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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版《資治通鑒》電子書·梁紀八 高祖武皇帝八大通二年(戊申
[1]春,正月,癸亥,魏以北海王顥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相州刺史。
[1]春季,正月癸亥(初五),北魏任命北海王元顥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相州刺史。
[2]魏北道行台楊津守定州城,居鮮於禮、杜洛周之間,迭來攻圍;津蓄薪糧,治器械,隨機拒擊,賊不能克。
津潛使人以鐵券說賊一黨一,賊一黨一有應津者,遺津書曰:「賊所以圍城,正為取北人耳。
城中北人,宜盡殺之,不然,必為患。」
津悉收北人內子城中而不殺,眾無不感其仁。
[2]北魏北道行台楊津守定州城,處於鮮於禮和杜洛周兩軍之間,鮮於禮和杜洛周不斷來圍攻定州城。
楊津積蓄柴草糧食,修治兵甲器械,相機抵禦抗擊賊軍,敵軍不能攻克定州城。
楊津暗中派人持鐵券遊說賊軍,賊軍中有響應楊津的人,給楊津寫信說:「賊軍之所以包一皮圍定州城,只是為了得到城中北方人罷了,城中的北方人,應全部殺掉,不這樣的話,一定成為後患。」
於是,楊津將定州城中的北方人全部集中於內城中,卻並未殺掉他們,這些北方人對楊津的仁義之舉無不感激。
及葛榮代禮統眾,使人說津,許以為司徒,津斬其使,固守三年。
杜洛周圍之,魏不能救。
津遣其子遁突圍出,詣柔然頭兵可汗求救。
遁日夜泣請,頭兵遣其從祖吐豆發帥一精一騎一萬南出;前鋒至廣昌,賊塞隘口,柔然遂還。
乙丑,津長史李裔引賊入,執津,欲烹之,既而捨之。
瀛州刺史元寧以城降洛周。
等到葛榮代替鮮於禮統領軍隊後,派人向楊津遊說,許諾讓楊津做司徒。
楊津殺掉了葛榮的使者,固守定州城三年。
因杜洛周包一皮圍著定州城,北魏的軍隊不能來相救。
楊津派自己的兒子楊遁突圍出去,來到柔然國向頭兵可汗求救。
楊遁日夜哭泣懇請,於是頭兵可汗派他的堂祖父吐豆發率一萬一精一銳騎兵南下救援。
前鋒行至廣昌縣時,賊兵扼守住了隘口,柔然軍隊於是又退了回去。
乙丑(初七),楊津的部下長史李裔引賊軍進入了城中,抓住了楊津,賊軍打算烹了楊津,後來又放了他。
瀛州刺史元寧率全城投降了杜洛周。
[3]乙丑,魏潘嬪生女,胡太后詐言皇子;丙寅,大赦,改元武泰。
[3]乙丑(初七),北魏孝明帝的潘嬪生了一個女兒,胡太后詐稱是皇子。
丙寅(初八),北魏實行大赦,改元為武泰。
[4]蕭寶寅圍馮翊,未下;長孫稚軍至恆農,行台左丞楊侃謂稚曰:「昔魏武與韓遂、馬超據潼關相拒,遂、超之才,非魏武敵也,然而勝負久不決者,扼其險要故也。
今賊守禦已固,雖魏武復生,無以施其智勇。
不如北取蒲反,渡河而西,入其腹心,置兵死地;則華州之圍不戰自解,潼關之守必內顧而走,支節既解,長安可坐取也。
若愚計可取,願為明公前驅。」
稚曰:子之計則善矣;然今薛義圍河東,薛鳳賢據安邑,宗正珍孫守虞阪不得進,如何可往?」
侃曰:「珍孫行陳一夫,因緣為將,可為人使,安能使人!河東治在蒲反,西一逼一十河,封疆多在郡東。
義驅帥士民西圍郡城,其父母妻子皆留舊村,一旦聞官軍來至,皆有內顧之心,必望風自潰矣。」
稚乃使其子子彥與侃帥騎兵自恆農北渡,據石錐壁,侃聲言:「今且停此以待步兵,且觀民情向背。」
命送降名者各自還村,「俟台軍舉三烽,當亦舉烽相應;其無應烽者,乃賊一黨一也,當進擊屠之,以所獲賞軍。」
於是村民轉相告語,雖實未降者亦詐舉烽,一宿之間,火光遍數百里,賊圍城者不測其故,各自散歸;義亦逃還,與鳳賢俱請降。
丙子,稚克潼關,遂入河東。
[4]蕭寶寅包一皮圍了馮翊縣城,沒有攻下。
長孫稚的軍隊到了恆農,行台左丞楊侃對長孫稚說:「從前魏武帝曹一操一跟韓遂、馬超在潼關交戰,相持不下,韓遂、馬超的才能,遠不能與魏武帝相匹敵,但是卻很長時間決不出勝負來,原因就在於韓遂、馬超扼守住了險要關口。
現在敵人守備防禦已經穩固。
即使魏武帝曹一操一再生,也施展不出他的本事。
您不如向北奪取蒲反城,渡過黃河向西,進入敵人的腹地,置軍於必死之地。
這樣華州之圍便會不戰而自解,潼關守敵必定顧慮後方而逃走。
周圍的城池解決了,長安城便可坐而取之。
如果我的計策可行的話,我願意為您做前鋒。」
長孫稚說:「您的計策倒是很好,但是崑現在薛義包一皮圍著河東、薛鳳賢據守著安邑,宗正珍孫把守著虞阪,無法通過,怎麼能到達呢?」
楊侃說:「珍孫只不過是一介武夫,因偶然的機緣得以成為將領,他只能被人驅使,哪能指揮得了別人!河東郡的治所在蒲反城,蒲反城西邊靠近黃河,所轄區域大部分在郡治所的東部。
薛義率軍隊、百姓向西包一皮圍了郡的治所蒲反城,他們的父母、妻子、兒女卻還都留在原來的村莊,一旦聽說官軍到了,他們都會有內顧之憂的,一定會望風披一靡一不戰自潰。」
長孫稚於是便派兒子長孫子彥與楊侃一起率騎兵從恆農北渡黃河,佔據了石錐壁。
楊侃聲言:「現在暫時停在這裡等待步兵,並且看一看民心所向。」
於是命令那些送來投降者的名單的人各自回到村子,並且告訴他們:「等到官軍燃起三堆烽火時,你們也要燃舉烽火相呼應。
那些不一舉烽火相呼應的人,便是賊軍的同一黨一,要殺掉他們,將沒收的財產犒賞軍隊。」
於是村民們相互轉告,即使內心不想投降的人也假裝舉起烽火,一一夜之間,火光遍佈數百里。
圍攻蒲反城的賊兵不知其中原委,各自潰散逃歸。
薛義也逃回了老家,與薛鳳賢一起請求投降。
丙子(十八月),長孫稚攻克了潼關,於是進入了河東郡。
會有詔廢鹽池稅,稚上表以為:「鹽池天產之貨,密邇京畿,唯應寶而守之,均贍以理。
今四方多虞,府藏罄竭,冀、定擾攘,常調之絹不復可收,唯仰府庫,有出無入。
略論鹽稅,一年之中,准絹而言,不下三十萬匹,乃是移冀、定二州於畿甸;今若廢之,事同再失。
