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五十八 穆宗睿聖文惠孝皇帝中長慶元年
唐紀五十八唐穆宗長慶元年(辛丑,公元821年)
[1]秋,七月,甲辰,韋雍出,逢小將策馬沖其前導,雍命曳下,欲於街中杖之。
河朔軍士不貫受杖,不服。
雍以白弘靖,弘靖命軍虞候系治之。
是夕,士卒連營呼噪作亂,將校不能制,遂入府捨,掠弘靖貨財、婦女、囚弘靖於薊門館,殺幕僚韋雍、張宗元、崔仲卿、鄭塤、都虞候劉一操一、押牙張抱元。
明日,軍士稍稍自悔,悉詣館謝弘靖,請改心事之,凡三請,弘靖不應,軍士乃相謂曰:「相公無言,是不赦吾曹。
軍中豈可一日無帥!」乃相與迎舊將朱洄,奉以為留後。
洄,克融之父也,時以疾廢臥家,自辭老病,請使克融為之;眾從之。
眾以判官張徹長者,不殺。
徹罵曰:「汝何敢反,行且族滅!」眾共殺之。
[1]秋季,七月,甲辰(初十),韋雍外出,碰到一個小將騎馬衝撞他的儀仗前導,韋雍下令把小將從馬上拉下來,打算在街道中間杖責。
河朔地區的軍士不習慣受杖責,拒不服從。
韋雍於是報告張弘靖,張弘靖命令軍虞候把小將拘捕治罪。
當晚,士卒連營呼噪作亂,將校制止不住,士卒便衝入節度使府捨,掠奪張弘靖的財產和妻妾,隨後,把張弘靖關押在薊門館,殺死他的幕僚韋雍、張宗元、崔仲卿、鄭塤、都虞候劉一操一、押牙張抱元。
第二天,軍士漸漸悔悟,都到薊門館向張弘靖請罪,表示願意洗心革面,仍然跟隨張弘靖,做他的部從。
軍士幾次請求,張弘靖閉口不言。
於是,軍士商議說:「張相公閉口不言,是不願赦免我們,但是,軍中豈可一日沒有統帥!」便一齊去迎接幽州的老將朱洄,擁戴他為留後。
朱洄,即朱克融的父親,這時由於身患疾病,在家臥一床一休養,他以自己年老多病,辭謝留後,請求讓給兒子朱克融,軍士都表示同意。
軍士因為判官張徹年長而沒有殺他,張徹罵道:「你們怎敢反叛朝廷,馬上就會被族滅的!」軍士一擁而上,把張徹殺死。
[2]壬子,群臣上尊號曰文武孝德皇帝;赦天下。
[2]壬子(十八日),群臣百官向唐穆宗奏上尊號,稱為文武孝德皇帝。
大赦天下。
[3]甲寅,幽州監軍奏軍亂;丁巳,貶張弘靖為賓客、分司;己未,再貶吉州刺史。
庚申,以昭義節度使劉悟為盧龍節度使。
悟以朱克融方強,奏請「且授克融節鉞,徐圖之。」
乃復以悟為昭義節度使。
[3]甲寅(二十日),幽州監軍奏報軍亂。
丁巳(二十三日),穆宗貶張弘靖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
己未(二十五日),再貶張弘靖為吉州刺史。
庚申(二十六日),任命昭義節度使劉悟為盧龍(幽州)節度使。
劉悟認為朱克融勢力正強,奏請「暫且任命朱克融為節度使,然後,再慢慢想辦法除掉他」。
於是,仍任命劉悟為昭義節度使。
[4]辛酉,太和公主發長安。
[4]辛酉(二十七日),太和公主從長安出發,前往回鶻國。
[5]初,田弘正受詔鎮成德,自以久與鎮人戰,有父兄之仇,乃以魏兵二千從赴鎮,因留以自衛,奏請度支供其糧賜。
戶部侍郎、判度支崔,一性一剛褊,無遠慮,以為魏、鎮各自有兵,恐開事例,不肯給。
弘正四上表,不報;不得已,遣魏兵歸。
,沔之孫也。
[5]當初,田弘正被任命為成德節度使,自認為以往長期與成德人打仗,有父兄之仇,於是,率魏博兵二千人隨行赴任,然後留在成德用來自衛,奏請朝廷度支供給這二千人的軍餉。
戶部侍郎、判度支崔一性一情剛愎,氣量狹小,缺乏深思熟慮,認為魏博、成德各自有兵,恐怕此事開一先例,因而,不肯供給。
田弘正四次上表朝廷,崔不加理會。
田弘正不得已,把魏博兵遣返回鎮。
崔是開元初大臣崔沔的孫子。
弘正厚於骨肉,兄弟子侄在兩都者數十人,競為侈一靡一,日費約二十萬,弘正輦魏、鎮之貨以供之,相屬於道;河北將士頗不平。
詔以錢百萬緡賜成德軍,度支輦運不時至,軍士益不悅。
田弘正厚待自己的家人,他的兄弟、兒子、侄子在長安、洛陽兩都居住的有幾十個人,生活競相奢侈一靡一麗,每天花費約二十萬錢,田弘正運魏博、成德兩鎮的貨供給,車輛來往於道路。
河北的將士十分不滿。
穆宗下詔,賜錢一百萬緡給成德將士,度支卻沒有按時運送到達,將士更加不滿。
都知兵馬使王庭湊,本回鶻阿布思之種也,一性一果悍陰狡,潛謀作亂,每抉其細故以激怒之,尚以魏兵故,不敢發。
及魏兵去,壬戌夜,庭湊結牙兵噪於府署,殺弘正及僚佐、元從將吏並家屬三百餘人。
廷湊自稱留後,一逼一十監軍宋惟澄奏求節鉞。
八月,癸巳,惟澄以聞,朝廷震駭。
崔於崔植為再從兄,故時人莫敢言其罪。
都知兵馬使王庭湊,原屬回鶻阿布思族的後裔,一性一情果敢狡詐,陰謀作亂,經常借小事以激怒將士,但由於魏博二千兵士尚在,不敢貿然行動。
等到魏博兵士返回以後,壬戌(二十八日)夜間,王庭湊交結牙兵,噪亂於節度使府,殺死田弘正及其僚佐、隨從將吏和他們的家屬三百多人。
王庭湊自稱留後,一逼一十迫監軍宋惟澄為他向朝廷上奏,請求授予節度使符節。
八月,己巳(初六),宋惟澄把以上情況上報朝廷,舉朝震驚。
崔是宰相崔植的族兄弟,所以,朝官沒有人敢抨擊他的罪行。
初,朝廷易置魏、鎮帥臣,左金吾將軍楊元卿上言,以為非便,又詣宰相深陳利害;及鎮州亂,上賜元卿白玉帶。
辛未,以元卿為涇原節度使。
當初,朝廷調換魏博、成德節度使和僚佐時,左金吾將軍楊元卿曾上言,認為這樣做很不適宜,他又面見宰相,反覆陳述利害得失。
等到成德軍亂後,穆宗賜給楊元卿一條白玉帶。
辛未(初八),任命楊元卿為涇原節度使。
瀛莫將士家屬多在幽州,壬申,莫州都虞候張良佐潛引朱克融兵入城,刺史吳暉不知所在。
瀛州和莫州的將士家屬大多留居在幽州,壬申(初九),莫州都虞候張良佐暗中勾結朱克融的兵馬入城,刺史吳暉不知去向。
癸酉,王庭湊遣人殺冀州刺史王進岌,分兵據其州。
癸酉(初十),王庭湊派人殺死冀州刺史王進岌,分兵佔領冀州。
魏博節度使李聞田弘正遇害,素服令將士曰:「魏人所以得通聖化,至今安寧富樂者,田公之力也。
今鎮人不道,輒敢害之,是輕魏以為無人也。
諸君受田公恩,宜如何報之?」
眾皆慟哭。
深州刺史牛元翼,成德良將也,使以寶劍、玉帶遺之,曰:「昔吾先人以此劍立大勳,吾又以之平蔡州,今以授公,努力翦庭湊。」
元翼以劍、帶徇於軍,報曰:「願盡死!」將出兵,會疾作,不果。
元翼,趙州人也。
魏博節度使李聽到田弘正遇害的消息,身著喪服命令將士說:「魏博人之所能夠得到皇上的教化,至今生活安定,富貴享樂,都是田公的功勞。
現在,成德人一大逆不道,竟敢把他無故殺害,這是輕視魏博,以為我們沒有人才。
諸位曾受田公的恩惠,應當怎樣回報他呢?」
將士都大聲痛哭。
深州刺史牛元翼是成德的優秀將領,李把自己的寶劍和玉帶送給他,說:「過去,我的父親曾用此劍平定朱叛亂,立過大功。
後來,我又用這把劍平定蔡州吳元濟叛亂。
現在,我把這劍授予你,希望你用它努力翦滅王庭湊。」
牛元翼帶著劍和玉帶在軍中環繞一周,然後回來報告說:「願盡死效力!」李正準備出兵討伐王庭湊,正好得病而未成行。
