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白話版《資治通鑒》txt·漢紀四十 孝和皇帝下永元四年(壬辰、92
漢紀四十漢和帝永元四年(壬辰,公元92年)
[1]春,正月,遣大將軍左校尉耿夔授於除印綬,使中郎將任尚持節衛護屯伊吾,如南單于故事。
[1]春季,正月,派遣大將軍左校尉耿夔授予北匈奴於除印信綬帶,命中郎將任尚持符節護衛,屯駐伊吾,一如南匈奴單于先例。
初,廬江周榮辟袁安府,安舉奏竇景及爭立北單于事,皆榮所具草,竇氏客太尉掾徐深惡之,脅榮曰:「子為袁公腹心之謀,排奏竇氏,竇氏悍士、刺客滿城中,謹備之矣!」榮曰:「榮,江淮孤生,得備宰士,縱為竇氏所害,誠所甘心!」因敕妻子:「若卒遇飛禍,無得殯斂,冀以區區腐身覺悟朝廷。」
當初,廬江人周榮在司徒袁安府中供職。
袁安彈劾竇景和反對封立北匈奴單于等事所上的奏章,都由周榮起草。
竇家的門客、太尉掾徐深為痛恨,他威脅周榮說:「您做袁公的心腹謀士,排斥彈劾竇家,竇家的壯士、刺客遍佈京城,請好生防備吧!」周榮說:「我周榮是長江、淮河地區的一介孤單書生,有幸能在司徒府中任職,縱然被竇家所害,也確實心甘情願!」於是他告誡妻子:「如果我突然遭遇飛來橫禍,不要收殮安葬,我希望借此區區遺軀使朝廷省悟。」
[2]三月,癸丑,司徒袁安薨。
[2]三月癸丑(十四日),司徒袁安去世。
[3]閏月,丁丑,以太常丁鴻為司徒。
[3]閏三月丁丑(初九),將太常丁鴻任命為司徒。
[4]夏,四月,丙辰,竇憲還至京師。
[4]夏季,四月丙辰(十八日),竇憲回到京城洛陽。
[5]六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丁鴻上疏曰:「昔諸呂擅權,統嗣幾移;哀、平之末,廟不血食。
故雖有周公之親而無其德,不得行其勢也。
今大將軍雖欲敕身自約,不敢僭差;然而天下遠近,皆惶怖承旨。
刺史、二千石初除,謁辭、求通待報,雖奉符璽,受台敕,不敢便去,久者至數十日,背王室,向私門,此乃上威損,下權盛也。
人道悖於下,效驗見於天,雖有隱謀,神照其情,垂象見戒,以告人君。
禁微則易,救末則難;人莫不忽於微細以致其大,恩不忍誨,義不忍割,去事之後,未然之明鏡也。
夫天不可以不剛,不剛則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強,不強則宰牧從橫。
宜因大變,改政匡失,以塞天意!」
[5]六月戊戌朔(初一),出現日食。
丁鴻上書說:「當年呂氏家族專權,皇統幾乎移位;哀帝、平帝末年,皇家宗廟祭祀中斷。
所以,即便是像周公那樣的近親,如果其人沒有品德,也不能讓他得勢。
如今大將軍竇憲雖然希望自我約束,不敢有所僭越等級,但天下遠近之人,全都對他誠惶誠恐地奉承聽命。
新任命的刺史、二千石官員,要到竇家拜謁辭行,求通姓名,聽候答覆。
盡避已敬受皇上賜予的印信,接受過尚書檯的訓令,也不敢就此離去。
等待召見的時間,久的要長達數十天。
背對朝廷,趨向私門,這是君王威望受損、臣下權勢過盛的表現。
人間的倫常如果在下面被擾亂,天象就會出現相應的變化。
盡避事有隱密,神靈也能洞察內情,用天象示警,以告誡人間的君王。
在災禍之初,可以輕易地加以禁絕,而到了災禍之末,則難以挽救。
人們無不是因疏忽了微小的禍端,以致釀成了大禍。
出於恩情而不忍教誨,由於仁義而不忍割一愛一,而事過之後,再看災禍發生前的跡象,便昭如明鏡了。
上天不可以不剛,不剛則日、月、星三光不亮;君王不可以不強,不強則大小辟員橫行無道。
應當趁著天象示警,改正朝政的失誤,以回報天意!」
[6]丙辰,郡國十三地震。
[6]丙辰(十九日),有十三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7]旱,蝗。
[7]發生旱災和蝗災。
[8]竇氏父子兄弟並為卿、校,充滿朝廷,穰侯鄧疊、疊弟步兵校尉磊及母元、憲女婿射聲校尉郭舉、舉父長樂少府璜共相交結。
元、舉並出入禁中,舉得幸太后,遂共圖為殺害,帝陰知其謀。
是時,憲兄弟專權,帝與內外臣僚莫由親接,所與居者Yan宦而已。
帝以朝臣上下莫不附憲,獨中常侍鉤盾令鄭眾,謹敏有心幾,不事豪一黨一,遂與眾定議誅憲,以憲在外,慮其為亂,忍而未發;會憲與鄧疊皆還京師。
時清河王慶,恩遇尤渥,常入省宿止;帝將發其謀,欲得《外戚傳》,懼左右,不敢使,令慶私從千乘王求,夜,獨內之;又令慶傳語鄭眾,求索故事。
庚申,帝幸北宮,詔執金吾、五校尉勒兵屯衛南、北宮,閉城門,收捕郭璜,郭舉、鄧疊、鄧磊,皆下獄死。
遣謁者僕射收憲大將軍印綬,更封為冠軍侯,與篤、景、皆就國。
帝以太后故,不欲名誅憲,為選嚴能相督察之。
憲、篤、景到國,皆迫令自一殺。
[8]竇氏父子兄弟同為九卿、校尉,遍佈朝廷。
穰侯鄧疊,他的弟弟、步兵校尉鄧磊,母親元,竇憲的女婿、射聲校尉郭舉,郭舉的父親、長樂少府郭璜等人,相互勾結在一起。
其中元、郭舉都出入宮廷,而郭舉又得到竇太后的一寵一幸,他們便共同策劃殺害和帝。
和帝暗中瞭解到他們的陰謀。
當時,竇憲兄弟掌握大權,和帝與內外臣僚無法親身接近,一同相處的只有宦官而已。
和帝認為朝中大小辟員無不依附竇憲,唯獨中常侍、鉤盾令鄭眾謹慎機敏而有心計,不諂事竇氏集一團一,便同他密謀,決定殺掉竇憲。
由於竇憲出征在外,怕他興兵作亂,所以暫且忍耐而未敢發動。
恰在此刻,竇憲和鄧疊全都回到了京城。
當時清河王劉慶特別受到和帝的恩遇,經常進入宮廷,留下住宿。
和帝即將採取行動,想得《漢書·外戚傳》一閱。
但他懼怕左右隨從之人,不敢讓他們去找,便命劉慶私下向千乘王劉伉借閱。
夜裡,和帝將劉慶單獨接入內室。
又命劉慶向鄭眾傳話,讓他搜集皇帝誅殺舅父的先例。
六月庚申(二十三日),和帝臨幸北宮,下詔命令執金吾和北軍五校尉領兵備戰,駐守南宮和北宮;關閉城門,逮捕郭璜、郭舉、鄧疊、鄧磊,將他們全部送往監獄處死。
並派謁者僕射收回竇憲的大將軍印信綬帶,將他改封為冠軍侯,同竇篤、竇景、竇一併前往各自的封國。
和帝因竇太后的緣故,不願正式處決竇憲,而為他選派嚴苛幹練的封國宰相進行監督。
竇憲、竇篤、竇景到達封國以後,全都強迫命令自一殺。
初,河南尹張,數以正法繩治竇景,及竇氏敗,上疏曰:「方憲等一寵一貴,群臣阿附唯恐不及,皆言憲受顧命之托,懷伊、呂之忠,至乃復比鄧夫人於文母,今嚴威既行,皆言當死,不顧其前後,考折厥衷。
臣伏見夏陽侯每存忠善,前與臣言,常有盡節之心,檢敕賓客,未嘗犯法。
臣聞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義,過厚不過薄。
今議者欲為選嚴能相,恐其迫切,必不完免,宜裁加貸宥,以崇厚德。」
帝感其言,由是獨得全。
竇氏宗族賓客以憲為官者,皆免歸故郡。
當初,河南尹張曾屢次依法制裁過竇景。
及至竇氏家族敗亡,張上書說:「當初竇憲等人受一寵一而身居顯貴的時候,群臣阿諛附從他們唯恐不及,都說竇憲接受先帝臨終顧命的囑托,懷有輔佐商湯之伊尹、輔佐周武王之呂尚的忠誠,甚至還將鄧疊的母親元比作周武王的母親文母。
如今聖上的嚴厲詔命頒行以後,眾人又都說竇憲等人該當處死,而不顧他們的前前後後,推究他們的真實思想。
我看到夏陽侯竇一貫忠誠善良,他曾與我交談,經常表露出為國盡節之心。
他約束管教賓客,從未違犯法律。
我聽說聖明君王之政,對於親屬的刑罰,原則上能夠赦免三次,可以過於寬厚,而不過於刻薄。
如今有人建議為竇選派嚴厲幹練的封國宰相,我擔心這樣會使竇遭到迫害,必不能保全一性一命而免去一死。
應只對竇予以寬大,以增厚恩德。」
和帝被他的言辭所感動,因此竇獨得保全。
竇氏家族及其賓客,凡因竇憲的關係而當官的,一律遭到罷免,被遣回原郡。
初,班固奴嘗醉罵洛陽令種兢,兢因逮考竇氏賓客,收捕固,死獄中。
固嘗著《漢書》,尚未就,詔固女弟曹壽妻昭踵而成之。
當初,班固的奴僕曾因醉酒辱罵過洛陽令種兢。
種兢便藉著捉拿審訊竇家賓客的機會,逮捕了班固。
班固死在獄中。
班固曾編著《漢書》,當時尚未完稿。
和帝下詔,命班固的妹妹、曹壽的妻子班昭繼續撰寫,完成此書。
華嶠論曰:固之序事,不激詭,不抑抗,贍而不穢,詳而有體,使讀之者而不厭,信哉其能成名也!碧譏司馬遷是非頗謬於聖人,然其論議,常排死節,否正直,而不敘殺身成仁之為美,則輕仁義,賤守節甚矣!