臣前仰違嚴旨,不先討關賊,逕解河東者,非緩長安而急蒲反,一失鹽池,三軍乏食。
天助大魏,茲計不爽。
昔高祖昇平之年,無所乏少,猶創置鹽官而加典護,非與物競利,恐由利而亂俗也。
況今國用不足,租征六年之粟,調折來歲之資,此皆奪人私財,事不獲已。
臣輒符同監將、尉,還帥所部,依常收稅,更聽後敕。」
這時候正趕上孝明帝下詔書要廢除掉鹽池稅,於是長孫稚便上書申明自己的看法:「鹽池是天然物產,靠近京城,正應該把它當作寶貝好好守護,依據常理均衡地補給百姓。
當今之時,四方多難,國家府庫空虛,冀州、定州叛亂紛起,國家正常的戶調絹帛無法收上來,一切全靠府庫的儲備,只有支出,沒有收入。
大致估算一下鹽稅收入,一年之中,按絹的價值計算的話,不少於三十萬匹絹的收入,這就猶同將冀州、定州這兩個州置於京郊一樣。
現在如果再廢除鹽池稅的話,那可就是兩次失計了。
臣上次之所以敢違抗您的聖旨,沒有先討伐關內的賊兵,而是先徑直解除了河東之圍,這並不是以長安為緩而以蒲反為急,而是如果一旦失去鹽池,則三軍勢必會缺乏糧食。
上天助我大魏,這一計策果然是正確的。
過去孝文帝太平之年,什麼都不缺少,尚且創置鹽官對鹽池加以管理、保護,那樣做的目的,並不是要跟老百姓爭利,而是擔心由於利益衝突而導致社會動亂。
何況當今國家財政不足,租稅已經提前徵收了六年,戶調已經折合到明年,這些都是掠取百姓私財的措施,事情出於不得已。
我這就讓那些管理、保護鹽池的將、尉們,回去率領他們的部下,仍按往常一樣徵收鹽稅,是否廢除,再聽陛下以後的詔令。」
蕭寶寅遣其將侯終德擊一毛一遐。
會郭子恢等屢為魏軍所敗,終德因其勢挫,還軍襲寶寅;至白門,寶寅始覺,丁丑,與終德戰,敗,攜其妻南陽公主及其少子帥麾下百餘騎自後門出,奔萬俟奴。
奴以寶寅為太傅。
蕭寶寅派部將侯終德攻打一毛一遐的部隊。
正值郭子恢等人屢次被北魏軍隊打敗,侯終德趁著蕭寶寅勢力受到削弱之際,回去襲擊蕭寶寅,侯終德的部隊已到了白門的時候,蕭寶寅才剛剛發覺。
丁丑(十九日),蕭寶寅與侯終德交戰,結果戰敗。
蕭寶寅攜帶妻子南陽公主和他們的小兒子,帶著部下一百多名騎兵從後門逃出,投奔了萬俟奴。
萬俟奴封蕭寶寅為太傅。
二月,魏以長孫稚為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雍州刺史、尚書僕射、西道行台。
二月,北魏任命長孫稚為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雍州刺史、尚書僕射、西道行台。
群盜李洪攻燒鞏西闕口以東,南結諸蠻,魏都督李神軌、武衛將軍費穆討之。
穆敗洪於闕口南,遂平之。
群盜李洪等攻取燒燬了鞏縣以西、伊闕口以東的大片地區,並與南方諸蠻相勾結。
北魏都督李神軌、武衛將軍費穆率軍征討李洪。
費穆在伊闕口南打敗了李洪,最後終於平定了匪亂。
[5]葛榮擊杜洛周,殺之,並其眾。
[5]葛榮率軍攻打杜洛周,殺了杜洛周,收編了他的部眾。
[6]魏靈太后再臨朝以來,嬖倖用事,政事縱馳,恩威不立,盜賊蜂起,封疆日蹙。
魏蕭宗年浸長,太后自以所為不謹,恐左右聞之於帝,凡帝所一愛一信者,太后輒以事去之,務為壅蔽,不使帝知外事。
通直散騎常侍昌黎谷士恢有一寵一於帝,使領左右;太后屢諷之,欲用為州,士恢懷一寵一,不願出外,太后乃誣以罪而殺之。
有蜜多道人,能胡語,帝常置左右,太后使人殺之於城南而懸賞購賊。
由是母子之間,嫌隙日深。
[6]北魏胡太后再次當政以來,一寵一信之徒橫行專權,政事松一弛,朝廷的威信樹立不起來,盜賊紛起,邊界一天天縮小。
孝明帝年紀漸漸長大,胡太后本人也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夠謹慎,擔心左右會向孝明帝匯報,於是凡孝明帝平時所一寵一信的人,太后便借某種事由除掉他們,竭力堵塞孝明帝視聽,不讓他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
通直散騎常侍、昌黎人谷士恢深受孝明帝一寵一愛一,命他統領宮中衛士。
胡太后多次含蓄地暗示谷士恢,想把他調為地方官,但谷士恢受孝明帝一寵一幸,不願離開京城,於是胡太后便羅織罪名將他殺了。
有一個密多道人,會說胡話,孝明帝經常讓他在身邊服侍。
胡太后派人在城南殺了他,還假裝懸賞緝拿罪犯。
從此胡太后和孝明帝母子二人之間,隔閡越來越深。
是時,車騎將軍、儀同三司、並·肆·汾·廣·恆·雲六州討虜大都督爾朱榮兵勢強盛,魏朝憚之。
高歡、段榮、尉景、蔡俊先在杜洛週一黨一中,欲圖洛周不果,逃奔葛榮,又亡歸爾朱榮。
劉貴先在爾朱榮所,屢薦歡於榮,榮見其憔悴,未之奇也。
歡從榮之馬廄,廄有悍馬,榮命歡翦之,歡不加羈絆而翦之,竟不蹄嚙,起,謂榮曰:「御惡人亦猶是矣。」
榮奇其言,坐歡於一床一下,屏左右,訪以時事,歡曰:「聞公有馬十二谷,色別為群,畜此竟何用也?」
榮曰:「但言爾意!」歡曰:「今天子闇弱,太后一婬一亂,嬖孽擅命,朝政不行。
以明公雄武,乘時奮發,討鄭儼、徐紇之罪以清帝側,霸業可舉鞭而成,此賀六渾之意也。」
榮大悅,語自日中至夜半乃出,自是每參軍謀。
當時,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及並、肆、汾、廣、恆、雲六州討虜大都督爾朱榮,兵勢強盛,北魏朝廷很是害怕。
高歡、段榮、尉景、蔡俊等人原先在杜洛周手下,本想圖謀取代杜洛周,結果沒成功,於是逃奔葛榮,接著又投奔爾朱榮。
先前便在爾朱榮處做事的劉貴,多次向爾朱榮推薦高歡,爾朱榮見高歡身形瘦弱,相貌憔悴,並沒有覺出他有什麼出奇之處。
一次高歡隨爾朱榮來到馬棚,馬棚中有一匹強悍兇猛的馬,爾朱榮令高歡給這匹馬修剪。
高歡對這匹馬沒套一上馬籠頭和捆住馬腳便修剪起來,這匹馬竟然也沒踢沒咬。
高歡修剪完後站起身來,對爾朱榮說:「制一服壞人也跟這是同一道理。」
