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白話版《資治通鑒》txt·漢紀三十五 世祖光武皇帝中之下建武十二
漢紀三十五漢光武帝建武十二年(丙申,公元36年)
[1]春,正月,吳漢破公孫述將魏一黨一、公孫永於魚涪津,遂圍武陽。
述遣子婿史興救之,漢迎擊,破之,因入;犍為界諸縣皆城守。
詔漢直取便都,據其心腹。
漢乃進軍攻廣都,拔之,遣輕騎燒成都市橋。
公孫述將帥恐懼,日夜離叛,述雖誅滅其家,猶不能禁。
帝必欲降之,又下詔諭述曰:「勿以來歙、岑彭受害自疑,今以時自詣,則宗族完全。
詔書手記,不可數得。」
述終無降意。
[1]春季,正月,吳漢在魚涪津打敗公孫述的將領魏一黨一、公孫永,隨後包一皮圍武陽縣。
公孫述派遣女婿史興救援。
吳漢迎擊,打敗史興,於是進入犍為郡內。
郡內各縣都閉城堅守。
劉秀命令吳漢徑直奪取便都,佔據敵人心腹。
吳漢於是進軍廣都,佔領該地,又派遣輕騎兵燒燬成都市橋。
公孫述的將帥十分恐懼,日夜逃離叛變。
盡避公孫述誅殺了叛離逃亡將領的全家,還是不能禁止。
劉秀一定要公孫述投降,又一次下詔告訴公孫述說:「不要因來歙、岑彭兩個人被害的事而自己疑慮,現在及時投降,家族就可以保全。
詔書和親筆信,不可能屢屢得到。」
公孫述始終沒有投降的意思。
[2]秋,七月,馮駿拔江州,獲田戎。
[2]秋季,七月,東漢將軍馮駿攻陷江州,俘獲田戎。
[3]帝戒吳漢曰:「成都十餘萬眾,不可輕也。
但堅據廣都,待其來攻,勿與爭鋒。
若不敢來,公轉營迫之,須其力疲,乃可擊也。」
漢乘利,遂自將步騎二萬進一逼一十成都;去城十餘里,阻江北營,作浮橋,使副將武威將軍劉尚將萬餘人屯於江南,為營相去二十餘里。
帝聞之大驚,讓漢曰:「比敕公千條萬端,何意臨事勃亂!既輕敵深入,又與尚別營,事有緩急,不復相及。
賊若出兵綴公,以大眾攻尚,尚破,公即敗矣。
幸無他者,急引兵還廣都。」
詔書未到,九月,述果使其大司徒謝豐、執金吾袁吉將眾十許萬,分為二十餘營,出攻漢,使別將將萬餘人劫劉尚,令不得相救。
漢與大戰一日,兵敗,走入壁,豐因圍之。
漢乃召諸將厲之曰:「吾與諸君逾越險阻,轉戰千里,遂深入敵地,至其城下。
而今與劉尚二處受圍,勢既不接,其禍難量;欲潛師就尚於江南,並兵御之。
若能同心一力,人自為戰,大功可立;如其不然,敗必無餘。
成敗之機,在此一舉。」
諸將皆曰:「諾。」
於是饗士秣馬,閉營三日不出,乃多樹旗,使煙火不絕,夜,銜枚引兵與劉尚合軍。
豐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水北,自將攻江南。
漢悉兵迎戰,自旦至晡,遂大破之,斬豐、吉。
於是引還廣都,留劉尚拒述,具以狀上,而深自譴責。
帝報曰:「公還廣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擊公也。
若先攻尚,公從廣都五十里悉步騎赴之,適當值其危困,破之必矣!」自是漢與述戰於廣都、成都之間,八戰八克,遂軍於其郭中。
[3]劉秀告誡吳漢說:「成都有十餘萬大軍,不能輕視。
只可堅守廣都,等待敵人來攻,千萬不要和敵人一爭高下。
如果敵人不敢來攻,你就移動軍營一逼一十迫他們,等到敵人一精一疲力盡,才可發起攻擊。」
而吳漢卻乘著勝利,自己率領步、騎兵二萬人進一逼一十成都,離城十餘里,隔江在北岸紮營,架浮橋,命副將武威將軍劉尚率領一萬餘人在江南屯兵,軍營相隔二十餘里。
劉秀聽說以後十分震驚,責備吳漢說:「我不久前告誡你千言萬語,怎料想事到臨頭就亂來!你既然輕敵深入,又和劉尚分別紮營,一旦發生危急,就不再能互相顧及。
敵人如果出兵牽制你,用主力攻擊劉尚,劉尚失敗,你也就失敗了。
幸而還沒有其他變故,你要火速率軍返回廣都。」
詔書還未到達,已進入九月。
公孫述果然派大司徒謝豐、執金吾袁吉率領軍隊大約十萬人,分成二十餘營,攻打吳漢;另派其他將領率領一萬餘人牽制劉尚,使他不能救援。
吳漢大戰了一整天,兵敗,退回到營壘。
謝豐趁機包一皮圍。
於是吳漢召集將領們,勉勵他們說:「我和你們各位越過險阻,轉戰千里,才深入敵境,進一逼一十城下。
可是現在和劉尚分別困在兩地,既然不能互相援救,大禍不可估量。
我準備悄悄率軍到南岸和劉尚會師,合力抵抗敵人。
如果能夠同心協力,人人全力奮戰,可以建立大功業;否則的話,定會一敗塗地。
成敗的關鍵,在此一舉。」
將領們都說:「聽您的吩咐!」於是犒勞士兵,餵飽戰馬,關閉營門,三天不出。
並多多豎一立旌旗,使煙火不斷。
入夜,吳漢悄悄率領軍隊與劉尚會合。
謝豐等沒有發覺。
第二天,兵分兩路,一路在江北據守,謝豐自己率軍進攻江南。
吳漢投入所有兵力迎戰,從早晨打到下午,大敗敵軍,斬殺謝豐、袁吉。
於是率軍返回廣都,留下劉尚抗拒公孫述。
吳漢把情況一一向劉秀報告,深刻地譴責自己。
劉秀回答說:「你回到廣都,最恰當不過。
公孫述必定不敢繞過劉尚而攻打你。
他如果先攻打劉尚,你從廣都救援,五十里的路程,出動全部步兵騎兵趕赴,這時正是敵軍危險困頓的時候,打敗他們是必定的!」自此,吳漢和公孫術在廣都和成都之間交戰,八戰八勝,東漢大軍終於進入成都外城。
臧宮拔綿竹,破涪城,斬公孫恢;復攻拔繁、郫,與吳漢會於成都。
臧宮佔領綿竹,又攻陷涪城,斬殺公孫恢。
又接連攻克繁縣、郫縣,和吳漢大軍在成都會師。
[4]李通欲避權勢,乞骸鼻;積二歲,帝乃聽上大司空印綬,以特進奉朝請。
後有司奏封皇子,帝感通首創大謀,即日,封通少子雄為召陵侯。
[4]李通想避開權勢,請求退休。
過了兩年,劉秀才允許他交出大司空的印信綬帶,要他以特進身份參加朝會。
後來,有關部門上奏章請封皇子爵位,劉秀感念李通首先擁戴他謀劃大事功績,當天,封李通的幼子李雄為召陵侯。
[5]公孫述困急,謂延岑曰:「事當奈何?」
岑曰:「男兒當死中求生,可坐窮乎!財物易聚耳,不宜有一愛一。」
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餘人以配岑。
芩於市橋偽建旗幟,鳴鼓挑戰,而潛遣奇兵出吳漢軍後襲擊破漢,漢墜水,緣馬尾得出。
漢軍余七日糧,陰具船,欲遁去;蜀郡太守南陽張堪聞之,馳往見漢,說述必敗、不宜退師之策。
漢從之,乃示弱以挑敵。
[5]公孫述危困窘迫,對延岑說:「事情應當怎麼辦?」
延岑說:「男子漢應當死裡逃生,怎麼能坐著等死?財物容易聚斂,不應一愛一惜。」
於是公孫述散發所有的黃金、絹帛,招募敢死隊五千餘人分配給延岑。
延岑在成都市橋先佈疑陣,樹立旌旗,擂鼓向東漢軍隊挑戰。
同時悄悄派出奇兵繞到吳漢軍隊的後面,打敗吳漢軍。
吳漢墮馬落水,抓著馬尾才脫離險境。
吳漢的軍隊只剩下七天用的糧草,秘密準備戰船,打算撤退。
蜀郡太守南陽人張堪聽說以後,火速前往求見吳漢,陳述公孫述必然滅亡、不應退軍的策略。
吳漢接受他的意見,於是故意示弱,挑一動敵人出戰。
冬,十一月,臧宮咸陽門;戊寅,述自將數萬人攻漢,使延岑拒宮。
大戰,岑三合三勝,自旦及日中,軍士不得食,並疲。
漢因使護軍高午、唐邯將銳卒數萬擊之,述兵大亂;高午奔陳刺述,洞胸墮馬,左右輿入城。
述以兵屬延岑,其夜,死;明旦,延岑以城降。