華嶠論曰:班固記述史事,不偏激,不詆毀,不貶抑,不抬舉,豐富而不蕪雜,周詳而有系統,令人一讀再讀,不知厭倦。
正是由於這個原因,他才得以成名。
班固譏刺司馬遷所是所非頗違背聖人之道,然而他自己的議論,卻常常排斥死節,否定公正剛直,而且不記述殺身成仁者的美德。
如此看來,班固本人則是太輕仁義、賤守節了!
[9]初,竇憲納妻,天下郡國皆有禮慶。
漢中郡亦當遣吏,戶曹李諫曰:「竇將軍椒房之親,不修德禮而專權驕恣,危亡之禍,可翹足而待;願明府一心王室,勿與交通。」
太守固遣之,不能止,請求自行,許之。
遂所在遲留以觀其變,行至扶風而憲就國。
凡交通者皆坐免官,漢中太守獨不與焉。
[9]當初,竇憲娶妻的時候,天下各郡各封國都致送賀禮。
漢中郡也要派官員前去送禮,戶曹李勸諫太守說:「竇將軍身為皇后的親屬,不修養德禮,卻專權驕橫,他的危險敗亡之禍,馬上就要來臨。
願閣下一心效忠王室,不要與他來往。」
但太守堅持要派人送禮,李不能阻止,就請求讓自己前去。
太守應允。
李便隨處拖延停留,以觀察形勢變化。
當他走到扶風時,竇氏家族傾覆。
竇憲被遣送封國。
凡與竇憲交往的官員,全都因罪免官,而漢中郡太守獨不在內。
帝賜清河王慶奴婢、輿馬、錢帛、珍寶,充其第。
慶或時不安,帝朝夕問訊,進膳藥,所以垂意甚備。
慶亦小心恭孝,自以廢黜。
尤畏事慎法,故能保其一寵一祿焉。
和帝賞賜清河王劉慶奴婢、車馬、錢帛、珍寶,裝滿他的府第。
劉慶身一體偶有不適,和帝就派人早晚探問,送去飲食和醫藥,垂顧關懷十分周到。
而劉慶也小心謹慎而恭敬孝友,因自身曾遭廢黜,他特別怕事,唯恐觸犯法律,所以能夠保住恩一寵一和厚祿。
[10]帝除袁安子賞為郎,任隗子屯為步兵校尉,鄭眾遷大長秋。
帝策勳班賞,眾每辭多受少,帝由是賢之,常與之議論政事,宦官用權自此始矣。
[10]和帝將袁安的兒子袁賞任命為郎,將任隗的兒子任屯任命為步兵校尉,將鄭眾擢升為大長秋。
和帝論功行賞,鄭眾總是謙讓多而接受少。
和帝因此認為鄭眾是位賢臣,常常同他一起討論政事。
宦官掌權,便從此開始了。
[11]秋,七月,己丑,太尉宋由以竇氏一黨一策免,自一殺。
[11]秋季,七月己丑(二十三日),太尉宋由被指控為竇氏一黨一羽,由和帝頒策罷免。
宋由自一殺。
[12]八月,辛亥,司空任隗薨。
[12]八月辛亥(十五日),司空任隗去世。
[13]癸丑,以大司農尹睦為太尉。
太傅鄧彪以老病上還樞機職,詔許焉,以睦代彪錄尚書事。
[13]癸丑(十七日),將大司農尹睦任命為太尉。
太傅鄧彪因年老多病,請求辭去主管中樞機要的職務。
和帝下詔應允,命令尹睦代替鄧彪主管尚書事務。
[14]冬,十月,以宗正劉方為司空。
[14]冬季,十月,將宗正劉方任命為司空。
[15]武陵、零陵、澧中蠻叛。
[15]武陵、零陵、澧中蠻人反叛。
[16]護羌校尉鄧訓卒,吏、民、羌、胡旦夕臨者日數千人。
羌、胡或以刀自割,又刺殺其犬馬牛羊,曰:「鄧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前烏桓吏士皆奔走道路,至空城郭;吏執,不聽,以狀白校尉徐,歎息曰:「此為義也!」乃釋之。
遂家家為訓立祠,每有疾病,輒請禱求福。
[16]護羌校尉鄧訓去世。
宦吏、百姓、羌人和胡人從早到晚前往哀悼的,每日有數千人。
有的羌人和胡人甚至用刀自刺,並殺死自己的狗馬牛羊,說:「鄧使君已死,我們也一起死吧!」鄧訓先前擔任護烏桓校尉時的部下,全都上路奔喪,以至城郭為之一空。
有關官員用逮捕奔喪者的手段進行阻攔,但人們並不理會。
有關官員將情況報告了護烏桓校尉徐,徐歎道:「這是為了義呵!」便下令將被捕者釋放。
於是,當地家家戶戶為鄧訓立祠進行供奉,每當疾疫發生,人們就向鄧訓祭告祈福。
蜀郡太守聶尚代訓為護羌校尉,欲以恩懷諸羌,乃遣譯使招呼迷唐,使還居大、小榆谷。
迷唐既還,遣祖母卑缺詣尚,尚自送至塞下,為設祖道,令譯田汜等五人護送至廬落。
迷唐遂反,與諸種共生屠裂汜等,以血盟詛,復寇金城塞。
尚坐免。
蜀郡太守聶尚接替鄧訓擔任護羌校尉。
他打算對羌人各部落實行懷柔政策,便派翻譯做使者招撫迷唐,讓他返回大、小榆谷居住。
迷唐回到大、小榆谷以後,派他的祖母卑缺來拜見聶尚。
聶尚親自將卑缺送到邊塞之外,為她餞行,命翻譯田汜等五人護送她回到羌人駐地。
但迷唐又一次反叛,會同各部落一道生屠田汜等人,割裂他們的肢一體,用鮮血盟誓,再度侵犯金城塞。
聶尚因罪而免官。
五年(癸巳、93)
五年(癸巳,公元93年)
[1]春,正月,乙亥,宗祀明堂,登靈台,赦天下。
[1]春季,正月乙亥(十一日),和帝在明堂祭祀祖宗。
登上靈台,觀察天象。
大赦天下。
[2]戊子,千乘貞王伉薨。
[2]戊子(二十四日),千乘貞王劉伉去世。
[3]辛卯,封皇弟萬歲為廣宗王。
[3]辛卯(二十七日),將皇弟劉萬歲封為廣宗王。
[4]甲寅,太傅鄧彪薨。
[4]甲寅(疑誤),太傅鄧彪去世。
[5]戊午,隴西地震。
[5]戊午(疑誤),隴西郡發生地震。
[6]夏,四月,壬子,紹封阜陵殤王兄魴為阜陵王。
[6]夏季,四月壬子(二十日),將已故阜陵殤王劉沖的哥哥劉魴封為阜陵王。
[7]九月,辛酉,廣宗殤王萬歲薨。
無子,國除。
[7]九月辛酉(初一),廣宗王劉萬歲去世。
因無子嗣,封國撤除。
[8]初,竇憲既立於除為北單于,欲輔歸北庭,會憲誅而止。
於除自畔還北,詔遣將兵長史王輔以千餘騎與任尚共追討,斬之,破滅其眾。
[8]當初,竇憲將於除立為北匈奴單于以後,曾計劃護送他返回北匈奴王庭。
遇到竇憲敗亡,該計劃作罷。
於除自行叛離,返回北方。
和帝下詔,派將兵長史王輔率領一千餘騎兵,同中郎將任尚一同追擊討伐。
漢軍將於除斬殺,消滅了他的部眾。
[9]耿夔之破北匈奴也,鮮卑因此轉徙據其地。
匈奴余種留者尚有十餘萬落,皆自號鮮卑;鮮卑由此漸盛。
[9]自從耿夔大敗北匈奴,鮮卑人便乘此機會輾轉遷徙,佔據了北匈奴的故地。
匈奴人殘存的還有十餘萬戶,全都自稱為鮮卑人。
鮮卑從此日益強盛。
[10]冬,十月,辛未,太尉尹睦薨。
[10]冬季,十月辛未(疑誤),太尉尹睦去世。
[11]十一月,乙丑,太僕張為太尉,與尚書張敏等奏「射聲校尉曹褒,擅制漢禮,破亂聖術,宜加刑誅。」
書凡五奏。
帝知守學不通,雖寢其奏,而漢禮遂不行。
[11]十一月乙丑(初六),將太僕張任命為太尉。
張與尚書張敏等人上書指出:「射聲校尉曹褒,擅自製定漢朝禮儀,破壞擾亂聖人之道,應當處以刑罰。」
先後共上書五次。
和帝知道張嚴守儒學正統,但僵固而不通達。
他雖然不理會張的奏書,但從此便不再實行曹褒制定的漢禮。
[12]是歲,武陵郡兵破叛蠻,降之。
[12]本年,武陵郡郡兵打敗叛亂的蠻人,接受蠻人投降。
[13]梁王暢與從官卞忌祠祭求福,忌等諂眉云:「神言王當為天子。」
