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鑒》在線閱讀·晉紀二十七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
晉紀二十七晉孝武帝太元八年(癸未,公元383年)
[1]春,正月,秦呂光發長安,以鄯善王休密馱、車師前部王彌為嚮導。
[1]春季,正月,前秦呂光發兵長安,以鄯善王休密馱、車師前部王彌作為嚮導。
[2]三月,丁巳,大赦。
[2]三月,丁巳(二十八日),東晉實行大赦。
[3]夏,五月,桓沖帥眾十萬伐秦,攻襄陽;遣前將軍劉波等攻沔北諸城;輔國將軍楊亮攻蜀,拔五城,進攻涪城;鷹揚將軍郭銓攻武當。
六月,沖別將攻萬歲、築陽,拔之。
秦王堅遣征南將軍鉅鹿公睿、冠軍將軍慕容垂等帥步騎五萬救襄陽,兗州刺史張崇救武當,後將軍張蠔、步兵校尉姚萇救涪城;睿軍於新野,垂軍於鄧城。
桓沖退屯沔南。
秋,七月,郭銓及冠軍將軍桓石虔敗張崇於武當,掠二千戶以歸。
鉅鹿公睿遣慕容垂為前鋒,進臨沔水。
垂夜命軍士人持十炬,繫於樹枝,光照數十里。
沖懼,退還上明。
張蠔出斜谷;楊亮引兵還。
沖表其兄子石民領襄城太守,戍夏口。
沖自求領江州刺史;詔許之。
[3]夏季,五月,桓沖率領十萬兵眾討伐前秦,攻打襄陽。
派前將軍劉波等攻打沔北各城。
輔國將軍楊亮攻打蜀地,攻下了五座城池,又進軍攻打涪城。
鷹揚將軍郭銓攻打武當。
六月,桓沖的別將攻打萬歲、築陽,攻了下來。
前秦王苻堅派遣征南將軍鉅鹿公苻睿、冠軍將軍慕容垂等率領五萬步、騎兵救援襄陽,派兗州刺史張崇救援武當,派後將軍張蠔、步兵校尉姚萇救援涪城。
桓睿駐軍於新野,慕容垂駐軍於鄧城。
桓沖後退駐紮在沔南。
秋季,七月,郭銓以及冠軍將軍桓石虔在武當打敗了張崇,擄掠了二千戶百姓後返回。
鉅鹿公苻睿派慕容垂作為前鋒,進軍來到沔水。
慕容垂夜晚命令軍中士兵每人手持十個將束葦繫在樹枝上做成的火把,光照數十里。
桓沖害怕了,退回上明。
張蠔率兵出了斜谷,楊亮帶兵返回。
桓衝上表章請求讓他哥哥的兒子桓石民兼任襄陽太守,戍守夏口。
桓沖自我請求兼任江州刺史。
朝廷下達詔令同意了。
[4]秦王堅下詔大舉入寇,民每十丁遣一兵;其良家子年二十已下,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
又曰:「其以司馬昌明為尚書左僕射,謝安為吏部尚書,桓沖為侍中;勢還不遠,可先為起第。」
良家子至者三萬餘騎,拜秦州主簿趙盛之為少年都統。
是時,朝臣皆不欲堅行,獨慕容垂、姚萇及良家子勸之。
陽平公融言於堅曰:「鮮卑,羌虜,我之仇讎,常思風塵之變以逞其志,所陳策畫,何可從也!良家少年皆富饒子弟,不閒軍旅,苟為諂諛之言以會陛下之意。
今陛下信而用之,輕舉大事,臣恐功既不成,仍有後患,悔無及也!」堅不聽。
[4]前秦王苻堅下達詔令,開始大舉入侵東晉。
百姓中每十個成年人選派一人充軍,良家子弟中年齡在二十歲以下,有才能勇氣的人,全都授官羽林郎。
又說:「晉朝任命司馬昌明為尚書左僕射,謝安為吏部尚書,桓沖為侍中。
以此形勢來看,凱旋的時間不會太遠,可以先行起身於家,出任官職。」
良家子弟應徵的有三萬多騎兵,苻堅任命秦州主簿趙盛之為少年都統。
這時,滿朝大臣都不想讓苻堅出征,唯獨慕容垂、姚萇及良家子弟對此加以勸勉。
陽平公苻融向苻堅進言說:「鮮卑、羌族的虜臣,是我們的仇敵,經常盼望著風雲變化以實現他們的心願,他們所陳獻的辦法,怎麼能聽從呢!良家少年全都是富豪子弟,不熟悉軍事,只是苟且進上阿諛奉承之言以迎一合陛下的心願。
如今陛下相信並採納了他們的話,輕率地進行大規模行動,臣恐怕既不能成就戰功,隨之還會產生後患,悔之不及!」苻堅沒有聽從。
八月,戊午,堅遣陽平公融督張蠔、慕容垂等步騎二十五萬為前鋒;以兗州刺史姚萇為龍驤將軍、督益·梁州諸軍事。
堅謂萇曰:「昔朕以龍驤建業,未嘗輕以授人,卿其勉之!」左將軍竇沖曰:「王者無戲言,此不祥之征也!」堅默然。
八月,戊午(初二),苻堅派遣陽平公苻融督帥張蠔、慕容垂等人的步、騎兵二十五萬人作為前鋒,任命兗州刺史姚萇為龍驤將軍,督益、梁州諸軍事。
苻堅對姚萇說:「過去我一靠龍驤將軍的官位建立了大業,未曾輕易地把這個官位授予別人,你努力幹吧!」左將軍竇沖說:「君王無戲言,這話是不祥之兆!」苻堅沉默不語。
慕容楷、慕容紹言於慕容垂曰:「主上驕矜已甚,叔父建中興之業,在此行也!」垂曰:「然。
非汝,誰與成之!」
慕容楷、慕容紹向慕容垂進言說:「主上的驕縱傲慢已經非常嚴重,叔父建立中興大業,就在此行!」慕容垂說:「對。
除了你們,誰能和我一起成就大業呢!」
甲子,堅發長安,戒卒六十餘萬,騎二十七萬,旗鼓相望,前後千里。
九月,堅至項城,涼州之兵始達咸陽,蜀、漢之兵方順流而下,幽、冀之兵至於彭城,東西萬里,水陸齊進,運漕萬艘。
陽平公融等兵三十萬,先至穎口。
甲子(初八),苻堅發兵長安,將士共有六十多萬,騎兵二十七萬,旌旗戰鼓遙遙相望,綿延千里。
九月,苻堅抵達項城,涼州的軍隊剛剛到達咸陽,蜀、漢的軍隊正順流而下,幽州、冀州的軍隊到了彭城,東西萬里,水陸並進,運輸軍糧的船隻多達萬艘。
陽平公苻融等人的部隊三十萬人,先期抵達穎口。
詔以尚書僕射謝石為征虜將軍、征討大都督,以徐、兗二州刺史謝玄為前鋒都督,與輔國將軍謝琰、西中郎將桓伊等眾共八萬拒之;使龍驤將軍胡彬以水軍五千援壽陽。
琰,安之子也。
東晉下達詔令,任命尚書僕射謝石為征虜將軍、征討大都督,任命徐、兗二州刺史謝玄為前鋒都督,與輔國將軍謝琰西中郎將桓伊等人的兵眾八萬人抵抗前秦。
讓龍驤將軍胡彬帶領五千水軍援助壽陽。
謝琰是謝安的兒子。
是時秦兵既盛,都下震恐。
謝玄入,問計於謝安,安夷然,答曰:「已別有旨。」
既而寂然。
玄不敢復言,乃令張玄重請。
安遂命駕出遊山墅,親朋畢集,與玄圍棋賭墅。
安棋常劣於玄,是日,玄懼,便為敵手而又不勝。
安遂游陟,至夜乃還。
桓沖深以根本為憂,遣一精一銳三千入衛京師;謝安固卻之,曰:「朝廷處分已定,兵甲無闕,西藩宜留以為防。」
沖對佐吏歎曰:「謝安石有廟堂之量,不閒將略。
今大敵垂至,方游談不暇,遣諸不經事少年拒之,眾又寡弱,天下事已可知,吾其左衽矣!」
這時前秦的軍隊已經非常強盛,東晉京城裡的人震驚恐懼。
謝玄入朝,向謝安詢問應對之策,謝安一副平靜的樣子,回答說:「已經另有打算了。」
緊接著就閉口無言。
謝玄不敢再問,就讓張玄重新請求指令。
謝安於是就命令駕車出遊山間別墅,親戚朋友雲集,與謝玄在別墅玩圍棋賭一博。
謝安的棋術一直不如謝玄,這天,謝玄由於內心恐懼,在有利的形勢下投子打劫,反而還不能獲勝。
謝安於是就登山漫遊,到晚上才回來。
桓沖對國家的根基大業深以為憂,派一精一銳部隊三千人入城保衛京師。