辛巳,吳漢夷述妻子,盡滅公孫氏,並族延岑,遂放兵大掠,焚述宮室。
帝聞之怒,以譴漢。
又讓劉尚曰:「城降三日,吏民從服,孩兒、老母,口以萬數。
一旦放兵縱火,聞之可為酸鼻。
尚宗室子孫,更嘗吏職,何忍行此!仰視天,俯視地,觀放、啜羹,二者孰仁?良失斬將弔民之義也!」
冬季,十一月,臧宮進駐成都咸陽門。
戊寅(十八日),公孫述親自率領數萬人攻打吳漢,派延岑抗擊臧宮。
雙方展開大戰,延岑三戰三勝,從早晨打到中午,官兵得不到飯食,全都感到疲勞。
吳漢於是派遣護軍高午、唐邯率領一精一銳部隊數萬人攻打公孫述,公孫述的軍隊大亂。
高午直奔陣前,猛一刺公孫述,公孫述胸被刺穿,掉下戰馬,左右將他抬入城中。
公孫述把軍隊交給延岑,當夜去世。
第二天,延岑獻城投降。
辛巳(二十一日),吳漢誅殺公孫述的妻子兒女,屠一殺公孫氏家族,長幼不留。
並將延岑滅族,然後縱兵大肆擄掠,焚燒公孫述宮室。
劉秀聽說以後大怒,因此譴責吳漢。
又譴責劉尚說:「成都城投降已經三天,官民都服從歸順。
連同孩子和母親,人口數以萬計,一旦縱兵放火,聽到的人都會酸鼻掉淚。
你是漢宗室子弟,又曾經當過官吏,怎麼忍心做出這種事!仰視蒼天,俯視大地,比較秦西巴釋放小鹿、樂羊吃他兒子的肉羹,這兩個人誰仁義?你們真是失掉了斬殺敵將、拯救百姓的道義!」
初,述征廣漢李業為博士,業固稱疾不起。
述羞不能致,使大鴻臚尹融奉詔命以劫業,「若起則受公侯之位,不起賜以毒酒。」
融譬旨曰:「方今天下分崩,孰知是非,而以區區之身試於不測之淵乎!朝廷貪慕名德,曠官缺位,於今七年,四時珍御,不以忘君;宜上奉知己,下為子孫,身名俱全,不亦優乎!」業乃歎曰:「古人危邦不入,亂邦不居,為此故也。
君子見危授命,何乃誘以高位重餌哉!」融曰:「宜呼室家計之。」
業曰:「丈夫斷之於心久矣,何妻子之為!」遂飲毒而死。
述恥有殺賢之名,遣使吊祠,賻贈百匹,業子逃,辭不受。
述又聘巴郡譙玄,玄不詣;亦遣使者以毒一藥劫之,太守自詣玄廬,勸之行,玄曰:「保志全高,死亦奚恨!」遂受毒一藥。
玄子瑛泣血叩頭於太守,願奉家錢千萬以贖父死,太守為請,述許之。
述又征蜀郡王皓、王嘉,恐其不至,先系其妻子,使者謂嘉曰:「速裝,妻子可全。」
對曰:「犬馬猶識主,況於人乎!」王皓先自刎,以首付使者。
述怒,遂誅皓家屬。
王嘉聞而歎曰:「後之哉!」乃對使者伏劍而死。
犍為費貽不肯仕述,漆身為癩,陽狂以避之。
同郡任永、馮信皆托青盲以辭征命。
帝既平蜀,詔贈常少為太常,張隆為光祿勳。
譙玄已卒,祠以中牢,敕所在還其家錢,而表李業之閭。
徵費貽、任永、馮信,會永、信病卒,獨貽仕至合浦太守。
上以述將程烏、李育有才幹,皆擢用之。
於是西土鹹悅,莫不歸心焉。
當初,公孫述徵召廣漢人李業當博士,李業堅持說有病而不肯接受。
公孫述因不能把李業召來而感到羞恥,派大鴻臚尹融拿著詔書脅迫李業:「你如果接受職位就封公侯,如果不接受職位就賜予毒酒。」
尹融解釋說:「當今天下分崩離析,誰知道什麼是是和非,而敢用區區身一體去試探不可測的深淵?朝廷仰慕您的名望品德,給您留下官位,到現在已七年了。
四季進貢的山珍美味,不會忘記送給您。
您應該讓奉知己,下為子孫,一性一命和名譽都可保全,這樣做不是上策嗎?」
李業於是歎息說:「古人說,危險之邦不進入,混亂之邦不居住,我正是為了這個緣故。
君子遇到危險而肯獻出生命,為什麼竟用高官厚祿引一誘呢?」
尹融說:「應該叫家人來商量。」
李業說:「大丈夫決心斷絕仕途已經很久了,為什麼要和妻子兒女商量?」
於是飲毒酒而死。
公孫述恥於背上殺死賢才的名聲,派使者弔喪祭祀,贈送一百疋絹帛助喪。
李業的兒子李逃跑,推辭不接受。
公孫述又聘請巴郡人譙玄,譙玄不接受任命。
公孫述也派使者用毒一藥相威脅。
太守親自到譙玄家拜訪,勸他動身,譙玄說:「堅持我的志向,保全我的氣節,死又有何遺憾!」於是接受毒一藥。
譙玄的兒子譙瑛通哭,向太守磕頭,情願捐獻家產一千萬錢,以贖父親的死罪。
太守為此請示公孫述,公孫述應允。
公孫述又徵召蜀郡人王皓、王嘉,怕他們不來,先拘捕他們的妻子兒女。
使節對王嘉說:「趕快整理行裝,妻子兒女可以保全。」
王嘉回答說:「狗、馬還認識主人,何況人呢?」
王皓先自刎而死,使者用首級上報。
公孫述大怒,於是誅殺王皓的家屬。
王嘉聽說後歎息說:「我走在後面了!」於是面對使節用劍自一殺而死。
犍為郡人費貽,不肯做公孫述的官,身塗油漆成為癩瘡,假裝瘋狂以逃避做官。
同郡人任永、馮信全都假托患青光眼而辭謝徵召。
劉秀平定蜀地後,下詔追贈常少為太常,追贈張隆為光祿勳。
譙玄已經去世,用羊、豬各一頭祭祀,命令當地官府還給他家贖死的錢。
在李業家所居地的裡門刻石,表彰他的節一操一。
徵召費貽、任永、馮信,正巧任永、馮信病逝,只有費貽官至合浦太守。
劉秀因公孫述的將領程烏、李育有才幹,一齊提拔任用。
於是蜀地上下喜悅,百姓無不歸順。
初,王莽以廣漢文齊為益州太守,齊訓農治兵,降集群夷,甚得其和。
公孫述時,齊固守拒險,述拘其妻子,許以封侯,齊不降。
聞上即位,間首遣使自聞。
蜀平,征為鎮遠將軍,封成義侯。
起初,王莽任命廣漢人文齊當益州郡太守。
文齊勸導農民耕田,訓練軍隊,招降各部夷人,郡內十分和平。
公孫述時代,文齊據守險要。
公孫述拘捕他的妻子兒女,向他許願封做侯爵,文齊不肯投降。
後來他聽說劉秀即位,派人從小路到洛陽,為自己呈上奏章。
蜀郡平定後,劉秀徵召文齊當鎮遠將軍,封成義侯。
[6]十二月,辛卯,楊武將軍馬成行大司空事。
[6]十二月辛卯(初一),楊武將軍馬成代理大司空職務。
[7]是歲,參狼羌與諸種寇武都,隴西太守馬援擊破之,降者萬餘人,於是隴右清靜。
援務開恩信,寬以待下,任吏以職,但總大體,而賓客故人日滿其門。
諸曹時白外事,援輒曰:「此丞、掾之任,何足相煩!頗哀老子,使得遨遊,若大姓侵小民,黠吏不從令,此乃太守事耳。」
傍縣嘗有報仇者,吏民驚言羌反,百姓奔入城,狄道長詣門,請閉城發兵。
援時與賓客飲,大笑曰:「虜何敢復犯我!曉狄道長,歸守寺捨。
良怖急者,可一床一下伏!」後稍定,郡中服之。
[7]這一年,參狼羌部落和其他羌人部落侵犯武都。
隴西太守馬援,擊敗羌軍,一萬餘人投降,於是隴右一帶平安無事。
馬援的宗旨是要對人有恩德,講求信譽,對下寬厚,任用官吏職責分明,自己只總攬大局。
因此,賓客故舊每天都擠滿大門。
各部門主管有時向他報告外面的公事,馬援就說:「這是丞、掾分內的事,哪值得麻煩我!可憐可憐我這老頭子,讓我能夠遊樂玩耍。
如果豪強大姓侵犯小民,或者狡猾的官吏枉法,這才是太守的事。」
鄰縣曾有人報私仇,官民震驚,傳言羌人反叛,百姓跑到城內。
狄道縣長上門,請求關閉城門徵調軍隊。
當時馬援正和賓客喝酒,大笑說:「羌人怎麼敢再來侵犯我?告訴狄道縣長,回去守在官舍,害怕得太厲害的話,可以伏一在一床一底下。」
後來,情況逐漸安定,全郡人都佩服馬援。
[8]詔:「邊吏力不足戰則守,追虜料敵,不拘以逗留法。」
[8]劉秀下詔:「邊疆官吏如果沒有力量交戰就採取守勢;追擊敵人時要估量敵人的情況,或遠或近,不要拘泥於軍法中的『逗留法』。」
[9]山桑節侯王常、牟平烈侯耿況、東光成侯耿純皆薨。
況疾病,乘輿數自臨幸,復以弟廣、舉並為中郎將,兄弟六人,皆垂青紫,省侍醫藥,當世以為榮。