暢與相應答,為有司所奏,請征詣詔獄。
帝不許,但削成武、單父二縣。
暢慚懼,上疏深自刻責曰:「臣天一性一狂愚,不知防禁,自陷死罪,分伏顯誅。
陛下聖德,枉法曲平,橫赦貸臣,為臣受污。
臣知大貸不可再得,自誓束身約妻子,不敢復出入失繩墨,不敢復有所橫費,租入有餘,乞裁食睢陽、谷熟、虞、蒙、寧陵五縣,還余所食四縣。
臣暢小妻三十七人,其無子者,願還本家,自選擇謹敕奴婢二百人,其餘所受虎賁、官騎及諸工技、鼓吹、倉頭、奴婢,兵一弩一、廄馬,皆上還本署。
臣暢以骨肉近親,亂聖化,污清流,既得生活,誠無心面目以兇惡復居大宮,食大國,張官屬,藏雜物,願陛下加恩開許。」
上優詔不聽。
[13]梁王劉暢與隨從官卞忌一道祭祀祈福。
卞忌等諂媚說:「神靈說大王應當做皇帝。」
劉暢便同他對答談論起來。
有關官員對此提出彈劾,請求下令將劉暢徵召進京,囚禁詔獄。
和帝沒有批准,只將劉暢的封土削去成武、單父兩縣。
劉暢慚愧而又惶恐,上書痛切地自責道:「我生一性一狂妄愚昧,不知禁忌,自陷於死罪,按理該當誅殺示眾。
但陛下恩德深厚,違背法律和公平,而硬將我予以赦免,為我受到了玷污。
我心知寬大的赦免不可再得,因此發誓約束自己和妻子兒女,不敢再有越軌的舉動,也不敢再有一浪一費的行為。
封國租稅收入有餘,我請求只享用睢陽、谷熟、虞、蒙、寧陵五縣,將剩下的四縣封土交還國家。
我有妾三十七人,其中沒有子女的,願將她們送回一娘一家。
我自己挑選謹慎規矩的奴婢二百人留下,除此之外,將賜給我的虎賁武士、騎兵儀仗,以及各種技藝的工匠、樂隊、僕隸、奴婢、兵器、馬匹,全部上繳原來所屬官署。
我身為聖上的骨肉近親,竟擾亂聖明的教化,玷污純潔的風氣,如今既然已經保全一性一命,我實在無心無顏以罪惡之身再在巨大的宮室居住,擁有廣袤的封國,設置官員僚屬,收羅享用各種器一具。
願陛下開恩准許我的請求。」
和帝下詔表示寬大,溫和地拒絕了他的請求。
[14]護羌校尉貫友遣譯使構離諸羌,誘以財貨,由是解散。
乃遣兵出塞,攻迷唐於大、小榆谷,獲首虜八百餘人,收麥數萬斛,遂夾逢留大河築城塢,作大航,造河橋,欲度兵擊迷唐。
迷唐率部落遠徙,依賜支河曲。
[14]護羌校尉貫友派翻譯官做使者,離間羌人諸部落,並用財物進行引一誘,羌人諸部落聯盟因此瓦解。
於是貫友派兵出塞,在大、小榆谷對迷唐展開進攻,斬殺及俘虜八百餘人,繳獲小麥數萬斛,然後又在逢留大河兩岸修築城堡,製造大船,興建河橋,打算派兵渡河去追擊迷唐。
迷唐率領部落向遠方遷徙,到達賜支河曲。
[15]單于屯屠何死,單于宣弟安國立。
安國初為左賢王,無稱譽;及為單于,單于適之子右谷蠡王師子以次轉為左賢王。
師子素勇黠多知,前單于宣及屯屠何皆一愛一其氣決,數遣將兵出塞,掩擊北庭,還,受賞賜,天子亦加殊異。
由是國中盡敬師子而不附安國,安國欲殺之;諸新降胡,初在塞外數為師子所驅掠,多怨之。
安國委計降者,與同謀議。
師子覺其謀,乃別居五原界,每龍庭會議,師子輒稱病不往。
度遼將軍皇甫稜知之,亦擁護不遣,單于懷憤益甚。
[15]匈奴單于屯屠何去世,前單于宣的弟弟安國繼位。
安國曾為左賢王,聲譽不佳,及至他當了單于,前單于適的兒子右谷蠡王師子按照順序轉升為左賢王。
師子一向勇一猛狡黠而足智多謀,前單于宣和屯屠何二人都喜一愛一他的勇氣和果敢,屢次派他領兵出塞,去襲擊北匈奴。
他回師後,受到賞賜,漢朝皇帝也對他特別看重。
因此,匈奴國內都尊敬師子而不依附安國,安國想殺死師子。
而那些新投降的北匈奴人,當初在塞外曾屢遭師子的襲擊擄掠,多對他十分痛恨。
安國便將自己的打算寄托在投降者身上,和他們一同策劃。
師子察覺了他們的陰謀,就分居五原郡界。
每逢匈奴王庭集會,他總是稱病而不肯前往。
度遼將軍皇甫稜知悉這一內情,也支持保護師子而不派他前往王庭。
單于安國愈發懷恨。
六年(甲午、94)
六年(甲午,公元94年)
[1]春,正月,皇甫稜免,以執金吾朱徽行度遼將軍。
時單于與中郎將杜崇不相平,乃上書告崇;崇諷西河太守令斷單于章,單于無由自聞。
崇因與朱徽上言:「南單于安國,疏遠故胡,親近新降,欲殺左賢王師子及左台且渠劉利等;又,右部降者,謀共迫脅安國起兵背畔,請西河、上郡、安定為之儆備。」
帝下公卿議,皆以為:「蠻夷反覆,雖難測知,然大兵聚會,必未敢動搖。
今宜遣有方略使者之單于庭,與杜崇、朱徽及西河太守併力,觀其動靜。
如無他變,可令崇等就安國會其左右大臣,責其部眾橫暴為邊害者,共平罪誅。
若不從命,令為權時方略,事畢之後,裁行賞賜,亦足以威示百蠻。」
於是徽、崇遂發兵造其庭。
安國夜聞漢軍至,大驚,棄帳而去,因舉兵欲誅師子。
師子先知,乃悉將廬落入曼柏城;安國追到城下,門閉,不得入。
朱徽遺吏譬和之,安國不聽;城既不下,乃引兵屯五原。
崇、徽因發諸郡騎追赴之急,眾皆大恐,安國舅骨都侯喜為等慮並被誅,乃格殺安國,立師子為亭獨一屍一逐侯單于。
[1]春季,正月,將皇甫稜免官,命執金吾朱徽代理度遼將軍職務。
當時因匈奴單于與中郎將杜崇不和,單于便上書控告杜崇。
杜崇暗示西河太守截留單于的奏章,使單于無法申訴自己的意見。
杜崇自己卻乘機與朱徽一同上書說:「南匈奴單于安國,疏遠舊部,親近新降之人,想要殺害左賢王師子和左台且渠劉利等。
再者,匈奴右部的投降者正在策劃共同脅迫安國起兵反叛。
請西河、上郡、安定三郡為此警戒備戰。」
和帝將此事交付公卿進行討論。
眾人都認為:「匈奴反覆無常,盡避難以預料,但由於漢朝有重兵集結,它必定不敢有大的舉動。
如今應派遣有謀略的使者前往單于王庭,與杜崇、朱徽及西河太守合作,觀察匈奴的動靜。
如果沒有其它變化,可命令杜崇等人在安國那裡召集他的左右大臣,責罰橫行兇暴侵害邊疆的部眾,共同評議,論罪誅殺。
倘若安國不聽從命令,則授權使者隨機應變,採取權宜之計,等事情結束之後,再酌情進行賞賜,也足以向所有蠻族顯示漢朝的國威。」
朱徽、杜崇便率軍來到匈奴王庭。
安國夜裡聽到漢軍抵達的消息,大為震驚,丟棄廬帳而逃,隨即調集軍隊,要誅殺師子。
師子事先得到消息,便率領全體部眾進入曼柏城。
安國追到城下,城門關閉,不能進入。
朱徽派官員進行調停,安國不肯接受。
城既不能攻克,安國便率兵駐紮五原。
於是杜崇、朱徽調發各郡騎兵急速追擊,匈奴人全都大為恐慌。
安國的舅父、骨都侯喜為等擔心一併被誅,便將安國格殺,擁立師子為亭獨一屍一逐侯單于。
[2]己卯,司徒丁鴻薨。
[2]正月己卯(二十一日),司徒丁鴻去世。
[3]二月,丁未,以司空劉方為司徒,太常張奮為司空。
[3]二月丁未(二十日),將司空劉方任命為司徒,將太常張奮任命為司空。
[4]夏,五月,城陽懷王淑薨,無子,國除。
[4]夏季,五月,城陽懷王劉淑去世。
因無子嗣,封國撤除。
[5]秋,七月,京師旱。
[5]秋季,七月,京城發生旱災。
