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十一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中之上貞觀:[1]五月,壬申,魏徵上疏,以為:「陛上欲善之志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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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十一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中之上貞觀

資治通鑒

《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十一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中之上貞觀

唐紀十一唐太宗貞觀十一年(丁酉,公元637年)

[1]五月,壬申,魏徵上疏,以為:「陛上欲善之志不及於昔時,聞過必改少虧於曩日,譴罰積多,威怒微厲。

乃知貴不期驕,富不期侈,非虛言也。

且以隋之府庫、倉廩、戶口、甲兵之盛,考之今日,安得擬倫!然隋以富強動之而危,我以寡弱靜之而安;安危之理,皎然在目。

昔隋之未亂也,自謂必無亂;其未亡也,自謂必無亡。

故賦役無窮,征伐不息,以至禍將及身而尚未之寤也。

夫鑒形莫如止水,鑒敗莫如亡國。

伏願取鑒於隋,去奢從約,親忠遠佞,以當今之無事,行疇昔之恭儉,則盡善盡美,固無得而稱焉。

夫取之實難,守之甚易,陛下能得其所難,豈不能保其所易乎!」

[1]五月,壬申(疑誤),魏徵上奏疏,認為:「陛下從善如流、聞過必改的一精一神似乎不如從前,譴責懲罰漸多,逞威發怒比過去嚴厲了。

由此可知富貴時不希望引來驕橫奢侈,而驕橫奢侈卻不期而至,這並非虛妄之言。

而且當年隋朝府庫倉廩的充實與戶口甲兵的強盛,今日如何比得上!然而隋朝自恃富強頻繁勞作以至國家危亡,我們自知貧弱與民清靜而使天下安定;安定與危亡的道理,昭然若揭。

從前隋朝未發生變亂時,自己認為必然不會發生變亂;未滅亡時,自認為必然沒有滅亡的危險。

故而不停地征派賦稅勞役,不停地東征西伐,以致禍亂將及自身時還尚未知覺。

所以說照看自己的身形莫如使水靜止如鏡面,借鑒失敗莫如看國家的滅亡。

深望陛下能夠借鑒隋的覆亡,除掉奢侈立意儉約,親近忠良遠離邪佞,以現在的平靜無事,繼續施行過去的勤勉節儉,才能達到盡善盡美、無以復加的地步。

取得天下誠屬困難,而守成則較為容易,陛下能夠取得較難的一步,難道不能保全較容易的嗎?」

[2]六月,右僕射虞恭公溫彥博薨。

彥博久掌機務,知無不為。

上謂侍臣曰:「彥博以憂國之故,一精一神耗竭,我見其不逮,已二年矣,恨不縱其安逸,竟夭天年!」

[2]六月,尚書右僕射虞恭公溫彥博去世。

彥博長時間執掌機要,盡職盡責。

太宗對身邊的大臣們說:「彥博因為憂國憂民的緣故,耗盡心力,朕見其一精一力與體力不支,已有二年,只是遺憾不能讓他安逸清閒一段時間,竟致英年早逝!」

[3]丁巳,上幸明德宮。

[3]丁巳(初四),太宗巡幸明德宮。

[4]己未,詔荊州都督荊王元景等二十一王所任刺史,鹹令子孫世襲。

戊辰,又以功臣長孫無忌等十四人為刺史,亦令世襲;非有大故,無得黜免。

[4]己未(初六),太宗下詔荊州都督、荊王李元景等二十一位親王所任的刺史職務,均由其子孫世襲。

戊辰(十五日),又封功臣長孫無忌等十四人為刺史,也令其子孫世襲;如沒有大的變故,不得黜免。

[5]己巳,徙許王元祥為江王。

[5]己巳(十六日),改封許王李元祥為江王。

[6]秋,七月,癸未,大雨,谷、洛溢入洛陽宮,壞官寺、民居,溺死者六千餘人。

[6]秋季,七月,癸未(初一),天降大雨,谷、洛二河水漲滿,溢出流入洛陽宮中,毀壞官家寺廟與百姓住房,溺死六千多人。

[7]魏徵上疏,以為:「《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誠在令外。

』自王道休明,十有餘年,然而德化未洽者,由待下之情未盡誠信故也。

今立政致治,必委之君子;事有得失,或訪之小人。

其待君子也敬而疏,遇小人也輕而狎;狎則言無不盡,疏則情不上通。

夫中智之人,豈無小慧!然才非經國,慮不及遠,雖竭力盡誠,猶未免有敗,況內懷一奸一宄,其禍豈不深乎!夫雖君子不能無小餅,苟不害於正道,斯可略矣。

既謂之君子而復疑其不信,何異立直木而疑其影之曲乎!陛下誠能慎選君子,以禮信用之,何憂不治!不然,危亡之期,未可保也。」

上賜手詔褒美曰:「昔晉武帝平吳之後,志意驕怠,何曾位極台司,不能直諫,乃私語子孫,自矜明智,此不忠之大者也。

得公之諫,朕知過矣。

當置之几案以比弦、韋。」

[7]魏徵上奏疏認為:「《文子》說:『同樣的言語,有時能被信任,可見信任在言語之前;同樣的命令,有時被執行,可見真誠待人在命令之外。

』自從大唐美善興旺,已有十多年了,然而德化的成效不盡人意,是因為君王對待臣下未盡誠信的緣故。

如今確立政策,達到大治,必然委之於君子;而事有得失,有時要詢訪小人。

對待君子敬而遠之,對待小人輕佻而又親一暱,親一暱則言語表達得充分,疏遠則下情難以上達。

智力中等的人,豈能沒有小聰明!然而並沒有經國的才略,考慮問題不遠,即使竭盡誠意,也難免有敗績,更何況內心懷有一奸一詐的小人,對國家的禍患能不深嗎?雖然君子也不能沒有小餅失,假如對於正道沒有太大的害處,就可以略去不計較。

既然稱之為君子而又懷疑其不真誠,這與立一根直木而又懷疑其影子歪斜有什麼不同?陛下如果真能慎擇君子,禮遇信任予以重用,何愁不能達到天下大治呢?否則的話,很難保證危亡不期而至呀。」

太宗賜給魏徵手書詔令,誇讚道:「以前晉武帝平定東吳之後,意志驕傲懈怠,何曾身處三公高位,不能犯顏直諫,而是私下裡說與子孫們聽,自詡為明智,此乃最大的不忠。

如今得到你的諫言,朕已知錯了。

當把你的箴言放在几案上,猶如西門豹、董安於佩戴韋弦以自警。」

[8]乙未,車駕還洛陽,詔:「洛陽宮為水所毀者,少加修繕,才令可居。

自外眾材,給城中壞廬舍者。

令百官各上封事,極言朕過。」

壬寅,廢明德宮及飛山宮之玄圃院,給遭水者。

[8]乙未(十三日),太宗的車駕從明德宮回到洛陽宮,下詔說:「洛陽宮被水毀壞的部分,稍加修繕,便可以居住。

從外面運來的修繕材料,都供給城中屋舍塌壞的人家。

命令文武百官各上書言事,極力指出朕的過失。」

壬寅(二十日),廢除明德宮以及飛山宮中的玄圃院,將其賜給遭受水災的百姓。

[9]八月,甲子,上謂侍臣曰:「上封事者皆言朕遊獵太頻。

今天下無事,武備不可忘,朕時與左右獵於後苑,無一事煩民,夫亦何傷!」魏徵曰:「先王惟恐不聞其過。

陛下既使之上封事,止得恣其陳述。

苟其言可取,固有益於國;若其無取,亦無所損。」

上曰:「公言是也。」

皆勞而遣之。

[9]八月,甲子(十二日),太宗對身邊大臣說:「上書奏事的人都說朕遊獵太頻繁,如今天下無事,武備的事不能忘,朕時常與身邊的人到後苑射獵,沒有一件事煩擾了百姓,這有什麼害處呢?」

