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白話版《資治通鑒》txt·漢紀十二 世宗孝武皇帝中之下元狩五年(
漢紀十二漢武帝元狩五年(癸亥,公元前118年)B>
[1]春,三月,甲午,丞相李蔡坐盜孝景園地,葬其中,當下吏,自一殺。
[1]春季,三月甲午(十一日),丞相李蔡被指控盜用漢景帝陵園外空地埋葬家人,其罪該當交付司法官吏審判,李蔡自一殺。
[2]罷三銖錢,更鑄五銖錢。
於是民多盜鑄錢,楚地尤甚。
[2]廢止三銖錢,改鑄五銖錢。
因此很多百姓私自鑄錢,以楚地最為嚴重。
上以為淮陽,楚地之郊,乃召拜汲黯為淮陽太守。
黯伏謝不受印,詔數強予,然後奉詔。
黯為上泣曰:「臣自以為填溝壑,不復見陛下,不意陛下復收用之。
臣常有狗馬病,力不能任郡事。
臣願為中郎,出入禁闥,補過拾遺,臣之願也。」
上曰:「君薄淮陽邪?吾今召君矣。
顧淮陽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臥而治之。」
漢武帝因為淮陽郡地處楚地交通要衝,所以召來汲黯,任命為淮陽太守。
汲黯伏地辭謝,不肯接受印信,經漢武帝數次下詔強行授予,才接受這一職務。
汲黯流著眼淚對漢武帝說:「我自以為老死無用,將填溝渠,再也見不到陛下了,想不到陛下還會收用我。
我時常患病,不能勝任一郡的繁重事務,願意充當中郎之職,出入宮廷,為陛下彌補過失和提醒遺漏之事,這是我的心願。」
漢武帝說道:「你看不起淮陽嗎?我很快就會召你回來的。
顧念到淮陽的官吏與老百姓不和,我只想借重你的威望,你能夠躺在一床一上處理郡事就行。」
黯既辭行,過大行李息曰:「黯棄逐居郡,不得與朝廷議矣。
御史大夫湯,智足以拒諫,詐足以飾非,務巧佞之語,辯數之辭,非肯正為天下言,專阿主意。
主意所不欲,因而毀之;主意所欲,因而譽之。
好興事,舞文法,內懷詐以御主心,外挾賊吏以為威重。
公列九卿,不早言之,公與之俱受其戮矣。」
息畏湯,終不敢言;及湯敗,上抵息罪。
汲黯辭行以後,拜訪大行李息,說道:「我被棄置到地方郡縣,不能再參預朝廷議事了。
御史大夫張湯,其智謀足以拒絕規勸,狡詐足以掩飾錯誤,專門說乖一巧、一奸一佞的話,用辭詭辯,不肯為天下正事發言,一心迎一合主上的意思。
凡是主上所不喜歡的,他就乘機詆毀;凡是主上所喜歡的,他就乘機稱讚。
他還一愛一製造事端,玩一弄法律條文,心懷一奸一詐以左右主上的心意,依靠不法官吏來建立自己的威望。
你身居九卿高位,如不早加揭露,您恐怕會與張湯一同受到懲處。」
李息因懼怕張湯權勢,始終未敢開口。
及至張湯倒台時,漢武帝將李息一同治罪。
使黯以諸侯相秩居淮陽,十歲而卒。
漢武帝給予汲黯諸侯國相的待遇,命其居守淮陽,十年後去世。
[3]詔徙一奸一猾吏民於邊。
[3]漢武帝頒布詔書,命將一奸一猾不法的官吏和百姓放逐到邊疆地區。
[4]夏,四月,乙卯,以太子少傅武強侯莊青翟為丞相。
[4]夏季,四月乙卯(初二),漢武帝任命太子少傅武強侯莊青翟為丞相。
[5]天子病鼎湖甚,巫醫無所不致,不愈。
游水髮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神下之。
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問神君,神君言曰:「天子無憂病;病少愈,強與我會甘泉。」
於是病癒,遂起幸甘泉,病良已,置酒壽宮。
神君非可得見,聞其言,言與人音等,時去時來,來則風肅然,居室帷中。
神君所言,上使人受,書其言,命之曰「畫法」。
其所語,世俗之所知也,無絕殊者,而天子心獨喜;其事秘,世莫知也。
[5]漢武帝在鼎湖宮得了重病,巫師、醫生等想盡辦法,仍然不愈。
游水髮根說,上郡有一巫師,生病時有鬼神附體。
漢武帝將他召來安置在甘泉宮祭祀,及至發病時,派人問於神靈,神靈言道:「天子不必擔心病,待稍有好轉後,堅持來甘泉宮與我相會。」
於是漢武帝病體稍愈,立即前往甘泉宮。
徹底痊癒後,又在專門奉祀神靈的壽宮中擺設酒宴。
人們並不能見到神靈,只能聽到神靈的聲音,與人聲一樣。
神靈忽來忽去,來時肅然有風,居於帷帳之中。
漢武帝命人將神靈說的話記錄下來,命名為「畫法」。
神靈所說的話,是世俗之人所能知曉的,毫無特殊之處,只有漢武帝一個人聽了心中高興。
此事非常崑機密,外人並不知曉。
時上卒起,幸甘泉,過右內史界中,道多不治,上怒曰:「義縱以我為不復行此道乎!」銜之。
當時漢武帝突然起身前往甘泉宮,經過右內史管界,見道路大多毀壞失修,生氣地說:「義縱難道認為我再也不能走這條道路了嗎!」因而懷恨在心。
六年(甲子、前117)>/B
六年(甲子,公元前117年)
[1]冬,十月,雨水,無冰。
[1]冬季,十月,降雨,水未結冰。
[2]上既下緡錢令而尊卜式,百姓終莫分財佐縣官,於是楊可告緡錢縱矣。
義縱以為此亂民,部吏捕其為可使者。
天子以縱為廢格沮事,棄縱市。
[2]漢武帝頒布了「緡錢令」後,又尊崇卜式,但老百姓卻始終不肯拿出自己的財產幫助國家,於是由楊可主持,對隱瞞財產者進行的告發和懲處大規模地進行。
義縱認為此舉騷擾了百姓,命官吏逮捕楊可派出的人員。
漢武帝以義縱抗拒聖旨、阻撓告密之事,將其處死。
[3]郎中令李敢,怨大將軍之恨其父,乃擊傷大將軍,大將軍匿諱之。
居無何,敢從上雍,至甘泉宮獵,票騎將軍去病射殺敢。
去病時方貴幸,上為諱,雲鹿觸殺之。
[3]郎中令李敢怨恨大將軍衛青使其父李廣抱恨而死,將衛青打傷,但衛青卻將此事隱瞞起來。
不久,李敢隨漢武帝到雍地甘泉宮狩獵,被票騎將軍霍去病用箭射死。
霍去病當時正受一寵一信,聲勢顯赫,漢武帝為其隱瞞真相,宣稱李敢是被鹿撞死的。
[4]夏,四月,乙巳,廟立皇子閎為齊王,旦為燕王,胥為廣陵王,初作誥策。
[4]夏季,四月乙巳(二十八日),漢武帝在太廟冊封皇子劉閎為齊王,劉旦為燕王,劉胥為廣陵王,從此開始用頒布「誥策」的形式冊封諸王。
[5]自造白金、五銖錢後,吏民之坐盜鑄金錢死者數十萬人,其不發覺者不可勝計,天下大抵無慮皆鑄金錢矣。
犯者眾,吏不能盡誅。
[5]自從鑄造白金幣、五銖錢之後,官吏和百姓因私鑄錢幣而被處死的有數十萬人,至於那些尚未發覺的更是多得無法計算,天下人幾乎都在私鑄錢幣。
由於犯此法的人太多了,官府不可能將他們全部誅殺。
[6]六月,詔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六人分循郡國,舉兼併之徒及守、相、為吏有罪者。
[6]六月,漢武帝下詔書派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六人分別到全國各郡和諸侯國視察,舉劾各地併吞貧民耕地之人和違法犯罪的郡守、諸侯國丞相及其他地方官吏。
[7]秋,九月,冠軍景桓侯霍去病薨。
天子甚悼之,為塚,像祁連山。
[7]秋季,九月,冠軍景桓侯霍去病去世。