爾朱榮很驚奇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於是請高歡坐在一床一下,屏退左右,向他徵詢當前的國家大事。
高歡說道:「我聽說您有十二群馬,按顏色分成不同的馬群,這樣畜養到底是要做什麼用呢?」
爾朱榮說:「請只管說出你的看法!」高歡說:「現在皇上軟弱,太后一婬一亂,一奸一佞小人專權,朝廷的政策不能貫徹執行。
憑您的雄才大略,若乘此時起兵,討伐鄭儼、徐紇的罪行,肅清皇上身邊的一奸一佞小人。
那麼您的霸業揮鞭之際便可成就,這就是我高歡的主意。」
爾朱榮聽了非常高興,二人從中午談至半夜才出來。
從此以後,高歡便經常參與爾朱榮的軍事謀劃。
并州刺史元天穆,孤之五世孫也,與榮善,榮兄事之。
榮常與天穆及帳下都督賀拔岳密謀,欲舉兵入洛,內誅嬖倖,外清群盜,二人皆勸成之。
并州刺史元天穆,是元孤的五世孫,跟爾朱榮關係很密切,爾朱榮對他就像對待哥哥一樣。
爾朱榮經常跟元天穆及部下都督賀拔岳密謀,打算發兵進入洛陽,對內誅殺一奸一佞之人,對外肅清各地匪盜,元天穆和賀拔岳二人都勸爾朱榮這樣做。
榮上書以「山東群盜方熾,冀、定覆沒,官軍屢敗,請遣一精一騎三千東援相州。」
太后疑之,報以「念生梟戮,寶寅就擒,奴請降,關、隴已定。
費穆大破群蠻,絳蜀漸平。
又,北海王顥帥眾二萬出鎮相州,不須出兵。」
榮復上書,以為「賊勢雖衰,官軍屢敗,人情危怯,恐實難用。
若不更思方略,無以萬全。
臣愚以為蠕蠕主阿那荷國厚恩,未應忘報,宜遣發兵東趣下口以躡其背,北海之軍嚴加警備以當其前。
臣麾下雖少,輒盡力命自井陘以北,滏口以西,分據險要,攻其肘腋。
葛榮雖並洛周,威恩未著,人類差異,形勢可分。」
遂勒兵召集義勇,北捍馬邑,東塞井陘。
徐紇說太后以鐵券間榮左右,榮聞崑而恨之。
於是,爾朱榮便向朝廷上書說:「山東群盜的活動正猖獗,冀州、定州已經失陷敵手,官軍屢戰屢敗,我請求派遣三千一精一銳騎兵向東增援相州。」
胡太后對此很是懷疑,便回答爾朱榮說:「莫折念生已斬首,蕭寶寅被活捉,萬俟奴已請求投降,這樣,關、隴地區的賊盜已經平定。
費穆大破群蠻,絳蜀地區也逐漸平定。
再者,北海王元顥已率軍二萬出鎮相州,因此你不必再出兵增援了。」
爾朱榮又上書朝廷,認為:「賊兵的勢力雖然衰落,但官軍卻屢次失敗,軍心畏懼,所以恐怕官軍實際上很難起作用。
如果不另想策略的話,則不能確保萬無一失。
以微臣愚見,蠕蠕國國王阿那環受我魏朝厚恩,不應忘記報答,因此,應該讓他發兵東至下口以攻擊賊兵的背後,令北海王元顥的部隊嚴加戒備以攻擊賊兵的正面。
我的部隊雖然很少,也要盡全力命他們從井陘以北,滏口以西,分路佔據險要地區,從側面攻擊賊兵。
葛榮雖然吞併了杜洛周的部隊,但威信還未樹立,部下並非一族,可以使他們分崩離析。」
於是爾朱榮便命令部隊徵召義勇之人充軍,向北守衛馬邑城,向東佔據了井陘。
徐紇勸胡太后派人持鐵券離間爾朱榮的部下,爾朱榮聽說後,很忌恨徐紇。
魏肅宗亦惡儼、紇等,一逼一十於太后,不能去,密詔榮舉兵內向,欲以脅太后。
榮以高歡為前鋒,行至上一黨一,帝復以私詔止之。
儼、紇恐禍及已,陰與太后謀鴆帝,癸丑,帝暴殂。
甲寅,太后立皇女為帝,大赦。
既而下詔稱:「潘充華本實生女。
故臨洮王寶暉世子釗,體自高祖,宜膺大寶。
百官文武加二階,宿衛加三階。」
乙卯,釗即位。
釗始生三歲,太后欲久專一政,故貪其幼而立之。
北魏孝明帝也很厭惡鄭儼、徐紇等人,礙於胡太后,不能把他們除掉。
於是孝明帝秘密下詔書命爾朱榮發兵至京城,想以此來脅迫胡太后。
爾朱榮任命高歡為前鋒,部隊行至上一黨一時,孝明帝又下密詔阻止了這一行動。
鄭儼、徐紇擔心災禍會降臨到自己頭上,便暗中與胡太后策劃陰謀毒死孝明帝。
癸丑(二十五日),北魏孝明帝突然去世。
甲寅(二十六日),胡太后立皇女為皇帝,大赦天下。
不久又下詔書宣稱:「潘充華實際上生的是女兒。
原來的臨洮王元寶暉的後代元釗,是孝文帝的嫡系後代,應該做皇帝。
文武百官各進二級官位,宿衛進三級官位。」
乙卯(二十七日),元釗即位。
元釗這時才剛剛三歲,胡太后想長久地獨攬大權,所以看中了元釗年紀小才立他為帝。
爾朱榮聞之,大怒,謂元天穆曰:「主上晏駕,春秋十九,海內猶謂之幼君;況今奉未言之兒以臨天下,欲求治安,其可得乎!吾欲帥鐵騎赴哀山陵,翦除一奸一佞,更立長君,何如?」
天穆曰:「此伊、霍復見於今矣。」
乃抗表稱:「大行皇帝背棄萬方,海內咸稱鴆毒致禍。
豈有天子不豫,初不召醫,貴戚大臣皆不侍側,安得不使遠近怪愕!又以皇女為儲兩,虛行赦宥,上欺天地,下惑朝野。
已乃選君於孩提之中,實使一奸一豎專朝,隳亂綱紀,此何異掩目捕雀,塞耳盜。
今群盜沸騰,鄰敵窺窬,而欲以未言之兒鎮安天下,不亦難乎!原聽臣赴闕,參預大議,問侍臣帝崩之由,訪侍衛不知之狀,以徐、鄭之徒付之司敗,雪同天之恥,謝遠近之怨,然後更擇宗親以承寶祚。」
榮從弟世隆,時為直,太后遣詣晉陽諭榮;榮欲留之,世隆曰:「朝廷疑兄,故遣世隆來,今留世隆,使朝廷得預為之備,非計也。」
乃遣之。
爾朱榮聽說這事之後,非常惱怒,對元天穆說:「皇上去世了。
他年紀已十九歲了,而天下還仍把他看作是小皇帝,何況現在立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幼兒來統治天下,想求得國家長治久安,怎麼可能呢?我打算率騎兵奔赴國都哀悼皇帝,除掉一奸一佞之人,重新立一位年紀大一點的皇帝,你們看怎麼樣?」
元天穆說:「這真是伊尹、霍光今日再生啊!」於是爾朱榮上書朝廷,聲稱:「大行皇帝離開人世,天下都認為是被毒酒害死的。
哪兒有皇帝生病,竟然不召醫生看視,貴戚大臣都不服侍左右的道理?」
這怎能不讓天下之人感到奇怪、詫異呢!又立皇女為皇位繼承人,妄自實行大赦,寬恕罪犯,對上欺騙天地,對下迷惑朝野之人。