[9]山桑節侯王常、牟平烈侯耿況、東光成侯耿純都已去世。
耿況患病時,劉秀好幾次親自探望,又任命耿的弟弟耿廣、耿舉同時擔任中郎將。
耿兄弟六人,全都身佩青紫色印信綬帶,在病榻前控視、侍奉湯藥,當世認為是榮耀。
[10]盧芳與匈奴、烏桓連兵,數寇邊。
帝遣驃騎大將軍杜茂等將兵鎮守北邊,治飛狐道,築亭障,修烽燧,凡與匈奴、烏桓大小數十百戰,終不能克。
[10]盧芳和匈奴、烏桓的軍隊聯合,多次侵犯邊境。
劉秀派遣驃騎大將軍杜茂等率軍鎮守北方邊境,整修飛狐道,修築碉堡,建造烽火台。
和匈奴、烏桓大大小小輩打了數十上百次戰鬥,始終不能取勝。
[11]上詔竇融與五郡太守入朝。
融等奉詔而行,官屬兵客相隨,駕乘千餘兩,馬牛羊被野。
既至,詣城門,上印綬。
詔遣使者還侯印綬,引見,賞賜恩一寵一,傾動京師。
尋拜融冀州牧。
又以梁統為太中大夫,姑臧長孔奮為武都郡丞。
姑臧在河西最為富饒,天下未定,士多不修檢一操一,居縣者不盈數月,輒致豐積;奮在職四年,力行清潔,為眾人所笑,以為身處脂膏不能自潤。
及從融入朝,諸守、令財貨連轂,彌竟川澤;唯奮無資,單車就路,帝以是賞之。
[11]劉秀詔令竇融和五郡太守到京都洛陽朝見。
竇融等接到詔令後動身前往,官屬和兵客跟隨,車隊有一千多輛,馬牛羊遍野。
到達以後,竇融前往城門,奉上印信綬帶。
劉秀下詔派使者發還侯爵印信綬帶。
接見竇融,對他的賞賜恩一寵一轟動了洛陽。
不久,劉秀任命竇融當冀州牧。
又任命梁統當太中大夫,姑臧縣長孔奮當武都郡丞。
姑臧縣在河西是最富饒的地方,當時全國還未平定,士人多不檢點,沒有節一操一,在縣長的位置上不滿幾個月就積累起大量財富。
孔奮在職四年,行為清正廉潔,被眾人所譏笑,認為他身在油脂之中卻不能滋潤自己。
等到跟隨竇融到京都洛陽,各郡守、縣令的錢財貨物裝了一車又一車,佈滿平川窪澤,唯獨孔奮沒有財產,只乘一輛車上路。
劉秀因此獎賞他。
帝以睢陽令任延為武威太守,帝親見,戒之曰:「善事上官,無失名譽。」
延對曰:「臣聞忠臣不和,和臣不忠。
履正奉公,臣子之節;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
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詔。」
帝歎息曰:「卿言是也!」
劉秀任命睢陽縣令任廷當武威太守。
劉秀親自召見,告誡他說:「好好侍奉長官,不要丟掉名譽。」
任延回答說:「我聽說忠誠的臣子與人不和睦,與人和睦的臣子不忠誠。
履行正道,奉公守法,是臣子的節一操一。
如果下級對上級隨聲附和,那不是陛下的福分。
陛下說要好好侍奉長官,我不敢接受。」
劉秀歎息說:「你說得對呀!」
十三年(丁酉、37)
十三年(丁酉,公元37年)
[1]春,正月,庚申,大司徒侯霸薨。
[1]春季,正月庚申(初一),大司徒侯霸去世。
[2]戊子,詔曰:「郡國獻異味,其令太官勿復受!遠方口實所以薦宗廟,自如舊制。」
時異國有獻名馬者,日行千里,又進寶劍,價直百金。
詔以劍賜騎士,馬駕鼓車。
上雅不喜聽音樂,手不持珠玉。
嘗不獵,車駕夜還,上東門候汝南郅惲拒關不開。
上令從者見面於門間,惲曰:「火明遼遠。」
遂不受詔。
上乃回,從東中門入,明日,惲上書諫曰:「昔文王不敢於游田,以萬民惟正之供。
而陛下遠獵山林,夜以繼晝,其如社稷宗廟何!」書奏,賜惲布百匹,貶東中門候為參封尉。
[2]戊子(二十九日),劉秀下詔:「各郡、封國進貢山珍海味,太官不能再接受。
遠方進獻祭祀宗廟食物,則依照舊例。」
當時外國有進獻良馬的,可日行千里;又有人進獻寶劍,價值一百兩黃金。
劉秀下詔,把寶劍賞賜給騎士,讓良馬去駕皇家的鼓車。
劉秀平素不喜歡聽音樂,手不持珍珠寶玉。
有一次外出打獵,車駕夜裡返回,上東門候汝南人郅惲拒絕開門。
劉秀命隨從在門縫間和郅惲見面,郅惲說:「燈火太遠,看不清是誰。」
於是不接受詔命。
劉秀只好返回,從東中門進城。
第二天,郅惲上書規勸說:「從前,周文王不敢沉溺於狩獵,全身心地為萬民服務。
可是陛下遠到山林中打獵,夜以繼日,這對社稷和宗廟有什麼好處呢?」
奏章呈上後,劉秀賞賜郅惲一百匹布,貶逐東中門候當參封縣尉。
[3]二月,遣捕虜將軍馬武屯呼沱河以備匈奴。
[3]二月,劉秀派遣捕虜將軍馬武屯軍滹沱河,以防備匈奴。
[4]盧芳攻雲中,久不下。
其將隨昱留守九原,欲脅芳來降;芳知之,與十餘騎亡入匈奴,其眾盡遍隨昱,昱乃詣闕降。
詔拜昱五原太守,封鐫胡侯。
[4]盧芳進攻雲中,久攻不下。
盧芳的將領隨昱在九原留守,想脅迫盧芳投降東漢。
盧芳得知後,與十餘名騎兵衛士逃入匈奴地區。
盧芳的部眾全都屬隨昱所有,隨昱於是到洛陽投降。
劉秀下詔,任命隨昱當五原太守,封為鐫胡侯。
[5]朱祜奏:「古者人臣受封,不加王爵。」
丙辰,詔長沙王興、真定王得、河間王邵、中山王茂皆降爵為侯:丁巳,以趙王良為趙公,太原王章為齊公,魯王興為魯公。
是時,宗室及絕國封侯者凡一百三十七人。
富平侯張純,安世之四世孫也,歷王莽世,以敦謹守約保全前封;建武初,先來詣闕,為侯如故。
於是有司奏:「列侯非宗室不宜復國。」
上曰:「張純宿衛十有餘年,其勿廢!」更封武始侯,食富平之半。
[5]朱祜上奏章說:「古時候,臣子受封,不是直系皇族,不封王爵。」
丙辰(二十七日),劉秀下詔,長沙王劉興、真定王劉得、河間王劉邵、中山王劉茂,都降爵為侯。
丁巳(二十八日),改封趙王劉良為趙公,太原王劉章為齊公,魯王劉興為魯公。
這時,劉氏皇族以及原封國撤銷而由後世繼承爵位的,共一百三十七人。
富平侯張純,是張安世的四世孫,曾經歷王莽時代,因敦厚謹慎守法而能保全爵位。
建武初年,張純先來歸附,照舊為侯。
現在主管部門上奏:「侯爵中除非劉姓宗室,不應恢復封國。」
劉秀說:「張純在宮禁中值宿警衛已十餘年,不要廢除。」
改封為武始侯,封地為富平縣的一半。
[6]庚午,以紹嘉公孔安為宋公,承休公姬常為衛公。
[6]庚午(疑誤),封紹嘉公孔安為宋公,承休公姬常為衛公。
[7]三月,辛未,以沛郡太守韓歆為大司徒。
[7]三月辛未(十二日),劉秀任命沛郡太守韓歆當大司徒。
[8]丙子,行大司空馬成復為楊武將軍。
[8]丙子(十七日),代理大司空職務的馬成又擔任楊武將軍。
[9]吳漢自蜀振旅而還,至宛,詔過家上塚,賜谷二萬斛;夏四月,至京師。
於是大饗將士,功臣增邑更封凡三百六十五人,其外戚、恩澤封者四十五人。
定封鄧禹為高密侯。
食四縣;李通為固始侯,賈復為膠東侯,食六縣;余各有差。
已歿者益封其子孫,或更封支庶。
[9]吳漢從蜀地整軍返回,到達宛城。
劉秀下詔,准許他到家鄉祭祀祖墳,賜谷二萬斛。
夏季,四月,吳漢回到洛陽。
於是劉秀舉行盛大宴會犒賞將士。
有功之臣封土調整增加的,共計三百六十五人。
外戚及加恩分封的,有四十五人。
封鄧禹為高密侯,轄地四個縣。
封李通為固始侯、賈復為膠東侯,轄地都是六個縣。
其他侯爵的封地各有等差。
對已經死去的,加封他的子孫,或改封其宗族旁支。
帝在兵間久,厭武事,且知天下疲耗,思樂息肩,自隴、蜀平後,非警急,未嘗復言軍旅。
皇太子嘗問攻戰之事,帝曰:「昔衛靈公問陳,孔子不對。
此非爾所及。」
鄧禹、賈復知帝偃干戈,修文德,不欲功臣擁眾京師,乃去甲兵,敦儒學。