魏徵說:「先王惟恐聽不到有人談論其過錯。

陛下既然讓大臣們上書奏事,就應該聽任他們無拘束地陳述意見。

如果他們的話可取,固然會對國家有利;假如不可取,聽聽也沒有損害。」

太宗說:「你說得很對。」

均予慰問,並打發他們回去。

[10]侍御史馬周上疏,以為:「三代及漢,歷年多者八百,少者不減四百,良以恩結人心,人不能忘故也。

自是以降,多者六十年,少者才二十餘年,皆無恩於人,本根不固故也。

陛下當隆禹、湯、文、武之業,為子孫立萬代之基,豈得但持當年而已!今之戶口不及隋之什一,而給役者兄去弟還,道路相繼。

陛下雖加恩詔,使之裁損,然營繕不休,民安得息!筆有司徒行文書,曾無事實。

昔漢之文、景,恭儉養民,武帝承其豐富之資,故能窮奢極欲而不至於亂。

使高祖之後即傳武帝,漢室安得久存乎!又,京師及四方所造乘輿器用及諸王、妃、主服飾,議者皆不以為儉。

夫昧爽丕顯,後世猶怠,陛下少居民間,知民疾苦,尚復如此,況皇太子生長深宮,不更外事,萬歲之後,固聖慮所當憂也。

臣觀自古以來,百姓愁怨,聚為盜賊,其國未有不亡者,人主雖欲追改,不能復全。

故當修於可修之時,不可悔之於已失之後也。

蓋幽、厲嘗笑桀、紂矣,煬帝亦笑周、齊矣,不可使後之笑今如今之笑煬帝也!貞觀之初,天下饑歉,斗米直匹絹,而百姓不怨者,知陛下憂念不忘故也。

今比年豐穰,匹絹得粟十餘斛,而百姓怨咨者,知陛下不復念之,多營不急之務故也。

自古以來,國之興亡,不以畜積多少,在於百姓苦樂。

且以近事驗之,隋貯洛口倉而李密因之,東都積布帛而世充資之,西京府庫亦為國家之用,至今未盡。

夫畜積固不可無,要當人有餘力,然後收之,不可強斂以資寇敵也。

夫儉以息人,陛下已於貞觀之初親所履行,在於今日為之,固不難也。

陛下必欲為久長之謀,不必遠求上古,但如貞觀之初,則天下幸甚。

陛下一寵一遇諸王,頗有過厚者,萬代之後,不可不深思也。

且魏武帝一愛一陳思王,及文帝即世,囚禁諸王,但無縲紲耳。

然則武帝一愛一之,適所以苦之也。

又,百姓所以治安,唯在刺史、縣令,苟選用得人,則陛下可以端拱無為。

今朝廷唯重內官而輕州縣之選,刺史多用武人,或京官不稱職始補外任,邊遠之處,用人更輕。

所以百姓未安,殆由於此。」

疏奏,上稱善久之,謂侍臣曰:「刺史朕當自選;縣令,宜詔京官已上各舉一人。」

[10]侍御史馬周上奏疏認為:「夏商週三代以及漢代,歷經年代多者八百年,少者不少於四百年,這是因為上古帝王以恩惠凝聚人心,人們不能忘懷的緣故。

漢代以後歷代王朝,多者六十年,少者僅二十多年,均因對百姓不施恩惠,根基不牢固的緣故。

陛下正應當發揚禹、湯、文、武的帝業,為子孫確立千秋萬代的基業,豈能只維持當年的現狀!如今全國戶口不及隋朝的十分之一,而服勞役的兄去弟歸,道路相斷。

陛下雖然下了施恩的詔令,減損勞役,然而營繕之事無休無止,老百姓怎麼能得到休息呢!所以主管部門徒勞地發放文書,與實際毫不相干。

從前漢文帝與漢景帝,謙恭節儉以養護百姓,武帝繼承豐富的資產,所以能夠窮奢極欲而不至天下大亂。

假使漢高祖之後即傳位給武帝,漢朝還能那麼長久嗎?再者,京都長安以及各地所製造的乘輿器物用具和眾位親王、妃嬪、公主的服飾,議論的人都認為這並非節儉。

前代君王黎明即起以致力於聲名顯赫,後人還是有所倦怠,陛下年輕時居於民間,深知百姓的疾苦,尚且如此,何況皇太子生長於深宮高院,不熟悉外部事物,陛下辭世後的事,固然是應當憂慮的。

我觀察自古以來,百姓愁苦怨恨,便聚合為盜賊,其國家沒有不滅亡的,君主雖然想追悔改正,也難以恢復保全。

所以修德行應當於可修之時,不可等到失去國家之後再去後悔。

當年周幽王、周厲王曾取笑過桀、紂,隋煬帝也曾取笑過周、齊兩朝,不可讓後代人取笑現在如同現在我們取笑煬帝一樣。

貞觀初年,全國欠收鬧饑荒,一斗米值一匹絹,而老百姓毫無怨言,是因為知道陛下憂國憂民的緣故。

如今連年豐收,一匹絹可換粟十餘斛,然而老百姓怨聲不斷,是知道陛下不再顧念百姓,多營繕宮殿,不一操一持國家急務的緣故。

自古以來,國家的興亡,不在於積蓄的多少,而在於百姓的苦樂。

就以近代以來的歷史加以考察,隋朝廣貯洛口倉而李密加以利用,東都積存布帛而王世充得以借力,西京的府庫也為我們大唐所用,至今仍未用完。

積蓄儲備固然不可缺少,也要百姓有餘力,然後收稅,不可強加聚斂拱手供給敵方。

節儉以使百姓休息,陛下已經在貞觀初年親身實踐,今日再這麼做,固然不是什麼難事。

陛下如果想要謀劃長治久安的政策,不必遠求上古時代,只是像貞觀初年那樣,則是天下的幸事。

陛下一寵一愛一厚待諸王,頗有十分過分的,但不能不深思陛下一身後的事情。

從前魏武帝一寵一愛一陳思王曹植,等到曹丕即位,便囚禁了諸王,只是沒有捆上繩索罷了。

這樣看來魏武帝的過分一寵一愛一,恰使他們倍受其苦。

另外,百姓得以安定,惟在於刺史和縣令,如果挑選的人得力,則陛下可以清閒自在。

如今朝廷只重中央的官吏而輕視州縣地方官的選拔,刺史多用武人,或者是朝官不稱職時才補選為地方官,邊遠地區,用人更加輕視。

所以說百姓不安定,大概的原因便在於此。」

奏疏上奏後,太宗稱讚很久,對身邊的大臣說:「刺史應當由朕親自選拔,縣令應詔令朝官以上官員每人薦舉一人。」

[11]冬,十月,癸丑,詔勳戚亡者皆陪葬山陵。

[11]冬季,十月,癸丑(初二),詔令勳貴大臣死後均陪葬於皇陵。

[12]上獵於洛陽苑,有群豕突出林中,上引弓四發,殪四豕。

有豕突前,及馬鐙;民部尚書唐儉投馬搏之,上拔劍斬豕,顧笑曰:「天策長史不見上將擊賊邪,何懼之甚!」對曰:「漢高祖以馬上得之,不以馬上治之;陛下以神武定四方,豈復逞雄心於一獸!」上悅,為之罷獵,尋加光祿大夫。

[12]太宗狩獵於洛陽苑,有一群野豬跑出林中,太宗引弓連發四箭,射死四頭。

有一頭野豬奔到馬前,將要咬到馬蹬;民部尚書唐儉下馬近前與豬搏鬥,太宗撥出劍砍死野豬,回頭對唐儉笑著說:「天策長史沒看見朕將要殺掉野獸嗎,為什麼如此害怕呢?」

唐儉答道:「漢高祖從馬上得天下,卻不以馬上治天下;陛下以神威聖武平定四方,怎麼能對一頭野獸再逞威風呢?」

太宗高興,為此停止捕獵,不久加封唐儉為光祿大夫。

[13]安州都督吳王恪數出畋獵,頗損居人;侍御史柳范奏彈之。

丁丑,恪坐免官,削戶三百。

上曰:「長史權萬紀事吾兒,不能匡正,罪當死。」

柳范曰:「房玄齡事陛下,猶不能止畋獵,豈得獨罪萬紀!」上大怒,拂衣而入。

久之,獨引范謂曰:「何面折我!」對曰:「陛下仁明,臣不敢不盡愚直。」

上悅。

[13]安州都督吳王李恪多次出外遊獵,對當地居民造成危害,侍御史柳范上書彈劾他。

丁丑(二十六日),李恪因此被免官職,削減食封三百戶。

太宗說:「長史權萬紀事奉我的兒子,不能匡偏正訛,論罪當處死。」

柳范說:「房玄齡事奉陛下,還不能阻止陛下狩獵,怎麼能只怪罪萬紀呢?」

太宗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過了不久,太宗單獨召見柳范說:「你為什麼當面羞辱朕?」

答道:「陛下仁德明察,我不敢不盡愚忠直諫。」

太宗高興了。

[14]十一月,辛卯,上幸懷州;丙午,還洛陽宮。

[14]十一月,辛卯(十一月),太宗巡幸懷州,丙午(二十六日),回到洛陽宮。

[15]故荊州都督武士女,年十四,上聞其美,召入後宮,為才人。

[15]已故荊州都督武士的女兒,年方十四歲,太宗聽說她貌美,召入後宮,冊封為才人。

十二年(戊戌、638)

十二年(戊戌,公元638年

[1]春,正月,乙未,禮部尚書王奏:「三品已上遇親王於路皆降乘,非禮。」

上曰:「卿輩苟自崇貴,輕我諸子。」

特進魏徵曰:「諸王位次三公,今三品皆九卿、八座,為王降乘,誠非所宜當。」

上曰:「人生壽夭難期,萬一太子不幸,安知諸王他日不為公輩之主!何得輕之!」對曰:「自周以來,皆子孫相繼,不立兄弟,所以絕庶孽之窺窬,塞禍亂之源本,此為國者所深戒也。」