[6]西域都護班超發龜茲、鄯善等八國兵合七萬餘人討焉耆,到其城下,誘焉耆王廣、尉犁王泛等於陳睦故城,斬之,傳首京師;因縱兵鈔掠,斬首五千餘級,獲生口萬五千人,更立焉耆左侯元孟為焉耆王。
超留焉耆半歲,慰撫之。
於是西域五十餘國悉納質內屬,至於海濱,四萬里外,皆重譯貢獻。
[6]西域都護班超征發龜茲、鄯善等八國軍隊,共七萬餘人,討伐焉耆。
大軍抵達焉耆城下,把焉耆王廣、尉黎王等引一誘到已故西域都護陳睦駐紮過的故城,然後斬殺,將人頭送往京城洛陽。
班超乘勝放縱士兵抄劫擄掠,斬殺五千餘人,生擒一萬五千人,改立焉耆左侯元孟為焉耆王。
班超留駐焉耆半年,進行安一撫。
於是西域五十餘國全都派送人質,歸附漢朝。
遠至西海之濱,四萬里外的國家,都經過幾重翻譯來漢朝進貢。
[7]南單于師子立,降胡五六百人夜襲師子,安集掾王恬將衛護一士與戰,破之。
於是降胡遂相驚動,十五部二十餘萬人皆反,脅立前單于屯屠何子日逐王逢侯為單于,遂殺略吏民,燔燒郵亭、廬帳,將車重向朔方,欲度幕北。
九月,癸丑,以光祿勳鄧鴻行車騎將軍事,與越騎校尉馮柱、行度遼將軍朱徽將左右羽林、北軍五校士及郡國跡射、緣邊兵,烏桓校尉任尚將烏桓、鮮卑,合四萬人討之。
時南單于及中郎將杜崇屯牧師城,逢侯將萬餘騎攻圍之。
冬,十一月,鄧鴻等至美稷,逢侯乃解圍去,向滿夷谷。
南單于遣子將萬騎及杜崇所領四千騎,與鄧鴻等追擊逢侯於大城塞,斬首四千餘級。
任尚率鮮卑、烏桓要擊逢侯於滿夷谷,復大破之,前後凡斬萬七千餘級。
逢侯遂率眾出塞,漢兵不能追而還。
[7]南匈奴單于師子即位後,有五六百投降的北匈奴人乘夜襲擊師子。
安集掾王恬率領衛士迎戰,將他們擊敗。
於是投降的北匈奴人互相驚擾,十五個部落、二十餘萬人全部叛變。
他們脅迫前單于屯屠何的兒子日逐王逢侯,將他立為單于。
然後,屠一殺搶劫官吏百姓,焚燒郵亭和廬帳,帶著輜重前往朔方,打算穿越大漠北去。
九月癸丑(疑誤),和帝命光祿勳鄧鴻代理車騎將軍職務,同越騎校尉馮柱、代理度遼將軍朱徽一道率領左右羽林軍、北軍五校士及各郡各封國的弓箭手、邊郡士兵,另由烏桓校尉任尚率領烏桓、鮮卑部隊,共計四萬人,進行討伐。
當時,南匈奴單于和中郎將杜崇駐紮在牧師城,逢侯率領萬餘騎兵向他們發動圍攻。
冬季,十一月,鄧鴻等到達美稷,逢侯這才解圍離去,向滿夷谷行進。
南單于派他的兒子率領一萬騎兵及杜崇部下四千騎兵,會同鄧鴻的部隊,在大城塞追擊逢侯,斬殺四千餘人。
任尚則率領鮮卑、烏桓兵在滿夷谷進行截擊,再次大敗叛軍。
先後共斬殺一萬七千餘人。
於是逢侯率領部眾逃出塞外,漢軍因無法追擊而返回。
[8]以大司農陳一寵一為廷尉。
一寵一性一仁矜,數議疑獄,每附經典,務從寬恕,刻敝之風,於此少衰。
[8]和帝將大司農陳一寵一任命為廷尉。
陳一寵一生一性一仁厚端莊,曾多次審理疑難案件,總是引用儒家經典,力求遵循寬恕之道。
苛刻的風氣,從此稍有衰減。
[9]帝以尚書令江夏黃香為東郡太守,香辭以:「典郡從政,才非所宜,乞留備冗官,賜以督責小職,任之宮台煩事。」
帝乃復留香為尚書令,增秩二千石,甚見親重。
香亦只勤物務,憂公如家。
[9]和帝任命尚書令江夏人黃香為東郡太守。
黃香推辭道:」主管郡的地方行政,我的能力並不適宜。
請讓我留下充當散官,賜予從事督察的微職,承擔宮中尚書檯的繁瑣事務。」
於是和帝便重新任命黃香為尚書令,而將官秩增加為二千石,對他很是親近器重。
黃香本人也謙恭勤奮,忠於職守,憂公事如憂家事。
七年(乙未、95)
七年(乙未,公元95年)
[1]春,正月,鄧鴻等軍還,馮柱將虎牙營留屯五原;鴻坐逗留失利,下獄死。
後帝知朱徽、杜崇失胡和,又禁其上書,以致胡反,皆征,下獄死。
[1]春季,正月,鄧鴻等率軍班師,馮柱率虎牙營留駐五原。
鄧鴻被指控逗留不進、坐失軍機,下獄處死。
後來,和帝發現了朱徽、杜崇與匈奴不和,並使單于無法上書,致使匈奴反叛,於是將朱、杜二人徵召進京,下獄處死。
[2]夏,四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2]夏季,四月辛刻朔(初一),出現日食。
[3]秋,七月,乙巳,易陽地裂。
[3]秋季,七月乙巳(二十六日),易陽發生地裂。
[4]九月,癸卯,京師地震。
[4]九月癸卯(二十五日),京城洛陽發生地震。
[5]樂成王一黨一坐賊殺人,削東光、二縣。
[5]樂成王劉一黨一被指控有殺人之罪,削去封國的東光、縣二縣。
八年(丙申、96)
八年(丙申,公元96年)
[1]春,二月,立貴人陰氏為皇后。
後,識之曾孫也。
[1]春季,二月,將貴人陰氏立為皇后,陰皇后是陰識的曾孫女。
[2]夏,四月,樂成靖王一黨一薨。
子哀王崇立,尋死,無子,國除。
[2]夏季,四月,樂成靖王劉一黨一去世。
他的兒子哀王劉崇繼位為王,不久也去世了。
因無子嗣,封國撤除。
[3]五月,河內、陳留蝗。
[3]五月,河內、陳留兩郡發生蝗災。
[4]南匈奴右溫禺犢王烏居戰畔出塞。
秋,七月,度遼將軍龐奮、越騎校尉馮柱追擊破之,徙其餘眾及諸降胡二萬餘人於安定、北地。
[4]南匈奴右溫禺犢王烏居戰反叛出塞。
秋季,七月,度遼將軍龐奮、越騎校尉馮柱出兵追擊,打敗烏居戰,將他的殘餘部眾及歸降的匈奴部落二萬餘人遷徙到安定、北地二郡。
[5]車師後部王涿反,擊前王尉畢大,獲其妻子。
[5]車師後部王涿反叛,攻擊車師前王尉畢大,俘虜了尉畢大的妻子兒女。
[6]九月,京師蝗。
[6]九月,京城洛陽發生蝗災。
[7]冬,十月,乙丑,北海王威以非敬王子,又坐誹謗,自一殺。
[7]冬季,十月乙丑(二十三日),北海王劉威由於不是前北海王劉睦的親子,並被指控犯有誹謗之罪,因而自一殺。
[8]十二月,辛亥,陳敬王羨薨。
[8]十二月辛亥(初十),陳敬王劉羨去世。
[9]丁巳,南宮宣室殿火。
[9]丁巳(十六日),南宮宣室殿失火。
[10]護羌校尉貫友卒,以漢陽太守史充代之。
充至,遂發湟中羌、胡出塞擊迷唐。
迷唐迎敗充兵,殺數百人。
充坐征,以代郡太守吳祉代之。
[10]護羌校尉貫友去世。
命漢陽太守史充接替貫友之職。
史充到任後,便征發湟中的羌人、胡人出塞攻打迷唐。
迷唐迎戰,打敗史充的部隊,殺死數百人。
史充因罪被召回京城,命代郡太守吳祉接替史充之職。
九年(丁酉、97)
九年(丁酉、公元97年)
[1]春,三月,庚辰,隴西地震。
[1]春季,三月庚辰(初十),隴西郡發生地震。
[2]癸巳,濟南安王康薨。
[2]癸巳(二十三日),濟南安王劉康去世。
[3]西域長史王林擊車師後王,斬之。
[3]西域長史王林進攻車師後王,將他斬殺。
[4]夏,四月,丁卯,封樂成王一黨一子巡為樂成王。
[4]夏季,四月丁卯(二十八日),將樂成王劉一黨一的兒子劉巡封為樂成王。
[5]五月,封皇后父屯騎校尉陰綱為吳房侯,以特進就第。