帝亦思念,欲完功臣爵土,不令以吏職為過,遂罷左、右將軍官。
耿等亦上大將軍、將軍印綬,皆以列侯就第,加位特進,奉朝請。
劉秀在軍旅中時間很長,厭倦戰爭,而且知道天下百姓疲憊貧困,渴望休息。
自從隴、蜀平定之後,除非有危險緊急的情況,未曾再談論軍事。
皇太子曾向他請教打仗的事,劉秀說:「從前衛靈公請教戰爭的事,孔子不肯答覆。
這不是你應該問的。」
鄧禹、賈復知道劉秀決定放下武器,用禮樂教化進行統治,不願功臣們身在洛陽而擁有重兵,於是二人交出軍權,潛心研究儒家經典。
劉秀也考慮到功臣們今後的去向,想保全他們的爵位和封地,不讓他們因為職務而有過失,於是撤銷左將軍、右將軍的官職。
耿等也交出大將軍、將軍的印信綬帶,全都以侯爵的身份離開朝廷,回到自己的宅第。
他們被加以特進之銜,定期參加朝會。
鄧禹內行淳備,有子十三人,各使守一藝,修整閨門,教養子孫,皆可以為後世法,資用國邑,不修產利。
鄧禹一性一格敦厚,有十三個兒子,讓他們各自研習一種技能。
他治家的嚴謹,對子孫的教育,都可以作為後世傚法的榜樣。
家裡的開支取自封地的收入,不從其他產業營利。
賈復為人剛毅方直,多大節,既還私第,闔門養威重。
朱祜等薦復宜為宰相,帝方以吏事責三公,故功臣並不用,是時,列侯唯高密、固始、膠東三侯與公卿參議國家大事,恩遇甚厚。
帝雖制御功臣,而每能回容,宥其小失。
遠方貢珍甘,必先遍賜諸侯,而太官無餘,故皆保其福祿,無誅譴者。
賈復剛毅正直,有大節。
回到宅第以後,關起門來修身養一性一。
朱祜等舉薦賈復,認為他適宜做宰相,而劉秀正責成三公整頓官吏制度,所以一律不任用功臣。
這時,侯爵中只有高密侯鄧禹、固始侯李通、膠東侯賈復三人和三公九卿一起議論國家大事,恩一寵一特別深厚。
劉秀雖然控制功臣,但往往能維護包一皮容他們,原諒他們的小餅失。
遠方進貢珍味美食,一定先賞賜所有諸侯,而太官都沒有多餘的,因此功臣全都保持他們的爵位財產,沒有被誅殺或譴退的。
[10]益州傳送公孫述瞽師、效廟樂器、葆車、輿輦,於是法物始備。
時兵革既息,天下少事,文書調役,務從簡寡,至乃十存一焉。
[10]益州把公孫述的盲人樂師、祭祀用的樂器、用五采羽一毛一編成篷蓋的車,以及帝王后妃專用的各種車輛等,送到洛陽,於是帝王儀伏所用的器物才開始完備。
當時戰事已經平息,天下少事,各種公文的往來和差役的調遣,力求從簡從少,只有從前的十分之一。
[11]甲寅,以冀州牧竇融為大司空。
融自以非舊臣,一旦入朝,在功臣之右,每朝會進見,容貌辭氣,卑恭已甚,帝以此愈親厚之。
融小心,久不自安,數辭爵位,上疏曰:「臣融有子,朝夕教導以經藝,不令觀天文,見讖記,誠欲令恭肅畏事,恂恂守道,不願其有才能,何況乃當傳以連城廣土,享故諸侯王國哉!」因復請間求見,帝不許。
後朝罷,逡巡席後,帝知欲有讓,遂使右左傳出。
他日會見,迎詔融曰:「日者知公欲讓職還土,故命公暑熱且自便;今相見,宜論他事,勿得復言。」
融不敢重陳請。
[11]甲寅(疑誤),劉秀任命冀州牧竇融當大司空。
竇融因自己不是劉秀的舊臣,一旦入朝,官位在那些功臣之上,所以朝會晉見,神情和言辭都十分卑謙,劉秀因此更加親近厚待他。
竇融小心翼翼,內心卻總是不安,幾次請求辭去官職和爵位。
他上書說:「我有兒子,每天早晚用儒家經典教導他。
不讓他學習天文,不准他研究預知禍福的讖記,只想讓他恭敬怕事,恪守正道,不願他有才能,何況竟要把連接幾個城市的廣大土地傳給他,讓他享受繼承諸侯王國呢!」因此又請求單獨晉見劉秀。
劉秀不准。
後來,有一次朝會完畢,竇融在席位後面徘徊,劉秀知道他要談辭職的事,就讓左右傳旨催他離開。
幾天以後,有一天劉秀見到竇融,對他說:「那天,我知道你要辭職,歸還封土,所以讓左右告訴你,天氣太熱,暫且去自己涼快一下。
今天見面,應當談論別的事,不能再說辭職。」
於是竇融不敢再提這件事。
[12]五月,匈奴寇河東。
[12]五月,匈奴侵犯河東郡。
十四年(戊戌、38)
十四年(戊戌,公元38年)
[1]夏,邛谷王任貴遣使上三年計,即授越太守。
[1]夏季,邛王任貴派使者呈遞三年的計簿,報告人口、賦稅、治安等情況。
劉秀任命任貴當越太守。
[2]秋,會稽大疫。
[2]秋季,會稽郡瘟疫流行。
[3]莎車王賢、鄯善王安皆遣使奉獻。
西域苦匈奴重斂,皆願屬漢,復置都護;上以中國新定,不許。
[3]莎車王賢、鄯善王安都派使者進貢。
西域各國被匈奴的大量征斂所苦,都願歸屬漢朝,願朝廷重新設置都護。
劉秀因為中原剛剛平定,不肯應許。
[4]太中大夫梁統上疏曰:「臣竊見元帝初元五年,輕殊死刑三十四事,哀帝建平元年,輕殊死刑八十一事;其四十二事手殺人者,減死一等。
自是之後,著為常准,故人輕犯法,吏易殺人。
臣聞立君之道,仁義為主,仁者一愛一人,義者正理。
一愛一人以除殘為務,正理以去亂為心;刑罰在衷,無取於輕。
高帝受命,約令定律,誠得其宜,文帝唯除省肉刑、相坐之法,自余皆率由舊章。
至哀、平繼體,即位日淺,聽斷尚寡。
丞相王嘉輕為穿鑿,虧除先帝舊約成律,數年之間百有餘事,或不便於理,或不厭民心,謹表其尤害於體者,傅奏於左。
願陛下宣詔有司,詳擇其善,定不易之典!」事下公卿。
光祿勳杜林奏曰:「大漢初興,蠲除苛政,海內歡欣;及至其後,漸以滋章。
果桃菜茹之饋,集以成贓,小事無防於義,以為大戮。
至於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為敝彌深。
臣愚以為宜如舊制,不合翻移。」
統復上言曰:「臣之所奏,非曰嚴刑。
《經》曰:『爰制百姓,於刑之衷。
』衷之為言,不輕不重之謂也。
自高祖至於孝宣,海內稱治,至初元、建平而盜賊浸多,皆刑罰不衷,愚人易犯之所致也。
由此觀之,則刑輕之作,反生大患,惠加一奸一軌,而害及良善也!」事寢,不報。
[4]太中大夫梁統上書說:「我看到,元帝初元五年,死罪減刑的有三十四件。
哀帝建平元年,死罪減刑的有八十一件,其中四十二件是親手殺人,而作減死一等判決。
從此以後,成為慣例,所以人們輕率犯法,官吏輕視殺人。
我聽說做君主的道義,是以仁義為主。
仁是一愛一人,義是堅持原則。
一愛一人就要以除暴為目的,堅持原則就要以消滅禍亂為中心。
設置刑罰在於適中,不能偏輕。
高祖承受天命,制訂法令,確實都很恰當。
文帝只取消了肉刑和連坐法,其餘全都遵循舊制。
到哀帝、平帝繼位,在位時間短,處理案子還很少。
丞相王嘉輕率地穿鑿附會,刪減先輩君王的既定法律規章,幾年之間有一百餘件事,有的不合道理,有的不得民心。
我謹把其中對大體為害最嚴重的,附在後邊,向您陳奏。
希望陛下命令主管部門,仔細選擇好的律條,制訂一部不容更改的法典。」
劉秀把梁統的奏章交給公卿討論。
光祿勳杜林上奏說:「漢朝初興時,廢除苛政,四海之內歡欣鼓舞。
等到以後,法令逐漸增多,連果桃、菜蔬之類的饋贈,都集中起來成為贓物。
小的事不妨害大義,也要判處死刑。
以至於發展到有法不禁,有令不止,上下互相掩護逃避,弊病包加嚴重。
我認為應沿襲原有的法令條文,不宜於重新制訂修改。」
梁統又上奏說:「我所奏請的,並不是說要有嚴刑峻法。
《書經》上說:『治理百姓,刑法要適中。
』適中的意思是不輕也不重。