漢武帝非常悲痛,為他仿照祁連山形狀修了一座墳墓。
初,霍仲孺吏畢歸家,娶婦,生子光。
去病既壯大,乃自知父為霍仲孺。
會為票騎將軍,擊匈奴,道出河東,遣吏迎仲孺而見之,大為買田宅奴婢而去;及還,因將光西至長安,任以為郎,稍遷至奉車都尉、光祿大夫。
當初,霍仲孺謝職返回家鄉,娶了妻子,生下兒子霍光。
霍去病長大後,才得知霍仲孺是自己的父親,當他作為票騎將軍北擊匈奴,經過河東時,特派官吏將霍仲孺接來相見,為他購買了大量田宅奴婢而後離去。
及至班師回朝時,又順便將霍光西行帶到長安,保薦為郎官,後逐漸升至奉車都尉、光祿大夫。
[8]是歲,大農令顏異誅。
[8]這一年,大農令顏異被處死。
初,異以廉直,稍遷至九卿。
上與張湯既造白鹿皮幣,問異,異曰:「今王侯朝賀以蒼璧,直數千,而以皮薦反四十萬,本末不相稱。」
天子不說。
張湯又與異有,及人有告異以他事,下張湯治異。
異與客語初令下有不便者,異不應,微反唇。
湯奏當:「異九卿,見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誹,論死。」
自是之後,有腹誹之法比,而公卿大夫多諂諛取容矣。
當初,顏異因廉潔正直逐步升到九卿高位。
漢武帝和張湯商議要製造「白鹿皮幣」時,曾詢問顏導的意見,顏異說:「現在藩王和列侯朝賀時的禮物,崑都是黑色璧玉,價值才數千錢,而用作襯墊的皮幣反而價值四十萬,本末不相稱。」
漢武帝聽了很不高興。
張湯又與顏異不和,這時有人告發顏異在一件別的事上觸犯法令,漢武帝命張湯給顏異定罪。
顏異的一位客人議論詔令初下時有不恰當的地方,顏異聽到後沒有應聲,微微撇了一下嘴唇。
張湯奏稱:「顏異身為九卿,見到詔令有不當之處,不提醒皇上,卻在心裡加以誹謗,應處死刑。」
從此以後,有了「腹誹」的案例,而公卿大臣們大多以阿諛諂媚的辦法來保全自己的身家一性一命。
元鼎元年(乙丑、前116)
元鼎元年(乙丑,公元前116年)
[1]夏,五月,赦天下。
[1]夏季,五月,大赦天下。
[2]濟東王彭離驕悍,昏暮,與其奴、亡命少年數十人行剽殺人,取財物以為好,所殺發覺者百餘人,坐廢,徙上庸。
[2]濟東王劉彭離驕橫凶悍,常在黃昏時率領家奴和亡命少年數十人搶劫殺人,奪取財物,並以此為嗜好,被他殺害的人,已發現的就有一百多個,因此他被廢除王爵、封國,貶逐到上庸。
二年(丙寅、前115)
二年(丙寅,公元前115年)
[1]冬,十一月,張湯有罪自一殺。
[1]冬季,十一月,張湯因有罪而自一殺。
初,御史中丞李文,與湯有,湯所厚吏魯謁居陰使人上變告文一奸一事,事下湯治,論殺之。
湯心知謁居為之,上問:「變事蹤跡安起?」
湯佯驚曰:「此殆文故人怨之。」
謁居病,湯親為之摩足。
趙王素怨湯,上書告:「湯大臣,乃與吏摩足,疑與為大一奸一。」
事下廷尉。
謁居病死,事連其弟。
弟系導官,湯亦治他囚導官,見謁居弟,欲陰為之,而佯不省。
謁居弟弗知,怨湯,使人上書,告湯與謁居謀共變告李文。
事下減宣,宣嘗與湯有,及得此事,窮竟其事,未奏也。
會人有盜發孝文園瘞錢,丞相青翟朝,與湯約俱謝,至前,湯獨不謝。
上使御史按丞相,湯欲致其文「丞相見知」,丞相患之。
丞相長史朱買臣、王朝、邊通,皆故九卿、二千石,仕宦絕在湯前。
湯數行丞相事,知三長史素貴,故陵折,丞史遇之,三長史皆怨恨,欲死之。
乃與丞相謀,使吏捕案賈人田信等,曰:「湯且欲奏請,信輒先知之,居物致富,與湯分之。」
事辭頗聞,上問湯曰:「吾所為,賈人輒先知之,益居其物,是類有以吾謀告之者。」
湯不謝,又佯驚曰:「固宜有。」
減宣亦奏謁居等事。
天子以湯懷詐面欺,使趙禹切責湯,湯乃為書謝,因曰:「陷臣者,三長史也。」
遂自一殺。
湯既死,家產直不過五百金。
昆弟諸子欲厚葬湯,湯母曰:「湯為天子大臣,被污惡言而死,何厚葬乎!」載以牛車,有棺無槨。
天子聞之,乃盡按誅三長史。
十二月,壬辰,丞相青翟下獄,自一殺。
當初,御史中丞李文與張湯不和。
張湯所賞識的官吏魯謁居暗中唆使人上書漢武帝,告發李文有一奸一惡之事。
漢武帝交張湯處理,張湯將李文判罪處死。
張湯明知是魯謁居所為,但當漢武帝問到:「告發的事是從哪裡引起的呢?」
張湯假裝吃驚道:「這大概是李文的故人對他不滿而引起的。」
後來魯謁居生病,張湯親自給他按摩腳。
趙王劉彭祖一向怨恨張湯,聽說此事後,上書漢武帝告發說:「張湯身為大臣,竟給一個小吏按摩腳,我懷疑他們有大陰謀。」
漢武帝將此事交給廷尉處理。
魯謁居病死了,此事又牽連到魯謁居的弟弟,被囚禁在導官看守所。
張湯也因審問別的囚犯到了導官,見到魯謁居的弟弟,打算暗中救助,表面上卻裝作不理會。
魯謁居的弟弟不知張湯心意,怨恨張湯,便讓人上書朝廷,揭發張湯與魯謁居同謀告發李文。
漢武帝將此事交給減宣處理,減宣與張湯結怨,及至抓住此事,便窮追到底,但一時還沒有結案奏報。
就在此時,漢文帝陵園中所埋錢幣被人盜挖,丞相莊青翟上朝,與張湯約定一同向漢武帝請罪,可到了漢武帝面前,張湯卻獨自不謝罪。
漢武帝命張湯負責審理莊青翟在此事中的責任,張湯企圖給莊青翟加上「丞相已知故縱」的罪名,莊青翟非常害怕。
丞相長史朱買臣、王朝、邊通以前都曾作過九卿或二千石官,做官都比張湯早。
張湯曾幾次代行丞相職權,知道這三位長史一向尊貴,就故意欺凌折辱他們,將他們看作低級小吏一般,所以三位長史都對張湯心懷怨恨,想置張湯於死地。
於是,他們與莊青翟商議,派官吏逮捕審訊商人田崑信等,然後散佈說:「張湯向皇上奏請政事,田信每每事先知道,囤積居奇賺了大錢,再分給張湯。」
消息傳到漢武帝耳中,便問張湯:「我做的事,商人每每事先知道,多屯積貨物,好像有人將我的計劃告訴了他們。」
張湯不謝罪,又作吃驚的樣子說:「很可能有這回事。」
減宣也將調查魯謁居一事的結果奏聞。
因此,漢武帝認為張湯心懷一奸一詐且當面欺瞞,派趙禹嚴厲譴責張湯,張湯只得上書向漢武帝謝罪,並指控:「陷害我的,是三名丞相長史。」
然後自一殺而死。
張湯死後,所留家產價值不過五百金。
張湯的兄弟子侄想要厚葬他,其母說:「張湯身為天子重臣,竟被污言穢語中傷而死,何必要厚葬呢!」便將張湯放在牛車上運到墓地,只有一口棺材,並無外槨。
漢武帝聽說後,就將三名丞相長史全部處死。
十二月壬辰(二十五日),丞相莊青翟被逮捕下獄,自一殺。
[2]春,起柏梁台。
作承露盤,高二十丈,大七圍,以銅為之;上有仙人掌,以承露,和玉屑飲之,雲可以長生。
宮室之修,自此日盛。
[2]春季,漢武帝修築柏梁台,在台上造了一個承露盤,高二十丈,大小要七人合抱,用銅製成。
上面裝有神仙手掌,用來承接露水,再拌上玉的粉末喝下去,據說可以長生不老。
從此,宮室的修建,一天比一天興盛。
[3]二月,以太子太傅趙周為丞相。
[3]二月,漢武帝任命太子太傅趙周為丞相。
[4]三月,辛亥,以太子太傅石慶為御史大夫。
[4]三月辛亥(十五日),漢武帝任命太子太傅石慶為御史大夫。
[5]大雨雪。
[5]天降大雪。