[5]五月,將皇后的父親、屯騎校尉陰綱封為吳房侯,陰綱以特進身份離開官位,前往邸第。
[6]六月,旱,蝗。
[6]六月,發生旱災和蝗災。
[7]秋,八月,鮮卑寇肥如,遼東太守祭參坐沮敗,下獄死。
[7]秋季,八月,鮮卑侵犯肥如。
遼東太守祭參被指控怯懦無能、作戰失利,下獄處死。
[8]閏月,辛巳,皇太后竇氏崩。
初,梁貴人既死,宮省事秘,莫有知帝為梁氏出者。
舞陰公主子梁扈遣從兄奏記三府,以為「漢家舊典,崇貴母氏,而梁貴人親育聖躬,不蒙尊號,求得申議。」
太尉張言狀,帝感慟良久,曰:「於君意若何?」
請追上尊號,存錄諸舅。
帝從之。
會貴人姊南陽樊調一妻上書自訟曰:「妾父竦冤死牢獄,骸鼻不掩;母氏年逾七十,及弟棠等遠在絕域,不知死生。
願乞收竦朽骨,使母、弟得歸本郡。」
帝引見,乃知貴人枉歿之狀。
三公上奏,「請依光武黜呂太后故事,貶竇太后尊號,不宜合葬先帝」,百官亦多上言者。
帝手詔曰:「竇氏雖不遵法度,而太后常自減損。
朕奉事十年,深惟大義:禮,臣子無貶尊上之文,恩不忍離,義不忍虧。
按前世,上官太后亦無降黜,其勿復議!」丙申,葬章德皇后。
[8]閏八月辛巳(十四日),皇太后竇氏駕崩。
當初,梁貴人死後,宮廷保守秘密,沒有人知道和帝是梁貴人所生。
至此,舞陰公主之子梁扈派堂兄梁向太尉、司徒、司空三府上書,提出:「漢朝舊制,一向尊崇皇帝生母。
然而梁貴人親自誕育皇上,卻沒有尊號,請求得到申理討論。」
太尉張向和帝報告了實情。
和帝傷感哀痛良久,說道:「您認為應當怎樣?」
張建議為梁貴人追加尊號,並查找各位舅父,給予他們應有的名份。
和帝聽從了他的建議。
適逢梁貴人的姐姐、南陽人樊調的妻子樑上書自訴道:「我的父親梁竦屈死在牢獄之中,一屍一骨不得掩埋;母親年過七十,同弟弟梁堂等在極遠的邊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請求准許安葬父親的朽骨,讓我的母親和弟弟返回故郡。」
和帝召見梁,這才知道生母梁貴人枉死的慘狀。
三公上書:「請依照光武帝罷黜呂太后的先例,貶去竇太后的尊號,不應讓他與先帝合葬。」
文武百官也紛紛上言。
和帝親手寫詔作答:「竇氏家族雖不遵守法律制度,但竇太后卻常常自我減損。
朕將她當作母親,侍奉了十年。
深思母子大義:依據禮制,為臣、為子者沒有貶斥尊長的道理。
從親情出發,不忍將太后之墓與先帝之墓分離;從仁義考慮,不忍作有損於竇太后的事情。
考察前代,上官桀被誅殺,而上官太后也不曾遭到貶降罷黜。
對此事不要再作議論!」丙申(二十九日),安葬竇太后。
[9]燒唐羌迷唐率眾八千人寇隴西,脅塞內諸種羌合步騎三萬人擊破隴西兵,殺大夏長。
詔遣行征西將軍劉尚、趙騎校尉趙世副之,將漢兵、羌、胡共三萬人討之。
尚屯狄道,世屯罕;尚遣司馬寇盱監諸郡兵,四面並會。
迷唐懼,棄老弱,奔入臨洮南。
尚等追至高山,大破之,斬虜千餘人。
迷唐引去,漢兵死傷亦多,不能復追,乃還。
[9]燒當羌部落首領迷唐率領部眾八千人侵犯隴西郡,並裹脅塞內各羌人部落,共計步兵、騎兵三萬人,打敗了隴西郡郡兵,殺死大夏縣長。
和帝下詔,派遣劉尚代理征西將軍,以越騎校尉趙世為劉尚的副手,率領漢兵和羌、胡兵,共三萬人,進行討伐。
劉尚駐紮在狄道,趙世駐紮在罕。
劉尚派司馬寇盱監督各郡郡兵,從四面一同會合。
迷唐感到恐懼,拋棄了部落中的老弱成員,逃到臨洮之南。
劉尚等人追擊到高山,大敗迷唐軍,斬殺、俘獲一千餘人。
迷唐退走。
漢軍也有大量死傷,不能再繼續追趕,於是回師。
[10]九月,庚申,司徒劉方策免,自一殺。
[10]九月庚申(二十四日),和帝頒策將劉方免官。
劉方自一殺。
[11]甲子,追尊梁貴人為皇太后,謚曰恭懷,追復喪制。
冬,十月,乙酉,改葬梁太后及其姊大貴人於西陵。
擢樊調為羽林左監。
追封謚皇太后父竦為褒親愍侯,遣使迎其喪,葬於恭懷皇后陵旁。
征還竦妻子;封子棠為樂平侯,棠弟雍為乘氏侯,雍弟翟為單父侯,位皆特進,賞賜以巨萬計,一寵一遇光於當世,梁氏自此盛矣。
[11]甲子(二十八日),和帝追尊梁貴人為皇太后,謚號「恭懷」,追補服喪。
冬季,十月乙酉(十九日),將梁太后及她的姐姐梁大貴人之墓改葬到章帝陵墓之西。
將樊調擢升為羽林左監。
追封皇太后之父梁竦為褒親侯,謚號為「愍」,派使者迎接他的靈柩,葬在梁太后墓旁。
召回梁竦的妻子兒女,將梁竦的兒子梁棠封為樂平侯,將梁棠的弟弟梁雍封為乘氏侯,將梁雍的弟弟梁翟封為單父侯,全都位居特進。
他們所得的賞賜極多,所蒙受的的恩一寵一和優待榮耀於當世。
梁氏家族從此興盛了。
清河王慶始敢求上母宋貴人塚,帝許之,詔太官四時給祭具。
慶垂涕曰:「生雖不獲供養,終得奉祭祀,私願足矣!」欲求作祠堂,恐有自同恭懷梁後之嫌,遂不敢言,常泣向左右,以為沒齒之恨。
後上言:「外祖母王年老,乞詣雒陽療疾,」於是詔宋氏悉歸京師,除慶舅衍、俊、蓋、暹等皆為郎。
清河王劉慶這才敢請求為母親宋貴人祭掃墳墓。
和帝應許,下詔命令太官春夏秋冬四季供一應祭祀之物。
劉慶流淚說道:「雖然不能在母親生前供養,但最終能為她進行祭祀,我的心願滿足了!」他想請求為母親建造祠堂,但又害怕有自比梁太后的嫌疑,於是不敢開口。
他經常對左右隨從哭泣,認為這是終身之憾。
後來,他上書說:「我的外祖母王氏年事已高,請准許她到洛陽治病。」
於是和帝下詔准許宋氏全家返回京城,並將劉慶的舅父宋衍、宋俊、宋蓋、宋暹等全都任命為郎。
[12]十一月,癸卯,以光祿勳河南呂蓋為司徒。
[12]十一月癸卯(初八),將光祿勳、河南人呂蓋任命為司徒。
[13]十二月,丙寅,司空張奮罷。
壬申,以太僕韓稜為司空。
[13]十二月丙寅(初一),將司空張奮免官。
十二月壬申(初七),將太僕韓稜任命為司空。
[14]西域都護定遠侯班超遣掾甘英使大秦、條支,窮西海,皆前世所不至,莫不備其風土,傳其珍怪焉。
及安息西界,臨大海,欲渡,船人謂英曰:「海水廣大,往來者逢善風,三月乃得渡,若遇遲風,亦有二歲者;故入海,人皆繼三歲糧,海中善使人思土戀慕,數有死亡者。」
英乃止。
[14]西域都護、定遠侯班超派遣屬官甘英出使大秦帝國和條支王國。
甘英走遍了西海一帶,沿途所經,都是前代之人所未到過的地方,他在各處都全面瞭解風土人情,收集帶走珍奇的物產。
當他到達安息國西部邊界的時候,遇到了大海。
他打算渡過大海,船夫告訴他說:「海水廣闊,航海者遇到順風,要用三個月才能到達彼岸;如果遇到逆風,也有用兩年的。
所以,渡海的人都帶上三年的口糧。
海上容易使人懷戀鄉土,經常有人死亡。」
甘英這才作罷。
十年(戊戌、98)
十年(戊戌,公元98年)
[1]夏,五月,京師大水。
[1]夏季,五月,京城洛陽發生水災。
[2]秋,七月,己巳,司空韓稜薨。
八月,丙子,以太常太山巢堪為司空。