牛元翼是趙州人。
乙亥,起復前涇原節度使田布為魏博節度使,令乘驛之鎮。
布固辭不獲,與妻子賓客訣曰:「吾不還矣!」悉屏去旌節導從而行,未至魏州三十里,被發徒跣,號哭而入,居於堊室;月俸千緡,一無所取,賣舊產,得錢十餘萬緡,皆以頒士卒,舊將老者兄事之。
乙亥(十二日),唐穆宗任命正在為父親田弘正服喪的前涇原節度使田布為魏博節度使,命他乘驛馬赴任。
田布一再推辭而未得允許,於是,和妻子、賓客訣別說:「我此行不打算生還了!」下令撤除節度使旌節和所有前導隨行人員,然後出發上任。
距離魏州三十里時,散發赤腳,大聲痛哭而入州城,住在堊室,為父親服喪。
他每月應得俸祿一千緡,一文不要,卻把自己家留在魏博的產業賣掉,得到十幾萬緡現錢,全部用來賜士卒。
對於父親原在魏博的部將和年長的將吏,都以兄弟的禮節來禮遇他們。
丙子,瀛州軍亂,執觀察使盧士玫及監軍僚佐送幽州,囚於客館。
丙子(十三日),瀛州發生軍亂,士卒逮捕觀察使盧士玫以及監軍和僚佐,押送幽州,拘禁在客館。
王庭湊遣其將王立攻深州,不克。
王庭湊派遣他的部將王立攻打深州,未能攻克。
丁丑,詔魏博、橫海、昭義、河東、義武諸軍各出兵臨成德之境,若王庭湊執迷不復,宜即進討。
成德大將王儉等五人謀殺王庭湊,事洩,並部兵三千人皆死。
丁丑(十四日),唐穆宗下詔,命令魏博、橫海、昭義、河東、義武等鎮軍隊派兵,兵臨成德邊境,如果王庭湊還執迷不誤,抗拒朝廷的話,就進兵攻討。
成德大將王儉等五人密謀暗殺王庭湊,不料消息洩露,這五人和他們的部下士卒三千人都被殺死。
己卯,以深州刺史牛元翼為深冀節度使。
己卯(十六日),唐穆宗任命深州刺史牛元翼為深冀節度使。
丁亥,以殿中侍御史溫造為起居舍人,充鎮州四面諸軍宣慰使,歷澤潞、河東、魏博、橫海、深冀、易定等道,諭以軍期。
造,大雅之五世孫也。
己丑,以裴度為幽、鎮兩道招撫使。
丁亥(二十四日),唐穆宗任命殿中侍御史溫造為起居舍人,充任鎮州四面諸軍宣慰使,前往昭義、河東、魏博、橫海、深冀、易定等道,傳達進兵日期的命令。
溫造是唐高祖時黃門侍郎溫大雅的第五代孫子。
己丑(二十六日)任命裴度為幽州、鎮州兩道招撫使。
癸巳,王庭湊引幽州兵圍深州。
癸巳(三十日),王庭湊勾一引幽州兵圍攻深州。
[6]九月,乙巳,相州軍亂,殺刺史邢。
[6]九月,乙巳(十二日),相州發生軍亂,刺史邢被殺。
[7]吐蕃遣其禮部尚書論納羅來求盟。
庚戌,以大理卿劉元鼎為吐蕃會盟使。
[7]吐蕃國派遣禮部尚書論納羅來唐朝請求締結會盟條約。
庚戌(十七日),唐穆宗任命大理卿劉元鼎為吐蕃會盟使。
[8]壬子,朱克融焚掠易州、淶水、遂城、滿城。
[8]壬子(十九日),朱克融出兵焚燒掠奪易州、淶水、遂城、滿城。
[9]自定兩稅以來,錢日重,物日輕,民所輸三倍其初,詔百官議革其弊。
戶部尚書楊於陵以為:「錢者所以權百貨,貿遷有無,所宜流散,不應蓄聚。
今稅百姓錢藏之公府;又,開元中天下鑄錢七十餘爐,歲入百萬,今才十餘爐,歲入十五萬,又積於商賈之室及流入四夷。
又,大歷以前淄青、太原、魏博貿易雜用鉛鐵,嶺南雜用金、銀、丹砂、象齒,今一用錢。
如此,則錢焉得不重,物焉得不輕!今宜使天下輸稅課者皆用谷、帛,廣鑄錢而禁滯積及出塞者,則錢日滋矣。」
朝廷從之,始令兩稅皆輸布、絲、纊;獨鹽、酒課用錢。
[9]自從建中元年實行兩稅法以來,錢的價值越來越高,而實物的價值越來越低,百姓納稅的數額比建中元年實際高出三倍之多。
唐穆宗下詔,命百官商議革除兩稅法的弊端。
戶部尚書楊於陵認為:「錢是用來衡量貨物價值的東西,天下商人販運買賣,無處不有,所以,錢也應四處流通,不應當蓄積一處。
現在,百姓交納的錢,都收藏在官府倉庫。
另外,開元時期全國鑄錢七十多爐,每年收入一百萬緡;而現在鑄錢十幾爐,每年收入才十五萬緡。
這些錢又大多集中於商人,以及夷狄的手中。
還有,大歷年以前,淄青、太原、魏博商品交易兼用錢和鉛、鐵,嶺南則兼用金、銀、丹砂、象牙,現在,都統一用錢。
這樣一來,錢的價值怎麼能不高,而實物的價值又怎麼能不低呢?現在,應當下令全國納稅的人都交納糧食和布帛,增加鑄錢而禁止蓄積以及錢流一出塞外。
如果這樣,錢就會逐漸多起來。」
朝廷採納楊於陵的建議,下令以後兩稅都交納布、絲和絲棉;惟獨鹽、酒專一賣仍然用錢。
[10]冬,十月,丙寅,以鹽鐵轉運使、刑部尚書王播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使職如故。
播為相,專為承迎為事,未嘗言國家安危。
[10]冬季,十月,丙寅(初三),唐穆宗任命鹽鐵轉運使、刑部尚書王播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仍兼鹽鐵轉運使。
王播擔任宰相,專門阿諛奉迎皇上,很少談論朝廷安危。
[11]以裴度為鎮州四面行營都招討使。
左領軍大將軍杜叔良,以善事權幸得進;時幽、鎮兵勢方盛,諸道兵未敢進,上欲功速成,宦官薦叔良,以為深州諸道行營節度使。
以牛元翼為成德節度使。
[11]唐穆宗任命裴度為鎮州四面行營都招討使。
左領軍大將軍杜叔良由於善於巴結當朝權貴得到提拔,這時,幽州、鎮州的兵力正處於強盛,諸道出兵討伐的軍隊都不敢進攻。
穆宗想盡快看到勝利成果,而宦官又推薦杜叔良,於是,任命叔良為深州諸道行營節度使,任命牛元翼為成德節度使。
[12]癸酉,命宰相及大臣凡十七人與吐蕃論訥羅盟於城西;遣劉元鼎與訥羅入吐蕃,亦與其宰相以下盟。
[12]癸酉(初十)唐穆宗命宰相和大臣共十七人,與吐蕃國禮部尚書論納羅在京城西會盟。
隨後,派遣劉元鼎和論納羅赴吐蕃國,與吐蕃國宰相及其大臣會盟。
[13]乙亥,以沂州刺史王智興為武寧節度副使。
先是,副使皆以文吏為之,上聞智興有勇略,欲用之於河北,故以是一寵一之。
[13]乙亥(十二日),唐穆宗任命沂州刺史王智興為武寧節度副使。
以前,藩鎮節度副使都任用文官,穆宗聽說智興有勇有謀,想調他到河北前線,所以,用這個職務表示對他的恩一寵一。
[14]丁丑,裴度自將兵出承天軍故關以討王庭湊。
[14]丁丑(十四日),裴度親自率軍,經由原承天軍駐地一娘一子關到達河北,討伐王庭湊。
[15]朱克融遣兵寇蔚州。
[15]朱克融派兵侵犯蔚州。
[16]戊寅,王庭湊遣兵寇蔚州。
[16]戊寅(十五日),王庭湊派兵侵犯蔚州。
[17]己卯,易州刺史柳公濟敗幽州兵於白石嶺,殺千餘人。
[17]己卯(十六日),易州刺史柳公濟在白石嶺打敗幽州兵馬,殺一千多人。
[18]庚辰,橫海軍節度使烏重胤奏敗成德兵於饒陽。
[18]庚辰(十七日),橫海節度使烏重胤奏報,在饒陽打敗成德兵馬。
[19]辛巳,魏博節度使田布將全軍三萬人討王庭湊,屯於南宮之南,拔其二柵。
[19]辛巳(十八日),魏博節度使田布率全軍三萬人討伐王庭湊,屯駐在南宮縣南,攻拔王庭湊兩個營柵。
[20]翰林學士元稹與知樞密魏弘簡深相結,求為宰相,由是有一寵一於上,每事咨訪焉。