[6]夏,大水,關東餓死者以千數。
[6]夏季,大水成災,關東地區餓死的人數以千計。
[7]是歲,孔僅為大農令,而桑弘羊為大農中丞,稍置均輸,以通貨物。
[7]這一年,孔僅作了大農令,桑弘羊作了大農中丞,逐漸在郡、國設置均輸官,負責調節各地物資,互通有無。
[8]白金稍賤,民不寶用,竟廢之。
於是悉禁郡、國無鑄錢,專令上林三官鑄錢,令天下非三官錢不得行。
而民之鑄錢益少,計其費不能相當,惟真工、大一奸一乃盜為之。
[8]白金幣價值逐漸下降,民間不願使用,終於廢棄。
於是,漢武帝下令,各郡、國一律不許鑄錢,專由朝廷上林三官負責鑄錢,全國各地不是三官錢不得使用。
民間私鑄錢幣的,因為成本太高,無利可圖,所以日益減少。
計算費用,收支不能相當,只有手藝高強的人或大一奸一之徒才私自鑄錢。
[9]渾邪王既降漢,漢兵擊逐匈奴於幕北,自鹽澤以東空無匈奴,西域道可通。
於是張騫建言:「烏孫王昆莫本為匈奴臣,後兵稍強,不肯復朝事匈奴,匈奴攻不勝而遠之。
今單于新困於漢,而故渾邪地空無人,蠻夷俗戀故地,又貪漢財物,今誠以此時厚幣賂烏孫,招以益東,居故渾邪之地,與漢結昆弟,其勢宜聽,聽則是斷匈奴右臂也。
既連烏孫,自其西大夏之屬皆可招來而為外臣。」
天子以為然,拜騫為中郎將,將三百人,馬各二匹,牛羊以萬數,繼金幣帛直數千巨萬;多持節副使,道可便,遣之他旁國。
[9]渾邪五歸降漢朝以後,漢軍將匈奴勢力驅逐到大沙漠以北,自鹽澤以東,不見匈奴蹤跡,前往西域的道路可以通行。
於是張騫建議說:「烏孫王昆莫本來是匈奴的藩屬,後來兵力漸強,不肯再事奉匈奴,匈奴派兵征服,未能取勝,於是遠去。
如今匈奴單于剛剛受到我朝的沉重打擊,而過去的渾邪王轄地又空曠無人,蠻夷之族的習俗依戀故地,又貪圖我朝的財物,如果現在我們用豐厚的禮物拉攏烏孫,招他們東遷,到過去的渾邪王轄地居住,與我朝結為兄弟之國,他們勢將聽從我朝的調遣,聽從了就等於斷了匈奴的右臂一般。
與烏孫結盟之後,其西面的大夏等國也都能招來成為我朝的藩屬。」
漢武帝認為有理,便任命張騫為中郎將,率領三百人,每人馬二匹,以及數以萬計的牛羊和價值數千萬錢的黃金繒帛,又任命多人為手持天子符節的副使,沿途如有通往別國的道路,既派一副使前往。
騫既至烏孫,昆莫見騫,禮節甚倨。
騫諭指曰:「烏孫能東居故地,則漢遣公主為夫人,結為兄弟,共距匈奴,匈奴不足破也。」
烏孫自以遠漢,未知其大小;素服屬匈奴日久,且又近之,其大臣皆畏匈奴,不欲移徙。
騫留久之崑,不能得其要領,因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闐及諸旁國。
烏孫發譯道送騫還,使數十人,馬數十匹,隨騫報謝,因令窺漢大小。
是歲,騫還,到,拜為大行。
後歲余,騫所遣使通大夏之屬者皆頗與其人俱來,於是西域始通於漢矣。
張騫到達烏孫之後,烏孫王昆莫接見了他,但態度十分傲慢,禮數不周。
張騫轉達漢武帝的諭旨說:「如果烏孫能夠向東返回故土居住,那麼我大漢將把公主許配給國王為夫人,兩國結為兄弟之邦,共同抗拒匈奴,則匈奴不能不破敗。」
然而,烏孫自己因距漢朝太遠,不知漢朝是大是小,且長期以來一直是匈奴的藩屬,與匈奴相距又近,朝中大臣全都畏懼匈奴,不願東遷。
張騫在烏孫呆了很久,一直得不到明確的答覆,便向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闐及附近各國分別派出副使進行聯絡。
烏孫派翻譯、嚮導送張騫回國,又派數十人、馬數十匹隨張騫到漢朝報聘答謝,乘機讓他們瞭解漢朝的大小強弱。
本年,張騫回到長安,漢武帝任命他為大行。
一年多以後,張騫所派出使大夏等國的副使大部分都與該國使臣一同回來,這樣,西域各國就開始與漢朝聯繫往來了。
西域凡三十六國,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東西六千餘里,南北千餘里,東則接漢玉一門、陽關,西則限以蔥嶺。
河有兩源,一出蔥嶺,一出於,合流東注鹽澤。
鹽澤去玉一門、陽關三百餘里。
自玉一門、陽關出西域有兩道:從鄯善傍南山北,循河西行至莎車,為南道;南道西逾蔥嶺,則出大月氏、安息。
自車師前王廷隨北山循河西行至疏勒,為北道;北道西逾蔥嶺,則出大宛、康居、奄蔡焉。
故皆役屬匈奴,匈奴西邊日逐王,置僮僕都尉,使領西域,常居焉耆、危須、尉黎間,賦稅諸國,取盎給焉。
西域地區共有三十六個國家,南北為大山,中部有河流,東西長六千餘里,南北寬千餘里,東部與漢朝的玉一門、陽關相連接,西部直到蔥嶺。
中部河流有兩個源頭,一出於蔥嶺,一出于于闐,合流後注入鹽澤。
鹽澤離玉一門、陽關三百餘里。
從玉一門、陽關前往西域有兩條道路:從鄯善沿南山北麓前行,順著河流向西到莎車,是南道;從南道向西越過蔥嶺,就到了大月氏、安息。
從車師前王廷順著北山沿河流西行到疏勒,是北道;從北道向西越過蔥嶺,就到了大宛、康居、奄蔡。
以前,西域各國都受匈奴統治。
匈奴西部的日逐王設置僮僕都尉統轄西域各國,常駐於焉耆、危須、尉黎一帶,向西域各國徵收賦稅,掠取鎊國的財富。
烏孫王既不肯東還,漢乃於渾邪王故地置酒泉郡,稍發徙民以充實之;後又分置武威郡,以絕匈奴與羌通之道。
既然烏孫王不肯東還,漢朝便在渾邪王舊轄地區設置酒泉郡,逐漸從內地遷徙百姓來充實這一地區。
以後,又從酒泉分出部分地區設置武威郡,用以隔絕匈奴與羌人部落的聯絡通道。
天子得宛汗血馬,一愛一之,名曰「天馬」。
使者相望於道以求之。
諸使外國,一輩大者數百,少者百餘人,從所繼一操一大放博望侯時,其後益習而衰少焉。
漢率一歲中使多者十餘,少者五六輩;遠者八九歲,近者數歲而反。
漢武帝得到大宛出的汗血馬,非常喜一愛一,命名為「天馬」,去大宛搜求的使者在路上接連不斷。
漢朝出使外國的各個使一團一,大的一行數百人,小的一百多人,所帶禮品等物與張騫出使時大致相當,以後隨著對西域情況的日益熟悉,使一團一人員及攜帶之物也逐漸減少。
大約在一年之中,漢朝派往西域各國的使者,多時十餘批,少時五六批;其中路遠的要八九年,較近的也要數年才能回來。
三年(丁卯、前114)
三年(丁卯,公元前114年)
[1]冬,徙函谷關於新安。
[1]冬季,把函谷關遷到新安。
[2]春,正月,戊子,陽陵園火。
[2]春季,正月戊子(二十七日),漢景帝陵園失火。
[3]夏,四月,雨雹。
[3]夏季,四月,天降冰雹。
[4]關東郡、國十餘饑,人相食。
[4]關東地區十幾個郡和封國嚴重饑饉,出現人吃人的慘景。
[5]常山憲王舜薨,子勃嗣,坐憲王病不侍疾及居喪無禮廢,徙房陵。
後月餘,天子更封憲王子平為真定王,以常山為郡,於是五嶽皆在天子之邦矣。
[5]常山憲王劉舜去世,其子劉勃承嗣王位。
劉勃後被指控在劉舜病重時不侍奉父王,守孝時又違反禮儀規定,被廢除王爵,放逐到房陵。
一個多月以後,漢武帝改封劉舜的另一個兒子劉平為真定王,將常山改為郡,於是五嶽全都歸入朝廷直接管轄之內。
[6]徙代王義為清河王。
.