從高祖到宣帝,天下被稱為治平,到元帝、哀帝時,盜賊漸漸增多,都是因為刑罰不適中,愚昧的人輕視犯法所造成的。
由此看來,減輕刑罰的作法,反而釀成大禍。
對一奸一詐不軌的人施恩,就是傷害善良的人。」
這件事情被擱置,沒有再交付討論。
十五年(己亥、39)
十五年(己亥,公元39年)
[1]春,正月,辛丑,大司徒韓歆免。
歆好直言,無隱諱,帝每不能容,歆於上前證歲將饑凶,指天畫地,言甚剛切,故坐免歸田里。
帝猶不釋,復遣使宣詔責之;歆及子嬰皆自一殺。
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眾多不厭;帝乃追賜錢谷,以成禮葬之。
[1]春季,正月辛丑(二十三日),免去大司徒韓歆的職務。
韓歆一性一格剛直,說話不隱諱,劉秀往往不能容忍。
韓歆在劉秀面前有根有據地說天下將有嚴重的饑饉荒年出現,並指天劃地,言辭非常激烈,因此被免職,回歸故里。
韓歆走後,劉秀仍然不能消氣,又派使者宣讀詔書責備他。
韓歆和兒子韓嬰全都自一殺。
韓歆平素享有重名,無罪被一逼一十死,人多不服,劉秀於是追贈錢谷,以完整的禮儀安葬他。
臣光曰:昔高宗命說曰:「若藥弗暝眩,厥疾弗瘳。」
夫切直之言,非人臣之利,乃國家之福也。
是以人君日夜求之,唯懼弗得聞。
惜乎,以光武之世而韓歆用直諫死,豈不為仁明之累哉!
臣司馬光曰:從前,商王武丁對傅說說:「如果藥物不能使人感到昏眩,疾病就不能痊癒。」
激烈直率的話,對臣子不利,卻是國家的福分。
所以君王日夜尋求這樣的話,唯恐聽不到。
可惜呵,在光武帝時代,韓韻竟因直言進諫而死,豈不是仁義聖明的缺欠嗎!
[2]丁未,有星孛於昴。
[2]丁未(二十九日),有異星出現在昂宿。
[3]以汝南太守歐陽歙為大司徒。
[3]劉秀任命汝南太守歐陽歙當大司徒。
[4]匈奴寇鈔日盛,州郡不能禁。
二月,遣吳漢率馬成、馬武等北擊匈奴,徙雁門、代郡、上谷吏民六萬餘口置居庸、常山關以東,以避胡寇。
匈奴左部遂復轉居塞內,朝廷患之,增緣邊兵,部數千人。
[4]匈奴的侵擾掠奪一天比一天厲害,州、郡無力禁止。
二月,派遣吳漢率領馬成、馬武等北上打擊匈奴。
遷徙雁門郡、代郡、上谷郡的官民六萬餘人,安置到居庸關、常山關以東,以避開匈奴的騷擾。
匈奴左部於是又轉移到邊塞以內居住。
朝廷為此擔憂,在邊塞增派武裝部隊,每個據點達數千人。
[5]夏,四月,丁巳,封皇子輔為右翊公,英為楚公,陽為東海公,康為濟南公,蒼為東平公,延為淮陽公,荊為山陽公,衡為臨淮公,焉為左翊公,京為琅邪公。
癸丑,追諡兄為齊武公,兄仲為魯哀公。
帝感功業不就,撫育二子章、興,恩一愛一甚篤;以其少貴,欲令親吏事,使章試守平陰令,興緱氏令;其後章遷梁郡太守,興遷弘農太守。
[5]夏季,四月丁巳(十一日),劉秀封皇子劉輔為右翊公,劉英為楚公,劉陽為東海公,劉康為濟南公,劉蒼為東平公,劉延為淮陽公,劉荊為山陽公,劉衡為臨淮公,劉焉為左翊公,劉京為琅邪公。
癸丑(十七日),劉秀追封大哥劉為齊武公,二哥劉仲為魯哀公。
劉秀感念大哥劉功業未成。
撫育劉的兩個兒子劉章、劉興,十分一寵一愛一。
因為他們年輕而地位尊貴,想讓他們親身一體驗瞭解行政事務,派劉章暫時代理平陰縣令,劉興暫時代理緱氏縣令。
後來劉章升任梁郡太守,劉興升任弘農太守。
[6]帝以天下墾田多不以實自佔,又戶口、年紀互有增減,乃詔下州郡檢核。
於是刺史、太守多為詐巧,苟以度田為名,聚民田中,並度廬屋、裡落,民遮道啼呼;或優饒豪右,侵刻羸弱。
[6]劉秀因為全國的耕地面積自行申報,多不據實,並且戶口、年齡都有增減,於是下詔,令各州郡進行檢查核實。
當時州刺史、郡太守多行詭詐,投機取巧,他們胡亂地以丈量土地為名,把農民聚集到田中,連房屋、鄉里村落也一併丈量,百姓擋在道路上啼哭呼喊;有的官吏優待豪強,侵害苛待貧弱的百姓。
時諸郡各遣使奏事,帝見陳留吏牘上有書,視之云:「穎川、弘農可問,河南、南陽不可問。」
帝詰吏由趣,吏不肯服,抵言「於長壽街上得之」。
帝怒。
時東海公陽年十二,在幄後言曰:「吏受郡敕,當欲以墾田相方耳。」
帝曰:「即如此,何故言河南、南陽不可問?」
對曰:「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陽帝鄉,多近親;田宅逾制,不可為準。」
帝令虎賁將詰問吏,吏乃實首服,如東海公對。
上由是益奇一愛一陽。
當時各郡各自派使者呈遞奏章,劉秀髮現陳留郡官吏的簡牘上面有字,看到上面寫的是:「穎川、弘農可以問,河南、南陽不可問。」
劉秀責問陳留的官吏是怎麼回事,官吏不肯承認,抵賴說「是在長壽街上撿到的。」
劉秀大怒。
當時東海公劉陽只有十二歲,在帳子後面說:「那是官吏接受郡守下的指令,將要同其他郡丈量土地的情況作比較。」
劉秀說:「既然這樣,為什麼說河南、南陽不可問?」
劉陽回答說:「河南是京都,有很多陛下親近的臣僚;南陽是陛下的故鄉,有很多皇親國戚。
他們的田地住宅都超過規定,不能做標準。」
劉秀命虎賁中郎將責問陳留官吏,那個官吏才據實承認,正像東海公劉陽所回答的一樣。
劉秀於是更加喜一愛一劉陽。
認為他不同尋常。
遣謁者考實二千石長吏阿枉不平者。
冬,十一月,甲戌,大司徒歙坐前為汝南太守,度田不實,贓罪千餘萬,下獄。
歙世授《尚書》,八世為博士,諸生守闕為歙求哀者千餘人,至有自髡剔者。
平原禮震,年十七,求代歙死;帝竟不赦,歙死獄中。
劉秀派遣謁者對二千石官員中循私枉法的行為進行考察核實。
冬季,十一月甲戌(初一),有大司徒歐陽歙因先前在汝南太守任內丈量土地作一弊,獲贓款一千餘萬,被逮捕下獄。
歐陽歙家世代教授《尚書》,有八代人是博士。
學生門徒守在宮門外替歐陽歙求情的有一千餘人,甚至有人把自己的頭髮剃一掉,自處髡刑。
平原人禮震才十七歲,請求替歐陽歙去死。
劉秀終究未赦免,歐陽歙死在獄中。
[7]十二月,庚午,以關內侯戴涉為大司徒。
[7]十二月庚午(二十七日),劉秀任命關內侯戴涉當大司徒。
[8]盧芳自匈奴復入居高柳。
[8]盧芳從匈奴地區又返回內地,住在高柳。
[9]是歲,驃騎大將軍杜茂坐使軍吏殺人,免。
使楊武將軍馬成代茂,繕治障塞,十里一候,以備匈奴。
使騎都尉張堪領杜茂營,擊破匈奴於高柳。
拜堪漁陽太守。
堪視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勸民耕稼,以致殷富。
百姓歌曰:「桑無附枝,麥秀兩岐。
張君為政。
樂不可支!」
[9]這年,驃騎大將軍杜茂因指使軍官殺人而被免職。
命楊武將軍馬成代替杜茂的職務。
馬成修繕要塞,每隔十里有一個烽燧,以防備匈奴進犯。
劉秀命騎都尉張堪率領杜茂的部隊,在高柳擊敗匈奴。
任命張堪為漁陽太守。
張堪任職八年,匈奴不敢進犯邊塞。
他鼓勵百姓從事農業生產,使他們生活富足。
百姓用歌頌他:「桑樹無繁枝,麥子兩穗多,張君當太守,百姓真安樂。」
[10]安平侯蓋延薨。
[10]安平侯蓋延去世。
[11]交趾泠縣雒將女子征側,甚雄勇,交趾太守蘇定以法繩之,征側忿怨。
[11]交趾泠縣雒將的女兒征側,十分層悍勇一猛。
交趾太守蘇定用法律約束她,征側怨恨。
十六年(庚子、40)
十六年(庚子,公元40年)
