺史劉義隆為司州刺史,鎮洛陽。
中軍諮議張邵諫曰:「儲貳之重,四海所繫,不宜處外。」
乃更以義隆為都督荊·益·寧·雍·梁·秦六州諸軍事、西中郎將、荊州刺史,以南郡太守到彥之為南蠻校尉,張為司馬、領南郡相,冠軍功曹王曇首為長史,北徐州從事王華為西中郎主簿,沈林子為西中郎參軍。
義隆尚幼,府事皆決於。
曇首,弘之弟也。
裕謂義隆曰:「王曇首沉毅有器度,宰相才也,汝每事諮之。」
劉裕打算派世子劉義符鎮守荊州,以徐州刺史劉義隆為司州刺史,鎮守洛陽。
中軍諮議張勸阻說:「世子是儲君,維繫四海人心,不能派到外地駐守。」
於是,劉裕改派劉義隆為都督荊州、益州、寧州、雍州、梁州、秦州六州諸軍事,兼任西中郎將、荊州刺史。
又任命南郡太守到彥之為南蠻校尉;張為司馬,兼任南郡相;冠軍功曹王曇首為長史;北徐州從事王華為西中郎主簿;沈林子為西中郎參軍。
劉義隆年紀尚小,府中大小事務都由張決定。
王曇首,是王弘的弟弟。
劉裕對劉義隆說:「王曇首沉著堅毅,有器度,是宰相之才。
你每件事都要徵求他的意見。」
以南郡公劉義慶為豫州刺史。
義慶,道憐之子也。
東晉朝廷任命南郡公劉義慶為豫州刺史。
劉義慶是劉道憐的兒子。
裕解司州,領徐、冀二州刺史。
東晉朝廷解除劉裕司州刺史職務,任命他兼徐、冀二州刺史。
[4]秦王熾磐以乞伏木弈干為沙州刺史,鎮樂都。
[4]西秦王乞伏熾磐任命乞伏木弈干為沙州刺史,鎮守樂都。
[5]二月,乙弗烏地延帥戶二萬降秦。
[5]二月,乙弗部落、烏地延部落酋長率二萬戶部眾歸降西秦。
[6]三月,遣使聘魏。
[6]三月,東晉朝廷派遣使臣訪問北魏。
[7]夏,四月,己巳,魏徙冀、定、幽三州徒河於代都。
[7]夏季,四月,己巳(初四),北魏強行遷徙散居在冀州、定州、幽州三州的徒河人到代郡。
[8]初,和龍有赤氣四塞蔽日,自寅至申,燕太史令張穆言於燕王跋曰:「此兵氣也。
今魏方強盛,而執其使者,好命不通,臣竊懼焉。」
跋曰:「吾方思之。」
五月,魏主嗣東巡,至濡源及甘松,遣征東將軍長孫道生、安東將軍李先、給事黃門侍郎奚觀帥一精一騎二萬襲燕,又命驍騎將軍延普,幽州刺史尉諾自幽州引兵趨遼西,為之一聲勢,嗣屯突門嶺以待之。
道生等拔乙連城,進攻和龍,與燕單于右輔古泥戰,破之,殺其將皇甫軌。
燕王跋嬰城自守,魏人攻之,不克,掠其民萬餘家而還。
[8]當初,北燕都城和龍四周彌滿了赤氣,遮住了太陽。
從寅時直到申時才消失。
北燕太史令張穆對北燕國王馮跋說:「這是戰爭之氣呀。
如今魏國的勢力正十分強盛,而我們扣留他們的使臣,致使兩國交好的使命不能通達,我深感恐懼。」
馮跋說:「我正在考慮這件事。」
五月,北魏國主拓跋嗣向東巡視,先後抵達濡源和甘松。
他徵調征東將軍長孫道生、安東將軍李先、給事黃門侍郎奚觀等人,率領一精一銳騎兵二萬人襲擊北燕;又命驍騎將軍延普、幽州刺史尉諾,從幽州率兵直撲遼西,為長孫道生聲援;拓跋嗣親自屯駐突門嶺督戰。
長孫道生等人攻克乙連城,進攻和龍,與北燕單于右輔古泥會戰,大破北燕軍,斬殺他們的將領皇甫軌。
北燕王馮跋繞城固守,北魏加緊圍攻,不能攻克,劫掠北燕百姓一萬餘家班師回國。