謝安固執地阻攔他,說:「朝廷的處理辦法已經決定,士兵武器都不缺乏,應該留在西藩之地以作防備。」
桓沖對藩府參佐歎息道:「謝安有身居朝廷的氣量,但不熟悉帶兵打仗的方法。
如今大敵臨頭,還盡情遊玩,高談闊論不止,只派遣未經戰事的年輕人前去抵抗,再加上數量不足,力量軟弱,天下的結局已經可以知道了,我們將要受外族的統治了!」
[5]以琅邪王道子錄尚書六條事。
[5]東晉任命琅邪王司馬道子為錄尚書六條事。
[6]冬,十月,秦陽平公融等攻壽陽;癸酉,克之,執平虜將軍徐元喜等。
融以其參軍河南郭褒為淮南太守。
慕容垂拔鄖城。
胡彬聞壽陽陷,退保硤石,融進攻之。
秦衛將軍梁成等帥眾五萬屯於洛澗,柵淮以遏東兵。
謝石、謝玄等去洛澗二十五里而軍,憚成不敢進。
胡彬糧盡,潛遣使告石等曰:「今賊盛糧盡,恐不復見大軍!」秦人獲之,送於陽平公融。
融馳使白秦王堅曰:「賊少易擒,但恐逃去,宜速赴之!」堅乃留大軍於項城,引輕騎八千,兼道就融於壽陽。
遣尚書朱序來說謝石等,以為:「強弱異勢,不如速降。」
序私謂石等曰:「若秦百萬之眾盡至,誠難與為敵。
今乘諸軍未集,宜速擊之;若敗其前鋒,則彼已奪氣,可遂破也。」
[6]冬季,十月,前秦陽平公苻融等攻打壽陽。
癸酉(十八日),攻克了壽陽,擒獲了平虜將軍徐元喜等人。
苻融任命他的參軍河南人郭褒為淮南太守。
慕容垂攻下了鄖城。
胡彬聽說壽陽被攻陷,後退守衛硤石,苻融進軍攻打硤石。
前秦衛將軍梁成等率領五萬兵眾駐紮在洛澗,沿淮河佈防以遏制東面的部隊。
謝石、謝玄等在距離洛澗二十五里的地方駐軍,由於懼怕梁成而不敢前進。
胡彬的糧食耗盡,秘密地派遣使者向謝石等報告說:「如今賊寇強盛而我的糧食已經耗盡,恐怕不能再見到大軍了!」前秦人擒獲了胡彬,把他送交給陽平公苻融。
苻融急速派使者向前秦王苻堅報告說:「現在賊寇力量不足,容易擒獲,只是怕他們逃走,應該迅速率兵前來。」
苻堅於是就把大部隊留在項城,帶領八千輕裝騎兵,日夜兼程趕赴壽陽與苻融匯合。
苻堅派尚書朱序前去勸說謝石等人,認為:「形勢強弱懸殊,不如迅速投降。」
朱序私下裡卻對謝石等人說:「如果秦國的百萬兵眾全部抵達,確實難以與他們抗衡。
如今乘著各路軍隊尚未會集,應該迅速攻擊他們。
如果能打敗他們的前鋒部隊,那他們就已經喪失了士氣,最終就可以攻破他們。」
石聞堅在壽陽,甚懼,欲不戰以老秦師。
謝琰勸石從序言。
十一月,謝玄遣廣陵相劉牢之帥一精一兵五千趣洛澗,未至十里,梁成阻澗為陳以待之。
牢之直前渡水,擊成,大破之,斬成及弋陽太守王詠;又分兵繼其歸津,秦步騎崩潰,爭赴淮水,士卒死者萬五千人,執秦揚州刺史王顯等,盡收其器械軍實。
於是謝石等諸軍,水陸繼進。
秦王堅與陽平公融登壽陽城望之,見晉兵部陣嚴整,又望八公山上草木皆以為晉兵,顧謂融曰:「此亦敵,何謂弱也!」憮然始有懼色。
謝石聽說苻堅在壽陽,十分害怕,想用不交戰的辦法來拖垮前秦的軍隊。
謝琰勸說謝石聽從朱序的話。
十一月,謝玄派廣陵相劉牢之率領五千一精一兵開赴洛澗,在離洛澗十里的地方,梁成扼守山澗佈署兵陣以等待劉牢之。
劉牢之徑直向前渡河,攻擊梁成,大敗梁成,斬殺了梁成以及弋陽太守王詠。
又分派部隊繼絕了他們歸途上的渡口,前秦的步、騎兵全都崩潰,爭先恐後地逃向淮水,死亡的士兵有一萬五千人,抓獲了前秦揚州刺史王顯等人,全部收繳了他們的武器軍糧。
於是謝石等各路軍隊,從水路、陸路相繼進發。
前秦王苻堅與陽平公苻融登上壽陽城觀望,只見東晉的軍隊佈陣嚴整,又望見了八公山上的草木,也以為都是東晉的士兵,苻堅掉頭對苻融說:「這也是強敵,怎麼能說他軟弱呢!」茫然若失,臉上開始有了恐懼的神色。
秦兵一逼一十肥水而陳,晉兵不得渡。
謝玄遣使謂陽平公融曰:「君懸軍深入,而置陳一逼一十水,此乃持久之計,非欲速戰者也。
若移陳少卻,使晉兵得渡,以決勝負,不亦善乎!」秦諸將皆曰:「我眾彼寡,不如遏之,使不得上,可以萬全。」
堅曰:「但引兵少卻,使之半渡,我以鐵騎蹙而殺之,蔑不勝矣!」融亦以為然,遂麾兵使卻。
秦兵遂退,不可復止。
謝玄、謝琰、桓伊等引兵渡水擊之。
融馳騎略陳,欲以帥退者,馬倒,為晉兵所殺,秦兵遂潰。
玄等乘勝追擊,至於青岡;秦兵大敗,自相蹈藉而死者,蔽野塞川。
其走者聞風聲鶴唳,皆以為晉兵且至,晝夜不敢息,草行露宿,重以饑凍,死者什七、八。
初,秦兵少卻,朱序在陳後呼曰:「秦兵敗矣!」眾遂大奔。
序因與張天錫、徐元喜皆來奔。
獲秦王堅所乘雲母車。
復取壽陽,執其淮南太守郭褒。
前秦的軍隊緊一逼一十淝水而佈陣,東晉的軍隊無法渡過。
謝玄派使者對陽平公苻融說:「您孤軍深入,然而卻緊一逼一十淝水部署軍陣,這是長久相持的策略,不是想迅速交戰的辦法。
如果能移動兵陣稍微後撤,讓晉朝的軍隊得以渡河,以決勝負,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嗎!」前秦眾將領都說:「我眾敵寡,不如遏制他們,使他們不能上岸,這樣可以萬無一失。」
苻堅說:「只帶領兵眾稍微後撤一點,讓他們渡河渡到一半,我們再出動鐵甲騎兵奮起攻殺,沒有不勝的道理!」苻融也認為可以,於是就揮舞戰旗,指揮兵眾後退。
前秦的軍隊一退就不可收拾。
謝玄、謝琰、桓伊等率領軍隊渡過河攻擊他們。
苻融馳馬巡視軍陣,
想來率領退逃的兵眾,結果戰馬倒地,苻融被東晉的士兵殺掉,前秦的軍隊於是就崩潰了。
謝玄等乘勝追擊,一直追到青岡,前秦的軍隊大敗,自相踐踏而死的人,遮蔽山野堵塞山川。
逃跑的人聽到颳風的聲音和鶴的鳴叫一聲,都以為是東晉的軍隊將要來到,晝夜不敢停歇,慌不擇路,風餐露宿,凍餓交加,死亡的人十有七八。
當初,前秦的軍隊稍微後撤時,朱序在軍陣後面高聲呼喊:「秦軍失敗了!」兵眾們聽到後就狂奔亂逃。
朱序乘機與張天錫、徐元喜都來投奔東晉。
繳獲了前秦王苻堅所乘坐的裝飾著雲母的車乘。
又攻取了壽陽,抓獲了前秦的淮南太守郭褒。
堅中流矢,單騎走至淮北,饑甚,民有進壺飧、豚髀者,堅食之,賜帛十匹,綿十斤。
辭曰:「陛下厭苦安樂,自取危困。
臣為陛下子,陛下為臣父,安有子飼其父而求報乎!」弗顧而去。
堅謂張夫人曰:「吾今復何面目治天下乎!」潸然流涕。
苻堅中了流箭,單身匹馬逃到淮河以北,十分飢餓,有的百姓送來了盛在壺裡的水泡飯、豬骨頭,苻堅吃了下去,賞賜給他們十匹布帛,十斤綿。
這些人推辭說:「陛下厭倦困苦,安於享樂,自取危難。
我是陛下的兒子,陛下是我的父親,哪裡有兒子給父親飯吃還求取報償的呢!」他們連賞賜的那些東西看也沒看就離開了。
苻堅對張夫人說:「我如今再以什麼面目去治理天下呢!」說著便潸然淚下。
是時,諸軍皆潰,惟慕容垂所將三萬人獨全,堅以千餘騎赴之。
世子寶言於垂曰:「家國傾覆,天命人心皆歸至尊,但時運未至,故晦跡自藏耳。