上乃從奏。

[1]春季,正月,乙未(十五日),禮部尚書王上奏稱:「三品以上官員遇見親王都要下車輿站立路旁,這不符合禮儀。」

太宗說:「你們隨便自我尊貴,輕視諸位皇子。」

特進魏徵說:「親王們地位並列於三公,如今三品以上大臣均是九卿、八座,為親王們下轎行禮,實在是不合適。」

太宗說:「人的生命長短難以預料,萬一太子遇到不幸早亡,誰能知道哪個王子他日不能做為你們的君主呢?怎麼能輕視他們呢?」

答道:「自周代以來,都是子孫相承,不立兄弟即位,這是為了杜絕庶子覬覦皇位,堵塞禍亂的根源,此是治國者應當深以為戒的。」

太宗於是聽從了王的啟奏。

[2]吏部尚書高士廉、黃門侍郎韋挺、禮部侍郎令狐德、中書侍郎岑文本撰《氏族志》成,上之。

先是,山東人士崔、盧、李、鄭諸族,好自矜地望,雖累葉陵夷,苟他族欲與為昏姻,必多責財幣,或捨其鄉里而妄稱名族,或兄弟齊列而更以妻族相陵。

上惡之,命士廉等遍責天下譜諜,質諸史籍,考其真偽,辯其昭穆,第其甲乙,褒進忠賢,貶退一奸一逆,公為九等。

士廉等以黃門侍郎崔民為第一。

上曰:「漢高祖與蕭、曹、樊、灌皆起閭閻布衣,卿輩至今推仰,以為英賢,豈在世祿乎!斑氏偏據山東,梁、陳僻在江南,雖有人物,蓋何足言!況其子孫才行衰薄,官爵陵替,而猶印然以門地自負,販鬻松,依托富貴,棄廉忘恥,不知世人何為貴之!今三品以上,或以德行,或以勳勞,或以文學,致位貴顯。

彼衰世舊門,誠何足慕!而求與為昏,雖多輸金帛,猶為彼所偃蹇,我不知其解何也!今欲釐正訛謬,捨名取實,而卿曹猶以崔民為第一,是輕我官爵而徇流俗之情也。」

乃更命刊定,專以今朝品秩為高下,於是以皇族為首,外戚次之,降崔民為第三。

凡二百九十三姓,千六百五十一家,頒於天下。

[2]吏部尚書高士廉、黃門侍郎韋挺、禮部侍郎令狐德、中書侍郎岑文本編撰《氏族志》,書成,上奏給太宗。

這以前,山東崔、盧、李、鄭等世家大族,喜歡自我標榜門第族望,雖然好幾代已衰落,但如果非世族人家想與他們通婚,定要多索財物,導致當時的風俗有人丟棄原來的裡貫而冒稱名門士族,有的兄弟二人族望相等便以妻族背景相互比鬥。

太宗非常厭惡這些,命高士廉等人普查全國的譜牒,質證於史籍,考辨其真偽,辨別其昭穆倫序,編排行次,褒揚獎進忠賢,貶斥一奸一逆,分做九等。

士廉等人將黃門侍郎崔民列為第一。

太宗說:「漢高祖與蕭何、曹參、樊噲、灌嬰等人均以布衣起兵,你們至今仍然十分推重景仰,認為是一代英豪,難道在乎他們的世卿世祿地位嗎?高氏偏守山東,梁、陳二朝僻居江南,雖然也有個別英豪,又何足掛齒!何況他們的子孫才氣衰竭,德行澆薄,官爵降低,然而還很驕傲地以門第族望自負,掛羊頭賣狗肉,依賴高貴人家,寡廉鮮恥,不知道世上的人為什麼要尊貴他們?如今三品以上公卿大臣,有的以仁德行世,有的以功勳稱道,有的以文章練達,致身顯赫。

那些衰微的世族們,不值得羨慕。

然而那些希望與世族們通婚的,即使多供給金銀財物,還為他們所看不起,朕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如今想要釐正錯謬,捨棄虛名追求實際,而你們仍然將崔民列為第一位,這是輕視大唐的官爵而依循流俗的觀念。」

於是下令重新刊正,專以當朝品秩高下訂定標準,於是便以皇族李姓為首位,外戚次之,將崔民降為第三。

共定二百九十三姓,一千六百五十一家,頒行全國。

[3]二月,乙卯,車駕西還;癸亥,幸河北,觀砥柱。

[3]二月,己卯(初五),太宗車駕自洛陽向西行。

癸亥(十三日),巡幸河北縣,觀看砥柱山。

[4]甲子,巫州獠反,州都督齊善行敗之,俘男一女三千餘口。

[4]甲子(十四日),巫州獠民造反,州都督齊善行將其打敗,俘虜男一女三千多人。

[5]乙丑,上祀禹廟;丁卯,至柳谷,觀鹽池。

庚午,至薄州,刺史趙元楷課父老服黃紗單衣迎車駕,盛飾廨捨樓觀,又飼羊百餘頭、魚數百頭以饋斌戚。

上數之曰:「朕巡省河、洛,凡有所須,皆資庫物。

卿所為乃亡隋之弊俗也。」

甲戌,幸長春一宮。

[5]乙丑(十五日),太宗祭祀禹廟;丁卯(十七日),到達柳谷,觀看鹽池。

庚午(二十日),到達薄州,刺史趙元楷命令百姓們身穿紗單衣迎接車駕,裝飾廨捨樓台觀宇,又養了一百多頭羊、數百條魚獻給貴族外戚。

太宗責備他說:「朕巡行到黃河、洛水一帶,凡有所須,均從府庫中支取。

你所做的乃是已滅亡的隋朝的老一毛一病了。」

甲戌(二十四日),巡幸長春一宮。

[6]戊寅,詔曰:「隋故鷹擊郎將堯君素,雖桀犬吠堯,有乖倒戈之志,而疾風勁草,實表歲寒之心;可贈蒲州刺史,仍訪其子孫以聞。」

[6]戊寅(二十八日),太宗下詔說:「隋朝故鷹擊郎將堯君素,雖然如同桀犬吠堯,與倒戈的情況相乖違,然而疾風識勁草,實表明其歲寒之心;可追贈為蒲州刺史,另外再尋訪他的子孫上奏。」