[2]秋季,七月己巳(疑誤),司空韓稜去世。
八月丙子(十五日),將太常太山人巢堪任命為司空。
[3]冬,十月,五州雨水。
[3]冬季,十月,有五個州大雨成災。
[4]行征西將軍劉尚、越騎校尉趙世坐畏懦征,下獄,免。
謁者王信領尚營屯罕,謁者耿譚領世營屯白石。
譚乃設購賞,諸種頗來內附。
迷唐恐,乃請降;信、譚遂受降罷兵。
十二月,迷唐等帥種人詣闕貢獻。
[4]代理征西將軍劉尚、越騎校尉趙世被指控畏懼敵人、怯懦無能,被召回京城,下獄,免去官職。
謁者王信率領劉尚的部隊,駐紮在罕;謁者耿譚率領趙世的部隊,駐紮在白石。
耿譚便懸賞招降,有不少羌人部落前來依附。
迷唐感到恐懼,就向漢軍請降。
於是王信、耿譚接受歸降而罷兵。
十二月,迷唐等率領本族人到京城朝見進貢。
[5]戊寅,梁節王暢薨。
[5]戊寅(十九日),梁節王劉暢去世。
[6]初,居巢侯劉般薨,子愷當嗣,稱父遺意,讓其弟憲,遁逃久之,有司奏絕愷國。
肅宗美其義,特優假之,愷猶不出。
積十餘歲,有司復奏之,侍中賈逵上書曰:「孔子稱:『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有司不原樂善之心,而繩以循常之法,懼非長克讓之風,成含弘之化也。」
帝納之,下詔曰:「王法崇善,成|人之美,其聽憲嗣爵;遭事之宜,後不得以為比。」
乃征愷,拜為郎。
[6]起初,居巢侯劉般去世,他的兒子劉愷應當繼位。
但劉愷聲稱遵從父親的遺願,要將爵位讓給弟弟劉憲,自己卻逃走了。
劉愷逃走後很久,有關部門上書請求撤除他的封國。
章帝讚美劉愷的義行,特別優待寬容,可劉愷還是不肯露面。
過了十餘年,有關部門重申原來的請求。
侍中賈逵上書說:「孔子說:『能夠以禮讓治國嗎?這有什麼困難?』有關部門不推究劉愷樂於為善的本意,而依照平常的法則處理此事,這恐怕不能鼓勵禮讓的風氣,也不能成全寬容仁厚的教化。」
和帝採納了他的意見,下詔說:「王法推崇善舉,助人完成美事。
現准許劉憲襲爵。
這是對特殊情況的權宜處理,以後不得以此為例。」
於是徵召劉愷,將他任命為郎。
[7]南單于師子死,單于長之子檀立,為萬氏一屍一逐單于。
[7]南匈奴單于師子去世,前單于長的兒子檀繼位,此即萬氏一屍一逐單于。
十一年(己亥、99)
十一年(己亥,公元99年)
[1]夏,四月,丙寅,赦天下。
[1]夏季,四月丙寅(初九),大赦天下。
[2]帝因朝會,召見諸儒,使中大夫魯丕與侍中賈逵、尚書令黃香等相難數事,帝善丕說,罷朝,特賜衣冠。
丕因上疏曰:「臣聞說經者,傳先師之言,非從己出,不得相讓;相讓則道不明,若規矩權衡之不可枉也。
難者必明其據,說者務立其義,浮華無用之言,不陳於前,故一精一思不勞而道術愈章。
法異者各令自說師法,博觀其義,無令芻蕘以言得罪,幽遠獨有遺失也。」
[2]和帝利用朝會之機召見儒生,讓中大夫魯丕和侍中賈逵、尚書令黃香等,就儒家經書中的難點互相質疑。
和帝贊同魯丕的觀點,散朝後,特別賞賜他禮服冠帽。
於是魯丕上書說:「我聽說,討論經書,乃是傳述先師的理論,並非發表個人見解,不能相互退讓。
如果相互退讓,道理就難以明白,如同圓規、方矩、秤錘、尺寸的標準不可隨意增減一樣。
質疑的一定要說清根據,解答的務必講明觀點。
那些華而不實的言辭,不在人前鋪陳辦列,因此神思不勞苦而道理卻愈發明白。
當意見分歧時,讓各自申說先師的理論,以便面瞭解經典的大義,不使儒生們因言辭不當而獲罪,不可唯獨讓那些一精一微深刻的見解有所遺漏。」
十二年(庚子、100)
十二年(庚子,公元100年)
[1]夏,四月,戊辰,秭歸山崩。
[1]夏季,四月戊辰(十六日),秭歸山發生山崩。
[2]秋,七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2]秋季,七月辛亥朔(初一),出現日食。
[3]九月,戊午,太尉張免。
丙寅,以大司農張禹為太尉。
[3]九月戊午(初九),將太尉張免職。
丙寅(十七日),將大司農張禹任命為太尉。
[4]燒當羌豪迷唐既入朝,其餘種人不滿二千,饑窘不立,入居金城。
帝令迷唐將其種人還大、小榆谷;迷唐以漢作河橋,兵來無常,故地不可復居,辭以種人飢餓,不肯遠出。
護羌校尉吳祉等多賜唐金帛,令谷市畜,促使出塞,種人更懷猜驚。
是歲,迷唐復叛,脅將湟中諸胡寇鈔而去,王信、耿譚、吳祉皆坐征。
[4]燒當羌人部落首領迷唐到京城洛陽朝見以後,他的殘餘部眾已不足兩千人,飢餓窮困無法生存,全部遷入金城居住。
和帝命令迷唐率領部眾返回大、小榆谷。
而迷唐認為,漢朝修築了河橋,軍隊來往無常,而舊地已不能再去居住,於是推辭說部眾飢餓,不肯遠行。
護羌校尉吳祉等賜給迷唐很多金帛,命他購買穀物牲畜,催促早日出塞。
但羌人卻更加猜疑和驚恐。
本年,迷唐再度叛亂,裹脅湟中地區各胡人部落,攻殺搶掠而去。
王信、耿譚、吳祉三人全都因罪被徵召入京。
十三年(辛丑、101)
十三年(辛丑,公元101年)
[1]秋,八月,己亥,北宮盛饌門閣火。
[1]秋季,八月己亥(二十五日),洛陽北宮盛饌門樓失火。
[2]迷唐復還賜支河曲,將兵向塞。
護羌校尉周鮪與金城太守侯霸及諸郡兵、屬國羌、胡合三萬人至允川。
侯霸擊破迷唐,種人瓦解,降者六千餘口,分徙漢陽、安定、隴西。
迷唐遂弱,遠逾賜支河首,依發羌居。
久之,病死,其子來降,戶不滿數十。
[2]迷唐又回到賜支河曲,率兵接近漢朝邊塞。
護羌校尉周鮪和金城太守侯霸,率領各郡郡兵、附屬國的羌兵、胡兵,共三萬人,到達允川。
侯霸打敗迷唐,燒當部落瓦解,六千餘人投降,將他們分別遷徙到漢陽、安定和隴西。
迷唐從此勢力衰弱,他越過賜支河源頭遠逃,投靠到發羌部落定居。
多年以後,迷唐病死,他的兒子前來歸降,部眾已不足數十戶。
[3]荊州雨水。
[3]荊州大雨成災。
[4]冬,十一月,丙辰,詔曰:「幽、並、涼州戶口率少,邊役眾劇,束修良吏進仕路狹。
撫接夷狄,以人為本,其令緣邊郡口十萬以上,歲舉孝廉一人,不滿十萬,二歲舉一人,五萬以下,三歲舉一人。」
[4]冬季,十一月丙辰(十四日),和帝下詔說:「幽州、并州、涼州地區戶口大多稀少,而邊境差役繁重,奉公守法的優秀官吏陞遷困難。
安一撫外族和與異國交往,人才最為重要。
現規定:邊疆人口十萬以上的郡,每年推舉孝廉一人;人口不足十萬的郡,每兩年推舉孝廉一人;人口五萬以下的郡,每三年推舉孝廉一人。」
[5]鮮卑寇右北平,遂入漁陽,漁陽太守擊破之。
[5]鮮卑進攻右北平,繼而侵入漁陽。
漁陽太守迎戰,打敗鮮卑軍。
[6]戊辰,司徒呂蓋以老病致仕。
[6]戊辰(二十六日),司徒呂蓋因年老患病退休。
[7]巫蠻許聖以郡收稅不均,怨恨,遂反;辛卯,寇南郡。
[7]巫山蠻人許聖因本郡官府徵收賦稅不均,心懷怨恨,於是起兵造反。
辛卯(疑誤),攻打南郡。