稹無怨於裴度,但以度先達重望,恐其復有功大用,妨己進取,故度所奏畫軍事,多與弘簡從中沮壞之。
度乃上表極陳其朋比一奸一蠹之狀,以為:「逆豎構亂,震驚山東;一奸一臣作朋,撓敗國政。
陛下欲掃蕩幽、鎮,先宜肅清朝廷。
何者?為患有大小,議事有先後。
河朔逆賊,只亂山東;禁闈一奸一臣,必亂天下;是則河朔患小,禁闈患大。
小者臣與諸將必能翦滅,大者非陛下覺寤制斷無以驅除。
今文武百寮,中外萬品,有心者無不憤忿,有口者無不咨嗟,直以獎用方深,不敢牴觸,恐事未行而禍已及,不為國計,且為身謀。
臣自兵興以來,所陳章疏,事皆要切,所奉書詔,多有參差,蒙陛下季付之意不輕,遭一奸一臣抑損之事不少。
臣素與佞幸亦無仇嫌,正以臣前請乘傳詣闕,面陳軍事,一奸一臣最所畏憚,恐臣發其過,百計止臣。
臣又請與諸軍齊進,隨便攻討,一奸一臣恐臣或有成功,曲加阻礙,逗遛日時;進退皆受羈牽,意見悉遭蔽塞。
但欲令臣失所,使臣無成,則天下理亂,山東勝負,悉顧矣。
為臣事君,一至於此!若朝中一奸一臣盡去,則河朔逆賊不討自平;若朝中一奸一臣尚存,則逆賊縱平無益。
陛下儻未信臣言,乞出臣表,使百官集議,彼不受責,臣當伏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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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翰林學士元稹和知樞密魏弘簡深相勾結,求做宰相,由此而得到唐穆宗的一寵一任,朝政大事都向他咨詢。
元稹和裴度雖然沒有仇怨,但由於裴度在他得到重用前就有很高的威望,恐怕裴度在討伐幽州、成德時立功,再度得到朝廷重用,妨礙自己陞遷。
所以,凡是裴度上奏的軍事謀劃,他經常和魏弘簡二人從中阻撓,使他不能實施。
於是,裴度上表,極力指責元稹和宦官朋比為一黨一,一奸一邪害國的罪狀,認為:「王庭湊、朱克融逆臣豎子叛亂,震驚山東;一奸一臣朋比為一黨一,則攪亂朝政。
陛下如果想掃平幽州、鎮州叛亂的話,應當首先肅清朝廷一奸一黨一。
為什麼呢?因為災禍有大有小,考慮事情也有先有後。
河朔的叛臣賊一黨一,只能擾亂山東,而宮中的一奸一臣,則必定禍亂天下。
所以,對國家來說,河朔的叛臣危害小,而宮中的一奸一臣危害大。
對於河朔的叛臣,我和諸位將領肯定能夠翦滅,但宮中的一奸一臣,如果陛下不覺悟,則斷然無法驅除。
現在,朝廷文武百官,京城和各地眾多臣僚,凡是有心對朝廷盡忠的人,對一奸一臣的所做所為無不憤怒,能夠開口講話的人也無不嗟歎。
只是由於陛下正信用他們,才不敢指責,恐怕一奸一臣未能翦除,而禍已及身。
這並非他們不為國家考慮,而是擔心自己受牽連的緣故。
自從朝廷興兵討伐幽州和成德以來,我所上奏陳述的用兵方略,都事關緊要。
但所接到的朝廷詔書,卻指令不一。
我受陛下重托,指揮諸軍討代,責任實在不輕,但遭一奸一臣從中阻撓的事情,也實在不少。
我向來和一奸一臣無怨,只是由於前不久我上奏朝廷,請求乘驛馬到京城,當面向陛下陳述用兵方略,一奸一臣最害怕的,是怕我向陛下揭發他們的罪過,所以百般阻撓我進京。
同時,我又上奏朝廷,請准許我率兵和諸軍一同進攻,隨機應變,討伐叛亂。
但一奸一臣恐怕我可能成功,於是,用各種理由加以阻撓,以致我軍停滯很久,無論進退,都受到他們的牽制,上奏朝廷的意見,也都被他們從中阻塞。
他們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讓我出兵失利,不能成功,對於國家治亂,山東前線的勝負大局,卻全然不顧。
作為臣下侍奉皇上,他們就是這樣做的!如果朝中的一奸一臣全部能夠驅除,那麼,河朔的叛臣賊一黨一就會不討自平;但如果朝中一奸一臣仍然存在的話,則雖然討平叛臣賊一黨一,對於朝廷也沒有什麼好處。
陛下如果不相信我的話,請求把我的奏章公佈,讓百官一起討論,如果一奸一臣不遭到百官的遣責,我願受到應有的懲罰。」
裴度多次上奏指斥元稹等人的罪行,穆宗雖然很不高興,但考慮到裴度是朝廷中威望很高的大臣,不得不作出讓步。
癸未(二十日),貶魏弘簡為弓箭庫使,元稹為工部侍郎。
元稹雖然被解除翰林學士的職務,但仍然和過去一樣,受到穆宗的一寵一信。
[21]宿州刺史李直臣坐贓當死,宦官受其賂,為之請,御史中丞牛僧孺固請誅之。
上曰:「直臣有才,可惜!」僧孺對曰:「彼不才者,無過溫衣飽食以足妻子,安足慮!本設法令,所以擒制有才之人。
安祿山、朱皆才過於人,法不能制者也。」
上從之。
[21]宿州刺史李直臣貪一污,根據法律,應當判處死刑。
宦官受了他的賄賂,為他辯護。
御史中丞牛僧孺一再請求殺掉,穆宗說:「直臣很有才能,殺了可惜!」牛僧孺回答說:「那些沒有才能的人,整天考慮的不過是吃飽穿暖,滿足妻子的要求,對這些人,國家又有什麼可顧慮的!制定法律的目的,本來就是約束那些有才能的人。
安祿山、朱都才智過於常人由於法律未能約束,才膽敢發動叛亂的。」
穆宗聽從了他的意見。
[22]橫海節度使烏重胤將全軍救深州,諸軍倚重胤獨當幽、鎮東南,重胤宿將,知賊未可破,按兵觀釁。
上怒,以杜叔良為橫海節度使,徒重胤為山南西道節度使。
[22]橫海節度使烏重胤率全軍救援深州,諸軍依賴烏重胤獨自抵擋幽州、鎮州的東南方向。
烏重胤是經驗豐富的老將,知道敵人不可能一時被擊破,於是,按兵不動觀察敵軍動靜。
穆宗大怒,任命杜叔良為橫海節度使,調烏重胤為山南道節度使。
[23]靈武節度使李進誠奏敗吐蕃三千騎於大石山下。
[23]靈武節度使李進誠上奏:在大石山下打敗吐蕃三千騎兵。
[24]十一月,辛酉,淄青節度使薛平奏突將馬廷作亂,伏誅。
時幽、鎮兵攻棣州,平遣大將李叔佐將兵救之。
刺史王稷供饋稍薄,軍士怨怒,宵潰,推廷為主,行且收兵至七千餘人,逕一逼一十青州。
城中兵少,不敵,平悉發府庫及家財召募,得一精一兵二千人,逆戰,大破之,斬廷,其一黨一死者數千人。
[24]十一月,辛酉(二十八日),淄青節度使薛平上奏:突將馬廷作亂被殺。
當時,幽州和鎮州派兵攻打棣州,薛平派大將李叔佐率兵救援。
棣州刺史王稷供給軍隊物資稍少,軍士怨恨憤怒,乘夜晚潰逃。
軍士推馬廷為道領,一邊行走,一邊收兵,共達七千多人,直向青州一逼一十近。
青州城中兵少,不足以抵抗逃兵,於是,薛平把倉庫和自己家的私財全部拿出,招募士卒,得一精一兵二千人,出城迎城,大敗逃兵,把馬廷斬首,逃兵死亡幾千人。
[25]橫海節度使杜叔良將諸道兵與鎮人戰,遇敵輒北;鎮人知其無勇,常先犯之。
十二月,庚午,監軍謝良通奏叔良大敗於博野,失亡七千餘人。
叔良脫身還營,喪其旌節。
[25]橫海節度使杜叔良率領諸道兵馬與鎮州軍隊交戰,每戰皆敗。
鎮州人知道他膽怯無勇,常常首先向他發起進攻。
十二月,庚午(初八),監軍謝良通奏報杜叔良在博野大敗,損失逃亡七千多人。