[6]漢武帝將代王劉義改封為清河王
[7]是歲,匈奴伊稚斜單于死,子烏維單于立。
[7]該年,匈奴單于伊稚斜去世,其子烏維即單于位。
四年(戊辰、前113)
四年(戊辰,公元前113年)
[1]冬,十月,上行幸雍,祠五。
詔曰:「今上帝,朕親郊,而后土無祀,則禮不答也,其令有司議!」立后土祠於澤中圜丘。
上遂自夏陽東幸汾陰。
是時,天子始巡郡、國;河東守不意行至,不辦,自一殺。
十一月,甲子,立后土祠於汾陰上,上親望拜,如上帝禮。
禮畢,行幸滎陽,還,至洛陽,封周後姬嘉為周子南君。
[1]冬季,十月,漢武帝巡幸至雍,在五舉行祭祀典禮。
漢武帝頒布詔書說:「如今敬奉天帝,朕親自祭祀,卻未祭祀地神,於禮不合,著令主管官員研究辦理!」主管官員建議,在水澤中圓形丘台上建立后土祠,以祭祀土地神。
漢武帝於是自夏陽向東巡幸至汾陰。
這是漢武帝第一次出巡各郡、國。
河東郡守沒想到皇上會突然駕到,一切供一應都準備不及,惶恐自一殺。
十一月甲子(初八),在汾陰丘陵上建立后土祠,漢武帝親自祭拜,與祭祀天帝之禮相同。
祭拜結束後,漢武帝巡幸至滎陽,啟程還京,到了洛陽,封周朝王室後裔姬嘉為周子南君。
[2]春,二月,中山靖王勝薨。
[2]春季,二月,中山王劉勝去世。
[3]樂成侯丁義薦方士欒大,雲與文成將軍同師。
上方悔誅文成,得欒大,大說。
大先事膠東康王,為人長美言,多方略,而敢為大言,處之不疑。
大言曰:「臣常往來海中,見安期、羨門之屬,顧以臣為賤,不信臣;又以為康王諸侯耳,不足與方。
臣之師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也。
』然臣恐效文成,則方士皆掩口,惡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馬肝死耳。
子誠能修其方,我何一愛一乎!」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
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為親屬,以客禮待之,乃可使通言於神人。」
於是上使驗小方,斗旗,旗自相觸擊。
是時,上方憂河決而黃金不就,乃拜大為五利將軍,又拜為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
夏,四月,乙巳,封大為樂通侯,食邑二千戶,賜甲第,僮千人,乘輿斥車馬、帷帳、器物以充其家,又以衛長公主妻之,繼金十萬斤,天子親如五利之第,使者存問共給,相屬於道。
自太主、將、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獻遺之。
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
大見數月,佩六印,貴震天下。
於是海上燕、齊之間,莫不腕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3]樂成侯丁義向漢武帝推薦方士欒大,說欒大與文成將軍少翁同出一個師門。
漢武帝正後悔不該殺死少翁,所以見到欒大後非常高興。
欒大原來侍奉膠東康王劉寄,善於說好聽的話,富於智謀,敢說大話,從不猶疑。
欒大對漢武帝說:「我常常往來於大海之中,見過安期生、羨門等神仙,只因認為我地位微賤,所以他們不信任我;又認為康王不過是一位諸侯,沒有資格得到長生不老的秘方。
我師父說:『黃金可以煉成,黃河決口可以堵塞,長生不老之藥可以得到,神仙可以招致。
』但我怕步少翁的後塵,如果那樣,則所有的方士都將捂著嘴不敢說話,誰還敢談長生不老之方呢!」漢武帝說道:「少翁不過吃了馬肝而死的。
你要真能得到長生不老之方,我會吝惜什麼呢!」欒大說:「我老師對別人無所求,都是別人求他。
陛下如一定要將他請來,就應尊崇他的使者,讓他的使者成為陛下的親近的下屬,以待客的禮節對待,這樣才能讓他將陛下的請求轉達給神仙。」
於是漢武帝讓欒大試驗小法術。
欒大讓旗幟相鬥,旗幟果然相互撞擊。
此時,漢武帝正在憂慮黃河決口和黃金無法煉成,便封欒崑大為五利將軍,後又封其為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
夏季,四月,乙巳(二十一日),漢武帝封欒大為樂通侯,食邑二千戶,賜給上等府第以及僮僕一千人,並把自己用不著的車馬、帷帳、器物等賞給欒大以充家用,又將親生女兒衛長公主嫁給欒大為妻,送黃金十萬斤。
漢武帝還親自到欒大家中看望,派去詢問欒大家中供一應情況的使者在路上絡繹不絕。
漢武帝姑一媽一竇太主、丞相、將軍及以下的人,都到欒大家中設擺酒宴,贈送禮品。
漢武帝又刻了一枚「天道將軍」的玉印,命使者身穿用羽一毛一織成的衣服,於夜晚站在白茅上面;欒大也身穿羽衣,站在白茅上面接受玉印,表示他不是漢武帝的臣屬。
欒大自見到漢武帝后,數月之中,佩帶六枚印信,其顯貴使天下為之震動。
於是,沿海一帶燕、齊等地的人們無不振奮地握住手腕,自稱有長生不老的秘方、能通神仙。
[4]六月,汾陰巫錦得大鼎於魏后土營旁,河東太守以聞。
天子使驗問,巫得鼎無一奸一詐,乃以禮祠,迎鼎至甘泉,從上行,薦之宗廟及上帝,藏於甘泉宮;群臣皆上壽賀。
[4]六月,汾陰一位名叫錦的巫師,在魏后土祠旁邊得到一個大鼎,河東太守將此事奏報朝廷。
漢武帝派人核查,證實巫師得鼎並無欺詐,便以禮祭祀,將此鼎迎接到甘泉宮。
皇上帶著鼎同行,呈獻給宗廟和皇天上帝,保存在甘泉宮中。
文武百官都向漢武帝祝賀。
[5]秋,立常山憲王子商為泗水王。
[5]秋季,漢武帝封常山憲王的兒子劉商為泗水王。
[6]初,條侯周亞夫為丞相,趙禹為丞相史,府中皆稱其廉平,然亞夫弗任,曰:「極知禹無害,然文深,不可以居大府。」
及禹為少府,比九卿為酷急;至晚節,吏務為嚴峻,而禹更名寬平。
[6]當初,條侯周亞夫作丞相時,趙禹為丞相史,相府中人都稱道趙禹的廉潔公平,可是周亞夫不重用他,周亞夫說:「我非常瞭解趙禹的公平,但他執法嚴苛,不可以在丞相府掌權。」
及至趙禹作了少府,執法比其他九卿都嚴苛峻急。
到趙禹晚年,其他官員都以嚴刑峻法為務,趙禹卻一改名聲,號稱寬厚平和。
中尉尹齊素以敢斬伐著名,及為中尉,吏民益凋敝。
是歲,齊坐不勝任抵罪。
上乃復以王溫舒為中尉,趙禹為廷尉。
後四年,禹以老,貶為燕相。
中尉尹齊平素以敢於殺人聞名於世,及至他作了中尉,官吏和百姓越發凋敝。
這一年,尹齊因被指控不能勝任其職而獲罪。
漢武帝又任命王溫舒為中尉,越禹為廷尉。
四年後,趙禹因年紀太老,被貶為燕國丞相。
是時吏治皆以慘刻相尚,獨左內史寬,勸農業,緩刑罰,理獄訟,務在得人心;擇用仁厚士,推情與下,不求名聲,吏民大信一愛一之;收租稅時,裁闊狹,與民相假貸,以故租多不入。
後有軍發,左內史以負租課殿,當免;民聞當免,皆恐失之,大家牛車、小家擔負輸租,襁屬不絕,課更以最。
上由此愈奇寬。
這一時期,用法嚴酷成為整個官一場的風尚,只有左內史寬,鼓勵農業生產,放寬刑罰,處理訴訟糾紛,爭取人心。
他選擇心地忠厚的人加以任用,與下級推心置腹,不求名聲,受到官吏和百姓的衰心一愛一戴。
徵收賦稅時,調節緩急,借給百姓錢物,因此租稅常常收不上來。