接著又選立孩童為帝,實際上讓一奸一臣佞子把持朝政,毀壞國家綱紀,這與掩目捕雀、塞耳盜鈴有何區別?現在各地盜匪猖獗,鄰國之敵暗中窺伺,朝廷卻打算讓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孩子來鎮撫安定天下,不是太難了麼!希望朝廷允許我回到京城,參與商討國家大計,向侍衛之臣詢問皇帝駕崩的原因,訪查侍衛們不知道的真實情況,將徐紇、鄭儼之徒交給法官查辦,以雪之恥,消除遠近各地的怨恨之情,然後重新選擇一位皇族成員承繼皇位。」
爾朱榮的崑堂弟爾朱世隆,當時任直官,胡太后派他到晉陽慰問安一撫爾朱榮。
爾朱榮打算留下爾朱世隆,爾朱世隆說道:「朝廷現在懷疑兄長您,所以才派我來您這裡,現在您卻要留下我,這就會使得朝廷能夠預先做好防備,不是好計策呀。」
於是爾朱榮便仍讓爾朱世隆回去了。
[7]三月,癸未,葛榮陷魏滄州,執刺史薛慶之,居民死者什八九。
[7]三月癸未(二十六日),葛榮攻陷北魏的滄州,抓獲了刺史薛慶之,平民被殺的佔十之八九。
[8]乙酉,魏葬孝明皇帝於定陵,廟號肅宗。
[8]乙酉(二十八日),北魏將孝明帝安葬於定陵,廟號為肅宗。
[9]爾朱榮與元天穆議,以彭城武宣王有忠勳,其子長樂王子攸,素有令望,欲立之。
又遣從子天光及親信奚毅、倉頭王相入洛,與爾朱世隆密議。
天光見子攸,具論榮心,子攸許之。
天光等還晉陽,榮猶疑之,乃以銅為顯祖諸孫各鑄像,唯長樂王像成。
榮乃起兵發晉陽,世隆逃出,會榮於上一黨一。
靈太后聞之,甚懼,悉召王公等入議,宗室大臣皆疾太后所為,莫肯致言。
徐紇獨曰:「爾朱榮小胡,敢稱兵向闕,文武宿衛足以制之。
但守險要以逸待勞、彼懸軍千里,士馬疲弊,破之必矣。」
太后以為然,以黃門侍郎李神軌為大都督,帥眾拒之,別將鄭季明、鄭先護將兵守河橋,武衛將軍費穆屯小一平津。
先護,儼之從祖兄弟也。
[9]爾朱榮跟元天穆商議,認為彭城武宣王元勰有功勳,他的兒子長樂王元子攸平素聲望很高,打算立元子攸為帝。
爾朱榮又派侄子爾朱天光及親信奚毅、僕人王相來到洛陽,與爾朱世隆秘密商議。
爾朱天光見到元子攸後,向他詳細地講了爾朱榮的想法,元子攸答應了。
爾朱天光等人回到晉陽,爾朱榮仍猶疑不定,於是便用銅為皇室的子孫們每人都鑄銅像,以此占卜誰能做皇帝,結果只有長樂王元子攸的銅像鑄成了。
爾朱榮這才起兵從晉陽出發,爾朱世隆逃出京城,在上一黨一與爾朱榮相會。
胡太后聽說後,非常恐懼,將王公大臣全部召入宮中商議對策。
皇族宗室和大臣們都很痛恨胡太后平日的所作所為,因此沒有人發言。
只有徐紇說:「爾朱榮這個小胡人,竟敢起兵冒犯朝廷,文武禁衛軍足以將他制伏。
只要守住險要地區以逸待勞,爾朱榮的孤軍千里而來,兵馬疲憊不堪,一定能夠打敗他。」
胡太后認為徐紇說的很對,於是任命黃門侍郎李神軌為大都督,率兵迎擊爾朱榮,副將鄭季明、鄭先護率兵守衛河橋,武衛將軍費穆駐紮在小一平津。
鄭先護是鄭儼的堂祖父兄弟。
榮至河內,復遣王相密至洛,迎長樂王子攸。
夏,四月,丙申,子攸與兄彭城王劭、弟霸城公子正潛自高渚渡河,丁酉,會榮於河陽,將士咸稱萬歲。
戊戌,濟河,子攸即帝位,以劭為無上王,子正為始平王;以榮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尚書令、領軍將軍、領左右,封太原王。
爾朱榮的軍隊到達河內後,爾朱榮又派王相秘密進到洛陽城,迎接長樂王元子攸。
夏季,四月丙申(初九),元子攸與他的哥哥彭城王元劭、弟弟霸城公元子正偷偷從高渚渡過黃河,丁酉(初十),在河陽跟爾朱榮見了面,將士們都高呼萬歲。
戊戌(十一日),爾朱榮等渡過黃河,元子攸即皇帝位,任命元劭為無上王,元子正為始平王,任命爾朱榮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尚書令、領軍將軍、領左右,並封為太原王。
鄭先護素與敬宗善,聞帝即位,與鄭季明開城納之。
李神軌至河橋,聞北中不守,即遁還;費穆棄眾先降於榮。
徐紇矯詔夜開殿門,取驊騮廄御馬十匹,東奔兗州,鄭儼走還鄉里。
太后盡召肅宗後宮,皆令出家,太后亦自落髮。
榮召百官迎車駕,己亥,百官奉璽綬,備法駕,迎敬宗於河橋。
庚子,榮遣騎執太后及幼主,送至河陰。
太后對榮多所陳說,榮拂衣而起,沈太后及幼主於河。
鄭先護平素與孝莊帝元子攸的關係很密切,聽說他已即位做了皇帝,便與鄭季明一起打開城門將爾朱榮的部隊接進城中。
李神軌來到河橋後,聽說北中城已失守,便立即逃回了洛陽城;費穆丟下士兵自己先投降了爾朱榮。
徐紇假傳聖旨夜裡打開宮殿大門,牽出了十匹養在驊騮廄中的御馬,向東逃奔了兗州。
鄭儼也逃回了老家。
胡太后將孝明帝的後宮嬪婦們召集在一起,命令她們都出家為尼,太后自己也削了發。
爾朱榮召令文武百官迎接聖駕,己亥(十二日),文武百官捧著皇帝的印璽、綬帶,準備了車輦,從河橋迎回魏孝莊帝。
庚子(十三日),爾朱榮派騎兵抓獲了胡太后和小皇帝,將他們送到了河陰,胡崑太后對爾朱榮講了許多求情的話,爾朱榮拂袖而起,命人將胡太后和小皇帝沉入了黃河之中。
費穆密說榮曰:「公士馬不出萬人,今長驅向洛,前無橫陳,既無戰勝之威,群情素不厭服。
以京師之眾,百官之盛,知公虛實,有輕侮之心。
若不大行誅罰,更樹親一黨一,恐公還北之日,未渡太行而內變作矣。」
榮心然之,謂所親慕容紹宗曰:「洛中人士繁盛,驕侈成俗,不加芟翦,終難制馭。
吾欲因百官出迎,悉誅之,何如?」
紹宗曰:「太后荒一婬一失道,嬖倖弄權,淆亂四海,故明公興義兵以清朝廷。
今無故殲夷多士,不分忠佞,恐大失天下之望,非長策也。」
榮不聽,乃請帝循河西至淘渚,引百官於行宮西北,雲欲祭天。
百官既集,列胡騎圍之,責以天下喪亂,肅宗暴崩,皆由朝臣貪虐,不能匡弼,因縱兵殺之,自丞相高陽王雍、司空元欽、儀同三司義陽王略以下,死者二千餘人。
前黃門郎王遵業兄弟居父喪,其母,敬宗之從母也,相帥出迎,俱死。
遵業,慧龍之孫也,俊爽涉學,時人惜其才而譏其躁。