今秦主兵敗,委身於我,是天借之便以復燕祚,此時不可失也,願不以意氣微恩忘社稷之重!」垂曰:「汝言是也。
然彼以赤心投命於我,若之何害之!天苟棄之,不患不亡。
不若保護其危以報德,徐俟其釁而圖之,既不負宿心,且可以義取天下。」
奮威將軍慕容德曰:「秦強而並燕,秦弱而圖之,此為報仇雪恥,非負宿心也;兄柰何得而不取,釋數萬之眾以授人乎?」
垂曰:「吾昔為太傅所不容,置身無所,逃死於秦,秦主以國士遇我,恩禮備至。
後復為王猛所賣,無以自明,秦主獨能明之,此恩何可忘也!若氐運必窮,吾當懷集關東,以復先業耳,關西會非吾有也。」
冠軍行參軍趙秋曰:「明公當紹復燕祚,著於圖讖;今天時已至,尚復何待!若殺秦主,據鄴都鼓行而西,三秦亦非苻氏之有也!」垂親一黨一多勸垂殺堅,垂皆不從,悉以兵授堅。
平南將軍慕容屯鄖城,聞堅敗,棄其眾遁去;至滎陽,慕容德復說起兵以復燕祚,不從。
這時,前秦的各路軍隊全都潰散,唯獨慕容垂所統領的三萬人完整保全,苻堅帶領一千多騎兵到了他那裡。
長子慕容寶向慕容垂進言說:「宗族國家覆滅,天命人心全都歸於極其尊貴的帝王,只是時運還未到來,所以應該掩飾形跡躲藏起來。
如今秦主兵敗,委身於我們,這是上天賜予的有利時機以恢復燕國的國統,這個時機不可喪失,願您不要因為受到過恩義小惠而忘掉了國家的重任!」慕容垂說:「你說得對。
然而他以一片赤誠之心把自身的安全交給我,為什麼要傷害他!假如上天拋棄他,不用擔心他不滅亡。
不如在危難中保護他以報答他的恩德,慢慢地等待他的災禍,然後再圖謀他,這樣既不違背往日的心願,而且能夠以道義征服天下。」
奮威將軍慕容德說:「秦國強大的時候吞併了燕國,秦國軟弱的時候圖謀他,這是報仇雪恥,不是違背往日的心願。
哥哥你為什麼得到了卻不佔取,放棄數萬兵眾而授予別人呢?」
慕容垂說:「我過去被太傅慕容評所不容,無處安身,逃死到了秦國,秦國主像對待國中才能出眾的人那樣對待我,恩義禮遇備至。
以後我又被王猛所出賣,無法自我明辯,秦國主偏偏就能明察,這樣的恩情怎麼能忘記呢!如果氐族人的命運必定窮盡,我應當招納關東的民眾,以光復先帝的大業,關西之地必定不會歸我所有!」冠軍行參軍趙秋說:「明公您應當繼承光復燕國的國統,這已經明顯地表現在圖讖上了。
如今天時已經來到,還要等待什麼!如果殺掉秦國主苻堅,佔據鄴都後擊鼓西行,三秦之地也就不會歸苻氏所有了!」慕容垂的親信一黨一羽大多都勸他殺掉苻堅,慕容垂一概沒有聽從,命令把軍隊交給苻堅。
平南將軍慕容駐紮在鄖城,聽說苻堅失敗後,拋棄了他的兵眾而逃走。
到達滎陽,慕容德又勸說慕容起兵以恢復前燕的國統,慕容沒有聽從。
謝安得驛書,知秦兵已敗,時方與客圍棋,攝書置一床一上,了無喜色,圍棋如故。
客問之,徐答曰:「小兒輩遂已破賊。」
既罷,還內,過戶限,不覺屐齒之折。
謝安接到了驛站傳遞的書信,知道前秦的軍隊已經失敗,當時他正與客人玩圍棋,拿著信放到了一床一上,毫無高興的樣子,繼續下棋。
客人問他是什麼事,他慢條斯理地回答說:「小孩子們已經最終攻破了寇賊。」
下完棋以後,他返回屋裡,過門檻時,高興得竟然連屐齒被折斷都沒有發覺。
丁亥,謝石等歸建康,得秦樂工,能習舊聲,於是宗廟始備金石之樂。
乙未,以張天錫為散騎常侍,朱序為琅邪內史。
丁亥(初二),謝石等人返回建康,由於得到了前秦的音樂工匠,熟悉過去的音樂,從此宗廟當中開始有了鐘磬樂器演奏音樂。
乙未(初十),任命張天錫為散騎常侍,朱序為琅邪內史。
[7]秦王堅收集離散,比至洛陽,眾十餘萬,百官、儀物、軍容粗備。
[7]前秦王收攏逃散的兵眾,等到抵達洛陽時,兵眾已有十多萬,屬僚百官、禮儀器物、軍事裝備粗略齊備。
慕容農謂慕容垂曰:「尊不迫人於險,其義聲足以感動天地。
農聞秘記曰:『燕復興當在河陽。
』夫取丙於未熟與自落,不過晚旬日之間,然其難易美惡,相去遠矣!」垂心善其言,行至澠池,言於堅曰:「北鄙之民,聞王師不利,輕相扇動,臣請奉詔書以鎮慰安集之,因過謁陵廟。」
堅許之。
權翼諫曰:「國兵新破,四方皆有離心,宜徵集名將,置之京師,以固根本,鎮枝葉。
垂勇略過人,世豪東夏,頃以避禍而來,其心豈止欲作冠軍而已哉!譬如養鷹,饑則附人,每聞風飆之起,常有陵霄之志,正是謹其籠,豈可解縱,任其所欲哉!」堅曰:「卿言是也。
然朕已許之,匹夫猶不食言,況萬乘乎!若天命有廢興,固非智力所能移也。」
翼曰:「陛下重小信而輕社稷,臣見其往而不返,關東之亂,自此始矣。」
堅不聽,遣將軍李蠻、閔亮、尹固帥眾三千送垂。
又遣驍騎將軍石越帥一精一卒三千戍鄴,驃騎將軍張蠔帥羽林五千戍并州,鎮軍將軍一毛一當帥眾四千戍洛陽。
權翼密遣壯士邀垂於河橋南空倉中,垂疑之,自涼馬台結草筏以渡,使典軍程同衣己衣,乘己馬,與僮僕趣河橋。
伏兵發,同馳馬獲免。
慕容農對慕容垂說:「您不在險境裡一逼一十迫別人,這種道義的名聲足以感動天地。
我聽說圖讖中記載:『燕國的復興應當在河陽。
』在尚未成熟時就摘取丙實與等待瓜熟蒂落相比,從時間上看不過是十來天的差距,然而它們的難易美惡程度,卻相差甚遠。」
慕容垂在內心裡贊同他的話,行進到澠池時,他向苻堅進言說:「北方邊遠之地的百姓,聽說您的軍隊出師不利,輕率地互相鼓動作亂,我請求尊奉詔書去鎮撫招納他們,順便路過拜謁先帝的陵廟。」
苻堅同意了。
權翼勸諫苻堅說:「國家的軍隊剛剛失敗,四方全都有離心傾向,應該徵召集合名將,把他們安置在京城,以穩固根基,安定枝葉。
慕容垂勇一猛謀略過人,世代都是中原以東的豪傑,不久前因為躲避災禍而前來歸附,他的本心難道僅僅是想做一個冠軍將軍嗎!就像養育蒼鷹,它飢餓的時候依附於人,每當聽到狂風驟起,就常常有飛越雲霄的志向,正當應該緊閉藩籠的時候,豈能放縱它,聽任它為所欲為呢!」苻堅說:「你說得對。
然而朕已經同意了他,一般人尚不食言,何況是萬乘君主呢!如果天命要有廢興的事變發生,本來就不是靠智慧與力量所能能改變的。」
權翼說:「陛下重視小的信譽而輕視國家政權,依我之見,他一定是去而不返,關東之亂,從此就要開始了。」
苻堅沒有聽,派遣將軍李蠻、閔亮、尹國率領三千兵眾護送慕容垂。
又派驍騎將軍石越率領三千一精一銳士兵戍守鄴城,派驃騎將軍張蠔率領五千羽林軍戍衛并州,派鎮軍將軍一毛一當率領四千兵眾戍衛洛陽。
權翼悄悄地派遣勇士邀請慕容垂到河橋以南的空倉房一中,慕容垂對此產生了懷疑,用草繩編結成筏子從涼馬台渡過了河,讓典軍程同穿上自己的衣服,騎上自己的馬,與童僕一起奔赴河橋。
權翼埋伏一在這裡的軍隊發起攻擊,程同策馬逃脫。
十二月,秦王堅至長安,哭陽平公而後入,謚曰哀公。
大赦,復死事者家。
十二月,前秦王苻堅抵達長安,痛哭了陽平公苻融之後才進入,給苻融定謚號為哀公。
實行大赦,恢復徵收戰死者家屬的賦稅。
[8]庚午,大赦。
以謝石為尚書令。
進謝玄號前將軍;固讓不受。
[8]庚午(十五日),東晉實行大赦。