後來國家有重大軍事行動,寬因稅收不足,政績最差,應該免職。
當地老百姓聽說寬會被罷免,都唯恐失去這樣一位好官,於是富室大家用牛車,究家小戶用擔挑,絡繹不絕地將租稅送到官府,寬徵稅的成績一躍成為最好,漢武帝也因此對寬越發另眼相看。
[7]初,南越文王遣其子嬰齊入宿衛,在長安取邯鄲氏女,生子興。
文王薨,嬰齊立,乃藏其先武帝璽,上書請立氏女為後,興為嗣。
漢數使使者風諭嬰齊入朝。
嬰齊尚樂擅殺生自恣,懼入見要,用漢法比內諸侯,固稱病,遂不入見。
嬰齊薨,謚曰明王。
太子興代立,其母為太后。
[7]當初,南越王趙胡派其子趙嬰齊入宮為漢武帝充當侍衛,嬰齊在長安娶邯鄲女子氏為妻,生一子,取名趙興。
趙胡死後,趙嬰齊斷承王位,隱藏其先祖南越武帝趙佗的印璽,上書朝廷,請求立氏女為王后,趙興為世子。
朝廷多次派遣使臣,提醒趙嬰齊入京朝覲。
趙嬰齊願自一操一生殺予奪大權,隨一心一所一欲,害怕一旦入朝,朝廷會用法令像約束內地諸侯一樣約束他,所以堅決崑稱病,沒有到長安朝見。
趙嬰齊死後,謚號稱明王。
太子趙興即王位,其母氏為王太后。
太后自未為嬰齊姬時,嘗與霸陵人安國少季通。
是歲,上使安國少季往諭王、王太后以入朝,比內諸侯,令辯士諫大夫終軍等宣其辭,勇士魏臣等輔其決,衛尉路博德將兵屯桂陽待使者。
南越王年少,太后中國人;安國少季往,復與私通。
國人頗知之,多不附太后。
太后恐亂起,亦欲倚漢威,數勸王及群臣求內屬;即因使者上書,請比內諸侯,三歲一朝,除邊關。
於是天子許之,賜其丞相呂嘉銀印及內史、中尉、太傅印,余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漢法,比內諸侯。
使者皆留,填撫之。
氏在沒有成為趙嬰齊的姬妾之前,曾與霸陵人安國少季有私情。
這年,漢武帝派安國少季至南越國,告諭趙興和他的母親入京朝覲,同於內地諸侯;又派能言善辯的諫大夫終軍等宣告朝廷的諭旨,勇士魏臣等幫助他們做決定;並命衛尉路博德率兵屯駐桂陽等待使臣。
由於南越王年紀還小,王太后氏又是漢朝人,安國少季到南越國後,又與氏私通,國中之人頗有耳聞,所以多數人都不擁護氏。
氏害怕發生變亂,也想倚靠朝廷的威勢,多次勸趙興和南越國群臣請求歸屬朝廷,於是便借這次朝廷使臣前來的機會,上書請求比照內地諸侯,每三年朝覲一次,解除邊界關卡。
於是漢武帝批准所請,賜南越國丞相呂嘉銀質印信,內史、中尉、太傅等也都由朝廷賜給印信,其他官職允許南越王自行安排。
廢除南越國原有的臉上刺字和割鼻子的刑罰,使用漢朝法律,比照內地諸侯。
所派使臣全部留在南越國,對該地區進行鎮壓和安一撫。
[8]上行幸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
宜立泰一,而上親郊。」
上疑未定。
齊人公孫卿曰:「今年得寶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與黃帝時等。」
卿有札書曰:「黃帝得寶鼎,是歲己酉朔旦冬至,凡三百八十年,黃帝仙登於天。」
因嬖人奏之。
上大悅,召問,卿對曰:「受此書申公,申公曰:『漢興復當黃帝之時,漢之聖者在高祖之孫且曾孫也。
寶鼎出而與神通,黃帝接萬靈明庭,明庭者甘泉也。
黃帝采首山銅,鑄鼎於荊山下,鼎既成,有龍垂鬍髯下迎黃帝,黃帝上騎龍,與群臣後宮七十餘人俱登天。
』」於是天子曰:「嗟乎!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如脫屣耳!」
[8]漢武帝巡幸至雍,將要舉行祭天儀式,有人建議說:「五帝為泰一神的助手,應建泰一廟,由皇上親自祭祀。」
漢武帝遲疑未決。
齊國人公孫卿說道:「今年得到寶鼎,冬季十一月初一清晨為冬至,與黃帝時一樣。」
公孫卿有簡牘,上面說:「黃帝得到寶鼎,該年十一月初一清晨為冬至,總共過了三百八十年,黃帝成仙升天。」
公孫卿將簡牘上的話通過漢武帝一寵一幸的人奏上,漢武帝非常高興,召公孫卿前來詢問,公孫卿回答說:「此書是申公給我的,申公說:『漢朝興盛還會與黃帝時一樣,漢朝的聖人,是高祖皇帝的孫子至曾孫。
寶鼎的出現,正好與神意相通,黃帝在祭祀神靈的「明庭」迎接萬種神靈,「明庭」就是甘泉宮。
黃帝在首山開採銅礦,在荊山下鑄造寶鼎。
寶鼎鑄成之後,天上有一條龍將龍鬚垂下來接引黃帝,於是,黃帝騎上龍背,和群臣及後宮妃嬪七十餘人一起登天成了神仙。
』」於是漢武帝說:「唉!要真的能跟黃帝一樣,我看待離開妻子兒女,就像拋棄拖鞋罷了!」於是任命公孫卿為郎官,派他到東方,在太室山等候天神降臨。
五年(己巳、前112)
五年(己巳,公元前112年)
[1]冬,十月,上祠五於雍,遂逾隴,西登崆峒。
隴西守以行往卒,天子從官不得令,惶恐,自一殺。
於是上北出蕭關,從數萬騎獵新秦中,以勒邊兵而歸。
新秦中或千里無亭徼,於是誅北地太守以下。
上又幸甘泉,立泰一祠壇,所用祠具如雍一而有加焉。
五帝壇環居其下四方地,為食群神從者及北斗雲。
十一月,辛巳朔,冬至;昧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夕夕月則揖。
其祠,列火滿壇,壇旁亨炊具。
有司云:「祠上有光。」
又云:「晝有黃氣上屬天。」
太史令談、祠官寬舒等請三歲天子一郊見,詔從之。
[1]冬季,十月,漢武帝在雍祭祀五,然後越過隴坻,西行登上崆峒山。
隴西郡守因漢武帝來得突然,無法供一應皇上隨從官員的飯食,感到惶恐,自一殺而死。
於是漢武帝北出蕭關,率數萬騎兵至新秦中行獵,以整飭邊疆軍隊,然後回京。
漢武帝見新秦中一帶有的地區千里之中竟沒有設置亭障,便將北地崑太守及以下有關官員處死。
漢武帝再次駕臨甘泉,並在此修建泰一祭壇,所用祭祀器一具仿照雍地五中一所用而有所增添。
又建五帝祭壇環繞於泰一祭壇下方四周,祭祀群神的隨從和北斗星。
十一月辛巳朔(初一),冬至,黎明,漢武帝就開始祭拜泰一天神。
早晨面對東方,向太陽作揖致敬;晚上面對西南,向月亮作揖致敬。
祭祀時,烈火滿壇,壇旁放置烹製祭品的飲具。
主管官員宣稱:「祭壇上空有光。」
又宣稱:「白天有一股黃氣升到空中。」
太史令司馬談、祭祀官寬舒等建議,天子每三年祭天一次,漢武帝下詔表示同意。
[2]南越王、王太后飭治行裝,重繼為入朝具。
其相呂嘉,年長矣,相三王,宗族仕宦為長吏者七十餘人,男盡尚王女,女盡嫁王子弟、宗室,及蒼梧秦王有連,其居國中甚重,得眾心愈於王。
王之上書,數諫止王,王弗聽;有畔心,數稱病,不見漢使者。
使者皆注意嘉,勢未能誅。
王、王太后亦恐喜等先事發,欲介漢使者權,謀誅嘉等,乃置酒請使者,大臣皆侍坐飲。
嘉弟為將,將卒居宮外。
酒行,太后謂嘉曰:「南越內屬,國之利也;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
以激怒使者。
使者狐疑相仗,遂莫敢發。
嘉見耳目非是,即起而出。
太后怒,欲嘉以矛,王止太后。
嘉遂出,介其弟兵就捨,稱病,不肯見王及使者,陰與大臣謀作亂。
王素無意誅嘉,嘉知之,以故數月不發。
[2]南越王趙興、王太后氏置辦行裝和重禮,準備入京朝覲。
南越國丞相呂嘉年事已高,歷任三代國王的丞相,其家族成員在南越國擔任重要官職的有七十餘人,男子都娶了國王的女兒,女子都嫁給國王的子弟或王族成員,與蒼梧秦王也有姻親關係。