[1]春,二月,征側與其妹征貳反,九真、日南、合浦蠻俚皆應之,凡略六十五城,自立為王,都泠。
交趾刺史及諸太守僅得自守。
[1]春季,二月,征側和她的妹妹征貳反叛。
九真、日南,合浦的蠻人全都起來響應,共攻佔六十五個城。
征側自立為王,建都泠。
交趾郡刺史和各郡太守僅能自守。
[2]三月,辛丑晦,日有食之。
[2]三月,辛丑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3]秋,九月,河南尹張及諸郡守十餘人皆坐度田不實,下獄死。
後上從容謂虎賁中郎將馬援曰:「吾甚恨前殺守、相多也!」對曰:「死得其罪,何多之有!但死者既往,不可復生也!」上大笑。
[3]秋季,九月,河南尹張和各郡太守十餘人,都因丈量土地中作一弊,被逮捕入獄處死。
後來,劉秀語氣和緩地對虎賁中郎將馬援說:「我十分悔恨先前殺了很多太守和相。」
馬援回答說:「他們的死和罪過相當,有什麼多不
多呢?只是已經死了的人,不能再復生了。」
劉秀大笑。
[4]郡國群盜處處並起,郡縣追討,到則解散,去復屯結,青、余、幽、冀四州尤甚。
冬十月,遣使者下郡國,聽群盜自相糾,五人共斬一人者,除其罪;吏雖逗留迴避故縱者,皆勿問,聽以禽討為效。
其牧守令長坐界內有盜賊而不收捕者,又以畏捐城委守者,皆不以為負,但取獲賊多少為殿最,唯蔽匿者乃罪之。
於是更相追捕,賊並解散,徙其魁帥於他郡,賦田受稟,使安生業。
自是牛馬放牧不收,邑門不閉。
[4]各郡、封國的盜賊處處並起,郡縣追擊征剿,軍隊到時盜賊就散開,軍隊離開後又重新屯聚集結,青州、徐州、幽州、冀州四個州尤其厲害。
冬季,十月,朝廷派使節到各郡、封國,聽憑盜賊們自相檢舉攻擊。
五個人共同斬殺一個人,免除五個人的罪。
即使官吏畏怯逗留、逃避、故意放縱盜賊,也一律不追究,允許以擒賊討賊立功。
州、郡太守、縣令縣長在所轄界內有盜賊而不拘捕,或因畏懼懦弱棄城放棄職責的,全都不予處罰,只看捕獲盜賊的多少來排列先後名次。
僅對窩藏盜賊的人才加罪。
於是,大捕盜賊,盜賊全部解散。
把他們的頭領遷徙到其他郡,給他們土地,供一應糧食,使他們安心生產。
從此以後,放牧的牛馬晚上不用牽回,城門夜間不用關閉,一片昇平景象。
[5]盧芳與閔堪使使請降,帝立芳為代王,堪為代相,賜繒二萬匹,因使和集匈奴。
芳上疏謝,自陳思望闕庭;詔報芳朝明年正月。
[5]盧芳和閔堪派使者請求投降。
劉秀封盧芳為代王,任命閔堪當代相,賞賜綢緞二萬匹,讓他為朝廷安一撫匈奴,建立和睦的關係。
盧芳上書謝恩,並說自己思念想往朝廷。
劉秀下詔回答盧芳,讓他明年正月來朝見。
初,匈奴聞漢購求芳,貪得財帛,故遣芳還降。
既而芳以自歸為功,不稱匈奴所遣,單于復恥言其計,故賞遂不行。
由是大恨,入寇尤深。
起初,匈奴聽說漢朝懸賞捉拿盧芳,因貪圖得到財帛,所以送回盧芳讓他投降。
後來盧芳以自動歸附為功,不說是匈奴所遣,匈奴單于也恥於提到當初的謀劃,因而漢朝沒有進行賞賜。
匈奴從此大為憤恨,入境侵擾得更厲害。
[6]馬援奏,宜如舊鑄五銖錢,上從之;天下賴其便。
[6]馬援上奏建議,應當按舊幣制鑄造五銖錢。
劉秀贊同。
百姓都因這一措施而感到方便。
[7]盧芳入朝,南及昌平,有詔止,令更朝明歲。
[7]盧芳入朝,南下到達昌平。
劉秀下詔命他停止,改為明年朝見。
十七年(辛丑、41)
十七年(辛丑,公元41年)
[1]春,正月,趙孝公良薨。
初,懷縣大姓李子春二孫殺人,懷令趙窮治其一奸一,二孫自一殺,收系子春。
京師貴戚為請者數十,終不聽。
及良病,上臨視之,問所欲言,良曰:「素與李子春厚,今犯罪,懷令趙欲殺之,願乞其命。」
帝曰:「吏奉法律,不可枉也。
更道他所欲。」
良無復言。
既薨,上追思良,乃貰出子春。
遷為平原太守。
[1]春季,正月,趙孝公劉良去世。
當初,懷縣大姓李子春的兩個孫子殺人,懷縣縣令趙深入追究兇犯,兩個孫子自一殺,李子春被捕入獄。
洛陽的皇親國戚有數十人替李子春說情,趙始終不答應。
及至劉良病重,劉秀到他家探望,問他有什麼話要說。
劉良說:「我一向和李子春交往深厚。
現在他犯罪,懷縣縣令趙要殺他,我願乞求饒他一命。」
劉秀說:「官吏尊奉法律,不能歪曲。
請另外說其他的願望。」
劉良不再說話。
劉良去世後,劉秀追念劉良,才赦免釋放了李子春,提拔趙為平原太守。
[2]二月,乙未晦,日有食之。
[2]二月乙未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3]夏,四月,乙卯,上行幸章陵;五月,乙卯,還宮。
[3]夏季,四月乙卯(初二),劉秀前往章陵。
五月乙卯(二十一日),返回洛陽皇宮。
[4]六月,癸巳,臨淮懷公衡薨。
[4]六月癸巳(二十九日),臨淮懷公劉衡去世。
[5]妖賊李廣攻沒皖城,遣虎賁中郎將馬援、驃騎將軍段志討之。
秋,九月,破皖城,斬李廣。
[5]盜賊李廣攻陷皖城。
朝廷派虎賁中郎將馬援、驃騎將軍段志征討。
秋季,九月,攻破皖城,斬殺李廣。
[6]郭後一寵一衰,數懷怨懟,上怒之。
冬,十月,辛巳,廢皇后郭氏,立貴人陰氏為皇后。
詔曰:「異常之事,非國休福,不得上壽稱慶。」
郅惲言於帝曰:「臣聞夫婦之好,父不能得之於子,況臣能得之於君乎!是臣所不敢言。
雖然,願陛下念其可否之計,無令天下有議社稷而已。」
帝曰:「惲善怒己量主,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輕天下也!」帝進郭後子右翊公輔為中山王,以常山郡益中山國,郭後為中山太后;其餘九國公皆為王。
[6]郭皇后失一寵一,常懷有怨恨,劉秀對她很生氣。
冬季,十月辛巳(十九日),廢黜皇后郭氏,立貴人陰氏皇后。
下詔說:「這是一件異常的事,不是國家之福,不准祝福慶賀。」
郅惲對劉秀說:「我聽說夫婦之間的私情,做父親的尚且不能干涉兒子,何況我們做臣子的,能夠干涉君王嗎?所以,我不敢說什麼。
盡避如此,希望陛下考慮是否可行,不要讓天下人議論社稷而已。」
劉秀說:「你善於用自己的心揣度君王,知道我一定會適當處理,不會輕視天下人的反應。」
劉秀封郭後的兒子右翊公劉輔為中山王,把常山郡併入中山國。
封郭後為中山太后。
其餘九位皇子,全從公爵晉封為王。
[7]甲申,帝幸章陵,修園廟,祠舊宅,觀田廬,置酒作樂,賞賜。
時宗室諸母因酣悅相與語曰:「文叔少時謹信,與人不款曲,唯直柔耳,今乃能如此!」帝聞之,大笑曰:「吾治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
十二月,還自章陵。
[7]十月甲申(二十二日),劉秀前往章陵。
修葺先人墓園祭廟,祭祀舊宅,巡視田地農舍,擺設酒宴,演奏樂曲,進行賞賜。
當時劉氏宗室的伯母、姑母、嬸一娘一們因喝酒喝得酣暢高興,在一起說:「劉秀小時候謹慎守信,和人交往不慇勤應酬,僅知柔和而已,今天竟能如此!」劉秀聽說以後,大笑說:「我治理天下,也要推行柔和之道。」
十二月,劉秀從章陵回到洛陽。
[8]是歲,莎車王賢復遣使奉獻,請都護;帝賜賢西域都護印綬及車旗、黃金、錦繡。
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權;又令諸國失望。」