[7]閏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7]閏二月,庚辰朔(初一),出現日食。

[8]丁未,車駕至京師。

[8]丁未(二十八日),車駕回到京都長安。

[9]三月,幸亥,著作佐郎鄧世隆表請集上文章。

上曰:「朕之辭令,有益於民者,史皆書之,足為不朽。

若為無益,集之何用!梁武帝父子、陳後主、隋煬帝皆有文集行於世,何救於亡!為人主患無德政,文章何為!」遂不許。

[9]三月,辛亥(初二),著作佐郎鄧世隆上表請求搜集太宗所寫文章。

太宗說:「朕的言語命令,凡是有益於百姓的,史官都已記錄下來,足可以做為不朽的文字。

如果毫無益處,收集它又有什麼用呢?梁武帝蕭衍父子、陳後主、隋煬帝都有文集傳世,哪能挽救他們的滅亡呢?作為君主憂慮的是不施德政,文章有什麼用?」

於是沒有應允。

[10]丙子,以皇孫生,宴五品以上於東宮。

上曰:「貞觀之前,從朕經營天下,玄齡之功也。

貞觀以來,繩愆糾繆,魏徵之功也。」

皆賜之佩刀。

上謂徵曰:「朕政事何如往年?」

對曰:「威德所加,比貞觀之初則遠矣;人悅服則不逮也。」

上曰:「遠方畏威慕德,故來服;若其不逮,何以致之?」

對曰:「陛下往以未治為憂,故德義日新;今以既治為安,故不逮。」

上曰:「今所為,猶往年也,何以異?」

對曰:「陛下貞觀之初,恐人不諫,常導之使言,中間悅而從之。

今則不然,雖勉從之,猶有難色。

所以異也。」

上曰:「其事可聞?」

對曰:「陛下昔欲殺元律師,孫伏伽以為法不當死,陛下賜以蘭陵公主園,直百萬。

或云:『賞太厚,』陛下云:『朕即位以來,未有諫者,故賞之。

』此導之使言也。

司戶柳雄妄訴隋資,陛下欲誅之,納戴胄之諫而止。

是悅而從之也。

近皇甫德參上書諫修洛陽宮,陛下恚之,雖以臣言而罷,勉從之也。」

上曰:「非公不能及此。

人苦不自知耳!」

[10]丙子(二十七日),太宗以皇孫降生,在東宮宴請五品以上官員。

太宗說:「貞觀年以前,跟隨朕奪取並治理天下,以房玄齡的功勞最大。

貞觀年以來,糾正朕的過失,主要是魏徵的功勞。」

都賜給他們佩刀。

太宗對魏徵說:「朕治理國政與往年相比如何?」

魏徵答道:「威德加於四方,則遠超過貞觀初年;人心悅服則不如從前。」

太宗說:「遠方民族畏懼皇威羨慕聖德,所以前來歸服,如果說不如以前,則何以致此?」

答道:「陛下以前以天下未能大治為憂慮,所以注意修德行義,每天都有新的作為,如今既得到治理又較安定,所以說不如以前勤勉了。」

太宗說:「如今所做的與往年相同,有什麼區別呢?」

答道:「陛下在貞觀初年惟恐臣下不行諫,常常引導他們進諫,聽到進諫便樂而聽從。

如今卻不然,雖然勉強聽從,卻面有難色。

這便是區別。」

太宗說:「可以舉例說明嗎?」

答道:「陛下以前曾想殺掉元律師,孫伏伽認為依法不當處死,陛下賜給他蘭陵公主的花園,價值一百萬。

有人說:『賞賜太厚重了』,陛下說:『朕即皇位以來,未聽到行諫的人,所以要重賞』。

這是為了引導眾人行諫。

司戶柳雄假冒隋朝所授官資,陛下想要殺掉他,又採納戴胄的諫言而作罷。

這是樂而聽從的例子。

貞觀八年皇甫德參上書諫阻修繕洛陽宮,陛下內心憤恨,雖然因為我直言相勸而作罷,但只是勉強聽從啊。」

太宗說:「不是您不能有這樣的見解。

人苦於不能自知呀!」

[11]夏,五月,壬申,弘文館學士永興文懿公虞世南卒,上哭之慟。

世南外和柔而內忠直,上嘗稱世南有五絕:一德行,二忠直,三博學,四文辭,五書翰。

[11]夏季,五月,壬申(二十五日),弘文館學士、永興文懿公虞世南去世,太宗慟哭。

虞世南外表溫和柔順而內裡忠正耿直,太宗曾稱讚他有五絕:一道德高尚,二忠正耿直,三知識廣博,四寫一手好文章,五擅長書法。

[12]秋,七月,癸酉,以吏部尚書高士廉為右僕射。

[12]秋季,七月,癸酉(二十七日),任命吏部尚書高士廉為尚書右僕射。

[13]乙亥,吐蕃寇弘州。

[13]乙亥(二十九日),吐蕃侵犯弘州。

[14]八月,霸州山獠反。

燒殺刺史向邵陵及吏民百餘家。

[14]八月,霸州山獠族反叛。

燒死刺史向邵陵以及官吏百姓一百多家。

[15]初,上遣使者馮德遐撫一慰吐蕃,吐蕃聞突厥、吐谷渾皆尚公主,遣使隨德遐入朝,多繼金寶,奉表求婚;上未之許。

使者還,言於贊普棄宗弄贊曰:「臣初至唐,唐待我甚厚,許尚公主。

會吐谷渾王入朝,相離間,唐禮遂衰,亦不許婚。」

弄贊遂發兵擊吐谷渾。

吐谷渾不能支,遁於青海之北,民畜多為吐蕃所掠。

[15]起初,太宗派遣使者馮德遐安一撫一慰問吐蕃,吐蕃聽說突厥、吐谷渾都曾娶唐室公主為妻,便派使節隨馮德遐到長安,帶著大量金銀財寶,上表請求通婚;太宗沒有答應。

使者回到吐蕃,對其首領贊普棄宗弄贊說:「我初次到大唐,大唐待我禮遇甚厚,答應嫁公主。

正趕上吐谷渾首領入朝,相與離間,唐朝禮節漸淡,也不答應通婚了。」

棄宗弄贊於是發兵攻打吐谷渾,吐谷渾軍隊抵抗不住,逃到青海北面,百姓的牲畜多被吐蕃掠走。

吐蕃進破一黨一項、白蘭諸羌,帥眾二十餘萬屯松州西境,遣使貢金帛,雲來迎公主。

尋進攻松州,敗都督韓威;羌酋閻州刺史別叢臥施、諾州刺史把利步利並以州叛歸之。

連兵不息,其大臣諫不聽而自縊者凡八輩。

壬寅,以吏部尚書侯君集為當彌道行軍大總管,甲辰,以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為白蘭道、左武衛將軍牛進達為闊水道、左領軍將軍劉簡為洮河道行軍總管,督步騎五萬擊之。

吐蕃進而攻佔一黨一項、白蘭等羌族,率兵二十多萬駐紮在松州西部邊境,派使節進獻金銀綢緞,聲稱前來迎接公主。

不久進攻松州,打敗都督韓威;羌族首領閻州刺史別叢臥施、諾州刺史把利步利一同舉州投降吐蕃。

吐蕃連年征戰不息,大臣勸諫不聽而自一殺的總共有八個人。

壬寅(二十七日),唐朝廷任命吏部尚書侯君集為當彌道行軍大總管,甲辰(二十九日),任命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為白蘭道、左武衛將軍牛進達為闊水道、左領軍將軍劉簡為洮河道行軍總管,統率步、騎兵五萬人攻打吐蕃。

吐蕃攻城十餘日,進達為先鋒,九月,辛亥,掩其不備,敗吐蕃於松州城下,斬首千餘級。

弄贊懼,引兵退,遣使謝罪,因復請婚。

上許之。

吐蕃進攻松州城十多天,牛進達為唐軍先鋒,九月,辛亥(初六),乘吐蕃軍毫無防備,大敗吐蕃於松州城下,殺死一千多人。

棄宗弄贊害怕,率兵退回本地,派人到長安請罪,借此再次請求通婚。

太宗應允。

[16]甲寅,上問侍臣:「創業與守成孰難?」

房玄齡曰:「草昧之初,與群雄並起角力而後臣之,創業難矣!」魏徵曰:「自古帝王,莫不得之於艱難,失之於安逸,守成難矣!」上曰:「玄齡與吾共取天下,出百死,得一生,故知創業之難,征與吾共安天下,常恐驕奢生於富貴,禍亂生於所忽,故知守成之難,然創業之難,既已往矣;守成之難。

方當與諸公慎之。」

玄齡等拜曰:「陛下及此言,四海之福也。」

[16]甲寅(初九),太宗問身邊大臣:「創業與守成哪個難?」

房玄齡:「建國之前,與各路英雄一起角逐爭鬥而後使他們臣服,還是創業難!」魏徵說:「自古以來的帝王,莫不是從艱難境地取得天下,又於安逸中失去天下,守成更難!」太宗說:「玄齡與我共同打下江山,出生入死,所以更體會到創業的艱難。

魏徵與我共同安定天下,常常擔心富貴而導致驕奢,忘乎所以而產生禍亂,所以懂得守成更難。

然而創業的艱難,已成為過去的往事,守成的艱難,正應當與諸位慎重對待。」

玄齡等人行禮道:「陛下說這一番話,是國家百姓的福氣呀!」

[17]初,突厥頡利既亡,北方空虛,薛延陀真珠可汗帥其部落建庭於都尉犍山北、獨邏水南,勝兵二十萬,立其二子拔酌、頡利主南、北部。

上以其強盛,恐後難制,癸亥,拜其二子皆為小可汗,各賜鼓,外示優崇,實分其勢。

[17]起初,突厥頡利可汗滅亡以後,北方地域空虛,薛延陀真珠可汗率其部落在都尉犍山北麓、獨邏水南岸建牙帳,兵馬二十多萬,立他的二個兒子拔酌、頡利分別統領南、北部。

太宗看到他的強大,擔心以後難以制一服,癸亥(十八日),封真珠可汗的兩個兒子為小可汗,各賜給鼓和大旗,外示尊崇,實際是為了分化其實力。

[18]冬,十月,乙亥,巴州獠反。

[18]冬季,十月,乙亥(初一),巴州獠民反叛。

[19]己卯,畋於始平;乙未,還京師。

[19]己卯(初五),太宗在始平畋獵;乙未(二十一日),回到長安。

[20]鈞州獠反;遣桂州都督張寶德討平之。

[20]鈞州獠民反叛;唐朝廷派桂州都督張寶德討伐平定。

[21]十一月,丁未,初置左、右屯營飛騎於玄武門,以諸將軍領之。

又簡飛騎才力驍健、善騎射者,號百騎,衣五色袍,乘駿馬,以虎皮為韉,凡游幸則從焉。

[21]十一月,丁未(初三),開始在玄武門設置左、右屯營飛騎,由各位將軍統領。

又一精一選飛騎中身一體驍健敏捷、善於騎射的,號稱一百名騎手,身披五色袍,乘駿馬,用虎皮做馬鞍和墊布,凡遇皇帝巡幸則為護衛隨從。

[22]己巳,明州獠反;遣交州都督李道彥討平之。

[22]己巳(二十五日),明州獠民反叛,唐朝廷派交州都督李道彥討伐平定。

[23]十二月,辛巳,左武候將軍上官懷仁擊反獠於壁州,大破之,虜男一女萬餘口。

[23]十二月,辛巳(初七),左武候將軍上官懷仁在壁州進攻反叛的獠民,取勝,俘獲其男一女一萬多人。

[24]是歲,以給事中馬周為中書捨入。

周有機辯,中書侍郎岑文本常稱:「馬君論事,援引事類,揚榷古今,舉要刪煩,會文切理,一字不可增,亦不可減,聽之一靡一靡一,令人忘倦。」

[24]這一年,任命給事中馬周為中書舍人。

馬周機敏善辯,中書侍郎岑文本常常稱讚他:「馬君議論事情,旁徵博引縱橫古今,提綱挈領刪繁就簡,用詞準確切中事理,一字不可增,也不可減,聽者心服,難以忘懷,全無倦意。」