杜叔良脫身回到軍營,但丟失了節度使的旌節。
[26]丁丑,義武節度使陳楚奏敗朱克融兵於望都及北平,斬獲萬餘人。
[26]丁丑(十六日),唐穆宗任命鳳翔節度使李光顏為忠武節度使、兼深州行營節度使,替代杜叔良。
[28]自憲宗征伐四方,國用已虛,上即位,賞賜左右及宿衛諸軍無節,及幽、鎮用兵久無功,府藏空竭,勢不能支。
執政乃議:「王庭湊殺田弘正而朱克融全張弘靖,罪有重輕,請赦克融,專討庭湊。」
上從之。
乙酉,以朱克融為平盧節度使。
[28]自從唐憲宗征討四方叛亂以來,國庫已空虛。
唐穆宗即位後,賞賜左右和禁衛諸軍毫無節制,等到朝廷對幽州、鎮州用兵,曠日持久而未立功,國庫空竭,難以繼續維持。
於是,當政大臣建議說:「王庭湊殺害了田弘正,而朱克融尚能保全張弘靖的一性一命,二人罪行各有輕重,請求赦免克融,集中全力討伐王庭湊。」
穆宗採納了他們的意見。
乙酉(二十三日),任命朱克融為盧龍節度使。
[29]戊子,義武奏破莫州清源等三柵,斬獲千餘人。
[29]戊子(二十六日),義武上奏、攻破莫州清源等三個營柵,斬首和俘虜敵軍一千多人。
二年(壬寅、822)
二年(壬寅,公元822)
[1]春,正月,丁酉,幽州兵陷弓高。
先是,弓高守備甚嚴,有中使夜至,守將不內,旦,乃得入,中使大詬怒。
賊諜知之,他日,偽遣人為中使,投夜至城下,守將遽內之;賊眾隨之,遂陷弓高。
又圍下博。
中書舍人白居易上言,以為:「自幽、鎮逆命,朝廷征諸道兵,計十七八萬,四面攻圍,已逾半年,王師無功,賊勢猶盛。
弓高既陷,糧道不通,下博、深州、饑窮日急。
蓋由節將太眾,其心不齊,莫肯率先,遞相顧望。
又,朝廷賞罰,近日不行,未立功者或已拜官,已敗衄者不聞得罪;既無懲勸,以至遷廷,若不改張,必無所望。
請令李光顏將諸道勁兵約三四萬人從東速進,開弓高糧路,解深、刑重圍,與元翼合勢。
令裴度將太原全軍兼招討舊職,西面壓境,觀釁而動。
若乘虛得便,即令同力翦除;若戰勝賊窮,亦許受降納款。
如此,則夾攻以分其力,招諭以動其心,必未及誅夷,自生變故。
又請詔光顏選諸道兵一精一銳者留之,其餘不可用者悉遣歸本道,自守土疆。
蓋兵多而不一精一,豈唯虛費衣糧,兼恐撓敗軍陳故也。
今既只留東、西二帥,請各置都監一人,諸道監軍,一時停罷。
如此,則眾齊令一,必有成功。
又,朝廷本用田布,令報父仇,今領全師出界,供給度支,數月已來,都不進討,非田布固欲如此,抑有其由。
聞魏博一軍,屢經優賞,兵驕將富,莫肯為用。
況其軍一月之費,計實錢二十八萬緡,若更遷延,將何供給?此尤宜早令退軍者也。
若兩道止共留兵六萬,所費無多,既易支持,自然豐足。
今事宜日急,其間變故遠不可知。
苟兵數不一抽一,軍費不減,食既不足,眾何以安!不安之中,何事不有!況有司迫於供軍,百端斂率,不許即用度交闕,盡許則人心無。
自古安危皆繫於此,伏乞聖慮察而念之。」
疏奏,不省。
[1]春季,正月,丁酉(初五),幽州出兵攻陷弓高縣城。
以前,弓高守衛很嚴,一次,一個宦官出使弓高,半夜到達,守將根據軍法條例,拒不放他入城;天明後,宦官方才進城。
宦官大怒,責罵守將。
幽州的探馬得知此事後,報告主將。
過了不久,幽州派人偽裝成宦官,半夜來到弓高城下,守將即讓他入城,幽州兵隨後趕到,因而攻陷弓高。
接著,又圍攻下博縣城。
中書舍人白居易上書,認為:「自從幽州、鎮州叛亂以來,朝廷征發諸道兵馬討伐,總計有十七八萬人,四面圍攻,已超過半年時間。
但官軍至今沒有進展,賊軍兵勢卻仍然強盛。
弓高失陷後,通往前線的運糧道路無法通行,下博和深州的將士,飢餓困乏,情況日益緊急。
這都是由於前線節度將領太多,反而心不齊,都不肯率先進攻,相互觀望的緣故。
另外,朝廷對將士的賞罰,近來也不見成效,沒有立功的人有的已經授予官銜,作戰失敗的人卻沒說被朝廷懲罰。
由於賞罰不明,因而將士拖延不進。
若不改弦更張,勝利就沒有指望了。
請求陛下命李光顏率領諸道一精一兵三四萬人從東面急速進兵,打通到弓高的糧道,以便解除敵軍對深州的重重包一皮圍,和牛元翼的軍隊會合一起。
再命裴度率領太原的全部人馬,仍兼招討使的職務,從西面壓敵邊境,觀察敵軍動靜,如能乘虛得手,即令兩支兵馬同力討伐,一舉殲敵。
如果官軍節節取勝,敵軍困窘,也應當許可前線將領接受敵軍的投降。
這樣部署指揮,就可以兩面夾攻,使敵人分散兵力,並通過招降來動搖對方軍心。
其結果,敵人尚未滅亡,內部必定發生兵變,不戰自降。
同時,再請陛下下詔,命李光顏從前線諸道兵士中挑選一精一銳者留下,其餘老弱病殘都遣反本道,各守故土。
大凡兵多則不一精一,不僅虛耗國家衣物錢糧,而且也會消弱官軍自身士氣,導致失敗。
現只留李光顏、裴度兩支兵馬,請陛下各置都監一人,各道的監軍,都予以罷除。
這樣,就會隊伍整齊,軍令統一,最後必定取得勝利。
再有,朝廷命田布為魏博節度使的本意,是讓他為父報仇。
現在,田布率領全部兵馬出境討敵,由朝廷度支供給衣糧,但幾個月以來,魏博軍隊從未攻討。
這並非田布按兵不動,而是有他難言的苦衷。
聽說魏博軍隊經由朝廷多次優厚的賞賜,兵士驕橫,將領富有,反而不願作戰。
況且委博軍,每月的軍費按貨幣折算,即達二十八萬緡。
如果繼續拖廷下去,朝廷用什麼來供給呢?僅就此而言,也應早日下令魏博退軍。
如果僅李光顏和裴度兩道共留六萬兵力,軍費不多,朝廷易於供給,軍需自然豐足。
現在,前線戰事日益緊迫,中間或許還會發生什麼變故,難以預料。
如果不及時一抽一減兵力,致使軍費浩大,糧食不足,將士怎能安心作戰。
軍心不定,隨時都可能發生意外變故!況且度支迫於供軍,千方百計盤剝百姓,如果朝廷不准許,則軍需匱乏,若准許則人心動搖。
自古以來,朝政安危都在於此。
請求陛下說細瞭解並加以慎重考慮。
「奏折遞上去後,穆宗不理。
已亥,度支饋滄州糧車六百乘,至下博,盡為成德軍所掠。
時諸軍匱乏,供軍院所運衣糧,往往不得至院,在塗為諸軍邀奪,其懸軍深入者,皆凍餒無所得。
已亥(初七),度支供給滄州軍糧車六百輛行至下博縣時,全部遭成德軍搶奪。
這時官軍諸道兵馬軍需匱乏,供軍院所運衣糧,往往未到行營供軍院,在半路就被諸軍哄搶。
凡孤軍深入的兵馬,都飢寒交迫而得不到補給。
初,田布從其父弘正在魏,善視牙將史憲誠,屢稱薦,至右職;及為節度使,遂寄以腹心,以為先鋒兵馬使,軍中一精一銳,悉以委之。
憲誠之先,奚人也,世為魏將;魏與幽、鎮本相表裡,及幽、鎮叛,魏人固搖心。
布以魏兵討鎮,軍於南宮,上屢遣中使督戰,而將士驕惰,無鬥志,又屬大雪,度支饋運不繼。
布發六州租賦以供軍,將士不悅,曰:「故事,軍出境,皆給朝廷。
今尚書刮六州肌肉以奉軍,雖尚書瘠已肥國,六州之人何罪乎!」憲誠陰蓄異志,因眾心不悅,離間鼓扇之。
會有詔分魏博軍與李光顏,使救深州,庚子,布軍大潰,多歸憲誠;布獨與中軍八千人還魏,壬寅,至魏州。
當初,田布隨從他的父親田弘正在魏博時,對牙將史憲誠十分重視,多次向田弘正稱讚推薦,以至史憲誠被提拔但任要職。