有朝士百餘人後至,榮復以胡騎圍之,令曰:「有能為禪文者免死。」
侍御史趙元則出應募,遂使為之。
榮又令其軍士言「元氏既滅,爾朱氏興」,皆稱萬歲。
榮又遣數十人拔刀向行宮,帝與無上王劭、始平王子正俱出悵外。
榮先遣并州人郭羅剎、西部高車叱列殺鬼侍帝側,詐言防衛,抱帝人賬,餘人即殺劭及子正,又遣數十人遷帝於河橋,置之幕下。
費穆暗中勸爾朱榮說:「您兵馬不足萬人,現在遠道而至洛陽,前面沒有遇到任何抵抗,既沒有什麼戰勝之威,平素一人們心中對您又不畏服。
因京城軍隊眾多,文武百官勢力強盛,如果知道了您的虛實的話,便會對您有所輕視。
若不狠狠地實行誅殺、懲治,另外培植親信,恐怕您回到北方之時,還未過太行山,內亂便會發生。」
爾朱榮內心認為費穆的話很對,於是便對親信慕容紹宗說:「洛陽人口眾多,驕侈成習,如不加以整飭,終究難以控制。
我打算趁文武百官出迎之際,全部殺掉他們,你看怎樣?」
慕容紹宗說道:「太后荒一婬一無道,一奸一佞小人專權,將天下搞得混亂不堪,所以您才起義兵以整肅朝廷。
現在卻無故殺戮許多官員,不分忠臣一奸一臣,恐怕會使天下大人失所望,這不是上策。」
爾朱榮不聽,於是請孝莊帝沿黃河向西來到淘渚這個地方,爾朱榮率百官來到皇帝行宮的西北,說是要祭天。
文武百官集中起來後,爾朱榮佈置騎兵四面包一皮圍了他們,指責這些文武百官們說,天下動亂,孝明帝突然死去,都是由於他們這些朝廷大臣貪髒枉法,酷虐無忌,不能匡輔社稷所造成的,因此命令部隊誅殺了他們。
從丞相高陽王元雍、司空元欽、儀同三司義陽王元略以下,被殺的達兩千多人。
原黃門郎王遵業兄弟正在居父喪,王遵業的母親是魏孝莊帝的伯母,他們一起出來迎接皇帝,結果也都被殺掉了。
王遵業是王慧龍的孫子,聰明豪爽而又博學,他死之後人們一方面很憐惜他的才學,一方面又譏諷他過於躁進。
有一百多名朝廷官員後來才到,爾朱榮又讓騎兵們包一皮圍了他們,對這些官員下令說:「如果誰能作一篇元氏禪讓皇位於爾朱氏的文告,就可以免死。」
侍御史趙元則站出來響應,於是便讓他起草禪讓文告。
爾朱榮又命令他的士兵們高呼:「元氏既滅,爾朱氏興。」
士兵們一齊山呼萬歲。
爾朱榮又派數十人持刀來到行宮,孝莊帝與無上王元劭、始平王元子正一起來到賬外。
爾朱榮先派并州人郭羅剎、西部高車人叱列殺鬼侍立在孝莊帝兩側,假裝說是保護皇帝,將孝莊帝抱入賬中,其餘的人便殺了元劭和元子正。
接著爾朱榮又派數十人將孝莊帝遷到了河橋,置於他的賬下。
帝憂憤無計,使人諭旨於榮曰:「帝王迭興,盛衰無常。
今四方瓦解,將軍奮袂而起,所向無前,此乃天意,非人力也。
我本相投,志在全生,豈敢妄希天位!將軍見一逼一十,以至於此。
若天命有歸,將軍宜時正尊號;若推而不居,存魏社稷,亦當更擇親賢而輔之。」
時都督高歡勸榮稱帝,左右多同之,榮疑未決。
賀拔岳進曰:「將軍首舉義兵,志降一奸一逆,大勳未立,遽有此謀,正可速禍,未見其福。」
榮乃自鑄金為像,凡四鑄,不成。
功曹參軍燕郡劉靈助善卜筮,榮信之,靈助言天時人事未可。
榮曰:「若我不吉,當迎天穆立之。」
靈助曰:「天穆亦不吉,唯長樂王有天命耳。」
榮亦一精一神恍惚,不自支持,久而方寤,深思愧悔曰:「過誤若是,唯當以死謝朝廷。」
賀拔岳請殺高歡以謝天下,左右曰:「歡雖復愚疏,言不思難,今四方多事,須藉武將,請捨之,收其後效。」
榮乃止。
夜四更,復迎帝還營,榮望馬首叩頭請死。
孝莊帝憂傷憤慨但卻無計可施,派人向爾朱榮傳達旨意說:「帝王迭興,盛崑衰無常。
現在天下紛亂,將軍奮而起兵,所向無敵,這是天意,不是靠人的力量所能達到的。
我原來投奔於你,只是希望能夠活下來罷了,哪敢妄想登上皇位!將軍你一逼一十我做皇帝,我才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如果上天有意安排你做皇帝的話,將軍你應選好時機登上皇位。
如果你推辭而不做,想保存大魏的社稷,那麼您也應該另選一位親信而又賢明的人做皇帝,您對他加以輔佐。」
當時,都督高歡勸爾朱榮稱帝,爾朱榮的部下大多贊同,爾朱榮猶疑未決。
賀拔岳進言道:「將軍您首先發起義兵,志在剷除一奸一逆,大功還未告成,便急著有這種打算,恐怕只能很快招來災禍,我看不出有什麼好處。」
爾朱榮於是便自己用黃金鑄像,共鑄了四次,均未成功。
功曹參軍燕郡人劉靈助善於占卜,爾朱榮對他很信任。
劉靈助認為無論從天時來看,還是從人事上看都不可以稱帝。
爾朱榮說道:「如果我做皇帝不吉利的話,便應當迎請元天穆做皇帝。」
劉靈助說:「元天穆也不吉利,只有長樂王元子攸符合天意。」
爾朱榮這時也一精一神恍惚,支持不住了,過了很長時間才清醒過來,深感慚愧悔恨地說:「錯到這個地步,我只有以死來向朝廷謝罪了。」
賀拔岳請求殺掉高歡來謝罪天下,爾朱榮的部下們說:「高歡雖然愚蠢粗陋,說話沒有考慮到會有災難,但是現在天下混亂,還須依靠武將,請您饒了他,讓他以後為您效力。」
爾朱榮這才作罷。
夜裡四更時,又迎請孝莊帝回到軍營,爾朱榮朝著皇帝的馬頭叩頭請求死罪。
榮所從胡騎殺朝士既多,不敢入洛城,即欲向北為遷都之計。
榮狐疑甚久,武衛將軍泛禮固諫。
辛丑,榮奉帝入城。
帝御太極殿,下詔大赦,改元建義。
從太原王將士,普加五階,在京文官二階,武官三階,百姓復租役三年。
時百官蕩盡,存者皆竄匿不出,唯散騎常侍山偉一人拜赦於闕下。
洛中士民草草,人懷異慮,或雲榮欲縱兵大掠,或雲欲遷都晉陽;富者棄宅,貧者襁負,率皆逃竄,什不存一二,直衛空虛,官守曠廢。
榮乃上書,稱:「大兵交際,難可齊壹,諸王朝貴,橫死者眾,臣今粉軀不足塞咎,乞追贈亡者,微申私責。
無上王請追尊為無上皇帝,自余死於河陰者,王贈三司,三品贈令、僕,五品贈刺史,七品已下白民贈郡鎮;死者無後聽繼,即授封爵。
又遣使者循城勞問。」
詔從之。
於是朝士稍出,人心粗安。
封無上王之子韶為彭城王。
榮猶執遷都之議,帝亦不能違;都官尚書元諶爭之,以為不可,榮怒曰:「何關君事,而固執也!且河陰之事,君應知之。」