[25]霍王元軌好讀書,恭謹自守,舉措不妄。

為徐州刺史,與處士劉玄平為布衣交。

人問玄平王所長,玄平曰:「無長。」

問者怪之。

玄平曰:「夫人有所短乃見所長,至於霍王,無所短,吾何以稱其長哉!」

[25]霍王李元軌喜歡讀書,謙恭謹慎,舉止合一體。

做徐州史,與處士劉玄平為布衣之交。

人們詢問劉玄平霍王的長處,玄平說:「沒什麼長處。」

問的人覺得很奇怪。

玄平說:「人有短處才能見到他的長處,至於說霍王,沒有短處,我怎麼能說出他的長處呢!」

[26]初,西突厥利失可汗分其國為十部,每部有酋長一人,仍各賜一箭,謂之十箭。

又分左、右廂,左廂號五咄陸,置五大啜,居碎葉以東;右廂號五一弩一失畢,置五大俟斤,居碎葉以西;通謂之十姓。

利失失眾心,為其臣統吐屯所襲。

利失兵敗,與其弟步利設走保焉耆。

統吐屯等將立欲谷設為大可汗,會統吐屯為人所殺,欲谷設兵亦敗,利失復得故地。

至是,西部竟立欲谷設為乙毗咄陸可汗。

乙毗咄陸既立,與利失大戰,殺傷甚眾。

因中分其地,自伊列水以西屬乙咄陸,以東屬利失。

[26]起初,西突厥利失可汗將其國土分為十部,每部設首領一人,各賜給一支箭,稱為十箭。

又分左、右廂,左廂號稱五咄陸,設置五大啜,居處於碎葉以東地區;右廂號稱五一弩一失畢,設立五大俟斤,居住在碎葉以西;通稱為十姓。

利失失去民心,被他的臣下統吐屯襲擊。

利失兵敗後,與他的弟弟步利設退守焉耆。

統吐屯等人想要擁立欲古設為大可汗,這時統吐屯被人殺死,欲谷設部隊也被打敗,利失收復舊地。

到此時,西部終於擁立欲谷設為乙毗咄陸可汗。

乙吡咄陸即可汗位後,與利失發生激戰,殺傷甚多。

於是便從中間分其領地為二:自伊列水以西屬乙毗咄陸,以東屬於利失。

[27]處月、處密與高昌共攻拔焉耆五城,掠男一女一千五百人,焚其廬舍而去。

[27]處月、處密與高昌一同攻佔焉耆五座城池,掠走男一女一千五百人,燒燬其房舍後離去。

十三年(己亥、639)

十三年(己亥,公元639年)