任命謝石為尚書令。
晉陞謝玄的稱號為前將軍,謝玄固執地辭讓,不接受。
[9]謝安婿王國寶,坦之之子也;安惡其為人,每抑而不用,以為尚書郎。
國寶自以望族,故事唯作吏部,不為余曹,固辭不拜,由是怨安。
國寶從妹為會稽王道子妃,帝與道子皆嗜酒,狎暱邪諂,國寶乃譖安於道子,使離間之於帝。
安功名既盛,而險求進之徒,多毀短安,帝由是稍疏忌之。
[9]謝安的女婿王國寶,是王坦之的兒子。
謝安討厭他的為人,總是壓制著他而不加以任用,讓他擔任尚書郎。
王國寶自以為出身於名門望族,按慣例只在吏部供職,其它官署一概不幹,因此對於任命固執地辭讓,不予就任。
並因此而怨恨謝安。
王國寶的表妹是會稽王司馬道子的妃子,孝武帝與司馬道子全都喜歡喝酒,互相親一暱邪媚,王國寶於是就向司馬道子說謝安的壞話,讓司馬道子挑一撥謝安與孝武帝的關係。
謝安的功名已經非常顯赫,然而那些行為邪惡,追求進升的人,卻大都詆毀謝安,孝武帝從此逐漸疏遠猜忌謝安。
[10]初開酒禁,增民稅米,口五石。
[10]東晉開始放開禁酒的戒令,增加百姓的米糧稅額,每人納糧五石。
[11]秦呂光行越流沙三百餘里,焉耆等諸國等皆降。
惟龜茲王帛純拒之,嬰城固守,光進軍攻之。
[11]前秦呂光率兵穿越沙漠三百多里,焉耆等各國全都投降。
只有龜茲王帛純抵抗他們,環城固守,呂光進軍攻擊他們。
[12]秦王堅之入寇也,以乞伏國仁為前將軍,領先鋒騎;會國仁叔父步頹反於隴西,堅遣國仁還討之。
步頹聞之,大喜,迎國仁於路。
國仁置酒,大言曰:「苻氏疲民逞兵,殆將亡矣,吾當與諸君共建一方之業。」
及堅敗,國仁遂迫脅諸部,有不從者,擊而並之,眾至十餘萬。
[12]前秦王苻堅入侵東晉的時候,任命乞伏國仁為前將軍,統領作為先鋒的騎兵。
恰巧乞伏國仁的叔父乞伏步頹在隴西反叛,苻堅派乞伏國仁返回去討伐他。
乞伏步頹聽說以後,非常高興,到半路去迎接乞伏國仁。
乞伏國仁擺好酒大聲說:「苻氏使民眾疲憊而炫耀軍隊,大概快要滅亡了,我應當與諸君共同建立一方大業。」
等到苻堅失敗以後,乞伏國仁於是就脅迫各部族,有不聽從的,就加以攻擊,然後吞併,部眾達到了十多萬人。
[13]慕容垂至安陽,遣參軍田山修箋於長樂公丕。
丕聞垂北來,疑其欲為亂,然猶身自迎之。
趙秋勸垂於座取丕,因據鄴起兵;垂不從。
丕謀襲擊垂,侍郎天水姜讓諫曰:「垂反形未著,而明公擅殺之,非臣子之義;不如待以上賓之禮,嚴兵衛之,密表情狀,聽敕而後圖之。」
丕從之,館垂於鄴西。
[13]慕容垂抵達安陽,參軍田山寫信給長樂公苻丕。
苻丕聽說慕容垂從北方來,懷疑他想作亂,但還是親自去迎接他。
趙秋勸慕容垂在座位上擒獲苻丕,順勢佔據鄴城起兵,慕容垂沒有聽從。
苻丕謀劃襲擊慕容垂,侍郎、天水人姜讓勸諫他說:「慕容垂沒有表露出反叛的跡象,然而明公您卻要擅自一殺掉他,這不是作為臣子的應有之義。
不如用上賓之禮對待他,再派士兵嚴密地守護他,秘密地進上表章報告情況,聽候敕令,然後再對他作出處置。」
苻丕聽從了這一意見,讓慕容垂住在鄴西的館舍。
垂潛與燕之故臣謀復燕祚,會丁零翟斌起來叛秦,謀攻豫州牧平原公暉於洛陽,秦王堅驛書使垂將兵討之。
石越言於丕曰:「王師新敗,民心未安,負罪亡匿之徒,思亂者眾,故丁零一唱,旬日之中,眾已數千,此其驗也。
慕容垂,燕之宿望,有興復舊業之心,今復資之以兵,此為虎傅翼也。」
丕曰:「垂在鄴如藉虎寢蛟,常恐為肘腋之變,今遠之於外,不猶愈乎!且翟斌凶悖,必不肯為垂下,使兩虎相斃,吾從而制之,此卞莊子之術也。」
乃以羸兵二千及鎧仗之弊者給垂,又遣廣武將軍苻飛龍帥氐騎一千為垂之副。
密戒飛龍曰:「垂為三軍之帥,卿為謀垂之將,行矣,勉之!」
慕容垂暗地裡與前燕的舊臣圖謀恢復前燕的國統,恰好這時丁零人翟斌起兵背叛了前秦,圖謀在洛陽攻打豫州牧平原公苻暉,前秦王苻堅通過驛站送信,讓慕容垂統領軍隊去討伐他們。
石越向苻丕進言說:「國王的軍隊剛遭失敗,民心尚未安定,負罪逃亡之徒,渴望禍亂的人很多,所以丁零人一帶頭,十來天時間,響應的人已有數千,這就是證明。
慕容垂,是燕國德高望重的人,有振興恢復舊業的心願,如今再交給他軍隊,這是為虎添翼。」
苻丕說:「慕容垂在鄴城猶如臥虎睡蛟,經常害怕他製造肘腋之變,如今讓他遠行在外,不是似乎更好一些嗎?而且翟斌凶暴悖逆,一定不肯甘居下風,讓兩虎俱傷,我緊跟著去控制他們,這是卞莊子的策略。」
於是苻丕就給了慕容垂二千老弱的士兵以及一些殘次的鎧甲兵器,又派廣武將軍苻飛龍率領一千氐族騎兵協助慕容垂。
苻丕秘密地告誡苻飛龍說:「慕容垂是三軍的主帥,你是圖謀慕容垂的將領,出發,努力吧!」
垂請入鄴城拜廟,丕弗許,乃潛服而入;亭吏禁之,垂怒,斬吏燒亭而去。
石越言於丕曰:「垂敢輕侮方鎮,殺吏燒亭,反形已露,可因此除之。」
丕曰:「淮南之敗,垂侍衛乘輿,此功不可忘也。」
越曰:「垂尚不忠於燕,安能盡忠於我!失今不取,必為後患。」
丕不從。
越退,告人曰:「公父子好為小仁,不顧大計,終當為人禽耳。」
慕容垂請求進入鄴城拜謁宗廟,苻丕沒有同意,慕容垂於是就穿上便服進了鄴城。
守衛宗廟的官吏不讓他進去,慕容垂十分憤怒,殺掉官吏、燒燬廟亭後離開了。
石越向苻丕進言說:「慕容垂膽敢輕視侮辱一方長官,殺官吏燒廟亭,反叛的形跡已經顯露,可以就此而除掉他。」
苻丕說:「在淮南失敗的時候,慕容垂在主上車前馬後奉侍守衛,這個功勞不能忘記。」
石越說:「慕容垂對燕國尚且不忠,怎麼能對我們盡忠呢!錯過了今天就無法除掉他,肯定要成為後患。」
苻丕沒有聽從。
石越退下去以後,告訴人們說:「苻丕父子喜歡施行小恩小惠,而不顧天下大計,最終將會被別人所擒。」
垂留慕容農、慕容楷、慕容紹於鄴,行至安陽之湯池,閔亮、李毗自鄴來,以丕與苻飛龍所謀告垂。
垂因激怒其眾曰:「吾盡忠於苻氏,而彼專欲圖吾父子,吾雖欲已,得乎!」乃託言兵少,停河內募兵,旬日間,有眾八千。
慕容垂把慕容農、慕容楷、慕容紹留在鄴城,當他行進到安陽的湯池時,閔亮、李毗從鄴城趕了上來,把苻丕與苻飛龍的圖謀告訴了慕容垂。
慕容垂以此激發兵眾們的義憤,說:「我盡忠於苻氏,而他卻專門想圖謀我們父子,我雖然想善罷甘休,能行嗎!」於是就借口兵力不足,停留在河內招募兵眾,十天時間已經擁有八千兵眾。
平原公暉遣使讓垂,趣使進兵。
垂謂飛龍曰:「今寇賊不遠,當晝止夜行,襲其不意。」
飛龍以為然。
壬午,夜,垂遣世子寶將兵居前,少子隆勒兵從己,令氐兵五人為伍;陰與寶約,聞鼓聲,前後合擊氐兵及飛龍,盡殺之,參佐家在西者皆遣還,並以書遺秦王堅,言所以殺飛龍之故。
平原公苻暉派遣使者責備慕容垂,督促他率兵前進。
慕容垂告訴苻飛龍說:「如今離寇賊不遠,應當白天休息夜間前進,以攻其不意。」
苻飛龍認為有理。
壬午(二十七日),夜晚,慕容垂派長子慕容寶統領軍隊居前,小兒子慕容隆帶領軍隊跟隨自己,命令氐族士兵每五人為一個編製單位。