等到田布被任命為魏博節度使,於是,把他作為自己的親信,任命為先鋒兵馬使,軍中的一精一銳兵力,都委託到來統轄。
史憲誠的祖先是奚族人,世代在魏博為將。
魏博和幽州、鎮州本來就相互依賴互為表裡,待到幽州和成德叛亂以後,魏博的人心已經動搖。
田布率魏博軍隊討伐鎮州,駐紮在南宮縣。
唐穆宗多次派遣宦官前往督戰,而魏博將士驕橫懈怠,毫無鬥志。
這時正好又下了一場大雪,度支供給難以接續。
田布命征發魏博六州的租賦供給軍需,將士很不高興,說:「按照慣例,我軍出境後,都由朝廷供給。
現在,田尚書刮我六州的民脂民膏來供軍,雖然尚書這樣做是克已奉國,但六州百姓為什麼要遭這份罪呢?」
史憲誠暗中早在纂奪節度使的野心,於是,乘機挑一撥煽動士卒的不滿情緒。
正在這時,穆宗下詔,命魏博分兵由李光顏指揮,前往救援深州。
庚子(初八),田布的軍隊潰亂士卒大多歸史憲誠。
田布獨自率新軍八千人返回魏州,壬寅(初十),到達魏州。
癸卯,布復召諸將議出兵,諸將益偃蹇,曰:「尚書能行河朔舊事,則死生以之;若使復戰,則不能也!」布無如之何,歎曰:「功不成矣!」即日,作遺表具其狀,略曰:「臣觀眾意,終負國恩;臣既無功,敢記即死。
伏願陛下速救光顏、元翼,不然者,忠臣義士皆為河朔屠害矣!」奉表號哭,拜授幕僚李石,乃人啟父靈,一抽一刀而言曰:「上以謝君父,下以示三軍。」
遂刺心而死。
憲誠聞布已死,乃諭其眾,遵河北故事。
眾悅,擁憲誠還魏,奉為留後。
戊申,魏州奏布自一殺。
已酉,以憲誠為魏博節度使。
憲誠雖喜得旄鉞,外奉朝廷,然內實與幽、鎮連結。
癸卯(十一日),田布再次召集部將,商議出兵。
諸將更加傲慢,說:「田尚書如果能按以往河朔割據的慣例辦的話,我們就捨生忘死跟從您;但如果要讓我們出戰,則不能服從。」
田布無可奈何,歎道:「我立功報國的願望無法實現了!」當天,他寫下遺書,把以上情況向穆宗報告,大意是:「我觀察將士的意向,終必背叛朝廷,辜負皇上的恩德。
我既然未能立功,只好就死。
願陛下盡快派兵救援李光顏、牛元翼,不然的話,這些忠臣義士都將被河朔的叛一黨一屠害!」他手捧遺書大聲痛哭,然後,拜倒在地,授予幕僚李石,讓他轉呈朝廷。
接著,他走到父親的靈位前,一抽一出刀說:「我以死對上向皇上和父親表示我未能立功報國的罪責;對下向三軍將士表示我忠君一愛一國的決心。」
於是,用刀刺心而死。
史憲誠聽說田布已經自一殺,於是,向將士宣佈,他將遵循河朔的慣例,實行割據。
將士十分高興,族擁史憲誠回到魏州,推興他為留後。
戊申(十六日),魏州奏報田布自一殺。
已酉(十七日),穆宗任命史憲誠為魏博節度使。
憲誠雖然為得到節度使的旌節而高興,表面遵奉朝廷,但暗地裡卻和幽州、鎮州相勾結。
[2]庚戌,以德州刺史王日簡為橫海節度使。
日簡,本成德牙將也。
壬子,貶杜叔良為歸州刺史。
[2]庚戌(十八日),唐穆宗任命德州刺史王日簡為橫海節度使。
王日簡原本是成德的牙將。
壬子(二十日),貶杜叔良為歸州刺史。
王庭湊圍牛元翼於深州,官軍三面救之,皆以乏糧不能進,雖李光顏譜閉壁自守而已。
軍士自采薪芻,日給不過陳米一勺。
深州圍益急,朝廷不得已,二月,甲子,以庭湊為成德節度使,軍中將士官爵皆復其舊;以兵部侍即韓愈為宣慰使。
王庭湊出兵把牛元翼圍困在深州,官軍從東、北、西三個方向前進救授,都因缺糧而無法前進。
即使是名將李光顏,也只能是閉壁自守而已。
兵士都自己去打柴草,每天每人不過領到陳米一勺。
這時深州被圍攻,形勢日益嚴重,朝廷不得已,於月,甲子(初二),任命王庭湊為成德節度使,凡成德將士,一律官復原職。
同時,任命兵部侍郎韓愈為宣慰使。
上之初即位也,兩河略定,蕭、段文昌以為「天下已太平,漸宜消兵,請密詔天下,軍鎮有兵處,每歲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
上方荒宴,不以國事為意,遂可其奏。
軍士落籍者眾,皆聚山澤為盜;及朱克融、王庭湊作亂,一呼而亡卒皆集。
詔征諸道兵討之,諸道兵既少,皆臨時召募,烏合之眾;又,諸節度既有監軍,其令偏軍者亦置中使監陳,主將不得專號令,戰小勝則飛驛奏捷,自以為功,不勝則迫脅主將,以罪歸之;悉擇軍中驍勇以自衛,遣羸懦者就戰,故每戰多敗。
又凡用兵,動皆自禁中授以方略,朝令夕改,不知所從;不度可否,惟督令速戰。
中使道路如織,驛馬不足,掠行人馬以繼之,人不敢由驛路行。
故雖以諸道十五萬之眾,裴度元臣宿望,烏重胤、李光顏皆當時名將,討幽、鎮萬餘之眾,屯守逾年,竟無成功,財竭力盡。
唐穆宗剛剛即位的時候,河南、河北的叛亂藩鎮都已平定,宰相蕭、段文昌認為:「天下已以太平,應當逐漸載減國家的軍事武裝。
請陛下給各地秘密下詔,凡是有兵的軍鎮,每年每一百個兵士中,允許有八人逃走和死亡,註銷軍籍。」
當時穆宗整日遊樂飲宴,不理朝政,於是,批准二人的建議。
兵士註銷軍籍的人很多,都聚集在深山江湖中成為盜賊。
待到朱克融、王庭湊叛亂時,一呼百應,逃亡的兵士都投奔他們的麾下。
朝廷下召征發諸道兵討伐,諸道兵力既少,因而都臨時召募,不過是烏合之眾。
同時,朝廷在諸道已設置監軍,對於他們部將所統轄的軍隊也派宦官臨時監陳,以致主將不能****軍權。
凡攻戰取得小勝,監軍就飛書向朝廷奏捷,作為自己的功勞;不勝則脅迫主將,把罪責推給他們。
監軍還把軍中驍勇的兵力挑選出來,用來自衛,其餘老弱病殘的兵士,派遣他們去攻戰,以致每次戰鬥,大多失敗。
另外,大凡前線的軍事行動,都由朝廷授予作戰方略,朝令夕改,將士不知所措。
朝廷不管作戰方略是否切實可行,只是責令將士遵照執行,急速出戰。
宦官出使前線傳達詔令,來往不息,如同穿梭,驛馬不足,竟掠搶行人馬匹,以至行人不敢由驛路行走。
所以,雖然朝廷征發諸道十五萬大軍,所任用的招討使裴度是很有威望的老臣,烏重胤、李光顏也都是當時的名將,僅僅討伐幽州、成德一萬多人,但屯守一年多的時間,最後,竟然沒有結果,而國家卻財力耗竭。
崔植、杜元穎為相,皆庸才,無遠略。
史憲誠既一逼一十殺田布,朝廷不能討,遂並朱克融、王庭湊以節授之。
由是再失河朔,迄於唐亡,不能復取。
崔植、杜元穎作為宰相,都是沒有遠見的卓識的平庸人物。
史憲誠一逼一十田布自一殺以後,朝廷無力征討,於是將他和朱克融、王庭湊一起,都任命為節度使。
由此朝廷再度丟失河朔地區,直到唐朝最終滅亡,一直未能收復。
朱克融既得旌節,乃出張弘靖及盧士玫。
朱元融被任命為幽州節度使後,才放出張弘靖和盧士玫。
丙寅,以牛元翼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以左神策行營樂壽鎮兵馬使清河傅良弼為沂州刺史,以瀛州博野鎮遏使李寰為忻州刺史。
良弼、寰所戍在幽、鎮之間,朱克融、王庭湊互加誘脅,良弼、寰不從,各以其眾堅壁,賊竟不能取,故賞之。
丙寅(初四),唐穆宗任命牛元翼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任命左神策行營樂壽鎮兵馬使、清河人傅良弼為沂州刺史,任命瀛州博野鎮遏使李寰為忻州刺史。