呂嘉在南越國的地位十分重要,比南越王更得人心。
南越王上書漢朝請求歸附,呂嘉曾多次諫陰,但南越王不聽,呂嘉便生出離叛之心,幾次推說有病,不肯與漢使相見。
漢使對呂嘉都很注意,但因其勢力強大,未能剷除。
南越王和王太后也害怕呂嘉先行發難,想利用漢使的權力殺死呂嘉等人,於是設擺酒宴,款待漢使,大臣都來陪坐飲酒。
呂嘉的弟弟為南越國大將,率兵在宮外警戒。
敬酒時,王太后對呂嘉說:「南越國內附漢朝,於國家有利,而丞相你嫌這樣做不便,為什麼呢?」
想以此來激怒漢使。
漢使猶豫不決,相互觀望,於是誰也沒敢發動。
呂嘉見氣氛不對,馬上起身退席。
王太后大怒,想用矛刺死呂嘉,被南越王阻止。
呂嘉便離開王宮,在其弟士兵簇擁下回到相府。
他從此推說有病,不肯見南越王和漢使。
暗中與大臣密謀造反。
南越王一向無意殺呂嘉,呂嘉知道這一點,所以拖延數月,未曾發動。
天子聞嘉不聽命,王、王太后孤弱不能制,使者怯無決;又以為王、王太后已附漢,獨呂嘉為亂,不足以興兵,欲使莊參以二千人往使。
參曰:「以好往,數人足矣;以武往,二千人無足以為也。」
辭不可,天子罷參。
郟壯士故濟北相韓千秋奮曰:「以區區之越,又有王、王太后應,獨相呂嘉為害,願得勇士三百人,必斬嘉以報。」
於是天子遣千秋與王太后弟樂將二千人往。
入越境。
呂嘉等乃遂反,下令國中曰:「王年少。
太后,中國人也,又與使者亂,專欲內屬,盡持先王寶器入獻天子以自媚;多從人行,至長安,虜賣以為僮僕;取自脫一時之利,無顧趙氏社稷、為萬世慮計之意。」
乃與其弟將卒攻殺王、王太后及漢使者,遣人告蒼梧秦王及其諸郡縣,立明王長男越妻子術陽侯建德為王。
而韓千秋兵入,破數小邑。
其後越開直道給食,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擊千秋等,遂滅之;使人函封漢使者節置塞上,好為謾辭謝罪,發兵守要害處。
漢武帝聽說呂嘉不肯聽命,而南越王、王太后又勢孤力弱,不能控制,所派使臣怯懦無決斷;又認為既然南越王、王太后已肯于歸附,只有呂嘉從中搗亂,用不著舉兵,想派莊參率兵二千前往南越國。
莊參奏道:「要是以友好的目的前往,幾個人就夠了;如果是以武力去脅迫,二千人是不夠用的。」
推辭說不能去,漢武帝將莊參免職。
郟縣壯士、曾任濟北國承相的韓千秋自告奮勇說:「一個小小的南越國,又有其國王和王太后的響應,只丞相呂嘉一人搗亂,給我三百勇士,必能斬殺呂嘉回報。」
於是漢武帝派韓千秋和南越王太后的弟弟樂率兵二千前往。
漢軍進入南越國境,呂嘉等便反叛,號令全國說:「國王年輕;王太后本是漢朝人,又與漢使一婬一亂,一心想歸附漢朝,將先王的寶器全都獻給漢天子來討好;還想帶去大批隨從之人,到達長安後賣為奴隸,只顧自己眼前利益,卻不顧趙氏的江山社稷,沒有為子孫萬代著想的意思。」
呂嘉與其弟率兵攻殺了南越王趙興、王太后氏及漢朝使臣,派人告知蒼梧秦王及各郡縣,立南越明王趙嬰齊大兒子趙越的南越妻子所生的兒子術陽侯趙建德為王。
韓千秋率兵進入南越國後,攻破了幾座小城。
後南越人開闢直道,提一供飯食,在距其都城番禺約四十里的地方將韓千秋所部漢軍殲滅,然後派人把漢使的符節用函封好,放到邊塞上,以動聽的誑騙言辭謝罪,同時派兵加強邊界要隘的鎮守。
春,三月,壬午,天子聞南越反,曰:「韓千秋雖無功,亦軍鋒之冠,封其子延年為成安侯;樂姊為王太后,首願屬漢,封其子廣德為龍亢侯。」
春李,三月,壬午(初四),漢武帝聽說南越國造反,說道:「韓千秋雖然沒能建功,但也是軍隊裡最勇敢的先鋒。」
封其子韓延年為成安侯;樂的姐姐是南越王太后,首先表示願意歸附漢朝,封樂的兒子廣德為龍亢侯。
[3]夏,四月,赦天子。
[3]夏季,四月,大赦天下。
[4]丁丑晦,日有食之。
[4]丁丑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5]秋,遣伏波將軍路博德出桂陽,下湟水;樓船將軍楊僕出豫章,下湞水;歸義越侯嚴為戈船將軍,出零陵,下離水;甲為下瀨將軍,下蒼梧;皆將罪人,江、淮以南樓船十萬人。
越馳義侯遺別將巴、蜀罪人,發夜郎兵,下柯江,鹹會番禺。
[5]秋季,漢武帝派伏波將軍路博德從桂陽沿湟水進發;樓船將軍楊僕自豫章沿湞水進發;南越降將名叫嚴的歸義侯被任命為戈船將軍,率兵從零陵沿離水進發;名為甲的南越降將被任命為下瀨將軍,率兵進攻蒼梧。
各路軍卒都由囚犯組成,並調集江、淮以南地區水軍十萬人。
南越降將名叫遺的馳義侯也率領巴、蜀地區的囚犯,又徵調夜郎國軍隊,沿柯江南下,與各路部隊在番禺會師。
齊相卜式上書,請父子與齊習船者往死南越。
天子下詔褒美式,賜爵關內侯,金六十斤,田十頃,佈告天下;天下莫應。
是時列侯以百數,皆莫求從軍擊越。
會九月嘗酎,祭宗廟,列侯以令獻金助祭。
少府省金,金有輕及色惡者,上皆令劾以不敬,奪爵者百六人。
辛巳,丞相趙周坐知列侯酎金輕,下獄,自一殺。
齊國丞相卜式上書朝廷,請求漢武帝批准他父子和齊國熟習艦船的人前往南越效死。
為此,漢武帝頒布詔書,表揚卜式,封卜式為關內侯,賞金六十斤、土地十頃,並宣告全國,然而全國卻無人響應。
當時列侯數以百計,沒有一個人要求從軍打南越。
正好舉行酎祭活動,天下列侯奉命進獻黃金助祭。
少府檢查所獻黃金,凡重量不足或成色不好的,皇上命令一律以「不敬」罪加以參劾。
結果,因此而被革去爵位的,有一百零六人。
辛巳(初六),丞相趙周也被指控「明知列侯所獻黃金重量不足,卻縱容包一皮庇」,被逮捕下獄,趙周自一殺。
[6]丙申,以御史大夫石慶為丞相,封牧丘侯。
時國家多事,桑弘羊等致利,王溫舒之屬峻法,而寬等推文學,皆為九卿,更進用事;事不關決於丞相,丞相慶醇謹而已。
[6]丙申(二十一日),漢武帝任命御史大夫石慶為丞相,封牧丘侯。
當時,國家多事,桑弘羊等人謀取財利,王溫舒等人推行嚴刑峻法,而寬等人則大力推崇儒家經典,他們都位列九卿,相繼掌握朝政大權,國家大事不向丞相匯報,也不由丞相決定,丞相石慶只是敦厚、謹慎而已。
[7]五利將軍裝治行,東入海求其師。
既而不敢入海,之太山祠。
上使人隨驗,實無所見。
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多不售,坐誣罔,腰斬;樂成侯亦棄市。
[7]五利將軍欒大整裝出發,東行入海尋找他的神仙老師。
可後來沒敢入海,而到太山去祭祀。
漢武帝派人跟蹤核查,確實未見神仙蹤影,欒大回來後卻妄稱見到了他的老師。
欒大的方術已經用盡,多不靈驗,漢武帝便以「詐騙欺罔」之罪將欒大判處腰斬。
推薦欒大的樂成侯丁義也被當眾斬首。
[8]西羌眾十萬人反,與匈奴通使,攻故安,圍罕。
匈奴入五原,殺太守。
[8]西羌部族十萬人反叛朝廷,與匈奴互通使者,進攻故安,包一皮圍罕。
匈奴侵入五原,殺死五原太守。
六年(庚午、前111)
六年(庚午,公元前111年)
[1]冬,發卒十萬人,遣將軍李息、郎中令徐自為征西羌,平之。
[1]冬季,發兵十萬人,派將軍李息、郎中令徐自為征討西羌,平定了西羌部族的叛亂。
[2]樓船將軍楊僕入越地,先陷尋,破石門,挫越鋒,以數萬人待伏波將軍路博德至俱進,樓船居前,至番禺,南越王建德、相呂嘉城守。
樓船居東南面,伏波居西北面。
會暮,樓船攻敗越人,縱火燒城。