[9]六月,太尉裕始受相國、宋公、九錫之命,赦國中殊死以下,崇繼母蘭陵蕭氏為太妃,以太尉軍諮祭酒孔靖為宋國尚書令,左長史王弘為僕射,領選,從事中郎傅亮、蔡廓皆為侍中,謝晦為右衛將軍,右長史鄭鮮之為奉常,行參軍殷景仁為秘書郎,其餘百官,悉依天朝之制。
靖辭不受。
亮,鹹之孫;郭,謨之曾孫;鮮之,渾之玄孫;景仁,融之曾孫也。
景仁學不為文,敏有思致;口不談義,深達理體;至於國典、朝儀、舊章、記注,莫不撰錄,識者知其有當世之志。
[9]六月,東晉太尉劉裕接受了相國、宋公、九錫之命。
赦免了宋公封邑內死罪以下的囚徒。
尊崇劉裕的繼母、蘭陵人蕭氏為太妃;任命太尉軍諮祭酒孔靖為宋國尚書令,左長史王弘為僕射,兼管官員的選舉和任免;任命從事中郎傅亮、蔡廓都擔任侍中,謝晦為右衛將軍,右長史鄭鮮之為奉常,行參軍殷景仁為秘書郎,其他文武官員,也都按照朝廷的編制設置。
孔靖謝絕,沒有接受。
傅亮是傅鹹的孫子;蔡廓,是蔡謨的曾孫;鄭鮮之,是鄭渾的玄孫;殷景仁,是殷融的曾孫。
殷景仁學識超人,但不寫文章,敏捷而善於思考,從不空談義理,卻深通情理大體,以至於朝廷的法律制度、禮儀規章、行政司法的註釋和記錄,都抄錄下來,有識之士都知道他有治理國家的雄心大志。
[10]魏天部大人白馬文貞公崔宏疾篤,魏主遣侍臣問病,一一夜數返。
及卒,詔群臣及附國渠帥皆會葬。
[10]北魏天部大人、白馬公崔宏病重,北魏國主拓跋嗣派他的侍從詢問病情,一一夜之間,返往數次。
不久,崔宏去世,拓跋嗣下詔,命群臣和歸附的部落酋長都來參加葬禮。
[11]秋,七月,戊午,魏主嗣至平城。
[11]秋季,七月,戊午(二十四日),北魏國主拓跋嗣抵達平城。
[12]九月,甲寅,魏人命諸州調民租,戶五十石,積於定、相、冀三州。
[12]九月,甲寅(二十一日),北魏朝廷命令各州縣徵收租賦,每戶交納五十石,屯積在定州、相州、冀州三州。
[13]河西王蒙遜復引兵伐涼,涼公歆將拒之,左長史張體順固諫,乃止。
蒙遜芟其秋稼而還。
[13]北涼河西王沮渠蒙遜再次率兵討伐西涼,西涼公李歆準備出兵迎戰,左長史張體順堅決勸阻,李歆才停止行動。
沮渠蒙遜收割了長成的莊稼,班師回國。
歆遣使來告襲位。
冬,十月,以歆為都督七郡諸軍事、鎮西大將軍、酒泉公。
李歆派人出使東晉,報告他繼位。
冬季,十月,東晉朝廷任命李歆為都督七郡諸軍事、鎮西大將軍、酒泉公。
[14]姚艾叛秦,降河西王蒙遜,蒙遜引兵迎之。
艾叔父雋言於眾曰:「秦王寬仁有雅度,自可安居事之,何為從河西王西遷!」眾鹹以為然,乃相與逐艾,推雋為主,復歸於秦。
秦王熾磐征雋為侍中、中書監,賜爵隴西公,以左丞相曇達為都督洮·罕以東諸軍事、征東大將軍、秦州牧,鎮南安。
[14]西秦秦州牧姚艾叛變,投降了北涼河西王沮渠蒙遜,沮渠蒙遜出兵迎接。
姚艾的叔父姚雋對他的部眾說:「秦王乞伏熾磐寬厚仁一愛一有雅量,我們可以安心留下來事奉他,為什麼要跟隨沮渠蒙遜西遷?」
部眾都認為有理,就聯合起來驅逐了姚艾,推舉姚雋為首領,又歸附了西秦。
西秦王乞伏熾磐委任姚雋為侍中、中書監,賜封隴西公;又任命左丞相乞伏曇達為都督洮、罕以東諸軍事、征東大將軍、秦州牧,鎮守南安。
[15]劉義真年少,賜與左右無節,王每裁抑之。
左右皆怨,譖於義真曰:「王鎮惡欲反,故沈田子殺之。
殺田子,是亦欲反也。」