十四年(壬寅、102)
十四年(壬寅,公元102年)
[1]春,安定降羌燒何種反,郡兵擊滅之。
時西海及大、小榆谷左右無復羌寇。
麋相曹鳳上言:「自建武以來,西羌犯法者,常從燒當種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谷,土地肥一美,有西海魚鹽之利,阻大河以為固。
又,近塞諸種,易以為非,難以攻伐,故能強大,常雄諸種,恃其拳勇,招誘羌、胡。
今者衰困,一黨一援壞沮,亡逃棲竄,遠依發羌。
臣愚以為宜及此時建復西海郡縣,規固二榆,廣設屯田,隔塞羌、胡交關之路,遏絕狂狡窺欲之源。
又殖谷富邊,省委輸之役,國家可以無西方之憂。」
上從之,繕修故西海郡,徙金城西部都尉以戌之,拜鳳為金城西部都尉,屯龍耆。
後增廣屯田,列屯夾河,合三十四部。
其功垂立,會永初中,諸羌叛,乃罷。
[1]春季,安定郡原已歸降的羌人燒何部落造反,被郡兵剿平。
至此,西海及大、小榆谷一帶,不再有羌人叛亂。
麋國相曹鳳上書說:「自從光武帝建武年代以來,西羌人犯法作亂,常由燒當部落發起。
所以如此的原因,是由於燒當部落所居住的大、小榆谷,土地肥沃,享有西海的漁業、鹽業收益,以大河作為固守的屏障。
再者,靠近邊塞的各部落,易於作亂,而漢朝又難以進行討伐,所以他們能夠強大起來,經常稱雄於其他部落,並倚仗自己的實力和驍勇,招攬引一誘羌人、胡人。
如今燒當部落衰落困窘,孤立無援,倉惶逃亡,到遠方投靠發羌部落。
我認為應當乘這個時機重建恢復西海郡縣,規劃、控制大、小榆谷,廣設屯田,切斷邊塞內外羌人、胡人的交往通道,遏止切斷狂妄狡猾者覬覦的源泉。
同時廣種糧食,使邊疆富庶,減少由內地向邊塞運輸糧秣的差役。
這樣,國家便可以沒有西方的憂慮。」
和帝聽從了他的建議,下令對原西海郡進行修繕整治,命金城西部都尉府遷往該地戍守。
又將曹鳳任命為金城西部都尉駐紮龍耆。
隨後擴大墾田面積,在黃河西岸屯兵,共計有三十四部。
這一事業即將告成時,恰逢安帝永初年間羌人各部落叛亂,於是廢止。
[2]三月,戊辰,臨辟雍饗射,赦天下。
[2]三月戊辰(二十七日),和帝臨幸太學,飲宴射箭,舉行饗射之禮。
大赦天下。
[3]夏,四月,遣使者督荊州兵萬餘人,分道討巫蠻許聖等,大破之。
聖等乞降,悉徙置江夏。
[3]夏季,四月,派使者督領荊州兵一萬餘人,分路討伐巫山蠻人許聖等,大敗叛軍。
許聖等乞求投降。
東漢朝廷將巫山蠻人全部遷徙安置到江夏。
[4]陰皇后多妒忌,一寵一遇浸衰,數懷恚恨。
後外祖母鄧朱,出入宮掖,有言後與朱共挾巫蠱道者;帝使中常侍張慎與尚書陳褒案之,劾以大逆無道,朱二子奉、毅,後弟輔皆考死獄中。
六月,辛卯,後坐廢,遷於桐宮,以憂死。
父特進綱自一殺,後弟軼、敞及朱家屬徙日南比景。
[4]陰皇后忌妒心十分強烈,因和帝對她的一寵一幸逐漸減退,心中常懷怨恨。
她的外祖母鄧朱,出入往來於內宮,有人指控陰皇后和她一同施用巫蠱。
和帝讓中常侍張慎與尚書陳褒審訊核實,張、陳二人以「大逆無道」的罪名進行彈劾。
鄧朱的兩個兒子鄧奉、鄧毅,以及陰皇后的弟弟陰輔都在獄中被拷打而死。
六月辛卯(二十二日),陰皇后因罪罷黜,被遷到桐宮,憂愁而死。
她的父親特進陰綱自一殺,弟弟陰軼、陰敞及鄧朱的家屬被流放到日南郡比景縣。
[5]秋,七月,壬子,常山殤王側薨,無子,立其兄防子侯章為常山王。
[5]秋季,七月壬子(十三日),常山殤王劉側去世。
因無子嗣,將他的哥哥防子侯劉章立為常山王。
[6]三州大水。
[6]有三個州發生水災。
[7]班超久在絕域,年老思土,上書乞歸曰:「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願生入玉一門關。
謹遣子勇隨安息獻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見中土。」
朝廷久之未報,超妹曹大家上書曰:「蠻夷之一性一,悖逆侮老;而超旦暮入地,久不見代,恐開一奸一之原,生逆亂之心。
而卿大夫鹹懷一切,莫肯遠慮,如有卒暴,超之氣力不能從心,便為上損國家累世之功,下棄忠臣竭力之用,誠可痛也!筆超萬里歸誠,自陳苦急,延頸逾望,三年於今,未蒙省錄。
妾竊聞古者十五受兵,六十還之,亦有休息,不任職也。
故妾敢觸死為超求哀,丐超餘年,一得生還,復見闕庭,使國家無勞遠之慮,西域無倉卒之憂,超得長蒙文王葬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惠。」
帝感其言,乃征超還。
八月,超至雒陽,拜為射聲校尉;九月,卒。
[7]班超久在遙遠的邊域,因年老而思念故鄉,上書請求回國。
奏書說:「我不敢企望能到酒泉郡,但願能活著進入玉一門關。
現在派遣我的兒子班勇隨同安息國的進貢使者入塞,趁我尚在人世,讓班勇親眼看到中原的風土。」
奏書呈上,朝廷久不答覆。
班超的妹妹曹大家上書說:「蠻夷生一性一欺老,而班超已經年邁,隨時可能故世,卻久不被人替代。
我擔心這將打開一奸一惡的源泉,使蠻夷萌生叛逆之心。
但大臣們都只顧眼前,不肯作長遠考慮。
如果猝然有變,班超力不從心,將對上損害國家累世建立的功業,對下毀棄忠臣竭力經營的成果,實在是令人痛惜!因此,班超萬里之外表示忠誠,陳述困苦急迫之情,伸長脖頸遙望,至今已經三年,但朝廷卻沒有考慮批准他的請求。
我曾聽說,在古代,十五歲當兵,六十歲復員,也有休息之日,年老便不再任職。
因此我膽敢冒死代班超哀求,請在班超的餘年,讓他能夠活著回來,再次看到京都城闕和皇家宮庭,使國家沒有遠方的憂慮,西域沒有猝然的變故,而班超也能蒙受周文王埋葬骸鼻的厚恩和田子方哀憐老馬的仁慈。」
和帝被班超的奏書所感動,於是召班超回國。
本年八月,班超抵達洛陽,被任命為射聲校尉。
九月,班超去世。
超之被征,以戊己校尉任尚代為都護,尚謂超曰:「君侯在外國三十餘年,而小人猥承君後,任重慮淺,宜有以誨之!」超曰:「年老失智。
君數當大位,豈班超所能及哉!必不得已,願進愚言: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順孫,皆以罪過徙補邊屯;而蠻夷懷鳥獸之心,難養易敗。
今君一性一嚴急,水清無大魚,察政不得下和,宜蕩佚簡易,寬小餅,總大綱而已。」
超去,尚私謂所親曰:「我以班君當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
尚後竟失邊和,如超所言。
班超被召,戊己校尉任尚受命繼任西域都護。
任尚對班超說:「您在外國三十多年,而由我接替您的職務,責任重大,但我的見識短淺,希望您能予以指教!」班超說:「我年紀已老,智力衰退,而您多次擔任高官,難道我班超能比得上嗎!一定要我提建議,我就想貢獻一點愚見。