良弼、李寰所戍守的地方位於幽州、成德之間,朱元融和王庭湊交相引一誘脅迫,二人拒而不人,各率士卒堅守,叛賊最終也未能攻取。
所以,朝廷對他們加官進爵,表彰他們對朝廷的忠誠。
[3]丙子,賜橫海節度使王日簡姓名為李全略。
[3]丙子(十四日),唐穆宗賜予橫海節度使王日簡姓名李全略。
[4]辛巳,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植罷為刑部尚書,以工部侍郎元稹同平章事。
[4]辛巳(十九日),唐穆宗罷免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植的宰相職務,任命他為刑部尚書。
任命工部侍郎元稹為同平章事。
[5]癸未,加李光顏橫海節度、滄景觀察使,其忠武、深州行營節度如故。
以橫海節度使李全略為德棣節度使。
時朝廷以光顏懸軍深入,饋運難通,故割滄景以隸之。
[5]癸未(二十一日),唐穆宗任命李光顏為橫海節度使、滄景觀察使,仍兼任忠武、深州行營節度使。
任命橫海節度使李全略為德棣節度使。
這時,朝廷考慮到李光顏孤軍深入,軍需供給的道路很難打通,因此,分割橫海的滄、景二州隸屬他統轄,以便就近供給軍需。
王庭湊雖受旌節,不解深州之圍。
丙戌,以知制誥東陽馮宿為山南東道節度副使,權知留後,仍遣中使入深州督牛元翼赴鎮。
裴度亦與幽、鎮書,責以大義;朱克融即解圍去,王庭湊雖引兵少退,猶守之不去。
王庭湊雖然被任命為成德節度使,但仍然不撤除對深州的包一皮圍。
丙戌(二十四日),唐穆宗任命知制誥東陽人馮宿為山南東道節度副使,暫時代理留後。
同時,派遣宦官出使深州,督促牛元翼趕赴山南東道上任。
裴度也給幽州、鎮州兩道寫信,責備朱克融和王庭湊仍然包一皮圍深州,抗拒朝命,並用忠君奉國的大道理勸說二人退兵。
朱克融隨即退兵撤圍,王庭湊雖然率兵稍微後撤,但仍然屯守在那裡不走。
元稹怨裴度,欲解其兵一柄一,故勸上雪廷湊而罷兵。
丁亥,以度為司空、東都留守,平章事如故。
諫官爭上言:「時未偃兵,度有將相全才,不宜置之散地。」
上乃命度入朝,然後赴東都。
元稹忌恨裴度,想讓穆宗解除他的兵權,因而勸說穆宗赦免王庭湊,停止對幽州、成德繼續用兵。
丁亥(二十五日),唐穆宗任命裴度為司空、東都留守,仍帶同平章事的榮譽官銜。
諫官爭相上奏,認為:「朝廷對河朔藩鎮的戰爭還未平息,裴度有將相全才,不應任命他為閒散的官職。」
於是,穆宗命裴度先到京城,然後再赴東都上任。
以靈武節度使李聽為河東節度使。
初,聽為羽林將軍,有良馬,上為太子,遣左右諷求之,聽以職總親軍,不敢獻。
及河東缺帥,上曰:「李聽不與朕馬,是必可任。」
遂用之。
唐穆宗任命靈武節度使李聽為河東節度使。
當初,李聽任羽林將軍時,有一匹上等的好馬,穆宗當時為皇太子,派身邊的人暗示李聽把馬奉獻給自己,李聽考慮到自己在禁軍中任職,不敢奉獻。
這時,正好河東缺節度使,穆宗說:「李聽不向朕獻馬,剛直不阿,這種人一定可以信用。」
於是,下達了任命詔書。
[6]昭義監軍劉承偕恃恩,陵轢節度使劉悟,數眾辱之,又縱其下亂法。
陰與磁州刺史張汶謀縛悟送闕下,以汶代之;悟知之,諷其軍士作亂,殺汶。
圍承偕,欲殺之,幕僚賈直言入,責悟曰:「公所為如是,欲效李司空邪!此軍中安知無如公者,使李司空有知,得無笑公於地下乎!」悟遂謝直言,救免承偕,囚之府捨。
[6]昭義監軍劉承偕憑借他擁立唐穆宗的功勞,擅權不法,凌一辱節度使劉悟,多次當著將士的面污辱他,又縱容部下敗壞法紀。
他還暗中和磁州刺史張汶密謀,企圖尋找借口,把劉悟縛送朝廷,由張紋替代。
劉悟得知劉承偕的服謀,暗示部下士卒作亂,殺死張汶。
士卒圍住劉承偕,正準備殺他,幕僚賈直言進來,責備劉悟說:「您這樣做,是想傚法李師道嗎?您怎麼能知道軍中沒有像您一樣的人,也傚法您當年殺李師道那樣而謀害您呢?如果李師道還有知的話,能不在地下嘲笑您嗎?」
於是,劉悟向賈直言承認做得不對,把劉承偕救出來,拘留在節度使府捨。
[7]初,上在東宮,聞天下厭苦憲宗用兵,故即位,務優假將卒以求姑息。
三月,壬辰,詔:「神策六軍使及南牙常參武官具由歷、功績,牒送中書,量加獎惟擢。
其諸道大將久次及有功者,悉奏聞,與除宮。
應天下諸軍,各委本道據守舊額,不得輒有減省。」
於是商賈、胥吏爭賂藩鎮,牒補列將而薦之,即升朝籍。
奏章委積,士大夫皆扼腕歎息。
[7]當初,唐穆宗在東宮為皇太子時,聽說天下人苦於憲宗長期用兵削藩伐叛,因此,即位以後,盡量寬容和優賞將士,以求相安無事。
三月,壬辰(初一),下詔:「凡北衙禁軍神策軍,羽林、龍武、神武六軍軍使,以及南衙常參武官,各將自己所歷任軍職、功績報達中書省,朝廷根據各人情況,適當予以獎勵提拔。
諸道大將任職已久及有功者,也都報告朝廷,授予官職。
各地軍隊,都由本道遵循以往既定的兵額,不得隨便裁減人數。」
詔書下達後,各地商賈和官府中的小吏都爭相賄賂藩鎮節度使、觀察使、以便由藩鎮補授一個軍將的職務,再推薦到朝廷,授予官銜。
各道的奏章成批的堆積在中書省,士大夫都扼腕歎息授官太濫,而無可奈何。
[8]武節度副使王智興將軍中一精一兵三千討幽、鎮,節度使崔群忌之奏請即用智興為節度使,不則召詣闕,除以他官。
事未報,智興亦自疑;會有詔赦王庭湊,諸道皆罷兵,智興引兵先期入境,群懼,遣使迎勞,具使軍士釋甲而入;智興不從。
乙巳,引兵直進,徐人開門待之,智興殺不同已者十餘人,乃入府牙,見群及監軍,拜伏曰:「軍眾之情,不可如何!」為群及判官、從吏具人馬及治裝,皆素所辦也,遣兵衛從群,至橋而返。
遂掠鹽鐵院錢帛,及諸道進奉在汴中者,並商旅之物,皆三分職二。
[8]武寧節度副使王智興率領軍中一精一兵三千人討伐幽州、成德,節度使崔群忌怕王智興,奏請朝廷任命王智興為節度使,否則就召入京城,授予其它官職,讓他離開武寧。
朝廷尚未答覆,王智興自己已產生疑心。
正好這時朝廷下詔赦免王庭湊,諸道參加討伐的軍隊都已停罷。
王智興率兵先行一步,回到武寧境內。
崔群聽說王智興已率兵入境,十分恐懼,派人前往迎接慰問,並讓士卒放下武器,然後入城。
王智興拒不從命,乙巳(十四日),率兵徑直向徐州城挺一進,城中人開門待命,王智興殺異已者十多人,然後來到節度使衙署,面見崔群和監軍,拜倒在地說:「這都是將士的意思,我個人毫無辦法。」
他為崔群和判官以及隨行人員準備護送的人員、馬匹和行裝,其實,都早已準備好了。
隨後,率兵護送崔群前往京城,到橋返回。
橋有朝廷設置的鹽鐵院倉庫,於是,王智興縱兵大掠鹽鐵院儲藏的錢幣和布帛,以及諸道向朝廷進奉而經過汴河中的船隻,以及商人和行人在船上的財物,也都掠搶三分之二。
[9]丙午,加朱克融、王庭湊檢校工部尚書。
上聞其解深州之圍,故褒之,然庭湊之兵實猶在深州城下。
[9]丙午(十五日),唐穆宗任命朱克融、王庭湊為檢校工部尚書。