詔書收還都護印綬,更賜賢以漢大將軍印綬;其使不肯易,遵迫奪之。
賢由是始恨,而猶詐稱大都護,移書諸國,諸國悉服屬焉。
[8]這一年,莎車王賢又派使者進貢,請求設置都護。
劉秀賜給賢西域都護印信綬帶,以及車輛、旗幟、黃金、綿繡。
敦煌太守裴遵上書說:「對於夷狄,不可以授給他們大權,而且這樣做會使其他各國失望。」
劉秀於是下詔書收回都護印信、綬帶,把大將軍印信、綬帶改賜給賢。
莎車使者不肯交換,裴遵強行奪回。
賢從此開始怨恨,而仍詐稱是西域都護,向西域各國發送文書,各國全都服從、歸附。
[9]匈奴、鮮卑、赤山烏桓數連兵入塞,殺略吏民;詔拜襄賁令祭肜為遼東太守。
肜有勇力,虜每犯塞,常為士卒鋒,數破走之。
肜,遵之從弟也。
[9]匈奴、鮮卑、赤山烏桓多次聯合軍隊攻入邊塞,屠一殺官吏百姓,大肆掠奪。
劉秀下詔任命襄賁令祭肜當遼東太守。
祭肜勇一猛有力,每當蠻族侵犯邊境,他總是身先士卒,多次打敗擊退來犯者。
祭肜是祭遵的堂弟。
[10]征側等寇亂連年,詔長沙、合浦、交趾具車船,修道橋,通障溪,儲糧谷。
拜馬援為伏波將軍,以扶樂侯劉隆為副,南擊交趾。
[10]征側等連年為寇作亂,朝廷命長沙、合浦、交趾等郡準備車輛船隻,修築道路、橋樑,打通山間溪谷的道路,儲備糧食。
任命馬援當伏波將軍、扶樂侯劉隆當副統帥,南征交趾。
十八年(壬寅、42)
十八年(壬寅,公元42年)
[1]二月,蜀郡守將史歆反,攻太守張穆,穆逾城走;宕渠楊偉等起兵以應歆。
帝遣吳漢等將萬餘人討之。
[1]二月,蜀郡守將史歆反叛,攻打太守張穆,張穆越城逃跑。
宕渠人楊偉等起兵響應史歆。
劉秀派遣吳漢等率領一萬餘人進行討伐。
[2]甲寅,上行幸長安;三月,幸蒲阪,祠后土。
[2]甲寅(疑誤),劉秀前往長安。
三月,到達蒲阪,祭祀后土神。
[3]馬援緣海而進,隨山刊道千餘里,至一浪一泊上,與征側等戰,大破之,追至禁,賊遂散走。
[3]馬援緣著大海推進,沿山開道一千餘里,抵達一浪一泊。
同征側等交戰,大敗征側,追到禁,征側部眾於是四散奔逃。
[4]夏,四月,甲戌,車駕還宮。
[4]夏季,四月甲戌(十五日),劉秀返回洛陽。
[5]戊申,上行幸河內;戊子,還宮。
[5]戊申(疑誤),劉秀前往河內郡。
戊子(二十九日),返回洛陽皇宮。
[6]五月,旱。
[6]五月,發生旱災。
[7]盧芳自昌平還,內自疑懼,遂復反,與閔堪相攻連月。
匈奴遣數百騎迎芳出塞。
芳留匈奴中十餘年,病死。
[7]盧芳從昌平返回後,內心疑慮恐懼,於是再度反叛,同閔堪互相攻擊,連戰數月。
匈奴派數百名騎兵接盧芳到塞外。
盧芳留在匈奴,十餘年後,病死。
[8]吳漢發廣漢、巴、蜀三郡兵,圍成都百餘日,秋,七月,拔之,斬史歆等。
漢乃乘桴沿江下巴郡,楊偉等惶恐解散。
漢誅其渠帥,徙其一黨一與數百家於南郡、長沙而還。
[8]吳漢徵調廣漢、巴、蜀三郡的部隊,包一皮圍成都一百餘天。
秋季,七月,攻陷成都,斬殺史歆等。
吳漢於是乘筏順江而下,抵達巴郡。
揚偉等驚恐瓦解。
吳漢誅殺了叛軍首領,把他們的一黨一羽數百家遷到南郡、長沙,然後返回。
[9]冬,十月。
庚辰,上幸宜城;還,祠章陵;十二月,還宮。
[9]冬季,十月庚辰(二十四日),劉秀前往宜城。
返回時,在章陵祭祀父祖。
十二月,回到洛陽。
[10]是歲,罷州牧,置刺史。
[10]這一年,撤銷州牧,設置刺史。
[11]五官中郎將張純與太僕朱浮奏議:「禮,為人子,事大宗,降其私親。
當除今親廟四,以先帝四廟代之。」
大司徒涉等奏「立元、成、哀、平四廟。」
上自以昭穆次第,當為元帝后。
[11]五官中郎將張純和太僕朱浮上奏上建議:「按照禮制,既做某人的兒子,就應尊奉大宗,降低自己父母親的地位。
應當撤除現在章陵的四座父祖祭廟,用陛下即位前四位先帝的祭廟代替。」
大司徒戴涉等上奏:「請建立元帝、成帝、哀帝、平帝四座祭廟。」
劉秀認為,按照宗族的輩份,他應是元帝劉的後代。
十九年(癸卯、43)
十九年(癸卯,公元43年)
[1]春,正月,庚子,追尊宣帝曰中宗。
始祠昭帝、元帝於太廟,成帝、哀帝、平帝於長安,舂陵節侯以下於章陵;其長安、章陵,皆太守、令、長侍祠。
[1]春季,正月庚子(十五日),劉秀追尊宣帝劉詢為中宗。
開始在太廟祭祀昭帝、元帝。
在長安祭祠成帝、哀帝、平帝,在章陵祭祀劉秀高祖父舂陵節侯劉買及以下的先人。
長安、章陵兩地的祭廟,全由當地太守、縣令、縣長負責侍奉祭祀。
[2]馬援斬征側、征貳。
[2]馬援誅斬征側、征貳姐妹。
[3]妖賊單臣、傅鎮等相聚入原武城,自稱將軍。
詔太中大夫臧宮將兵圍之,數攻不下,士卒死傷。
帝召公卿、諸侯王問方略,皆曰:「宜重其購賞。」
東海王陽獨曰:「妖巫相劫,勢無久立,其中必有悔欲亡者,但外圍急,不得走耳。
宜小挺緩,令得逃亡,逃亡,則一亭長足以禽矣。」
帝然之,即敕宮徹圍緩賊,賊眾分散。
夏四月,拔原武,斬臣、鎮等。
[3]賊寇單臣、傅鎮等聚眾進入原武城,自稱將軍。
劉秀下詔,命太中大夫臧宮率兵包一皮圍原武城,屢次攻城不克,士兵有不少傷亡。
劉秀召集公卿、諸王詢問方略,眾人都說:「應該提高懸賞價格。」
唯獨皇子東海王劉陽說:「這群人被妖師、巫師所脅迫,勢必不能長久。
其中一定有後悔想逃跑的,只是外面圍攻太急,不能逃走罷了。
應該稍稍放鬆,讓他們能夠逃亡。
逃亡潰散,有一個亭長就可以對付了。」
劉秀認為說得很對,命臧宮撤圍,放走賊兵,於是賊軍四散。
夏季,四月,攻陷原武城,斬殺單臣、傅鎮等。
[4]馬援進擊征側余一黨一都陽等,至居風,降之;嶠南悉平。
援與越人申明舊制以約束之,自後駱越奉行馬將軍故事。
[4]馬援進軍追擊征側余一黨一都陽等,追到居風,都陽等投降,嶠南全部平定。
馬援向越人申明原有的制度,約束他們。
從此以後,南越土著一直奉行馬援的規定。
[5]閏月,戊申,進趙、齊、魯三公爵皆為王。
[5]閏四月戊申(二十五日),趙公劉栩、齊公劉章、魯公劉興都晉封為王。
[6]郭後既廢,太子強意不自安。
郅惲說太子曰:「久處疑位,上違孝道,下近危殆,不如辭位以奉養母氏。」
太子從之,數因左右及諸王陳其懇誠,願備藩國。
上不忍,遲回者數歲。
六月,戊申,詔曰:「《春秋》之義,立子以貴。
東海王陽,皇后之子,宜承大統。
皇太子強,崇執謙退,願備藩國,父子之情,重久違之。
其以強為東海王,立陽為皇太子,改名莊。」
[6]郭皇后被廢,皇太子劉強心不自安。
郅惲勸告太子說:「長久地處在不穩定的位置上,上違背孝道,下靠近危險。
不如辭去太子之位,以奉養母親。」
劉強聽從勸告。
多次托劉秀左右親信和諸王表達他的誠意,希望退居藩國。
劉秀不忍心這樣做,遲疑徘徊了幾年。
本年六月戊申(二十六日),劉秀下詔:「《春秋》大義,選立繼承人,以身份高貴為標準。
東海王劉陽是皇后之子,應該繼承皇位。
皇太子劉強,堅決謙讓,願退居藩國。
出於父子之情,難以長久違背他的願望。
今封劉強為東海王;立劉陽為皇太子,改名劉莊。」
袁宏論曰:夫建太子,所以重宗統,一民心也,非有大惡於天下,不可移也。
世祖中興漢業,宜遵正道以為後法。
今太子之德未虧於外。
內一寵一既多,嫡子遷位,可謂失矣。
然東海歸藩,謙恭之心彌亮;明帝承統,友於之情愈篤;雖長幼易位,興廢不同,父子兄弟,至一性一無間。
夫以三代之道處之,亦何以過乎!