諶曰:「天下事當與天下論之,奈何以河陰之酷而恐元諶!諶,國之宗室,位居常伯,生既無益,死復何損,正使今日碎首流腸,亦無所懼!」榮大怒,欲抵諶罪,爾朱世隆碧諫,乃止。
見者莫不震悚,諶顏色自若。
後數日,帝與榮登高,見宮闕壯麗,列樹成行,乃歎曰:「臣昨愚闇,有北遷之意,今見皇居之盛,熟思元尚書言,深不可奪。」
由是罷遷都之議。
諶,謐之兄也。
爾朱榮所率領的胡人騎兵因殺朝廷大臣太多,不敢進入洛陽城,便想將國都遷到北方。
爾朱榮猶疑了很長時間,武衛將軍泛禮堅決反對遷都。
辛丑(十四日),爾朱榮護送孝莊帝進入洛陽城。
孝莊帝登上太極殿,下詔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建義。
跟從太原王爾朱榮的將士,全部晉陞為五級官階,在京城中的文官晉陞二級官階,武官晉陞三級,百姓免除租役三年。
當時文武百官已蕩然無存,即使活下來的也大都逃竄藏匿起來,不再露面,只有散騎常侍山偉一人拜見皇帝,接受赦免。
洛陽城中的官員百姓都很擔驚害怕,人人都另有所慮,有的說爾朱榮要縱兵大肆掠取,有的說爾朱榮要遷都晉陽。
於是富貴人家放棄了住宅,貧困人家攜帶包一皮裹,都紛紛逃奔他鄉,城中人口還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二,守備空虛,zheng府各部門都空無一人。
爾朱榮於是向孝莊帝上書說:「大兵往來接觸,很難整齊統一,朝廷中的王、大臣、橫遭殺戮的很多,我現在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抵消所犯的罪責,所以我請求聖上追封那些死去的大臣們,以稍微彌補一下我的罪責。
請求追封無上王為無上皇帝,其餘在河陰被殺的人,凡原先是分封王的,追封三司,三品官員封贈令、僕,五品官員封贈刺史,七品官員以下至布衣封贈郡守、鎮將。
死者如果沒有後代聽任另擇繼承人,立即授予封爵。
另外,再派使者慰問城內的百姓。」
孝莊帝下詔同意這樣做。
於是朝廷官員這才漸漸地出頭露面,人心才稍微安定下來。
追封無上王之子元韶為彭城王。
爾朱榮仍堅持遷都的主張,孝莊帝也不敢違背他的意願。
都官尚書元諶跟爾朱榮爭辯遷都之事,認為不能遷都,爾朱榮怒沖沖地說:「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卻這麼頑固!況且河陰之事,你應該知道吧。」
元諶說道:「天下大事應該讓天下人共同議論,您何必用在河陰殘酷殺戮百官之事來嚇唬我元諶呢崑!我元諶是皇族宗室,位居尚書之職,既然活著也沒什麼益處,那麼死了又能減少什麼呢?即使我今日肝腦塗地,也沒什麼可畏懼的。」
爾朱榮聽了非常惱怒,想治元諶之罪,爾朱世隆死死勸諫,爾朱榮這才作罷。
當時在場見到這種情形的人沒有不感到害怕的,而元諶卻神色如故。
幾天以後,孝莊帝與爾榮登高遠眺,看到宮殿巍峨壯麗,樹木成行,爾朱榮這才感歎地說:「微臣我過去太愚蠢糊塗了,竟會有向北遷都的想法,現在我看到皇宮如此壯麗雄偉,仔細想一想元諶尚書的話,深深感到他說的對。」
於是便打消了遷都的主張。
元諶是元謐的哥哥。
癸卯,以江陽王繼為太師,北海王顥為太傅;光祿大夫李延實為太保,賜爵濮陽王;并州刺史元天穆為太尉,賜爵上一黨一王;前侍中楊椿為司徒;車騎大將軍穆紹為司空,領尚書令,進爵頓丘王;雍州刺史長孫稚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賜爵馮翊王;殿中尚書元諶為尚書右僕射,賜爵魏郡王;金紫光祿大夫廣陵王恭加儀同三司,其餘起家暴貴者,不可勝數。
延實,沖之子也,以帝舅故,得超拜。
癸卯(十六日),北魏朝廷任命江陽王元繼為太師,北海王元顥為太傅;任命光祿大夫李延為太保,賜爵為濮陽王;任命并州刺史元天穆為太尉,賜爵為上一黨一王;任命前侍中楊椿為司徒;任命車騎大將軍穆紹為司空,兼尚書令,進爵位為頓丘王;任命雍州刺史長孫稚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賜爵為馮翊王;任命殿中尚書元諶為尚書右僕射,賜爵為魏郡王;加封金紫光祿大夫廣陵王元恭為儀同三司;其餘突然從平民成為顯貴官員的人,不計其數。
李延是李沖的兒子,由於是皇帝舅舅的緣故,得以被破格提拔加封。
徐紇弟獻伯為北海太守,季產為青州長史,紇使人告之,皆將家屬逃去,與紇俱奔泰山。
鄭儼與從兄滎陽太守仲明謀據郡起兵,為部下所殺。
徐紇的弟弟徐獻伯是北海太守,徐季產是青州長史,徐紇派人通知了他們朝廷的變故。
因此他們都帶著家眷逃離了原地,與徐紇一起投奔了泰山郡。
鄭儼和堂兄滎陽太守鄭仲明圖謀佔領郡城起兵反叛,結果被部下殺掉了。
丁未,詔內外解嚴。
丁未(二十日),孝莊帝頒布詔令,解除京城內外的戒嚴。
[10]魏郢州刺史元顯達請降,詔郢州刺史元樹迎之,夏侯夔亦自楚城往會之,遂留鎮焉。
改魏郢州為北司州,以夔為刺史,兼督司州。
夔進攻一毛一城,一逼一十新蔡;豫州刺史夏侯圍南頓,攻陳項;魏行台源子恭拒之。
[10]北魏的郢州刺史元顯達向梁朝請求投降,梁武帝詔令郢州刺史元樹迎接元顯達,夏侯夔也從楚城前往郢州與他們相見,於是便留下來鎮守郢州。
梁朝將北魏的郢州改為北司州,任命夏侯夔為北司州刺史,兼管司州。
夏侯夔進攻北魏的一毛一城,一逼一十近新蔡;豫州刺史夏侯包一皮圍了南頓,攻打陳項城;北魏行台源子恭據城抵抗。
[11]庚戌,魏賜爾朱榮子義羅爵梁郡王。
[11]庚戌(二十三日),北魏孝莊帝賜封爾朱榮的兒子爾朱義羅為梁郡王。
[12]柔然頭兵可汗數入貢於魏,魏詔頭兵贊拜不名,上書不稱臣。
[12]柔然國頭兵可汗多次向北魏上貢,於是北魏孝莊帝詔令准許頭兵可汗參拜時不稱名,向皇帝上書可以不稱臣。
[13]魏汝南王悅及東道行台臨淮王聞河陰之亂,皆來奔。