伏波為營,遣使者招降者,賜印綬,復縱令相招。
樓船力攻燒敵,驅而入伏波營中。
黎旦,城中皆降。
建德、嘉已夜亡入海,伏波遣人追之。
校尉司馬蘇弘得建德,越郎都稽得嘉。
戈船、下瀨將軍兵及馳義侯所發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矣。
遂以其地為南海、蒼梧、鬱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崖、儋耳九郡。
師還,上益封伏波;封樓船為將梁侯,蘇弘為海常侯,都稽為臨蔡侯,及越降將蒼梧王趙光等四人皆為侯。
[2]樓船將軍楊僕率兵進入南越國,首先攻陷尋,擊破石門,挫敗南越軍的前鋒,然後率部下數萬人等待伏波將軍路博德到來一同前進。
楊僕為前導,到達南越國都番禺。
南越王趙建德、丞相呂嘉等據城垣堅守。
楊僕屯兵城東南面,路博德屯兵城西北面。
黃昏時,楊僕軍攻破南越軍,放火燒城。
路博德則設下營壘,派人招攬投降官兵,賞給印信、綬帶,再命他們去招降同伴。
楊僕軍猛烈進攻,火燒敵軍,南越軍被驅趕到路博德營中。
黎明時,城中南越人全部投降。
趙建德、呂嘉已於半夜逃到海上,路博德派人追擊。
校尉司馬蘇弘生擒趙建德,原南越國郎官都稽活捉呂嘉。
戈船將軍、下瀨將軍的部隊及馳義侯率領的夜郎軍尚未趕到,南越國已被剿平。
漢朝於是在南越舊地設位南海、蒼梧、鬱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崖、儋耳九郡。
大軍返回後,漢武帝加封路博德食邑,封楊僕為將梁侯,蘇弘為海常侯,都稽為臨蔡侯;南越降將原蒼梧王趙光等四人也都被封為列侯。
[3]公孫卿侯神河南,言見仙人跡緱氏城上。
春,天子親幸緱氏城視跡,問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
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寬假,神不來。
言神事如迂誕,積以歲月,乃可致也。」
上信之。
於是郡、國各除道,繕治宮觀、名山、神祠以望幸焉。
[3]公孫卿在河南等候神仙降臨,聲稱在緱氏城上看到了神仙腳印。
春季,漢武帝親自來到緱氏城觀看神仙腳印,問公孫卿說:「你不是想傚法少翁、欒大吧?」
公孫卿說:「神仙無求於人間君主,而人間君主有求於他,如果求神之道不寬裕,神仙就不會來。
說到神仙之事,似乎很遙遠荒誕,但積夠了歲月,神仙就可請到。」
漢武帝相信了他的話。
於是,各郡、國都擴建道路,修繕宮觀和名山的神祠,希望有神仙駕臨。
[4]賽南越,祠泰一、后土,始用樂舞。
[4]為感謝神仙保佑征服南越,祭祀泰一神和后土神,並開始使用以音樂伴奏的舞蹈。
[5]馳義侯發南夷兵,欲以擊南越。
且蘭君恐遠行旁國虜其老弱,乃與其眾反,殺使者及犍為太守。
漢乃發巴、蜀罪人當擊南越者八校尉,遣中郎將郭昌、衛廣將而擊之,誅且蘭及邛君、侯,遂平南夷為柯郡。
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已滅,夜郎遂入朝,上以為夜郎王。
冉皆振恐,請臣置吏,乃以邛都為越郡,都為沈黎郡,冉為汶山郡,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
[5]馳義侯徵調南夷各部族的軍隊,想讓他們去征討南越國時,且蘭族首領害怕率軍遠離後相鄰部族會乘機擄掠本族的老弱,於是率領部眾背叛漢朝,殺死漢朝使臣和犍為太守。
漢潮便徵調應去攻打南越的由巴、蜀罪犯組成的八校尉部隊,派中郎將郭昌、衛廣率領他們攻擊南越,誅殺且蘭及邛都、都等部族首領,平定了南夷叛亂,並設置柯郡。
夜郎國原本依賴南越國,南越國滅亡後,夜郎國君便到長安朝見,漢武帝封夜郎國君為夜郎王。
冉等部族都非常害怕,紛紛請求臣屬於漢朝,由朝廷設官管理。
於是,漢朝在邛都設越郡,在都設沈黎郡,在冉設汶山郡,在廣漢西部的白馬設武都郡。
[6]初,東越王餘善上書,請以卒八千人從樓船擊呂嘉;兵至揭陽,以海風波為解,不行,持兩端,陰使南越。
及漢破番禺,不至。
楊僕上書願便引兵擊東越;上以士卒勞倦,不許,令諸校屯豫章、梅嶺以待命。
餘善聞樓船請誅之,漢兵臨境,乃遂反,發兵距漢道,號將軍騶力等為吞漢將軍,入白沙、武林、梅嶺,殺漢三校尉。
是時,漢使大農張成、故山州侯齒將屯,弗敢擊,卻就便處,皆坐畏懦誅。
餘善自稱武帝。
[6]當初,東越王餘善上書朝廷,請求率兵八千隨樓船將軍楊僕征討呂嘉。
但軍隊抵達揭陽後,又以海上風狂一浪一大為借口,停止前進,抱著向兩頭觀望的態度,暗中派使者與南越國聯絡。
及至漢軍攻破南越國都番禺,東越軍還未到達。
楊僕上書朝廷,請求乘勝征討東越,漢武帝因士卒疲勞,沒有批准,令各路將領屯兵豫章、梅嶺一帶等待命令。
餘善聽說楊僕奏請誅討東越,又見漢軍屯兵邊境,於是造反,派兵到漢軍通道上進行抵抗,賜將軍騶力等「吞漢將軍」稱號,率兵進入白沙、武林、梅嶺地區,殺死漢軍三名校尉。
當時,漢潮派大農令張成、原山州侯劉齒率兵屯駐當地,他們不敢出擊,反退到安全之處,所以都被以怯懦畏敵的罪名處死。
餘善自稱武帝。
上欲復使楊僕將,為其伐前勞,以書敕責之曰:「將軍之功獨有先破石門、尋,非有斬將搴旗之實也,烏足以驕人哉!前破番禺,捕降者以為虜,掘死人以為獲,是一過也。
使建德、呂嘉得以東越為援,是二過也。
士卒暴露連歲,將軍不念其勤勞,而請乘傳行塞,因用歸家,懷銀、黃,垂三組,誇鄉里,是三過也。
失期內顧,以道惡為解,是四過也。
問君蜀刀價而陽不知,挾偽干君,是五過也。
受詔不至蘭池,明日又不對;假令將軍之吏,問之不對,令之不從,其罪何如?推此心在外,江海之間可得信乎?今東越深入,將軍能率眾以掩過不?」
僕惶恐對曰:「願盡死贖罪!」上乃遣橫海將軍韓說出句章,浮海從東方往;樓船將軍楊僕出武林,中尉王溫舒出梅嶺,以越侯為戈船、下瀨將軍,出若邪、白沙,以擊東越。
漢武帝想再派楊僕率兵征東越,因楊僕自恃先前的功勞而驕傲,下詔書責備他說:「你的功勞只是先攻破石門、尋而已,實際上並沒有斬將奪旗,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呢!先前攻破番禺城,你捕捉歸降的人當俘虜,把死人挖出來冒充是戰場斬殺,是一錯。
使趙建德、呂嘉得到東越的外援,是二錯。
將士們連年暴露於蠻荒之地,你不念及他們的辛勞,卻請求乘坐驛車巡行邊塞,乘機回家,懷揣金、銀印信,垂下三條綬帶,向鄉里誇耀,是三錯。
你眷戀妻妾,誤了回營日期,卻以道路不好走作借口,是四錯。
問你蜀郡的刀價,你假裝不知道,以欺詐手段冒犯君主,是五錯。
你接受詔書而不去蘭池宮,第二天也不加以解釋。
如果你的部下,問他話不回答,命令他也不服從,該當何罪?在外懷有這種心腸,天下還有誰會相信你呢?如今東越軍隊已深入我國邊境,你是否能率領部隊補救你的過失呢?」
楊僕惶恐地表示:「我願拚死效力以贖罪!」於是,漢武帝派橫海將軍韓說從句章出發,渡海從東面進擊;樓船將軍楊僕從武林出發,中尉王溫舒從梅嶺出發,派已封侯的南越降將為戈船將軍、下瀨將軍,從若邪、白沙出發,進攻東越。
[7]博望侯既以通西域尊貴,其吏士爭上書言外國奇怪利害求使。
天子為其絕遠,非人所樂往,聽其言,予節,募吏民,毋問所從來,為具備人眾遣之,以廣其道。