塞外的官吏士兵,本來就不是孝子順孫,都是因為犯有罪過,而被遷徒塞外,守邊屯戌。
而西域各國,心如鳥獸,難於扶植,卻容易叛離。
如今您一性一情嚴厲急切,但清水無大魚,明察之政不得人心,應當採取無所拘束、簡單易行的政策,寬恕他們的小餅,只總攬大綱而已。」
班超走後,任尚私下對自己的親信說:「我以為班君會有奇策,而他今天所說的這番話,不過平平罷了。」
任尚後來終於斷送了西域和平,正如班超的預言。
[8]初,太傅鄧禹嘗謂人曰:「吾將百萬之眾,未嘗妄殺一人,後世必有興者。」
其子護羌校尉訓,有女曰綏,一性一孝友,好書傳,常晝修婦業,暮誦經典,家人號曰「諸生」。
叔父陔曰:「嘗聞活千人者子孫有封。
兄訓為謁者,使修石臼河,歲活數千人,天道可信,家必蒙福。」
綏後選入宮為貴人,恭肅小心,動有法度,承事陰後,接撫同列,常克己以下之,雖宮人隸役,皆加恩借,帝深嘉焉。
嘗有疾,帝特令其母、兄弟入親醫藥,不限以日數,貴人辭曰:「宮禁至重,而使外捨久在內省,上令陛下有私幸之譏,下使賤妾獲不知足之謗,上下交損,誠不願也!」帝曰:「人皆以數入為榮,貴人反以為憂邪!」每有宴會,諸姬競自修飾,貴人獨尚質素,其衣有與陰後同色者,即時解易,若並時進見,則不敢正坐離立,行則僂身自卑,帝每有所問,常逡巡後對,不敢先後言。
陰後短小,舉指時失儀,左右掩口而笑,貴人獨愴然不樂,為之隱諱,若己之失。
帝知貴人勞心曲體,歎曰:「修德之勞,乃如是乎!」後陰後一寵一衰,貴人每當御見,輒辭以疾。
時帝數失皇子,貴人憂繼嗣不廣,數選進才人以博帝意。
陰後見貴人德稱日盛,深疾之;帝嘗寢病,危甚,陰後密言:「我得意,不令鄧氏復有遺類!「貴人聞之,流涕言曰:「我竭誠盡心以事皇后,竟不為所。
今我當從死,上以報帝之恩,中以解宗族之禍,下不令陰氏有人豕之譏。」
即欲飲藥。
宮人趙玉者固禁止之,因詐言「屬有使來,上疾已愈」,貴人乃止。
明目,上果瘳。
及陰後之廢,貴人請救,不能得;帝欲以貴人為皇后,貴人愈稱疾篤,深自閉絕。
冬,十月,辛卯,詔立貴人鄧氏為皇后;後辭讓,不得已,然後即位。
郡國貢獻,悉令禁絕,歲時但供紙墨而已。
帝每欲官爵鄧氏,後輒哀請謙讓,故兄騭終帝世不過虎賁中郎將。
[8]當初,太傅鄧禹曾對人說:「我率領百萬兵眾,卻不曾錯殺一人,後世必有子孫興起。」
他的兒子、護羌校尉鄧訓,有個女兒名叫鄧綏,一性一情孝順友一愛一,喜好讀書,經常白天學習婦女的活計,晚上誦讀儒家經典,家人稱她為「女學生」。
她的叔父鄧陔說:「我曾聽說,救活一千人的,子孫將會受封。
我的兄長鄧訓當謁者時,奉命修石臼河,每年救活數千人。
天道可以信賴,我家必定蒙福。」
後來,鄧綏被選入後宮,當了貴人。
她謙恭小心,舉止合乎法度,侍奉陰皇后和同其他嬪妃相處時,總是克制自己,居人之下。
即使是對宮人和作雜役的奴僕,也都施以恩惠和幫助。
和帝對她深為讚賞。
鄧綏曾患病,和帝特命她的母親和兄弟入宮照料醫藥,不限定天數。
鄧綏辭讓說:「皇宮是最重要的禁地,而讓外戚久住在內,上會給陛下召來一寵一幸私親的譏諷,下將使我遭到不知足的非議,上下都要受損,我實在不願如此!」和帝說:「人們都以親屬多次進宮為榮耀,你反而以此為憂慮嗎!」每逢宴會,嬪妃們都爭著修飾自己,唯獨鄧貴人喜歡樸素無華。
她的衣服如有和陰皇后一樣顏色的,便立即脫一下換掉。
若是和陰皇后同時進見,則不敢正坐或並立,行走時微躬上身,表示自己身份卑微。
每當和帝有所詢問,她總是退讓在後,不敢先於陰皇后開口。
陰皇后身材矮小,舉止時有不合禮儀之處,左右隨從之人掩口竊笑,唯獨鄧貴人憂而不樂,為陰皇后隱瞞遮掩,彷彿是自己的過失一樣。
和帝知道鄧貴人的苦心和委屈,歎息道:「修養德一性一的辛勞,竟達到這種樣子!」後來,陰皇后失一寵一,鄧貴人每當遇到和帝召見,就借病推辭。
當時和帝接連失去皇子,鄧貴人擔心後嗣不多,屢次挑選才人進獻,以博取和帝的歡心。
陰皇后見鄧貴人的德望一天比一天高,十分嫉妒。
和帝曾經臥病,情況非常危險,陰皇后暗中說:「我若是能夠得意,就不讓鄧家再留下活口!」鄧貴人聽到這番話,流淚說道:「我全心全意地侍奉皇后,竟然得不到她的護佑。
我今天應當跟隨皇上去死,上報皇上的大恩,中解家族的災禍,下不使陰氏如呂太后那樣有『人彘』的譏諷。」
說完,就要喝毒一藥自一殺。
有個叫趙玉的宮人堅決阻止她,於是謊稱:「適才有差人來,皇上的病已經好了。」
鄧貴人這才作罷。
次日,和帝果然病癒。
及至陰皇后被罷黜,鄧貴人求情挽救,沒有成功。
和帝打算將鄧貴人立為皇后,而鄧貴人卻愈發謙恭,她聲稱病重,閉門深居,把自己隔絕起來。
本年冬季,十月辛卯(二十四日),和帝下詔,將鄧貴人立為皇后。
鄧貴人表示辭讓,不得已,然後才即位為皇后。
她下令:各郡、各封國一律不再進貢物品,每年四季只供一應紙墨而已。
每當和帝想封鄧氏家族官爵時,鄧皇后總是苦苦哀求,表示謙讓。
因此,在和帝生前,她的哥哥鄧騭的官職沒有超過虎賁中郎將。
[9]丁酉,司空巢堪罷。
[9]十月丁酉(三十日),和帝將司空巢堪罷免。
[10]十一月,癸卯,以大司農沛國徐防為司空。
防上疏,以為:「漢立博士十有四家,設甲乙之科以勉勸學者。
伏見太學試博士弟子,皆以意說,不修家法,私相容隱,開生一奸一路。
每有策試,輒興諍訟,論議紛錯,互相是非。
孔子稱『述而不作』,又曰:『吾猶及史之闕文』。
今不依章句,妄生穿鑿,以遵師為非義,意說為得理,輕侮道術,浸以成俗,誠非詔書實選本意。
改薄從忠,三代常道;專一精一務本,儒學所先。
臣以為博士及甲乙策試,宜從其家章句,開五十難以試之,解釋多者為上第,引文明者為高說。
若不依先師,義有相伐,皆正以為非。」
上從之。
[10]十一月癸卯(初六),和帝將大司農、沛國人徐防任命為司空。
徐防上書指出:「漢朝設立十四家博士,規定科別等級,用以鼓勵學者。
但是,我看到,太學考察博士弟子,都是憑個人的意見立說,並不鑽研本家的理論,而私自互相包一皮容,生出邪門歪道。
每當進行策試,總是發生爭執,議論紛紛,互相批駁。
孔子稱自己『闡述先代聖賢的成說,自己並不創作』。
又說:『在我年輕時,還曾趕上見到史書上有缺文。
』如今人們不依照經書原文的章句,自己妄加發揮,認為遵循先師是錯誤的,而自己的意見才正確合理,對傳統經典學術輕蔑不敬,逐漸成為風氣,這實在不符合陛下遴選人才的本意。
改變淺薄的習俗,遵從忠誠之道,這是夏、商、週三代的一貫法則。
專注而一精一心地研究經典大師的理論,是儒家學者的首要任務。
我認為,對於博士和科別等級的策試,應當依從各家的經典傳本,設立五十個問答來考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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