他暗地裡與慕容寶已有約定,當聽到戰鼓聲後,前後合擊氐族士民以及苻飛龍,把他們全部殺盡,參佐當中有家在西方的人,慕容垂全都讓他們還鄉,並且給前秦王苻堅送信,陳述所以要殺掉苻飛龍的原因。
初垂從堅入鄴,以其子麟屢嘗告變於燕,立殺其母,然猶不忍殺麟,置之外捨,希得侍見。
及殺苻飛龍,麟屢進策畫,啟發垂意,垂更奇之,一寵一待與諸子均矣。
當初,慕容垂跟隨苻堅進入鄴城,因為他的兒子慕容麟曾經多次向前燕慕容評告發事變,所以立即殺掉了他的母親,然而尚不忍心殺掉慕容麟,讓他住在城外的館舍,很少見他。
等到殺了苻飛龍以後,慕容麟屢屢進獻計策,對慕容垂多有啟發,慕容垂轉而認為他不一般,對他的一寵一愛一和其他的兒子一樣了。
慕容鳳及燕故臣之子燕郡王騰、遼西段延等聞翟斌起兵,各帥部曲歸之。
平原公暉使武平武侯一毛一當討斌。
慕容鳳曰:「鳳今將雪先王之恥,請為將軍斬此氐奴。」
乃擐甲直進,丁零之眾,隨之,大敗秦兵,斬一毛一當;遂進攻陵雲台戍,克之,收萬餘人甲仗。
慕容鳳以及前燕舊臣的兒子燕郡人王騰、遼西人段延等,聽說翟斌起兵,各自率領部曲家兵歸附了他。
平原公苻暉讓武平武侯一毛一當討伐翟斌。
慕容鳳說:「我今天將要為先王雪恥,請求為將軍斬殺這個氐奴。」
於是就身披鎧甲,一往直前,丁零的兵眾緊隨其後,大敗前秦的軍隊,斬殺了一毛一當。
接著又進軍攻打戍衛陵雲台的軍隊,攻克了他們,繳獲了一萬多人的鎧甲兵器。
癸未,慕容垂濟河焚橋,有眾三萬,留遼東鮮卑可足渾譚集兵於河內之沙城。
垂遣田山如鄴,密告慕容農等使起兵相應。
時日已暮,農與慕容楷留宿鄴中;慕容紹先出,至蒲池,盜丕駿馬數百匹以待農、楷。
甲申晦,農、楷將數十騎微服出鄴,遂同奔列人。
癸未(二十八日),慕容垂渡過黃河以後焚燒了橋樑,擁有三萬兵眾,留下遼東的鮮卑人可足渾譚在河內的沙城會集兵眾。
慕容垂派田山到鄴城,秘密地告訴慕容農等,讓他們起兵響應。
當時天色已晚,慕容農與慕容楷留在鄴城中過夜。
慕容紹先行出城,到了蒲池,偷盜了苻丕的數百匹駿馬以等待慕容農、慕容楷。
甲申晦(二十九日),慕容農、慕容楷帶領數十名騎兵身著便服出了鄴城,於是他們就一起奔赴列人縣。
九年(甲申、384)
九年(甲申,公元384年)
[1]春,正月,乙酉朔,秦長樂公丕大會賓客,請慕容農不得,始覺有變;遣人四出求之,三日,乃知其在列人,已起兵矣。
[1]春季,正月,乙酉朔(初一),前秦長樂公苻丕大規模地宴請賓客,邀請慕容農卻沒有見著人,方才發覺事有變故。
派人四出尋找,三天以後,才知道他在列人縣,已經起兵反叛了。
慕容鳳、王騰、段延皆勸翟斌秦慕容垂為盟主;斌從之。
垂欲襲洛陽,且未知斌之誠偽,乃拒之曰:「吾來救豫州,不來赴君。
君既建大事,成享其福,敗受其禍,吾無預焉。」
丙戌,垂至洛陽,平原公暉聞其殺苻飛龍,閉門拒之。
翟斌復遣長史郭通往說垂,垂猶未許。
通曰:「將軍所以拒通者,豈非以翟斌兄弟山野異類,無奇才遠略,必無所成故邪?獨不念將軍今日憑之,可以濟大業乎!」垂乃許之。
於是斌帥其眾來與垂會,勸垂稱尊號。
垂曰:「新興侯,吾主也,當迎歸返正耳。」
慕容鳳、王騰、段延全都勸翟斌尊奉慕容垂為盟主,翟斌聽從了。
慕容垂想襲擊洛陽,但暫且還不知道翟斌是否有誠意,就拒絕他說:「我是來救援豫州的,不是來投奔您。
您既然要幹大事,成功則享受其福,失敗則承受其禍,我不參與此事。」
丙戌(初二),慕容垂抵達洛陽,平原公苻暉聽說他殺了苻飛龍,把他拒之門外。
翟證又派長史郭通前去勸說慕容垂,慕容垂還是沒有同意做盟主。
郭通說:「將軍之所以拒絕郭通的原因,難道不是認為翟斌的弟兄們是身居山野的異族,沒有超人的才能和遠大的謀略,肯定無所作為的緣故嗎?為什麼唯獨不考慮將軍今天憑借他們,就可以成就大業呢!」聽了這話,慕容垂就同意了。
於是翟斌率領他的兵眾前來與慕容垂會合,勸慕容垂稱帝王的尊號。
慕容垂說:「新興侯慕容,是我們的國主,應當迎接他回去重歸正統。」
垂以洛陽四面受敵,欲取鄴而據之,乃引兵而東。
故扶餘王餘蔚為滎陽太守,及昌黎鮮卑衛駒各帥其眾降垂。
垂至滎陽,群下固請上尊號,垂乃依晉中宗故事,稱大將軍、大都督、燕王,承製行一事,謂之統府。
群下稱臣,文表奏疏,封拜官爵,皆如王者。
以弟德為車騎大將軍,封范陽王;兄子楷為征西大將軍,封太原王;翟斌為建義大將軍,封河南王;餘蔚為征東將軍、統府左司馬,封扶餘王;衛駒為鷹揚將軍,慕容鳳為建策將軍。
帥眾二十餘萬,自石門濟河,長驅向鄴。
慕容垂考慮到洛陽四面受敵,想攻取鄴城據守,於是就率兵東進。
過去的扶餘王餘蔚任滎陽太守,他和昌黎的鮮卑人衛駒各自率領自己的兵眾投降了慕容垂。
慕容垂抵達滎陽,眾屬下執意請求進上尊號,慕容垂就依據晉元帝的遺規,自稱大將軍、大都督、燕王,秉承君主的旨意行一事,稱為統府。
眾屬下稱臣,文表奏疏,封爵授官,全者和君王一樣。
慕容垂任命他的弟弟慕容德為車騎大將軍,封為范陽王;任命哥哥的兒子慕容楷為征西大將軍,封為太原王;任命翟斌為建義大將軍,封為河南王;任命餘蔚為征東將軍、統府左司馬,封為扶餘王;任命衛駒為鷹揚將軍,慕容鳳為建策將軍。
率領二十多萬兵眾,從石門渡過了黃河,長一驅一直一入,奔赴鄴城。
慕容農之奔列人也,止於烏桓魯利家,利為之置饌,農笑而不食。
利謂其妻曰:「惡奴,郎貴人,家貧無以饌之,柰何?」
妻曰:「郎有雄才大志,今無故而至,必將有民,非為飲食來也。
君亟出,遠望以備非常。」
利從之。
農謂利曰:「吾欲集兵列人以圖興復,卿能從我乎?」
利曰:「死生唯郎是從。」
農乃詣烏桓張驤,說之曰:「家王已舉大事,翟斌等鹹相推奉,遠近響應,故來相告耳。」
驤再拜曰:「得舊主而奉之,敢不盡死!」於是農驅列人居民為士卒,斬桑榆為兵,裂裳為旗,使趙秋說屠各畢聰。
聰與屠各卜勝、張延、李白、郭超及東夷餘和、敕勃、易陽烏桓劉大各帥部眾數千赴之。
農假張驤輔國將軍,劉大安遠將軍,魯利建威將軍。
農自將攻破館陶,收其軍資器械,遣蘭汗、段贊、趙秋,慕輿略取康台牧馬數千匹。
汗,燕王垂之從舅;贊,聰之子也。
於是步騎雲集,眾至數萬,驤等共推農為使持節、都督河北諸軍事、驃騎大將軍,監統諸將,隨才部署,上下肅然。
農以燕王垂未至,不敢封賞將士。
趙秋曰:「軍無賞,士不往,今之來者,皆欲建一時之功,規萬世之利,宜承製封拜,以廣中興之基。」
農從之於,是赴者相繼;垂聞而善之。
農間招庫官偉於上一黨一,東引乞持歸於東阿,北召光烈將軍平睿及睿兄汝陽太守幼於燕國,偉等皆應之。
又遣蘭汗攻頓丘,克之。
農號令整肅,軍無私掠,士女喜悅。
慕容農奔赴列人縣的時候,在烏桓人魯利家中停留,魯利給他準備了食物,慕容農報之一笑,不吃。
魯利對他妻子說:「惡奴,君郎是貴人,家窮沒有什麼可給他吃,怎麼辦呢!」妻子說:「他有雄才大志,如今無緣無故地來到,必將有不尋常的事情,不是為了吃喝才來的。