袁宏論曰:設立太子,為的是尊重宗法統緒,統一民心,如果不是對天下有重大罪惡,就不該變動。
光武帝中興漢家大業,應當遵循正道以作為後世的楷模。
如今太子的德行對外無所虧損,對內又多得恩一寵一,將嫡子改易位次,可以說是一個失誤了。
然而東海王劉強歸於藩王地位,謙恭的心更加豁亮;明帝劉莊承繼大統,對兄弟的情誼更加深厚。
雖然長幼位置改變,一興一廢結局不同,但是父子兄弟之間,存在著真情,沒有隔閡。
即使以三代之道來處理,又怎能超過呢!
[7]帝以太子舅陰識守執金吾,陰興為衛尉,皆輔導太子。
識一性一忠厚,入雖極言正議,及與賓客語,未嘗及國事。
帝敬重之,常指識以敕戒貴戚,激厲左右焉。
興雖禮賢好施,而門無遊俠,與同郡張宗、上谷鮮於裒不相好,知其有用,猶稱所長而達之;友人張汜、杜禽,與興厚善,以為華而少實,俱私之以財,終不為言;是以世稱其忠。
[7]劉秀任命皇太子劉莊的舅父陰識代理執金吾,任命另一位舅父陰興當衛尉,一齊輔導太子。
陰識天一性一忠厚,在朝廷中雖然直言正諫,但等到和賓客們一起談話時,從不涉及國事。
劉秀敬重他,常常指著他告誡皇親貴戚,勉勵左右倣傚。
陰興雖然禮賢下士,樂於助人,但賓客中沒有豪傑俠客。
他和同郡人張宗、上谷人鮮於裒關係不好,但知道他們對國家有用,仍然稱讚其長處推薦他們做官。
友人張汜、杜禽,和陰興交往很深,陰興認為他們華而不實,都只在錢財上幫助他們,始終不替他們說話,所以世人稱讚他對國家的忠誠。
上以沛國桓榮為議郎,使授太子經。
車駕幸太學,會諸博士論難於前,榮辨明經義,每以禮讓相厭,不以辭長勝人,儒者莫之及,特加賞賜。
又詔諸生雅歌擊磬,盡日乃罷。
帝使左中郎將汝南鍾興授皇太子及宗室諸侯《春秋》,賜興爵關內侯。
興辭以無功,帝曰:「生教訓太子及諸王侯,非大功耶?」
興曰:「臣師少府丁抱。」
於是復封恭,面興遂固辭不受。
劉秀任命沛國人桓榮當議郎,命他教授太子儒家經典。
劉秀親自到太學,召集眾博士在他面前討論問題,提出質疑。
桓榮辯析和闡述經典的一精一義,每每以禮讓的態度使人折服,不以言辭鋒利壓倒對方,其他儒家學者都趕不上他。
劉秀對他特加賞賜。
劉秀又命學生們一面擊磬,一面唱儒家的雅歌。
一整天才結束。
劉秀讓左右郎將汝南人鍾興教授皇太子和宗室諸侯爵讀《春秋》,封鍾興為關內侯。
鍾興以自己沒有功勞而推辭。
劉秀說:「你教訓太子和親王侯爵,不是大功勞嗎?」
鍾興說:「我是從師於少府丁抱。」
劉秀於是又封丁抱為關內侯。
而鍾興則堅決推辭,沒有接受。
[8]陳留董宣為雒陽令。
湖陽公主蒼頭白日殺人,因匿主家,吏不能得。
及主出行,以奴驂乘,宣於夏門亭候之,駐車叩馬,以刀畫地,大言數主之失;叱奴下車,因格殺之。
主即還宮訴帝,帝大怒,召宣,欲棰殺之。
宣叩頭曰:「願乞一言而死。」
帝曰:「欲何言?」
宣曰:「陛下聖德中興,而縱奴殺人,將何以治天下乎?臣不須棰,請得自一殺!」即以頭擊楹,流血被面。
帝令小黃門持之。
使宣叩頭謝主,宣不從;強使頓之,宣兩手據地,終不肯俯。
主曰:「文叔為白衣時,藏亡匿死,吏不敢至門;今為天子,威不能行一令乎?」
帝笑曰:「天子不與白衣同!」因敕:「強項令出!」賜錢三十萬;宣悉以班諸吏。
由是能搏擊豪強,京師莫不震。
[8]陳留人董宣擔任洛陽令。
劉秀的姐姐湖陽公主的奴僕白天殺人,就藏在公主家裡,官吏不能逮捕他。
後來公主出門,讓這奴僕陪同乘車。
董宣在夏門亭等候,叫車停下,上前扣住了馬韁繩,用刀劃著地,大聲數落公主的過失,怒喝那奴僕下車,接著就殺死了他。
公主立即回宮告訴了劉秀。
劉秀大怒,召董宣前來,要用刑杖把他打死。
董宣叩頭說:「我請求說句話再死。」
劉秀說:「打算說什麼?」
董宣說:「陛下聖德,復興漢室,卻放縱奴僕殺人,將怎麼治理天下呢?我不等著被打死,請讓我自一殺吧!」就頭撞大柱,流了一臉血,劉秀命太監拽住他。
後來讓董宣叩頭向公主道歉,董宣不服從,就叫人使勁按他的腦袋。
董宣兩手撐著地面,到底不肯低頭。
公主對劉秀說:「你當平民百姓的時候,窩藏逃犯,官吏不敢上門來找;現在當了皇帝,威權就不能行使在一個縣令的身上嗎?」
劉秀笑著說:「天子跟平民不同!」接著命令:「硬脖子縣令出去!」劉秀賞錢三十萬,董宣都分給了手下官吏。
從此他能夠打擊豪強,京城的人,無不震驚害怕。
[9]九月,壬申,上行幸南陽;進幸汝南南頓縣捨,置酒會,賜吏民,復南頓田租一歲。
父老前叩頭言:「皇考居此日久,陛下識知寺捨,每來輒加厚恩,願賜覆十年。」
帝曰:「天下重器,常恐不任,日復一日,安敢遠期十歲乎!」吏民又言:「陛下實惜之,何言謙也!」帝大笑,復增一歲。
進幸淮陽、梁、沛。
[9]九月壬申(二十一日),劉秀前往南陽。
又前往汝南郡南頓縣,設置盛大酒宴,賞賜官民,下令免除南頓縣田租一年。
父老們上前叩頭,說:「陛下的父親住在本縣時間很長,陛下對本縣的官俯衙門也很熟悉,每次聖駕來臨都賜予厚恩。
願陛下免除本縣田租十年。」
劉秀說:「帝王之位是天下大器,常常擔心不能勝任,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