[1]春,正月,乙巳,車駕謁獻陵;丁未,還宮。

[1]春季,正月,乙巳(初一),太宗乘車駕謁見高祖獻陵。

丁未(初三),回到宮中。

[2]戊午,加左僕射房玄齡太子少師。

玄齡自以居端揆十五年,男遺一愛一尚上女高陽公主,女為韓王妃,深畏滿盈,上表請解機務;上不許。

玄齡固請不已,詔斷表,乃就職。

太子欲拜玄齡,設儀衛待之,玄齡不敢謁見而歸,時人美其有讓。

玄齡以度支系天下利害,嘗有闕,求其人未得,乃自領之。

[2]戊午(十四日),加封左僕射房玄齡為太子少師。

玄齡自己覺得身居尚書僕射的高位十五年,兒子房遺一愛一娶太宗女兒高陽公主,女兒為韓王妃,深怕富貴至極反招災禍,上表請求解除所任機要職務,太宗不應允。

玄齡不停地執意請求,太宗下詔斷絕上表,玄齡只好就職。

太子想向玄齡行弟子禮,設儀衛等待他,玄齡即不敢謁見太子轉身回到家中,當時人稱讚他有謙讓之風。

玄齡認為度支郎中一職關係國家利害,曾有空缺,未能訪求到合適人選,於是便自己兼領此職。

[3]禮部尚書永寧懿公王薨。

一性一寬裕,自奉養甚薄。

於令,三品已上皆立家廟,通貴已久,獨祭於寢。

為法司所劾,上不問,命有司為之立廟以愧之。

[3]禮部尚書、永寧懿公王去世。

王一性一情寬和大方,自己的奉養卻很薄。

依照唐代制度,三品以上大臣均可立家廟祭祀三代祖先,王致身顯貴已有很長時間,只在內室舉行祭祀事。

被有關司法官署彈劾,太宗不予過問,只是命令有關官署為之立家廟以羞愧他。

[4]二月,庚辰,以光祿大夫尉遲敬德為州都督。

[4]二月,庚辰(初七),任命光祿大夫尉遲敬德為廊州都督。

上嘗謂敬德曰:「人或言卿反,何也?」

對曰:「臣反是實!臣從陛下征伐四方,身經百戰,今之存者,皆鋒鏑之餘也。

天下已定,乃更疑臣反乎!」因解一衣投地,出其瘢痍。

上為之流涕,曰:「卿復服,朕不疑卿,故語卿,何更恨邪!」

太宗曾對尉遲敬德說:「有人說你要謀反,為什麼?」

尉遲敬德回答說:「我謀反是實!我跟隨陛下征伐四方,身經百戰,如今身上留下的都是刀鋒箭頭的痕跡。

現在天下已經安定,便開始懷疑我要謀反嗎?」

因而脫一下衣服置之地上,展示身上的瘡疤。

太宗見此流下眼淚,說:「你尉遲穿上衣服,朕絲毫不懷疑你,所以才跟你這麼說,何必這麼惱怒呢?」

上又嘗謂敬德曰:「朕欲以女妻卿,何如?」

敬德叩頭謝曰:「臣妻雖鄙陋,相與共貧賤久矣。

臣雖不學,聞古人富不易妻,此非臣所願也。」

上乃止。

太宗又曾對尉遲敬德說:「朕想要將女兒許配給你,怎麼樣?」

尉遲敬德叩頭辭謝說:「我的妻子雖然微賤,但與我同甘共苦好多年。

我雖然才疏學淺,聽說過古人富貴了不換一妻子,此並非我的本願。」

太宗只好作罷。

[5]戊戌,尚書奏:「近世掖庭之選,或微賤之族,禮訓蔑聞;或刑戮之家,憂怨所積。

請自今,後宮及東宮內職有闕,皆選良家有才行者充,以禮聘納;其沒官口及素微賤之人,皆不得補用。」

上從之。

[5]戊戌(二十五日),尚書省奏稱:「近來掖庭女官的選拔,有的出身微賤,不知道禮儀訓教;有的是受刑遭戮之家,因獲罪而沒入宮中,心中鬱積憂怨。

請求自今日起,後宮及東官的女宮有空缺,都應選擇有才行的良家女子充任,以禮聘納;那些沒入官府以及出身微賤的人,都不能再補充錄用。」

太宗同意。

[6]上既詔宗室群臣襲封刺史,左庶子於志寧以為古今事殊,恐非久安之道,上疏爭之。

侍御史馬周亦上疏,以為:「堯、舜之父,猶有朱、均之子。

儻有孩童嗣職,萬一驕愚,兆庶被其殃而國家受其敗。

正欲絕之也,則子文之治猶在;正欲留之也,而欒之惡已彰。

與其毒害於見存之百姓,則寧使割恩於已亡之一臣,明矣。

然則向所謂一愛一之者,乃適所以傷之也。

臣謂宜賦以茅土,疇其戶邑,必有材行,隨器授官,使其人得奉大恩而子孫終其福祿。」

[6]太宗已下詔今宗室貴族大臣的子孫襲封刺史,左庶子於志寧認為古今事理不同,恐怕不是長治久安之策,上疏諫諍。

侍御史馬周也上奏疏認為:「堯、舜這樣的父親,還有丹朱、商均那樣的兒子。

倘若讓未成年的兒子承襲父職,萬一驕橫愚鈍,百姓們遭殃國家也因此受到損失。

如果想取消他的襲職,則其先人功勞尚在;如欲保留襲封事,則他的罪惡已昭彰於世。

與其毒害芸芸眾生,毋寧割捨皇恩於已經死去的一個大臣,這是很明顯的道理。

這樣看來一向稱之為一愛一護他們的作法,其實正是害他們。

我認為只應該賜給他們食邑封戶,如果真有才能,則量才授予官職,使他們得以尊奉皇恩而子子孫孫享受福祿。」

會司空、趙州刺史長孫無忌等皆不願之國,上表固讓,稱:「承恩以來,形影相吊,若履春冰;宗族憂虞,如置湯火。

緬惟三代封建,蓋由力不能制,因而利之,禮樂節文,多非己出。

兩漢罷侯置守,蠲除曩弊,深協事宜。

今因臣等,復有變更,恐紊聖朝綱紀;且後世愚幼不肖之嗣,或抵冒邦憲,自取誅夷,更因延世之賞,致成剿絕之禍,良可哀愍。

願停渙汗之旨,賜其一性一命之恩。」

無忌又因子婦長樂公主固請於上,且言「臣披荊棘事陛下,今海內寧一,柰何棄之外州,與遷徙何異!」上曰:「割地以封功臣,古今通義,意欲公之後嗣,輔朕子孫,共傳永久;而公等乃復發言怨望,朕豈強公等以茅土邪!」庚子,詔停世封刺史。

適逢司空趙州刺史長孫無忌等人均不願意去就外職,上表執意辭讓,稱:「稟承皇恩以來,形影相吊,如履薄冰;宗族的人憂心忡忡,如同置身湯火之中。

追溯夏、商、週三代封邦建土,是由於力量不能制衡諸侯,便施利於他們,禮樂作為節制修飾,多非出自王朝。

兩漢罷除侯國設置郡守,免除過去的弊病,深合事理。

如今因為我們這些人的緣故,又重新變更,恐怕搞亂了王朝綱紀;而且後代愚幼無知的不肖子孫,有人會觸犯國家法令,自取滅亡,更因襲封的賞賜,而遭致滅頂之災,實在是可憐。

願陛下停止賜封世襲刺史旨意,賜我等保全一性一命為盼。」

長孫無忌又讓其兒媳長樂公主極力向太宗請求,而且言道:「我披荊斬棘事奉陛下,如今海內昇平,為何又要將我棄置外州,與遷徙有什麼不同?」

太宗說:「割地以分封功勳大臣,是古今的通義,朕的意思是想讓你的後代,輔佐朕的子孫,共同傳之久遠;然而你們卻多次上言充滿怨言,難道是朕強迫給你們土地嗎?」

庚子(二十七日),下詔停止世襲刺史。

[7]高昌王文泰多遏絕西域朝貢,伊吾先臣西突厥,既而內屬,文泰與西突厥共擊之。

上下書切責,征其大臣阿史那矩,欲與議事,文泰不遣,遣其長史雍來謝罪。

頡利之亡也,中國人在突厥者或奔高昌,詔文泰歸之,文泰蔽匿不遣。

又與西突厥共擊破焉耆,焉耆訴之。

上遣虞部郎中李道裕往問狀,且謂其使者曰:「高昌數年以來,朝貢脫略,無藩臣禮,所置官號,皆准天朝,築城掘溝,預備攻討。

我使者至彼,文泰語之云:『鷹飛於天,雉伏於蒿,貓游於堂,鼠噍於一穴一,各得其所,豈不能自生邪!』又遣使謂薛延陀曰:「既為可汗,則與天子匹敵,何為拜其使者!』事人無禮,又間鄰國,為惡不誅,善何以勸!明年當發兵擊汝。」

三月,薛延陀可汗遣使上言:「奴受恩思報,請發所部為軍導以擊高昌。」

上遣民部尚書唐儉、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繼繒帛賜薛延陀,與謀進取。

[7]高昌王文泰多次阻止西域諸國向唐帝國進貢,伊吾先臣服西突厥,不久又歸附唐朝,文泰聯合西突厥一同討伐伊吾。

太宗寄書責備他,又徵召其大臣阿史那矩,想與他議事,文泰不讓他出來,而派他的長史雍前來謝罪。

頡利可汗滅亡後,在突厥的中原人多投奔高昌,太宗詔令文泰放他們回到唐朝,文泰將他們隱匿大放。

又與西突厥一同進攻焉耆,焉耆上告唐朝。

太宗派虞部郎中李道裕前往詢問情狀,並且對高昌來使說:「高昌這幾年以來,不向我大唐進獻貢品,不行藩臣的禮節,所設官職稱號,均與我大唐一樣,挖城掘溝,預備進攻。

我大唐使者到那裡,文泰對他說:「鷹飛翔在天空,雞伏窩於草蒿,貓戲游於廳堂,鼠嚼食於洞一穴一,各得其所,難道不能讓其自我發展嗎?』又派使者對薛延陀說:『你既然身為可汗,就應與大唐天子平起平坐,為什麼要拜他的使者呢?』待人無禮,又離間周圍鄰國作惡,不除掉他,怎麼能勸善止惡!將於明年發兵討伐你們高昌。」

三月,薛延陀可汗派使者上言:「我等稟受隆恩想要回報,請求征發我方軍隊為先導進攻高昌。」

太宗派民部尚書唐儉、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攜帶絲綢送給薛延陀,與他合謀共同出兵。

[8]夏,四月,戊寅,上幸九成宮。

[8]夏季,四月,戊寅(初五),太宗巡幸九成宮。

初,突厥突利可汗之弟結社率從突利入朝,歷位中郎將。

居家無賴,怨突利斥之,乃誣告其謀反,上由是薄之,久不進秩。

結社率陰結故部落,得四十餘人,謀因晉王治四鼓出宮,開門辟仗,馳入宮門,直指御帳,可有大功。

甲申,擁突利之子賀邏鶻夜伏於宮外,會大風,晉王未出,結社率恐曉,遂犯行宮,逾四重幕,弓矢亂髮,衛士死者數十人。

折衝孫武開等帥眾奮擊,久之,乃退,馳入御廄,盜馬二十餘匹,北走,渡渭,欲奔其部落,追獲,斬之。

原賀邏鶻,投於嶺表。

起初,突厥突利可汗的弟弟結社率跟隨他入朝,被唐朝任命為中郎將。

他居家強橫,便埋怨突利對他斥責,於是誣告突利謀反,太宗因此輕視結社率,很久沒有晉級。

結社率陰謀糾結舊部落,得四十多人,圖謀乘晉王李治四更出宮,開宮門出儀仗隊的時候,乘馬馳奔進宮門,直抵皇帝御帳,可建立奪位大功。

甲申(十一日),結社率等簇擁著突利的兒子賀邏鶻夜間潛伏一在宮門外,趕上颳大風,晉王沒有出宮,結社率擔心天近拂曉,遂帶兵闖入行宮,穿過四道幕帳,胡亂射箭,宮廷衛士死幾十人。

折衝都尉孫武開等率眾衛士拚死搏鬥,較長時間後,結社率終被擊退,馳入御廄中,盜走馬二十多匹,向北逃走,渡過渭水,想要逃回到本部落,被唐兵追獲殺掉。

太宗寬恕賀邏鶻將他流放嶺南。

[9]庚寅,遣武候將軍上官懷仁擊巴、壁、洋、集四州反獠,平之,虜男一女六千餘口。

[9]庚寅(十七日),派遣武候將軍上官懷仁進攻巴、壁、洋、集四州謀反的獠民,予以平定,俘虜男一女六千多人。

[10]五月,旱。

甲寅,詔五品以上上封事。

魏徵上疏,以為:「陛下志業,比貞觀之初,漸不克終者凡十條。」

其間一條,以為:「頃年以來,輕用民力。

乃云:『百姓無事則驕逸,勞役則易使。

』自古未有因百姓逸而敗、勞而安者也。

此恐非興邦之至言。」

上深加獎歎,云:『已列諸屏障,朝夕瞻仰,並錄付史官。」

仍賜徵黃金十斤,廄馬二匹。

[10]五月,天下大旱。

甲寅(十二日),詔令五品以上官員上書言事。

魏徵上疏認為:「陛下的治國大業,與貞觀初年相比,不能善始善終的總共有十條。」

其中的一條認為:「近年以來,輕易地動用民力。

於是認為:『百姓無事則產生驕逸之心,役使他們勞作則容易聽差。

』自古以來沒有因百姓安逸而致敗亡,因勞苦而達到天下安定的。

這恐怕不是振興國家的至理名言。」

太宗大加讚揚,感歎道:「已將你的奏疏掛在屏風上,早晚觀看,並將你的諫言抄給史官。」

仍賜給魏徵黃金十斤,御馬二匹。

[11]六月,渝州人侯弘仁自柯開道,經西趙,出邕州,以通交、桂,蠻、俚降者二萬八千餘戶。

[11]六月,渝州人侯弘仁從柯開道,中經西趙,出邕州,溝通交、桂二

州,蠻、俚族二萬八千多戶婦附。

[12]丙申,立皇弟元嬰為滕王。

[12]丙申(二十五日),太宗立皇弟李元嬰為滕王。

[13]自結社率之反,言事者多雲突厥留河南不便,秋,七月,庚戌,詔右武候大將軍、化州都督、懷化郡王李思摩為乙彌泥孰俟利可汗,賜之鼓;突厥及胡在諸州安置者,並令渡河,還其舊部,俾世作藩屏,長保邊塞。