義真信之,使左右劉乞等殺。
[15]東晉雍州、東秦州二州刺史劉義真,年紀還小,隨意賞賜左右侍從,沒有節制。
長史王常常限制他。
於是,劉義真左右都怨恨王,在劉義真面前陷害王,說:「王鎮惡打算叛變,所以沈田子殺了他。
王殺死沈田子,這樣也是打算造反呀。」
劉義真信以為真,派親信劉乞等殺死了王。
既死,人情離駭,莫相統壹。
義真悉召外軍入長安,閉門拒守。
關中郡縣悉降於夏。
赫連夜襲長安,不克。
夏王勃勃進據咸陽,長安樵采路絕。
王一死,人心懼怕離散,各自為政,無法統一。
劉義真把駐防在外地的軍隊全部調入長安,關閉城門自守。
關中的各個郡縣全都投降了夏國。
赫連在夜間突襲長安,不能攻克。
夏王赫連勃勃進兵佔據了咸陽,長安的砍柴的路被切斷。
宋公裕聞之,使輔國將軍蒯恩如長安,召義真東歸;以相國右司馬朱齡石為都督關中諸軍事、右將軍、雍州刺史,代鎮長安。
裕謂齡石曰:「卿至,可敕義真輕裝速發,既出關,然可徐行。
若關右必不可守,可與義真俱歸。」
又命中書侍郎朱超石慰勞河、洛。
東晉宋公劉裕聽說這種情況後,派輔國將軍蒯恩前往長安,徵召劉義真回到江南;任命相國右司馬朱齡石為都督關中諸軍事、右將軍、雍州刺史,代替劉義真鎮守長安。
劉裕對朱齡石說:「你到了那裡,可以命令劉義真輕裝疾速前進。
等出了潼關,才可以放慢腳步。
如果關右確實難以駐守,你可以與劉義真一道回來。」
隨後,劉裕又命中書侍郎朱超石慰勞黃河、洛水一帶的軍民,安定人心。
十一月,齡石至長安。
義真將士貪縱,大掠而東,多載寶貨、子女,方軌徐行。
雍州別駕韋華奔夏。
赫連帥眾三萬追義真;建威將軍傅弘之曰:「公處分亟進;今多將輜重,一日行不過十里,虜追騎且至,何以待之!宜棄車輕行,乃可以免。」
義真不從。
俄而夏兵大至,傅弘之、蒯恩斷後,力戰連日。
至青泥,晉兵大敗,弘之、恩皆為王買德所禽;司馬一毛一之與義真相失,亦為夏兵所禽。
義真行在前,會日暮,夏兵不窮追,故得免;左右盡散,獨逃草中。
中兵參軍段宏單騎追尋,緣道呼之,義真識其聲,出就之,曰:「君非段中兵邪?身在此,行矣!必不兩全,可刎身頭以南,使家公望絕。」
宏泣曰:「死生共之,下官不忍。」
乃束義真於背,單馬而歸。
義真謂宏曰:「今日之事,誠無算略;然丈夫不經此,何以知艱難!」
十一月,朱齡石抵達長安。
劉義真手下的將士貪婪放縱,在長安周圍大肆掠奪以後才準備返回江南。
劉義真的車輛上,都裝滿了金銀財寶、子女,然後兩車並進,緩慢向東撤退。
東晉雍州別駕韋華逃奔夏國。
夏國大將赫連率領三萬人追擊劉義真。
東晉建威將軍傅弘之對劉義真說:「宋公讓你疾速前進,而現在你帶這麼多輜重,一日走不出十里,敵人的騎兵馬上就要追到,你該怎麼辦?應該放棄車輛,輕裝前進,才有可能倖免。」
劉義真沒有聽從。
不久,夏國的大軍追到,傅弘之、蒯恩在後面掩護,奮力拚戰,連續幾天不能休息。
在青泥,東晉軍大敗,傅弘之、蒯恩都被王買德生擒。
司馬一毛一之與劉義真走散,也被夏軍擒獲。
劉義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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