穆宗聽說朱克融和王庭湊已經撤除了包一皮圍深州的軍隊,所以,加官予以褒獎。
其實,王庭湊的軍隊仍然在深州城下未撤。
韓愈既行,眾皆危之;詔愈至境更觀事勢,勿遽入,愈曰:「止,君之仁;死,臣之義。」
遂往。
至鎮,庭湊拔刃弦弓以逆之,及館,甲士羅於庭。
庭湊言曰:「所以紛紛者,乃此曹所為,非庭湊心。」
愈厲聲曰:「天子以尚書有將帥材,故賜之節鉞,不知尚書乃不能與健兒語邪!」甲士前曰:「先太師為國擊走朱滔,血衣猶在,此軍何負朝廷,乃以為賊乎!」愈曰:「汝曹尚能記先太師則善矣。
夫逆順之為禍福豈遠邪!自祿山、思明以來,至元濟、師道,其子孫有今尚存仕宦者乎!田令公以魏博歸朝廷,子孫雖在孩提,皆為善官;王承元以此軍歸朝廷,弱冠為節度使;劉悟、李,今皆為節度使;汝曹亦聞之乎!」庭湊恐眾心動,麾之使出;謂愈曰:「侍郎來,欲使庭湊何為?」
愈曰:「神策六軍之將如牛元翼者不少,但朝廷顧大體,不可棄之耳!尚書何為圍不置?」
庭湊曰:「即當出之。」
因與愈宴,禮而歸之。
未幾,牛元翼將下騎突圍出,深州大將臧平等舉城降,庭湊責其久堅守,殺平等將吏百八十餘人。
韓愈被任命為宣慰使,既將出發,百官都為他的安全擔憂。
穆宗詔命韓愈到成德邊境後,先觀察形勢變化,不要急於入境,以防不測,韓愈說:「皇上命我暫停入境,這是出於仁義而關懷我的人身安危;但是,不畏死去執行君命,則是我作為臣下應盡的義務。」
於是毅然支身前往。
到鎮州後,王庭湊將士拔刀開弓迎接韓愈。
韓愈到客房後,將士仍手執兵器圍在院中。
王庭湊對韓愈說:「之所以這麼放肆無禮,都是這些將士干的,而不是我的本意。」
韓愈嚴厲地說:「皇上認為你有將帥的才能,所以任命你為節度使,卻想不到你竟指揮不動這些士卒!」有一士卒手執兵器上前幾步說:「先太師王武俊為國家擊退朱滔,他的血衣仍在這裡。
我軍有什麼地方辜負了朝廷,以致被作為叛賊征討!」韓愈說:「你們還能記得先太師就好了,他開始時叛亂,後來歸順朝廷,加官進爵,因此,由叛逆轉變而為福貴難道還遠嗎?從安祿山、史思明到吳無濟、李師道,割據叛亂,他們的子孫至今還有存活做官的人沒有?田弘正舉魏博以歸順朝廷,他的子孫雖然還是孩提,但都被授予高官;王承元以成德歸順朝廷,還未成|人就被任命為節度使;劉悟、李當初跟隨李師道、吳元濟叛亂,後來投降朝廷,現在,都是節度使。
這些情況,你們都聽說過嗎!」王庭湊恐怕將士軍心動搖,命令他們出去,然後,對韓愈說:「您這次來成德,想讓我幹什麼呢?」
韓愈說:「神策軍和羽林軍、龍武、神武六軍的將領,像牛元翼這樣的人不在少數,但朝廷顧全大局,不能把他丟棄不管。
為什麼你到現在仍包一皮圍深州,不放他出城?」
王庭湊說:「我馬上就放他出城。」
於是,和韓愈一起飲宴,然後,用隆重的禮節從深州突圍出城深州大將臧平等人舉城投降王庭湊,王庭湊指責臧平等人一直堅守,殺臧平等將吏一百八十多人。
[10]戊申,裴度至長安,見上,謝討賊無功。
先是,上詔劉悟送劉承偕詣京師,悟托以軍情,不時奉詔。
上問度:「宜如何處置?」
度對曰:「承偕在昭義,驕縱不法,臣盡知之,悟在行營與臣書,具論其事。
時有中使趙弘亮在軍中,持悟書去,云『欲自奏之』,不如嘗奏不?」
上曰:「朕殊不知也,且悟大臣,何不自奏!」對曰:「悟武臣,不知事體。
然今事狀籍籍如此,臣等面論,陛下猶不能決,況悟當日單辭,豈能動聖聽哉!」上曰:「前事勿論,直言此時如何處置?」
對曰:「陛下必欲收天下心,止應下半紙詔書,具陳承偕驕縱之罪,令悟集將士斬之,則藩鎮之臣,孰不思為陛下效死!非獨悟也。」
上俯首良久,曰:「朕不惜承偕,然太后以為養子,今茲囚縶,太后尚未知之,況殺之乎!卿更思其次。」
度乃與王播等奏請「流承偕於遠州,必得出。」
上從之。
後月餘,悟乃釋承偕。
[10]戊申(十七日),裴度抵達長安,面見唐穆宗,對自己率軍討伐幽州、成德而未能取勝表示請罪。
在此以前,穆宗曾下詔,命劉悟把監軍劉承偕送還京城,劉悟假托將士不服從自己,拒不執行。
穆宗問裴度:「這件事應如何處理?」
裴度回答說:「劉承偕在昭義驕橫放縱的情況,我都知道。
當時劉悟出兵在行營時,曾寫信給我,報告過這些情況。
宦官趙弘亮當時出使在我軍中,他臨行時拿走了劉悟的這封信,說:『我要親自向皇上稟報』,不知他是否向陛下上奏?」
穆宗說:「朕根本就不知道此事,況且劉悟是大臣,為什麼不自己上奏?」
裴說:「劉悟是武將,不懂朝廷制度。
不過,這件事現在已弄的議論紛紛,我和其他人向陛下當面說明,陛下仍然不能決斷,況且劉悟當時只是一面之詞,怎能說動陛下呢?」
穆宗說:「以前的事就不說了,你只說現在怎麼辦?」
裴度說:「陛下如果能下決心收取天下人心的話,只要下達一道詔書,指出劉承偕驕橫放縱的罪行,命劉悟集合將士,當眾把他斬首就可以了。
這樣,不僅劉悟,而且全國各個藩鎮的節度使都會認為陛下執法如山,誰不願為陛下盡死效力呢!」穆宗低頭沉默很久,說:「朕並不可惜承偕,但皇太后把他收為養子,現在劉悟拘留了他,都沒敢讓皇太后知道,何況殺掉他呢!請你再想其他的辦法。」
於是,裴度和王播等人奏請「把劉承偕流放到遙遠偏僻的州縣,劉悟肯定會釋放他。」
穆宗採納了二人的意見。
下詔流放劉承偕,過了一個多月,劉悟才釋放了劉承偕。
[11]李光顏所將兵聞當留滄景,皆大呼西走,光顏不能制,因驚懼成疾。
已酉,上表固辭橫海節,乞歸許州;許之。
[11]李光顏統轄的許州兵得知皇上已經下詔停罷了諸道在河朔前線的軍隊,而自己還要留守滄州和景州,都大聲喧華起來,往西奔走,要回許州。
李光顏制止不住,以致受驚得病。
已酉(十八日),李光顏向朝廷上奏,一再請求辭去橫海節度使,乞求批准自己返回許州。
穆宗批准。
[12]壬子,以裴度為淮南節度使,余如故。
[12]壬子(二十一日),唐穆宗任命裴度為淮南節度使,仍兼任原來的其他職務。
[13]加劉悟檢校司徒,余如故。
自是悟浸驕,欲效河北三鎮,招聚不逞,章表多不遜。
[13]唐穆宗任命劉悟為檢校司徒,仍兼任原來的其他職務。
從此以後,劉悟逐漸驕橫跋扈,想效仿河朔三鎮,實行割據。
於是,招聚在各地不得志的那些狂妄之徒,上奏朝廷的章表也往往出言不遜。
[14]裴度之討幽、鎮也,回鶻請以兵從;朝議以為不可,遣中使止之。
回鶻遣其臣李義節將三千人已至豐州北,卻之,不從;詔發繒帛七萬匹以賜之,甲寅,始還。
[14]裴度當初奉命征討幽州和成德時,回鶻國請求出兵參戰,朝廷商議以後,認為不可,於是,穆宗派宦官出使制止。
不料回鶻國派遣大臣李義節率領三千人馬已到達豐州的北部。
宦官命李義節退回,李義節不聽,於是,穆宗下詔,發放絲織品七萬匹贈送回鶻國。
甲寅(二十三日),李義節才率兵退回。
[15]王智興遣輕兵才千襲濠州;丙辰,刺史弘度棄城奔壽州。
[15]王智興派遣輕裝士卒二千人襲擊濠州。
丙辰(二十五日),濠州刺史侯弘度棄城逃奔壽州。
[16]言事者皆謂裴度不宜出外,上亦自重之。