突厥鹹憚薛延陀,不肯出塞。

上遣司農卿郭嗣本賜薛延陀璽書,言「頡利既敗,其部落鹹來歸化,我略其舊過,嘉其後善,待其達官皆如吾百寮、部落皆如吾百姓。

中國貴尚禮義,不滅人國,前破突厥,止為頡利一人為百姓害,實不貪其土地,利其人畜,恆欲更立可汗,故置所降部落於河南,任其畜牧。

今戶口蕃滋,吾心甚喜。

既許立之,不可失信。

秋中將遣突厥渡河,復其故國。

爾薛延陀受冊在前,突厥受冊在後,後者為小,前者為大。

爾在磧北,突厥在磧南,各守土疆,鎮撫部落。

其逾分故相抄掠,我則發兵,各問其罪。」

薛延陀奉詔。

於是遣思摩帥所部建牙於河北,上御齊政殿餞之,思摩涕泣,奉觴上壽曰:「奴等破亡之餘,分為灰壤,陛下存其骸鼻,復立為可汗,願萬世子孫恆事陛下。」

又遣禮部尚書趙郡王孝恭等繼冊書,就其種落,築壇於河上而立之。

上謂侍臣曰:「中國,根干也;四夷,枝葉也;割根干以奉枝葉,木安得滋榮!朕不用魏徵言,幾致狼狽。」

又以左屯衛將軍阿史那忠為左賢王,左武衛將軍阿史那泥熟為右賢王。

忠,蘇尼失之子也,上遇之甚厚,妻以宗女;及出塞,懷慕中國,見使者必泣涕請入侍;詔許之。

[13]自從結社率反叛後,上書言事者多說突厥留在北河之南有很多不便,秋季,七月,庚戌(初九),詔令右武候大將軍、化州都督、懷化郡王李思摩為乙彌泥孰俟利可汗,賜給鼓和大旗;突厥以及安置在各州的胡族,均令他們渡過黃河,回到他們的舊部落,使他們世代為唐帝國的屏障,長久地保衛邊塞。

突厥人都懼怕薛延陀,不肯走出塞南。

太宗派司農卿郭嗣本賜給薛延陀璽書,寫道:「頡利可汗已然敗亡,他們的部落都來歸附大唐,朕不計較他們舊的過失,嘉獎後來的善舉,待其官員皆如朕手下的百僚,視其部族民眾皆如朕之百姓。

中原王朝崇尚禮義,不毀滅別人的國家,先前打敗突厥,只是因為頡利一人有害於百姓,實在不是貪圖其土地,奪其牲畜,總想重立一個可汗,所以將投降的突厥各部落安置在河南一帶,聽任他們畜牧。

如今人丁興旺,戶口滋生,朕內心非常高興。

既然已答應另立一可汗,便不能失信。

秋天將要派遣突厥渡黃河,恢復其故國。

你們薛延陀受冊封在前,突厥受冊封在後,後者為小,前者為大。

你們在磧北,突厥在磧南,各守疆土,鎮撫本族各部落。

如有越境劫掠,我大唐就要發兵,各問其罪。」

薛延陀接受此詔令。

於是讓思摩率領所轄部落建牙帳於河北磧南一帶,太宗親臨齊政殿為他們餞行,思摩淚流滿面,端酒杯祝壽說:「我等敗軍之旅,本當化為塵壤,幸遇陛下保全我們,又立我為可汗,願千秋萬代永遠侍奉陛下。」

太宗又派禮部尚書趙郡王李孝恭等人攜帶冊封文書,就其部落聚居地,在黃河邊築立祭壇而冊立他。

太宗對身邊大臣說:「中原王朝是樹木的根基,四方民族乃是其枝葉;割斷樹根以奉養枝葉,樹怎麼能生長繁茂呢?朕不採用魏徵的諫言,差一點狼狽不堪。」

又任命左屯衛將軍阿史那忠為左賢王,左武衛將軍阿史那泥孰為右賢王。

阿史那忠是蘇尼失的兒子,太宗待他甚厚,將宗室女許配給他。

等到他奉職出塞,仍然懷戀唐朝,見到來使必定流淚請求入朝侍奉太宗,太宗下詔答應其請求。

[14]八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14]八月,辛未朔(初一),出現日食。

[15]詔以「身一體髮膚,不敢毀傷。

比來訴訟者或自毀耳目,自今有犯,先笞四十,然後依法。」

[15]太宗下詔說:「身一體一毛一發皮膚,是父母所給,不敢有絲毫損傷。

近來上訴告狀的有人自毀耳目,從今往後再有此類事情,先鞭笞四十,然後再依法處置。」

[16]冬,十月,甲申,車駕還京師。

[16]冬季,十月,甲申(十五日),太宗車駕回到長安。

[17]十一月,辛亥,以侍中楊師道為中書令。

[17]十一月,辛亥(十三日),任命侍中楊師道為中書令。

[18]戊辰,尚書左丞劉洎為黃門侍郎、參知政事。

[18]戊辰(三十日),任命尚書左丞劉洎為黃門侍郎,參知政事。

[19]上猶冀高昌王文泰悔過,復下璽書,示以禍福,片之入朝;文泰竟稱疾不至。

十二月,壬申,遣交河行軍大總管、吏部尚書侯君集,副總管兼左屯衛大將軍薛萬均等將兵擊之。

[19]太宗仍希望高昌王文泰能夠悔過,又下璽書,曉示禍福利害,徵召他入朝;文泰竟稱病不去唐朝。

十二月,壬申(初四),派交河行軍大總管、吏部尚書侯君集,副總管兼左屯衛大將軍薛萬均等領兵進攻高昌。

[20]乙亥,立皇子福為趙王。

[20]乙亥(初七),太宗立皇子李福為趙王。

[21]己丑,吐谷渾王諾曷缽來朝,以宗女為弘化公主,妻之。

[21]己丑(二十一日),吐谷渾王諾曷缽來到唐朝,太宗冊封宗室女為弘化公主,嫁給他。

[22]壬辰,上畋於咸陽,癸巳,還宮。

[22]壬辰(二十四日),太宗到咸陽狩獵,癸巳(二十五日),回到宮中。

[23]太子承乾頗以游畋廢學,右庶子張玄素諫,不聽。

[23]太子承乾多次因遊獵荒廢學業,右庶子張玄素勸諫,不聽從。

[24]是歲,天下州府凡三百五十八,縣一千五百五十一。

[24]這一年,全國有三百五十八個州府,一千五百五十一個縣。

[25]太史令傅奕一精一究術數之書,而終不之信,遇病,不呼醫餌藥。

有僧自西域來,善咒術,能令人立死,復咒之使蘇。

上擇飛騎中壯者試之,皆如其言;以告奕,奕曰:「此邪術也。

臣聞邪不干正,請使咒臣,必不能行。」

上命僧咒奕,奕初無所覺,須臾,僧忽僵仆,若為物所擊,遂不復甦。

又有婆羅門僧,言得佛齒,所擊前無堅物。

長安士女輻湊如市。

奕時臥疾,謂其子曰:「吾聞有金剛石,一性一至堅,物莫能傷,唯羚羊角能破之,汝往試焉。」

其子往見佛齒,出角叩之,應手而碎,觀者乃止。

奕臨終,戒其子無得學佛書,時年八十五。

又集魏、晉以來駁佛教者為《高識傳》十卷,行於世。

[25]太史令傅奕一精一心研究術數方面的書籍,最後還是不相信這些,自己有病,不找醫生不吃藥。

有個從西域來的僧人,會唸咒語,能讓人立刻死去,又唸咒使之復一活。

太宗挑選強壯的飛騎衛士讓他試驗,均很靈驗。

太宗將此事告訴傅奕,傅奕說:「這是妖邪之術。

我聽說邪不壓正,請求讓他對我唸咒語,必然不能靈驗。」

太宗命和尚對傅奕唸咒語,傅奕起初沒有感覺,過了一會兒,和尚忽然直一挺一挺倒下,像是被東西擊倒,再也沒有醒過來。

又有一個印度婆羅門教和尚,自稱得到佛的牙齒,用它擊打任何東西都無堅不摧。

長安城男男一女女觀看熱鬧如同趕集一樣。

傅奕當時正臥一床一養病,對他兒子說:「我聽說有金剛石,非常堅一硬,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損壞它,只有羚羊角能撞破它,你前去試一試。」