先是,魏人降者皆稱魏官為偽,表啟獨稱魏臨淮王;上亦體其雅素,不之責。
魏北海王顥將之相州,至汲郡,聞葛榮南侵及爾朱榮縱暴,陰為自安之計,盤桓不進;以其舅殷州刺史范遵行相州事,代前刺史李神守鄴。
行台甄密知顥有異志,相帥廢遵,復推李神攝州事,遣兵迎顥,且察其變。
顥聞之,帥左右來奔。
密,琛之從父弟也。
北青州刺史元世俊、南荊州刺史李志皆舉州來降。
[13]北魏汝南王元悅和東道行台、臨淮王元聽說了河陰之亂後,都來投奔梁朝。
過去,北魏投降梁朝的人都稱自己在北魏的官職為偽官,只有元在向梁武帝上表時卻仍自稱是北魏臨淮王;梁武帝也很讚賞他的儒雅風度,並未加以責難。
北魏北海王元顥前往相州上任,行至汲郡時,聽說了葛榮大肆南犯和爾朱榮殘暴殺戮文武百官之事,於是便暗中做好了安全方面的考慮,故意在路上拖延推遲;又讓他的舅舅殷州刺史范遵兼管相州的政事,並代替原來的相州刺史李神守衛鄴城。
行台甄密知道元顥另有他謀,便聯合他人廢掉了范遵,仍推舉李神管理相州的事務,並派兵迎接元顥,同時觀察元顥的變化。
元顥聽崑說了之後,便率領部下前來投奔梁朝。
甄密是甄琛的堂弟。
北魏北青州刺史元世俊、南荊州刺史李志都率全州人馬投降了梁朝。
[14]五月,丁巳朔,魏加爾朱榮北道大行台。
以尚書右僕射元羅為東道大使,光祿勳元欣副之,巡方黜陟,先行後聞。
欣,羽之子也。
[14]五月丁巳朔(初一),北魏朝廷加封爾朱榮為北道大行台。
任命尚書右僕射元羅為東道大使,又讓光祿勳元欣做他的副手,巡視地方,凡賞罰升降之事,可全權處理,先斬後奏。
元欣是元羽的兒子。
[15]爾朱榮入見魏主於明光殿,重謝河橋之事,誓言無復貳心。
帝自起止之,因復為榮誓,言無疑心。
榮喜,因求酒飲之,熟醉;帝欲誅之,左右苦諫,乃止,即以一床一向中常侍省。
榮夜半方寤,遂達旦不眠,自此不復禁中宿矣。
[15]爾朱榮進到明光殿參見北魏孝莊帝,為在河橋殘殺百官之事深深地向皇帝謝罪,發誓決不會對朝廷有二心,孝莊帝起身親自阻止了爾朱榮,同時也對爾朱榮發誓說決不會對他有疑心。
爾朱榮非常高興,便要來酒喝,結果喝得爛醉如泥。
孝莊帝想趁機殺了他,左右大臣苦苦勸諫,這才作罷,便讓人用一床一輦將爾朱榮抬到了中常侍省。
爾朱榮半夜才清醒過來,於是直到天亮也沒有合上眼,從此以後爾朱榮再也不敢在宮城中留宿了。
榮女先為肅宗嬪,榮欲敬宗立以為後,帝疑未決,黃門侍郎祖瑩曰:「昔文公在秦,懷嬴入侍;事有反經合義,陛下獨何疑焉!」帝遂從之,榮意甚悅。
爾朱榮的女兒過去是孝明帝的妃子,爾朱榮想讓孝莊帝立她為皇后,孝莊帝猶疑不決。
黃門侍郎祖瑩勸皇帝說:「從前晉文公在秦國避難的時候,弟媳懷嬴就侍候了他;有時會有違背經典但卻合乎道理的事情,陛下您何必疑慮呢!」於是孝莊帝採納了祖瑩的建議,爾朱榮心中十分高興。
榮舉止輕脫,喜馳射,每入朝見,更無所為,唯戲上下馬;於西林園宴射,恆請皇后出觀,並召王公、妃主共在一堂。
每見天子射中,輒自起舞叫,將相卿士悉皆盤旋,乃至妃主亦不免隨之舉袂。
及酒酣耳熱,必自匡坐唱虜歌;日暮罷歸,與左右連手蹋地唱《回波樂》而出。
一性一甚嚴暴,喜慍無常,刀槊弓矢,不離於手,每有嗔嫌,輒行擊射,左右恆有死憂。
嘗見沙彌重騎一馬,榮即令相觸,力窮不能復動,遂使傍人以頭相擊,死而後已。
爾朱榮神態舉止輕佻、放達,喜歡騎馬射箭,每次入朝參見孝莊帝,別的什麼也不做,只是以騎馬為戲;每次爾朱榮在西林園設宴比賽射箭時,總要請皇后出來觀看,並且將王公妃嬪、公主都召集到同一大廳。
每次看到皇帝射中了,爾朱榮總要起舞狂叫,文武百官跟著紛紛起舞,就連妃嬪、公主們也不由得隨之揮袖舞動。
等到酒酣耳熱之時,爾朱榮一定要正襟危坐高唱胡歌;日暮黃昏罷宴回府時,爾朱榮與左右手拉著手,踏地為節拍,同唱《回波樂》曲離開皇宮。
爾朱榮生一性一非常嚴酷殘暴,喜怒無常,刀槊、弓箭總是不離身邊。
每當他對人發怒之時,便要毆打射殺,因此他手下之人總是擔心會被殺頭。
曾經有一次,爾朱榮看到兩個和尚騎在同一匹馬上,爾朱榮便命令他們互相觸撞,兩人沒勁不能動彈了,就讓旁邊的人拉著兩人的頭相撞,直到死了為止。
辛酉,榮還晉陽,帝餞之於邙陰。
榮令元天穆入洛陽,加天穆侍中、錄尚書事、京畿大都督兼領軍將軍,以行台郎中桑乾朱瑞為黃門侍郎兼中書舍人,朝廷要官,悉用其腹心為之。
辛酉(初五),爾朱榮回晉陽,孝莊帝在邙陰設宴為他送行。
爾朱榮命元天穆到洛陽,加封元天穆為侍中、錄尚書事、京畿大都督兼領軍將軍,又任命行台郎中桑乾人朱瑞為黃門侍郎兼中書舍人。
於是,朝廷的重要官職,都由爾朱榮的心腹之人擔任。
[16]丙寅,魏主詔:「孝昌以來,凡有冤抑無訴者,悉集華林東門,當親理之。」
時承喪亂之後,倉廩虛竭,始詔「入粟八千石者賜爵散侯,白民輸五百石者賜出身,沙門授本州統及郡縣維那。」
[16]丙寅(初十),北魏國主孝莊帝下詔令:「自孝昌年間以來,凡是有冤屈無處投訴的,都集中到華林東門,朕要親自審問。」
當時正值動亂之後,國家倉庫空虛,於是下詔令:「凡向國家交納八千石糧食的人賜爵散侯;平民百姓交納五百石的,賜給做官的資格,和尚則授予本州僧統或本郡縣的知事僧。」
爾朱榮之趣洛也,遣其都督樊子鵠取唐州,唐州刺史崔元珍、行台酈惲拒守不從。
乙亥,子鵠拔平陽,斬元珍及惲。
元珍,挺之從父弟也。
爾朱榮到洛陽之時,派都督樊子鵠攻取唐州,唐州刺史崔元珍、行台酈惲死守唐州不降。
乙亥(十九日),樊子鵠攻佔了平陽城,斬殺了崔元珍和酈惲。
崔元珍是崔挺的堂弟。
[17]將軍曹義宗圍魏荊州,堰水灌城,不沒者數板。
時魏方多難,不能救,城中糧盡,刺史王羆煮粥與將士均分食之,每出戰,不擐甲冑,仰天大呼曰:「荊州城,孝文皇帝所置,天若不佑國家,令箭中王羆額;不爾,王羆必當破賊。」
彌歷三年,前後搏戰甚眾,亦不被傷。
癸未,魏以中軍將軍費穆都督南征諸軍事,將兵救之。
[17]梁朝的將軍曹義宗包一皮圍北魏的荊州,築壩堵水,淹了荊州城,只差幾板高沒被淹沒。