戊午,制留度輔政;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播同平章事,代度鎮淮南,仍兼諸道鹽鐵轉運使。
[16]凡是向朝廷上奏的臣僚都認為裴度不應當到外地去任職,而應留在朝廷。
穆宗也器重裴度,戊午(二十七日),命裴度留京輔佐朝政。
任命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播帶同平章事的榮譽官銜,代替裴度為淮南節度使,仍兼諸道鹽鐵轉運使。
[17]李寰帥其眾三千出博野,王庭湊遣兵追之;寰與戰,殺三百餘人,庭湊兵乃還,餘眾二千猶固守博野。
[17]李寰率領他的部下三千人從博野突圍,王庭湊派兵追擊。
李寰迎戰,殺傷三百多人,王庭湊的士兵才返還不再追擊。
李寰剩餘的二千人仍堅守博野。
[18]朝廷以新罷兵,力不能討徐州,已未,以王智興為武寧節度使。
[18]朝廷考慮到剛剛對幽州、成德的討伐,無力再討王智興的叛亂,已未(二十八日),任命王智興為武寧節度使。
[19]復以德棣節度李全略為橫海節度使。
[19]唐穆宗仍任命德棣節度使李全略為橫海節度使。
[20]夏,四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20]夏季,四月,辛酉朔(初一),出現日食。
[21]甲戌,以傅良弼、李寰為神策都知兵馬使。
[21]甲戌(十四日),唐穆宗任命傅良弼、李寰為神策都知兵馬使。
[22]戶部侍郎、判度支張平叔上言:「官自糶鹽,可以獲利一倍;」又請「令所由將鹽就村糶易;」又乞「令宰相領鹽鐵使;」又請「以糶鹽多少為刺史、縣令殿最;」又乞「檢責所在實戶,據口一團一保,給一年鹽,使其四季輸價;」又「行此策後,富商大賈或行財賄,邀截喧訴,其為首者所在杖殺,連狀人皆杖脊。」
詔百官議其可否。
[22]戶部侍郎、判度支張平叔上奏,建議:「由官府自已糶鹽,朝廷每年獲利可增加一部」;又建議「命各道掌管食鹽專一賣的官吏把鹽送到村裡出糶交易」;又建議「命宰相兼領鹽鐵使」;又建議「各道以糶鹽多少作為考察刺史、縣令政績優劣的依據」;請求「命各道核查當地的戶口,根據各戶人口的多少,若干戶組織在一起,給一年的食鹽,讓他們相互作保,一年分四次向官府交納鹽錢」;又說:「實行這項政策後,如果那些有錢的大商人向官府行一賄,或者出於不滿而喧嘩鬧事,或向上控訴的話,對於為首者,命各地用刑杖打死,凡聯名上訴的人都給予杖背的懲罰。」
穆宗下詔,命百官討論他的建議是否可行。
兵部侍朗韓愈上言,以為:「城郭之外,少有見錢鹽,多用雜物貿易。
鹽商則無物不取,或賒貸徐還,用此取濟,兩得利便。
今令吏人坐鋪自糶,非得見錢,必不敢受。
如此,貧者無從得鹽,自然坐失常課,如何更有倍利!又若令人吏將鹽家至而戶糶,必索百姓供一應,騷擾極多。
又,刺史、縣令職在分憂,豈可惟以鹽利多少為之升黜,不復考其理行!又,貧家食鹽至少,或有淡食動經旬月,若據戶給鹽,依時征價,官吏畏罪,必用威刑,臣恐因此所在不安,此尤不可之大者也。」
兵部侍郎韓愈上奏,認為:「在城市以外的地方,很少有人用錢買鹽,而大多用各種雜物交換。
鹽商,則什麼東西都可用來交換,或者先賒帳以後再還。
這種交易方式,買賣雙方都很方便。
現在,如果朝廷下令讓官吏自設攤鋪賣鹽,那麼,官吏必定只要現錢,其他雜物,肯定不敢收。
這樣的話,手頭沒錢的貧苦百姓就無從買鹽,國家自然減少鹽業專一賣的稅收,怎麼能說反而增加一倍的收益呢?其次,如果命官吏把鹽送到村裡讓百姓按戶買那,那麼,官吏必定借接待為名,乘機勒索百姓,騷擾極多;再次,刺史和縣令的職能是為皇上分擔責任,治理百姓,豈可僅僅以獲取食鹽專一賣的收入多少作為遷升和降職的依據,而不再考慮他們的政績;最後,貧苦的百姓吃鹽都很少,有的甚至十天半月的淡食,如果按戶口給鹽,按時收錢,官吏恐怕不能按時把鹽錢收上來而被上司怪罪,必然會對百姓嚴刑威嚇。
我擔心這樣一來,各地可能產生騷亂而不安定,這是他的建議不可行的最重要的一點。」
中書舍人韋處厚議,以為:「宰相處論道之地,雜以鹺務,實非所宜。
竇參、皇甫皆以錢谷為相,名利難兼,卒蹈禍敗。
又欲以重法禁人喧訴,夫強人之所不能,事必不立;禁人之所必犯,法必不行矣。」
事遂寢。
中書舍人韋處厚在討論時認為:「宰相的職責是議決國家的大政方針,如果兼管鹽業專一賣這類具體事務,實在是不適宜的。
當年竇參、皇甫都是以管理財政而兼任宰相,由於兩方面事務難以兼顧,以致最終出了問題而被罷免。
同時,要想以嚴刑峻法禁止商人喧嘩上訴,也是不可能的。
凡是強迫人們去做無法做到的事情,這種事情肯定不能成功;凡是制定人們一定會違犯的法律,這種法律就肯定難以貫徹執行。」
於是,張平叔的建議被擱置而未能實行。
平叔又奏徵遠年逋欠。
江州刺史李渤上言:「度支征當州貞元二年逃戶所欠錢四千餘緡,當州今歲旱災,田損什九。
陛下柰何於大旱中征三十六年前逋負!」詔悉免之。
張平叔又奏請徵收百姓多年所欠的賦稅。
江州刺史李渤上奏:「朝廷度支徵收支本州貞元二年逃戶所欠錢四千多緡。
本州今年遭受旱災,莊稼損失十分之九。
陛下為什麼要在大旱之年徵收三十六年前百姓所欠的賦稅?」
穆宗下詔全部免除。
[23]邕州人不樂屬容管,刺吏李元宗以吏人狀授御史,使奏之。
容管經略使嚴公素聞之,遣吏按元宗擅以羅陽縣歸蠻酋黃少度。
五月,壬寅,元宗將兵百人并州印奔黃洞。
[23]邕州人不願隸屬容管經略使統轄,剌史李元宗把本州官吏百姓寫的上訴書交給朝廷的出使御史,請他上奏朝廷。
容管經略使嚴公素得知後,派遣官吏審查李元宗擅自把羅陽縣歸還黃洞蠻酋長黃少度的問題。
五月,壬寅(十二日),李元宗率兵五百人,並攜帶州印投奔黃洞蠻。
[24]王庭湊之圍牛元翼也,和王傅於方欲以奇策干進,言於元稹,請「遣客王昭、於友明間說賊一黨一,使出元翼。
仍賂兵、吏部令史偽出告身二十通,令以便宜給賜。」
稹皆然之。
有李賞者,知其謀,乃告裴度,雲方為稹結客刺度,度隱而不發。
賞詣左神策告其事。
丁巳,詔左僕射韓皋等鞫之。
[24]王庭湊當初圍攻深州牛元翼的時候,和王李綺的師傅於方想出奇計以求陞遷,於是,向宰相元稹建議:「請派遣說客王昭、於友明二人去遊說王庭湊的部下,以便放牛元翼出城。
同時給尚書省所轄兵部、吏部贈送錢財,請求給予文官和武官的假任命書二十張,讓王、於二人遊說時隨時見機授予。」
元稹表示同意。
有一個名叫李賞的人,聽說於方的計謀後,便告訴了裴度,說於方為元稹交結刺客,陰謀暗殺裴度。
裴度得知後,將此事壓在心中,沒有發作。
於是,李賞到左神策軍上告。
丁巳(二十七日),唐穆宗下詔,命左僕射韓皋等人審問這個案件。
[25]戊午,幽州節度使朱克融進馬萬匹,羊十萬口,而表雲先請其直充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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