你趕快出去,望遠處以防備不測。」
魯利聽從妻子的吩咐。
慕容農對魯利說:「我想在列人縣集結兵眾以圖謀復興,你能跟我一起幹嗎?」
魯利說:「不論生死,都跟從君郎。」
慕容農於是就到烏桓人張驤那裡,勸他說:「我家君王已經發動了復興舊業的大事,翟斌等人全都推舉尊奉他,遠近的民眾全都響應,所以我來告訴你。」
張驤叩頭兩拜,說:「得到了過去的君主而尊奉他,怎麼敢不盡死效忠呢!」於是慕容農就讓住在列人的居民作為士兵,砍桑樹榆樹作為兵器,撕下衣襟作為旗幟,派趙秋去勸說屠各人畢聰。
畢聰與屠各人卜勝、張延、李白、郭超以及東夷人餘和、敕勃、易陽的烏桓人劉大各自率領部眾數千人投奔慕容農。
慕容農暫時任命張驤為輔國將軍,劉大為安遠將軍,魯利為建威將軍。
慕容農親自率兵攻克了館陶,收繳了那裡的軍糧武器,派蘭汗、段、趙秋、慕輿掠奪了康台的牧馬數千匹。
蘭汗是後燕王慕容垂的堂舅;段是段聰的兒子。
於是步、騎兵雲集,兵眾多達數萬,張驤等人共同推舉慕容農為使持節、都督河北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對於眾將領,則根據他們的才能加以任用,上一上一下一下,恭敬順從。
慕容農考慮到後燕王慕容垂還未抵達,不敢擅自賜封將賞將士。
趙秋說:「軍隊沒有獎賞,士兵不會勇往直前,如今前來投奔的人,全都是想建立一時的戰功,以謀求長遠的利益,應該秉承國王的旨意對他們封爵授官,以擴大中興大業的根基。」
慕容農聽從了他的意見,於是前來投奔的人絡繹不絕。
慕容垂聽說了以後,對此加以讚揚。
慕容農派使者招納上一黨一的庫官偉,在東面延引東阿的乞特歸,在北面徵召後燕國的光烈將軍平睿及平睿的哥哥汝陽太守平幼,庫官偉等人全都響應他。
慕容農又派蘭汗攻打頓丘,攻了下來。
慕容農號令嚴肅,軍隊秋毫無犯,男一女百姓十分高興。
長樂公丕使石越將步騎萬餘討之。
農曰:「越有智能之名,今不南拒大軍而來此,是畏王而陵我也;必不設備,可以計取之。」
眾請治列人城,農曰:「善用兵者,結士以心,不以異物。
今起義兵,唯敵是求,當以山河為城池,何列人之足治也!」辛卯,越至列人西,農使趙秋及參軍綦毋滕擊越前鋒,破之。
參軍太原趙謙言於農曰:「越甲仗雖一精一,人心危駭,易破也,宜急擊之。」
農曰:「彼甲在外,我甲在心,晝戰,則士卒見其外貌而憚之,不如待暮擊之,可以必克。」
令軍士嚴備以待,毋得妄動。
越立柵自固,農笑謂諸將曰:「越兵一精一士眾,不乘初至之銳以擊我,方更立柵,吾知其無能為也。」
向暮,農鼓噪出,陳於城西,牙門劉木請先攻越柵,農笑曰:「凡人見美食,誰不欲之,何得獨請!然汝猛銳可嘉,當以先鋒惠汝。」
木乃帥壯士四百騰柵而入,秦兵披一靡一;農督大眾隨之,大敗秦兵,斬越,送首於垂。
越與一毛一當,皆秦之驍將也,故秦王堅使助二子鎮守;既而相繼敗沒,人情騷動,所在盜賊群起。
長樂公苻丕讓石越統領一萬多步、騎兵討伐慕容農。
慕容農說:「石越有多勇多謀的名聲,如今不在南邊抵抗大軍而來這裡,這是畏懼燕王慕容垂而欺負我。
他們肯定沒做防備,可以使用計謀戰勝他們。」
兵眾們請求慕容農據守列人城,慕容農說:「善於用兵的人,凝聚兵眾靠的是贏得人心,不靠別的什麼東西。
如今興起義兵,只要是敵人就攻擊,應當以山河作為城池,一個小小的列人城哪裡值得據守呢!」辛卯(初七),石越抵達列人城西,慕容農讓趙秋及參軍綦毋滕攻打石越的前鋒部隊,打敗了他們。
參軍太原人
趙謙慕容農進言說:「石越的鎧甲兵仗雖然一精一良,但人心驚恐畏懼,所以容易被攻破,應該迅速攻擊他們。」
慕容農說:「他們的鎧甲在身外,我們的鎧甲在心裡,白天交戰,則士兵們看見他們表面上的一精一良裝備就會畏懼,不如等到晚上再攻擊他們,必定取勝。」
慕容農命令士兵嚴陣以待,不得輕舉妄動。
石越修建柵欄自守,慕容農笑著對眾將領說:「石越武器一精一良,兵力眾多,不乘著剛剛抵達後的銳氣攻擊我們,反而在建柵欄防禦,我知道他們是沒有能力進攻了。」
等到天黑以後,慕容農擊鼓呼喊出發,在城西擺開戰陣,牙門劉木請求作為先鋒攻擊石越的柵欄,慕容農笑著說:「凡人見到美食,誰不想吃,怎麼能夠獨自請求呢!然而你的勇一猛鋒銳值得讚賞,應當把先鋒的角色優待給你。」
劉木於是就率領四百名勇士越過柵欄衝入敵陣,前秦的軍隊驚慌潰逃。
慕容農督率大軍追擊,大敗了前秦的軍隊,斬殺了石越,把他的首級送了到慕容垂那裡。
石越與一毛一當,都是前秦的勇一猛戰將,所以前秦王苻堅讓他們輔助兩個兒子鎮守,此後相繼失敗死亡,人心騷動,他們所在的地方盜賊群起。
庚戌,燕王垂至鄴,改秦建元二十年為燕元年,服色朝儀,皆如舊章。
以前岷山公庫官偉為左長史,前尚書段崇為右長史,滎陽鄭豁等為從事中郎。
慕容農引兵會垂於鄴,垂因其所稱之官而授之。
立世子寶為太子,封從弟拔等十七人及甥宇文輸、舅子蘭審皆為王;其餘宗族及功臣封公者三十七人,侯、伯、子、男者八十九人。
可足渾譚集兵得二萬餘人,攻野王,拔之,引兵會攻鄴。
平幼及其弟睿、規亦帥從數萬會垂於鄴。
庚戌(二十六日),後燕王慕容垂抵達鄴城,改前秦建元二十年為後燕元年,官員服飾的顏色及朝廷禮儀,全都一如舊制。
任命從前的岷山公庫官偉為左長史,從前的尚書段崇為右長史,滎陽人鄭豁等人為從事中郎。
慕容農帶領軍隊與慕容垂在鄴城會合,慕容垂將他自稱的官職正式授予了他。
立長子慕容寶為太子,封堂弟慕容拔等十七人以及外甥宇文輸、舅舅的兒子蘭審為王,其餘的宗族親屬及有功之臣被封為公的有三十七人,被封為侯、伯、子、男的有八十九人。
可足渾譚聚集到了二萬兵眾,攻打野王,攻了下來,又率領軍隊與慕容垂會合攻打鄴城。
平幼以及他的弟弟平睿、平規也率領數萬兵眾在鄴城與慕容垂會合。
長樂公丕使姜讓誚讓燕王垂,且說之曰:「過而能改,今猶未晚也。」
垂曰:「孤受主上不世之恩,故欲安全長樂公,使盡眾赴京師,然後修復國家之業,與秦永為鄰好。
何故暗於機運,不以鄴城見歸?若迷而不復,當窮極兵勢,恐單馬求生,亦不可得也。」
讓厲色責之曰:「將軍不容於家國,投命聖朝,燕之尺土,將軍豈有分乎?主上與將軍風殊類別,一見傾心,親如宗戚,一寵一逾勳舊,自古君臣際遇,有如是之厚者乎?一旦因王師小敗,遽有異圖!長樂公,主上元子,受分陝之任,寧可束手輸將軍以百城之地乎?將軍欲裂冠毀冕,自可極其兵勢,奚更云云!但惜將軍以七十之年,懸首白旗,高世之忠,更為逆鬼耳!」垂默然。
左右請殺之,垂曰:「彼各為其主耳,何罪!」禮而歸之,遺丕書及秦上王堅表,陳述利害,請送丕歸長安。
堅及丕怒,復書切責之。
長樂公苻丕派姜讓譴責後燕王慕容垂,並且勸他說:「有過錯而能夠改正,如今還不晚。」
慕容垂說:「我承受了主上罕見的恩惠,所以想保全長樂公,讓他帶領全部軍隊返回京師長安,然後我修整恢復國家的大業,與秦國永遠結為友好鄰邦。