來還,不能毋侵盜幣物及使失指,天子為其習之,輒覆按致重罪,以激怒令贖,復求使,使端無窮,而輕犯法。
其吏卒亦輒復盛推外國所有,言大者予節,言小者為副,故妄言無行之徒皆爭效之。
其使皆貧人子,私縣官繼物,欲賤市以私其利。
外國亦厭漢使,人人有言輕重,度漢兵遠不能至,而禁其食物以苦漢使。
漢使乏絕,積怨至相攻擊。
而樓蘭、車師,小一柄一當空道,攻劫漢使王恢等尤甚,而匈奴奇兵又時遮擊之。
使者爭言西域皆有城邑,兵弱易擊。
於是天子遣浮沮將軍公孫賀將萬五千騎出九原二千餘里,至浮沮井而還;匈河將軍趙破奴將萬餘騎出令居數千里,至匈河水而還;以斥逐匈奴,不使遮漢使,皆不見匈奴一人。
乃分武威、酒泉地置張掖、敦煌郡,徙民以實之。
[7]博望侯張騫因出使西域而獲得尊貴的地位之後,他的部下爭相上書朝廷,陳說外國的奇異之事和利害關係,要求出使。
漢武帝因西域道路極為遙遠,一般人不願前往,所以聽從所請,賜給符節,准許招募官吏百姓,不問出身,為他們治裝配備人員後派出,以擴大出使的道路。
這些人返回時,不可避免地會出現偷盜禮品財物或違背朝廷旨意的現象。
漢武帝因他們熟習出使之事,所以治以重罪,以激怒他們,讓他們立功贖罪,再次請求出使。
這些人反覆出使外國,而對犯法之事看得很輕。
使臣的隨從官吏和士卒也每每盛讚外國事物,會說的被賜予正使符節,不大會說的就封為副使。
因此,很多浮誇而無品行的人都爭相傚法。
這些出使外國的人都是貧家子弟,他們將所帶的國家財物據為私有,打算賤賣後私吞利益。
西域各國也厭惡每個漢使所說之事輕重不一,估計漢朝軍隊路遠難至,就拒絕為漢使提一供食物,給他們製造困難。
漢使在缺崑乏糧食供一應的情況下,常常積怨,甚至和各國相互攻擊。
樓蘭、車師兩個小一柄一,地處漢朝通往西域的通道上,攻擊漢使。
王恢等尤其厲害,匈奴軍隊也時常阻攔襲擊漢使。
使臣們爭相報告朝廷,說西域各國都有城鎮,兵力單弱,容易攻擊。
於是,漢武帝派浮沮將軍公孫駕率騎兵一萬五千人從九原出塞二千餘里,至浮沮井而還,又派匈河將軍趙破奴率騎兵一萬餘人從令居出塞數千里,至匈河水而還,目的是為了驅逐匈奴,讓漢使不受阻攔,但沒有遇到一個匈奴人。
於是分割武威、酒泉二郡土地,增設張掖、敦煌二郡,遷徙內地民眾充實該地。
[8]是歲,齊相卜式為御史大夫。
式既在位,乃言「郡、國多不便縣官作鹽鐵器,苦惡價貴,或強令民買之;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貴。」
上由是不悅卜式。
[8]該年,齊相卜式升任御史大夫。
卜式到任後,言道:「各郡、國對鹽鐵由官府專營多感不便,官府專營的鹽鐵產品質次價高,有時還強迫百姓購買,船隻也要交納算賦,所以經商的人少,物價昂貴。」
漢武帝因此不再喜歡卜式。
[9]初,司馬相如病且死,有遺書,頌功德,言符瑞,勸上封泰山。
上感其言,會得寶鼎,上乃與公卿諸生議封禪。
封禪用希曠絕,莫知其儀,而諸方士又言:「封禪者合不死之名也。
黃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秦皇帝不得上封。
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雨、遂上封矣。」
上於是乃令諸儒采《尚書》、《周官》、《王制》之文,草封禪儀,數年不成。
上以問左內史寬,寬曰:「封泰山,禪梁父,昭姓考瑞,帝王之盛節也;然享薦之義,不著於《經》。
臣以為封禪告成,合祛於天地神祇,唯聖主所由,制定其當,非群臣之所能列。
今將舉大事,優遊數年,使群臣得人人自盡,終莫能成。
唯天子建中和之極,兼總條貫,金聲而玉振之,以順成天慶,垂萬世之基。」
上乃自製儀,頗采儒術以文之。
上為封禪祠器,以示群儒,或曰「不與古同」,於是盡罷諸儒不用。
上又以古者先振兵釋旅,然後封禪。
[9]當初,司馬相如病重將死,臨終時留下遺書,稱頌漢武帝的功德,並談及祥瑞之事,勸漢武帝到泰山封禪祭祀天地。
漢武帝深受感動,適逢獲得寶鼎,他便與公卿大臣和儒生們商議封禪之事。
天子封禪泰山,是極為少見的事,又久未興行,沒有人懂得它的禮儀。
方士們認為:「封禪的意義就是不死。
黃帝以前的君主,封禪都招來怪物,以與神靈相通,而秦始皇就未能在泰山頂上祭天。
陛下如一定要登泰山。
應緩緩前進,如無風雨,就可以登上泰山山頂舉行祭天大典了。」
於是,漢武帝命儒生們採用《尚書》、《周官》、《王制》等書的記載,草擬封禪的禮儀。
但數年之後,還未擬出。
漢武帝詢問左內史寬的意見,寬說:「在泰山祭天,在梁父山祭地,顯揚祖先的姓氏,考求上天的瑞應,是帝王的盛典,但獻禮的儀式,經書中卻無記載。
我認為,封禪典禮的完成,意味著同天地神靈的聯繫,只有聖明的君主才能制定適當的禮儀,而非臣下所能擬就。
如今將要舉行大典,已經拖了數年時間,使群臣人人各自盡了全力,卻始終未能擬出。
只有天子才能掌握中正平和的最高原則,綜合條理各種頭緒,發出金玉般的聲音,以順利促成這一天下最大的慶典,作為萬世遵奉的法則。」
於是漢武帝自定禮儀,多採用儒家學說加以修飾。
又製作封禪用的祭器,拿給儒生們觀看,有的儒生說:「與古代的不一樣。」
於是漢武帝將儒生一律罷斥不用。
又按著古代的作法,首先振奮軍威,用酒食饗眾,然後舉行封禪大典。
元封元年(辛未、前110)
元封元年(辛未,公元前110年)
[1]冬,十月,下詔曰:「南越、東甌,鹹伏其辜;西蠻、北夷,頗未輯睦;朕將巡邊垂,躬秉武節,置十二部將軍,親帥師焉。」
乃行,自雲陽北歷上郡、西河、五原,出長城,北登單于台,至朔方,臨北河;遣使者郭吉告單于曰:「南越王頭已懸於漢北闕。
今單于能戰,天子自將待邊;不能,即南面而臣於漢,何徒遠走亡匿於幕北寒苦無水草之地,毋為也!」語卒而單于大怒,立斬主客見者,而留郭吉,遷之北海上。
然匈奴亦懾,終不敢出。
上乃還,祭黃帝塚橋山,釋兵須知。
上曰:「吾聞黃帝不死,今有塚,何也?」
公孫卿曰:「黃帝已仙上天,群臣思慕,葬其衣冠。」
上歎曰:「吾後升天,群臣亦當葬吾衣冠於東陵乎?」
乃還甘泉,類祠太一。
[1]冬季,十月,漢武帝頒布詔書說:「南越、東甌都已受到應有的懲罰,而西蠻、北夷尚未平服和睦。
朕將巡視邊疆,親自主持武道,設置十二路將軍,由我統率。」
於是漢武帝離京出巡,自雲陽向北,經上郡、西河、五原,出長城,再向北登單于台,直至朔方,來到北河,派使臣郭吉通知匈奴單于說:「南越國王的人頭已經懸掛到大漢皇宮的北門闕上。
如今單于若是能戰,天子親自率軍在邊境等候;若是不能戰,就應歸降大漢,為什麼偏要遠遠地逃避到大沙漠以北,寒冷、困苦而又缺乏水草的地方呢?實在是沒意思!」話音一落,單于大怒,立即將引見郭吉的官員斬首,同時扣留郭吉,將他遷徙到北海之畔。
但此時匈奴也已喪失鬥志,始終未敢出戰。
於是,漢武帝起駕回朝,在橋山祭黃帝陵,行至須如,將徵調的兵卒遣散。
漢武帝問道:「我聽說黃帝長生不老,可如今有他的陵墓,這是為什麼呢?」
公孫卿回答說:「黃帝成仙升天以後,群臣相念於他,所以建陵將他的衣冠埋葬。」
漢武帝歎道:「我將來升天後,群臣也會把我的衣冠葬在東陵嗎?」
回到甘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