傅奕兒子去見佛齒,拿出羚羊角叩打,隨手而破碎,觀看的人這才散去。

傅奕臨死前,告誡他的兒子不得學佛教書籍,死時年八十五歲。

又曾搜集魏晉以來駁斥佛教的言論編為《高識傳》十卷,流傳於世。

[26]西突厥利失可汗之臣俟利發與乙毗咄陸可汗通謀作亂,利失窮蹙,逃奔汗而死。

一弩一失畢部落迎其弟子薄布特勒立之,是為乙毗沙缽羅葉的可汗。

沙缽羅葉護既立,建庭於雖合水北,謂之南庭,自龜茲、鄯善、且末、吐火羅、焉耆、石、史、何、穆、康等國皆附之。

咄陸建牙於鏃曷山西,謂之北庭,自厥越失、拔悉彌、駁馬、結骨、火、觸木昆等國皆附之,以伊列水為境。

[26]西突厥利失可汗的大臣俟利發與乙毗咄陸可汗合謀叛亂,利失倉皇出逃投奔汗,後死去。

一弩一失畢部落迎接他的侄子薄布特勒立為可汗,這便是乙毗沙缽羅葉護可汗。

沙缽羅葉護即位後,建牙帳於雖合水北岸,稱之為南庭,龜茲、鄯善、且末、吐火羅、焉耆、石、史、何、穆、康等小一柄一均歸附他。

咄建牙帳於鏃曷山西麓,稱為北庭,厥越失、拔悉彌、駁馬、結骨、火、觸木昆等國均依附他,以伊列水為邊界。

十四年(庚子、640)

十四年(庚子,公元640年)

[1]春,正月,甲寅,上幸魏王泰第,赦雍州長安系囚大辟以下,免延康裡今年租賦,賜泰府僚屬及同裡老人有差。

[1]夏季,正月,甲寅(十六日),太宗臨幸魏王李泰住處,大赦雍州長安城斬刑以下的囚犯,免除延康裡一帶當年的租賦,賞賜魏王府僚屬以及延康裡老年人一大小不等的物品。

[2]二月,丁丑,上幸國子監,觀釋奠,命祭酒孔穎達講《孝經》,賜祭酒以下至諸生高第帛有差。

是時上大征天下名儒為學官,數幸國子監,使之講論,學生能明一大經已上皆得補官。

增築學舍千二百間,增學生滿二千二百六十員,自屯營飛騎,亦給博士,使授以經,有能通經者,聽得貢舉。

於是四方學者雲集京師,乃至高麗、百濟、新羅、高昌、吐蕃諸酋長亦遣子弟請入國學,升講筵者至八千餘人。

上以師說多門,章句繁雜,命孔穎達與諸儒撰定《五經》疏,謂之《正義》,令學者習之。

[2]二月,丁丑(初十),太宗臨幸國子監,觀看釋奠禮,命國子監祭酒孔穎達講解《孝經》,賞賜祭酒以下直至成績優異諸生多少不等的絹帛。

此時太宗大量徵召全國名儒學者為學官,並多次親臨國子監,讓他們講論古代經典,學生中如有能夠通曉《禮記》、《春秋左氏傳》中的一種或更多的均得補為官員。

又擴建學舍一千二百間,增加學生滿二千二百六十人,連屯營飛騎,也派去博士,給他們傳受經典,有能通曉經義的,便可入貢舉。

於是全國各地學生雲集長安,甚至高句麗、百濟、新羅、高昌、吐蕃等首領派他們的子弟請求入國子監學習,一時間就讀學生達八千多人。

太宗認為古書師出多門,註釋也較為繁雜,便命孔穎達與其他學者共同撰定《五經》的註疏,稱之為《正義》,令學生們研習。

[3]壬午,上行幸驪山溫湯;辛卯,還宮。

[3]壬午(十五日),太宗巡幸驪山溫湯;辛卯(二十五日),回到宮中。

[4]乙未,詔求近世名儒梁皇甫侃、褚仲都,周熊安生、沈重,陳沈文阿、周弘正、張譏,隋何妥、劉炫等子孫以聞,當加引擢。

[4]乙未(二十八日),太宗下詔訪求近代名儒學者梁朝皇甫侃、褚仲都,周朝熊安生、沈重,陳國沈文阿、周弘正、張譏,隋朝何妥、劉炫等人的後代,上報給朝廷,當加以重用。

[5]三月,竇州道行軍總管一黨一仁弘擊羅竇反獠,破之,俘七千餘口。

[5]三月,竇州道行軍總管一黨一仁弘進攻羅竇反叛的獠民,將其擊敗,俘虜七千多人。

[6]辛丑,流鬼國遣使入貢。

去京師萬五千里,濱於北海,南鄰,未嘗通中國,重三譯而來。

上以其使者佘志為騎都尉。

[6]辛丑(初四),流鬼國派使節進獻貢品。

該地距離長安一萬五千里,濱臨北海,南鄰,未曾與中原聯繫,通過三重的翻譯才來到唐朝。

太宗任命其使者余志為騎都尉。

[7]丙辰,置寧朔大使以護突厥。

[7]丙辰(十九日),設置寧朔寧朔大使以護衛突厥。

[8]夏,五月,壬寅,徙燕王靈夔為魯王。

[8]夏季,五月,壬寅(初六),改封燕王李靈夔為魯王。

[9]上將幸洛陽,命將作大匠閻立德行清暑之地。

秋,八月,庚午,作襄城宮於汝州西山。

立德,立本之兄也。

[9]太宗將要臨幸洛陽,命將作大匠閻立德先行在沿途巡視避暑之地。

秋季,八月,庚午(初五),在汝州西山建襄城宮。

立德是立本的兄長。

[10]高昌王文泰聞唐兵起;謂其國人曰:「唐去我七千里,沙磧居其二千里,地無水草,寒風如刀,熱風如燒,安能致大軍乎!往吾入朝,見秦、隴之北,城邑蕭條,非復有隋之比。

今來伐我,發兵多則糧運不給;三萬已下,吾力能制之。

當以逸待勞,坐收其弊。

若頓兵城下,不過二十日,食盡必走,然後從而虜之。

何足憂也!」及聞唐兵臨磧口,憂懼不知所為,發疾卒,子智盛立。

[10]高昌王文泰聽說唐朝已發兵前來討伐,對其臣僚說:「唐朝距離我們有七千里,其中二千里是沙漠地帶,地無水草,寒風刮起來如同刀割一樣,熱風如同火燒一般,怎麼能派大部隊呢?以前我去唐朝,看見秦、隴北面一帶,城邑蕭條,人煙稀少,不能與隋朝時相比。

如今唐朝派軍隊來攻伐,發兵多則糧草供一應不上,三萬以內的兵力我們足能對付他們。

應當以逸待勞,坐等他們疲弊。

如果他們陳兵城下,不超過二十天,糧絕必然撤退,而後我們可以俘虜他們。

有什麼值得憂慮的呢?」

但等到聽說唐朝軍隊兵臨磧口,他又內心恐懼,不知怎麼辦才好,最後發病死去。

他的兒子智盛即可汗位。

軍至柳谷,者言文泰刻日將葬,國人咸集於彼,諸將請襲之,侯君集曰:「不可,天子以高昌無禮,故使吾討之,今襲人於墟墓之間,非問罪之師也。」

於是鼓行而進,至田城,諭之,不下,詰朝攻之,及午而克,虜男一女七千餘口。

以中郎將辛獠兒為前鋒,夜,趨其都城,高昌逆戰而敗;大軍繼至,抵其城下。

唐朝的軍隊到了柳谷,探馬稟報說文泰近日即將安葬,高昌國內人士都聚集在葬地,眾位將領請求襲擊他們,侯君集說:「不能這麼做,大唐天子認為高昌怠慢無禮,所以派我們討伐他們,如今要是在安葬墓地襲擊他們,不是問罪的正義之師。」

於是擂鼓進軍,到達田城,下書曉諭他,高昌不應,便於清晨發動進攻,到了中午便攻下城池,俘虜男一女七千多人。

又讓中郎將辛獠兒為前鋒,當夜,直一逼一十其都城,高昌人迎擊後被擊敗,唐朝大部隊趕到,直抵其城下。

智盛致書於君集曰:「得罪於天子者,先王也,天罰所加,身已物故。

智盛襲位未幾,惟尚書憐察!」君集報曰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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