為什麼他不識時務,不將鄴城歸還給我呢?如果他執迷不悟,我就應當動用全部兵力攻打,恐怕他想單身匹馬逃竄求生,也是不可能的了。」
姜讓厲言正色地責備慕容垂說:「將軍在自己的國家無處容身,投靠聖朝,燕國狹小的地域,難道能有你的份嗎?主上與將軍風俗不同,種族有異,然而卻一見傾心,親如一家,對你的一寵一待超過了功勳舊臣,自古君臣相遇,有像這樣優厚的嗎?一旦因為君王的軍隊遭受了小小的失敗,你馬上就另有圖謀!長樂公是主上的嫡傳長子,接受分治一方輔佐君王的重任,他難道能把百城之地拱手讓給你嗎?將軍想背棄君主,自然可以大動兵威,哪裡用得著說那麼多話呢!只可惜將軍以七十高齡,像被周武王殺掉的商紂一樣把頭顱懸掛在白旗上,往日超越世俗的忠誠,反而要變成叛逆之鬼!」慕容垂沉默不語。
周圍的人請求殺掉姜讓,慕容垂說:「那是各為其主而已,有什麼罪過!」對他以禮相待,送他回去了。
並給苻丕送信,給前秦王苻堅進上表章,陳述利害,請求送苻丕返回長安。
苻堅和苻丕十分憤怒,覆信痛切地責備了慕容垂。
[2]鷹揚軍劉牢之攻秦譙城,拔之。
桓沖遣上庸太守郭寶攻秦魏興、上庸、新城三郡,拔之。
將軍楊期進據成固,擊秦梁州刺史潘猛,走之。
期,亮之子也。
[2]東晉鷹揚將軍劉牢之攻打前秦的譙城,攻了下來。
桓沖派上庸太守郭寶攻打前秦的魏興、上庸、新城三郡,攻了下來。
將軍楊期進軍佔據了成固,攻擊前秦梁州刺史潘猛,趕跑了他。
楊期是楊亮的兒子。
[3]壬子,燕王垂攻鄴,拔其外郭,長樂公丕退守中城。
關東六州郡縣多送任請降於燕。
癸丑,垂以陳留王紹行冀州刺史,屯廣阿。
[3]壬子(二十八日),後燕王慕容垂攻打鄴城,攻下了外城,長樂公苻丕退守中城。
關東六州的郡縣大都送來人質請求向後燕投降。
癸丑(二十九日),慕容垂任命陳留王慕容紹代理冀州刺史,駐紮在廣阿。
[4]豐城宣穆公桓沖聞謝玄等有功,自以失言,慚恨成疾;二月,辛巳,卒。
朝議欲以謝玄為荊、江二州刺史。
謝安自以父子名位太盛,又懼桓氏失職怨望,乃以梁郡太守桓石民為荊州刺史,河東太守桓石虔為豫州刺史,豫州刺史桓伊為江州刺史。
[4]豐城宣牧公桓沖聽說謝玄等人建立了戰功,自認為以前的話說錯了,愧恨交加,釀成疾病。
二月,辛巳(二十七日),桓衝去世。
朝廷議論要讓謝玄出任荊、江二州刺史。
謝安自認為自己父子的名聲職位太引人注目,又害怕桓氏家族的人因為失掉職位而懷恨在心,就任命梁郡太守桓石民為荊州刺史,河東太守桓石虔為豫州刺史,豫州刺史桓伊為江州刺史。
[5]燕王垂引丁零、烏桓之眾二十餘萬為飛梯地道以攻鄴,不拔;乃築長圍守之,分處老弱於肥鄉,築新興城以置輜重。
[5]後燕王慕容垂帶領丁零、烏桓的二十多萬兵眾架設雲梯、開挖地道用來攻打鄴城,沒有攻下。
於是就建築包一皮圍工事堅守,分別將老弱兵眾安置在肥鄉,建築新興城用來放置輕重裝備。
[6]秦征東府官屬疑參軍高泰,燕之舊臣,有貳心,泰懼,與同郡虞曹從事吳韶逃歸勃海。
韶曰:「燕軍近在肥鄉,宜從之。」
泰曰:「吾以避禍耳;去一君,事一君,吾所不為也!」申紹見而歎曰:「去就以道,可謂君子矣!」
[6]前秦征東府的官屬們懷疑參軍高泰是前燕的舊臣,懷有二心,高泰害怕了,與同郡的虞曹從事吳韶逃回勃海。
吳韶說:「燕國的軍隊近在肥鄉,應該歸附他們。」
高泰說:「我們為的是逃避災禍而已,離開一個君主,又去事奉另一個君主,這是我所不願意幹的!」申紹見到他後感歎地說:「離開與歸附全都依循一定的道理,可以稱得上是君子啊!」
[7]燕范陽王德擊秦枋頭,取之,置戍而還。
[7]後燕范陽王慕容德攻擊前秦的枋頭,攻了下來,設置了守衛力量後返回。
[8]東胡王晏據館陶,為鄴中聲援,鮮卑、烏桓及郡縣民據塢壁不從燕者尚眾;燕王垂遣太原王楷與鎮南將軍陳留王紹討之。
楷謂紹曰:「鮮卑、烏桓及冀州之民,本皆燕臣,今大業始爾,人心未洽,所以小異;唯宜綏之以德,不可震之以威。
吾當止一處,為軍聲之本,汝巡撫民夷,示以大義,彼必當聽從。」
楷乃屯於辟陽。
紹帥騎數百往說王晏,為陳禍福,晏隨紹詣楷降,於是鮮卑、烏桓及塢民降者數十萬口。
楷留其老弱,置守宰以撫之,發其丁壯十餘萬,與王晏詣鄴。
垂大悅曰:「汝兄弟才兼文武,足以繼先王矣!」
[8]東胡人王晏佔據著館陶,聲援鄴中,鮮卑、烏桓以及郡縣的民眾據守塢堡壁壘不服從後燕的人尚有許多。
後燕王慕容垂派太原王慕容楷與鎮南將軍陳留王慕容紹討伐他們。
慕容楷對慕容紹說:「鮮卑、烏桓以及冀州的民眾,本來都是燕國的屬臣,如今大業剛剛開始,人心尚未融洽,這就是導致小有不同的原因。
只應該用仁德安一撫他們,不能靠威勢震懾他們。
我應當停留在一個地方,作為軍隊聲威的根基,你去巡視安一撫民眾夷狄,向他們展示大義,他們就一定會聽命服從。」
慕容楷於是就駐紮在辟陽。
慕容紹率領數百騎兵前去勸說王晏,為他陳述禍福,王晏跟隨慕容紹到慕容楷那裡投降,於是鮮卑、烏桓以及守衛在塢堡中的民眾投降的有數十萬人。
慕容楷將其中的老弱者留下,設置地方官吏以安一撫他們,派遣其中十多萬身強力壯的成年人,與王晏一起到鄴城。
慕容垂十分高興地說:「你們弟兄的才能文武兼備,足以繼承先王的事業!」
[9]三月,以衛將軍謝安為太保。
[9]三月,東晉任命衛將軍謝安為太保。
[10]秦北地長史慕容泓聞燕王垂攻鄴,亡奔關東,收集鮮卑,眾至數千,還屯華陰,敗秦將軍強永,其眾遂盛;自稱都督陝西諸軍事、大將軍、雍州牧、濟北王,推垂為丞相、都督陝東諸軍事、領大司馬、冀州牧、吳王。
[10]前秦北地長史慕容泓聽說後燕王慕容垂攻打鄴城,逃奔到關東,收攏會集鮮卑人,多達數千,返回駐紮在華陰,打敗了前秦將軍強永,他的兵眾於是就更多了。
慕容泓自稱都督陝西諸軍事、大將軍、雍州牧、濟北王,推舉慕容垂為丞相、都督陝東諸軍事、領大司馬、冀州牧、吳王。
秦王堅謂權翼曰:「不用卿言,使鮮卑至此。
關東之地,吾不復與之爭,將若泓何?」
乃以廣平公熙為雍州刺史,鎮蒲阪。
征雍州牧鉅鹿公睿都督中外諸軍事、衛大將軍、錄尚書事,配兵五萬;以左將軍竇沖為長史,龍驤將軍姚萇為司馬,以討泓。
前秦王苻堅對權翼說:「沒聽你的話,讓鮮卑人到了如此地步。
關東之地,我不再和他們爭奪,但拿慕容泓怎麼辦呢?」
於是就任命廣平公苻熙為雍州刺史,鎮守蒲阪。
徵召雍州牧鉅鹿公苻睿為都督中外諸軍事、衛大將軍、錄尚書事,給他配備五萬士兵;任命左將軍竇沖為長史,龍驤將軍姚萇為司馬,來討伐慕容泓。
平陽太守慕容沖亦起兵於平陽,有眾二萬,進攻蒲阪;堅使竇沖討之。
平陽太守慕容沖也在平陽起兵,擁有二萬兵眾,進軍攻打蒲阪。
苻堅派竇衝去討伐他。
[11]庫官偉帥營部數萬至鄴,燕王垂封偉為安定王。
[11]庫官偉率領部眾數萬人抵達鄴城,後燕王慕容垂封庫官偉為安定王。
[12]秦冀州刺史阜城侯定守信都,高城男紹在國,高邑侯亮、重合侯謨守常山,固安侯鑒守中山。
燕王垂遣前將軍、樂一浪一王溫督諸軍攻信都,不克;夏,四月,丙辰,遣撫軍大將軍麟益兵助之。
定、鑒,秦王堅之從叔;紹、謨,從弟;亮,從子也。
溫,燕王垂之弟子也。
[12]前秦冀州刺史阜城侯苻定戍守信都,高城男爵苻紹在他的封地,高邑侯苻亮、重合侯苻謨戍守常山,固安侯苻鑒戍守中山。
後燕王慕容垂派前將軍、樂一浪一王慕容溫督帥各路軍隊攻打信都,沒有攻克。
夏季,四月,丙辰(初三),派撫軍大將軍慕容麟增兵協助他們。
苻定、苻鑒是前秦王苻堅的堂叔;苻紹、苻謨是他的堂弟;苻亮是他的侄子。
慕容溫是後燕王慕容垂弟弟的兒子。
[13]慕容泓聞秦兵且至,懼,帥眾將奔關東。
秦鉅鹿愍公睿粗猛輕敵,欲馳兵邀之。
姚萇諫曰:「鮮卑皆有思歸之志,故起而為亂,宜驅令出關,不可遏也。
夫執鼷鼠之尾,猶能反噬於人。
彼自知困窮,致死於我,萬一失利,悔將何及。
但可鳴鼓隨之,彼將奔敗不暇矣。」
睿弗從,戰於華澤,睿兵敗,為泓所殺。
萇遣龍驤長史趙都、參軍姜協詣秦王堅謝罪;堅怒,殺之。
萇懼,奔渭北馬牧,於是天水尹緯、尹詳、南安龐演等糾扇羌豪,帥其戶口歸萇者五萬餘家,推萇為盟主。
萇自稱大將軍、大單于、萬年秦王,大赦,改元白雀,以尹詳、龐演為左、右長史,南安姚晃及尹緯為左、右司馬,天水狄伯支等為從事中郎,羌訓等為掾屬,王據等為參軍,王欽盧、姚方成等為將帥。
[13]慕容泓聽說前秦的軍隊將要到達,很害怕,率領兵眾準備逃奔關東。
前秦鉅鹿公苻睿魯莽輕敵,想要迅速出兵在半路攔截他們。
姚萇勸諫苻睿說:「鮮卑人全都有思念歸返的心情,所以才起兵作亂,應該驅使他們出關,不能阻截。
抓住了鼷鼠的尾巴,它還能反咬人一口。
他們自知陷於窮途末路,必將要與我們拚命,萬一失利,後悔將怎麼來得及。
只能擊鼓緊隨他們,他們將全力潰逃。」
苻睿沒有聽從勸告,在華澤交戰,苻睿的軍隊失敗,苻睿被慕容泓殺掉。
姚萇派龍驤長史趙都、參軍姜協到前秦王苻堅那裡謝罪,苻堅十分憤怒,殺掉了他們。
姚萇害怕了,逃奔到渭北的牧馬之地,於是天水人尹緯、尹詳、南安人龐演等,糾集煽動羌族豪強,率領他們的民戶丁口歸附姚萇的,共有五萬多家,推舉姚萇為盟主。
姚萇自稱大將軍、大單于、萬年秦王,實行大赦,改年號為白雀,任命尹詳、龐演為左、右長史,南安人姚晃及尹緯為左、右司馬,天水人狄伯支等為從事中郎,羌訓等為掾屬,王據等為參軍,王欽盧,姚方成等為將帥。
[14]秦竇衝擊慕容沖於河東,大破之;沖帥鮮卑騎八千奔慕容泓。
泓眾至十餘萬,遣使謂秦王堅曰:「吳王已定關東,可速資備大駕,奉送家兄皇帝,泓當帥關中燕人翼衛乘輿,還返鄴都,與秦以虎牢為界,永為鄰好。」
堅大怒,召慕容責之曰:「今泓書如此,卿欲去者,朕當相資。
卿之宗族,可謂人面獸心,不可以國土期也!」叩頭流血,涕泣陳謝。
堅久之曰:「此自三豎所為,非卿之過。」
復其位,待之如初。
命以書招諭泓、沖及垂。
密遣使謂泓曰:「吾籠中之人,必無還理;且燕室之罪人也,不足復顧。
汝勉建大業,以吳王為相國,中山王為太宰、領大司馬,汝可為大將軍、領司徒,承製封拜,聽吾死問,汝便即尊位。」
泓於是進向長安,改元燕興。
[14]前秦竇沖在黃河以東攻擊慕容沖,大敗慕容沖。
慕容沖率領八千鮮卑騎兵投奔慕容泓。
慕容泓的兵眾達到十多萬,他派遣使者告訴前秦王苻堅說:「吳王慕容垂已經平定了關東,可以迅束就此準備車駕,奉送家兄慕容皇帝,慕容泓要率領關中的燕國人守衛車乘,返回鄴都,與秦國以虎牢為界,永遠結為友鄰。」
苻堅聽後勃然大怒,召來慕容責備他說:「如今慕容泓的信中把話說到了這種地步,你想離開的時候,我將提一供幫助。
你的宗族親戚,可以稱得上是人面獸心,無法把他們作為國士來寄於期望!」慕容叩頭叩得流了血,哭泣著表示謝罪。
過了許久,苻堅說:「事情是由慕容垂、慕容泓、慕容沖三個傢伙所幹的,不是你的過錯。」
於是恢復了慕容的職位,對待他像當初一樣。
苻堅命令慕容寫信招納勸諭慕容泓、慕容沖以及慕容垂。
慕容秘密地派使者告訴慕容泓說:「我是籠中之人,肯定沒有回歸的道理;況且我還是燕王室的罪人,不值得你們再顧念。
你們努力建成大業,讓吳王慕容垂做相國,中山王慕容沖做太宰、兼大司馬,你可以做大將軍、兼司徒,秉承我的旨意封爵授官,聽到我死了的消息後,你就可以即皇帝的尊位。」
慕容泓於是進軍長安,改年號為燕興。
[15]燕王垂以鄴城猶固,會僚佐議之。
右司馬封衡請引漳水灌之;從之。
垂行圍,因飲於華林園,秦人密出兵掩之,矢下如雨,垂幾不得出,冠軍大將軍隆將騎沖之,垂僅而得免。
[15]後燕王慕容垂因為鄴城尚在固守,會集僚屬輔佐商議此事。
右司馬封衡請求引來漳水灌入城中,慕容垂聽從了。
慕容垂到了打獵場,順便在華林園飲酒,前秦人秘密出兵對他突然襲擊,亂箭如雨射來,慕容垂幾乎沒能逃出,冠軍大將軍慕容隆帶領騎兵衝擊敵人,慕容垂才倖免於難。
[16]竟陵太守趙統攻襄陽,秦荊州刺史都貴奔魯陽。
[16]竟陵太守趙統攻打襄陽,前秦荊州刺史都貴逃奔魯陽。
[17]五月,秦洛州刺史張五虎據豐陽來降。
[17]五月,前秦洛州刺史張五虎佔據豐陽,前來向東晉役降。
[18]梁州刺史楊亮帥眾五萬伐蜀,遣巴西太守費統將水陸兵三萬為前鋒。
亮屯巴郡,秦益州刺史王廣遣巴西太守康回等拒之。
[18]東晉梁州刺史楊亮率領五萬兵眾討伐蜀,派遣巴西太守費統統率三萬水軍、陸軍作為前鋒。
楊亮駐紮在巴郡,前秦益州刺史王廣派巴西太守康回等人抵抗他們。
[19]秦苻定、苻紹皆降於燕;燕慕容麟引兵西攻常山。
[19]前秦的苻定、苻紹全都投降了後燕。
後燕慕容麟帶領軍隊西攻常山。
[20]後秦王萇進屯北地,秦華陰、北地、新平、安定羌胡降之者十餘萬。
[20]後秦王姚萇進軍駐紮在北地,前秦華陰、北地、新平、安定的羌人、胡人投降的有十多萬。
[21]六月,癸丑朔,崇德太后褚氏崩。
[21]六月,癸丑朔(初一),東晉崇德太后褚氏去世。
[22]秦王堅自帥步騎二萬以擊後秦,軍於趙氏塢,使護軍將軍楊壁等分道攻之;後秦兵屢敗,斬後秦王萇之弟鎮軍將軍尹買。
後秦軍中無井,秦人塞安公谷、堰同官水以困之。
後秦人懼,有渴死者。
會天大雨,後秦營中水三尺,繞營百步之外,寸餘而已,後秦軍復振。
秦王堅歎曰:「天亦佑賊乎!」
[22]前秦王苻堅親自率領步、騎兵二萬人攻打後秦,駐軍於趙氏塢,讓護軍將軍楊壁等人分路進攻。
後秦的軍隊屢戰屢敗,後秦王姚萇的弟弟鎮軍將軍姚尹買被斬殺。
後秦駐軍的地方沒有水井,前秦人堵塞了安公谷、攔截了同官水以圍困他們。
後秦人驚慌恐懼,有人乾渴而死。
恰巧天下大雨,後秦的軍營積水三尺,環繞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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