當時北魏正是多難之秋,不能派兵救援荊州,荊州城中糧食吃盡了,刺史王羆就跟將士們一起煮粥分食。
王羆每次出戰,身上連鎧甲都不披,總是仰天大叫道:「荊州城是孝文皇帝創置的,上天如果不保佑我大魏社稷的話,那麼就讓箭射中我王羆的額頭吧;否則,我王羆一定要打敗敵人的。」
這樣持續了三年,王羆前後出戰多次,也並沒有受過傷。
癸未(二十七日),北魏命令中軍將軍費穆負責南征的軍事行動,率兵救援荊州。
[18]魏臨淮王聞魏主定位,乃以母老求還,辭情懇至。
上惜其才而不能違,六月,丁亥,遣還。
魏以為侍中、驃騎大將軍,加儀同三司。
[18]北魏臨淮王元聽說北魏國主孝莊帝的地位已經確定,便以母親年老為由請求回到北魏,言詞極為懇切。
梁武帝很一愛一惜元的才能,卻又不能拒絕他提出的請求,六月丁亥(初一),梁武帝讓元回到了北魏。
北魏朝廷任命元為侍中、驃騎大將軍,加封儀同三司。
[19]魏員外散騎常侍高乾,之從子也,與弟敖曹、季式皆喜輕俠,與魏主有舊。
爾朱榮之向洛也,逃奔齊州,聞河陰之亂,遂集流民起兵於河、濟之間,受葛榮官爵,頻破州軍。
魏主使元欣諭旨,乾等乃降,以乾為給事黃門侍郎兼武衛將軍,敖曹為通直散騎侍郎。
榮以乾兄弟前為叛亂,不應復居近要,魏主乃聽解官歸鄉里。
敖曹復行抄掠,榮誘執之,與薛義同拘於晉陽。
敖曹名昂,以字行。
[19]北魏員外散騎常侍高乾是高的侄子,跟弟弟高敖曹、高季式都是豪爽俠義之人,在孝莊帝沒有登上帝位時與他有過往來。
爾朱榮到洛陽的時候,他們逃奔到齊州,聽說了河陰之亂後,便聚集流民在黃河、濟水之間起兵。
他們還接受了葛榮的官職爵位,多次打敗北魏各州郡的軍隊。
孝莊帝派元欣前往宣佈諭旨,他們才歸降。
北魏朝廷任命高乾為給事黃門侍郎,並兼武衛將軍,又任命高敖曹為通直散騎侍郎。
爾朱榮認為高乾兄弟以前曾背叛朝廷,發動叛亂,不應該還讓他們擔任重要官職,孝莊帝於是只好解除了高乾兄弟等人的官職,讓他們回到家鄉。
高敖曹回到家鄉後又幹起了打家劫舍的勾當,被爾朱榮誘捕後,跟薛義一同拘押在晉陽。
高敖曹名叫高昂,敖曹是他的字,人們一直以字稱他。
[20]葛榮軍乏食,遣其僕射任褒將兵南掠至沁水,魏以元天穆為大都督東北道諸軍事,帥宗正珍孫等討之。
[20]葛榮的軍隊由於缺乏糧食,於是葛榮便派遣他的僕射任褒率兵向南侵犯,到了沁水縣。
北魏任命元天穆為大都督東北道諸軍事,率領宗正珍孫等將領討伐葛榮。
前幽州平北府主簿河間邢杲帥河北流民十萬餘戶反於青州之北海,自稱漢王,改元天統。
戊申,魏以征東將軍李叔仁為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帥眾討之。
北魏前幽州平北府主簿、河間人邢杲率河北流民十幾萬戶在青州北海郡起兵造反,自稱漢王,改年號為天統。
戊申(二十二日),北魏任命征東將軍李叔仁為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率軍討伐邢杲。
辛亥,魏主詔曰:「朕當親御六戎,掃靜燕、代。」
以大將軍爾朱榮為左軍,上一黨一王天穆為前軍,司徒楊椿為右軍,司空穆紹為後軍。
葛榮退屯相州之北。
辛亥(二十五日),北魏孝莊帝下詔:「朕要親自統領六軍,掃除平定燕、代地區的匪患。」
並任命大將軍爾朱榮率領左軍,上一黨一王元天穆率領前軍,司徒楊椿為右軍,司空穆紹率領後軍。
葛榮的軍隊退守相州城北。
[21]秋,七月,乙丑,魏加爾朱榮柱國大將軍、錄尚書事。
[21]秋季,七月乙丑(初十),北魏加封爾朱榮為柱國大將軍、錄尚書事。
[22]壬子,魏光州民劉舉聚眾反於濮陽,自稱皇武大將軍。
[22]壬子(疑誤),北魏光州人劉舉在濮陽聚眾造反,自稱皇武大將軍。
[23]是月,萬俟奴自稱天子,置百官。
會波斯國獻師子於魏,奴留之,改元神獸。
[23]這一月,萬俟奴自稱天子,設置了文武百官。
正趕上波斯國向北魏獻獅子,被萬俟奴將獅子截留下來,於是萬俟奴便改年號為神獸。
[24]魏泰山太守羊侃,以其祖規嘗為宋高祖祭酒從事,常有南歸之志。
徐紇往依之,因勸侃起兵,侃從之。
兗州刺史羊敦,侃之從兄也,密知之,據州拒侃。
八月,侃引兵襲敦,弗克,築十餘城守之,且遣使來降,詔廣晉縣侯泰山羊鴉仁等將兵應接。
魏以侃為驃騎大將軍、泰山公、兗州刺史,侃斬其使者不受。
[24]北魏泰山郡太守羊侃,因祖父羊規曾做過劉宋高宗的祭酒從事,因此常常有南歸梁朝的想法。
徐紇投奔羊侃後,便趁機勸羊侃起兵反叛北魏,羊侃聽從了徐紇的建議。
北魏兗州刺史羊敦,是羊侃的堂兄,暗中知道了這件事,便憑據州城抗擊羊侃。
八月,羊侃率兵襲擊羊敦,沒能成功,於是羊侃便在兗州周圍修築了十幾座城堡進行圍困,並派使者來梁朝請求投降。
梁武帝下詔,令廣晉縣侯、泰山郡人羊鴉仁等率部接應羊侃。
北魏則任命羊侃為縹騎大將軍、泰山公、兗州刺史,羊侃斬殺了北魏派來的使者,沒有接受北魏的任命。
將軍王弁侵魏徐州,蕃郡民續靈珍擁眾萬人攻蕃郡以應梁;魏徐州刺史楊昱擊靈珍,斬之,弁引還。
梁朝將軍王弁率兵侵犯北魏的徐州,蕃郡人續靈珍率萬餘人攻打蕃郡以響應梁軍。
北魏徐州刺史楊昱擊潰了續靈珍的部隊,斬殺了續靈珍,王弁只好率部返回梁朝。
[25]甲辰,魏大都督宗正珍孫擊劉舉於濮陽,滅之。
[25]甲辰(十九日),北魏大都督宗正珍孫率兵在濮陽攻打劉舉,消滅了劉舉的隊伍。
[26]葛榮引兵圍鄴,眾號百萬,遊兵已過汲郡,所至殘掠,爾朱榮啟求討之。
九月,爾朱榮召從子肆州刺史天光留鎮晉陽,曰:「我身不得至處,非汝無以稱我心。」
自帥一精一騎七千,馬皆有副,倍道兼行,東出滏口,以侯景為前驅。
葛榮為盜日久,橫行河北,爾朱榮眾寡非敵,議者謂無取勝之理。
葛榮聞之,喜見於色,令其眾曰:「此易與耳,諸人俱辦長繩,至則縛取。」
自鄴以北,列陳數十里,箕張而進。
爾朱榮潛軍山谷,為奇兵,分督將已上三人為一處,處有數百騎,令所在揚塵鼓噪,使賊不測多少。
又以人馬一逼一十戰,刀不如棒,勒軍士繼袖棒一枚,置於馬側,至戰時慮廢騰逐,不聽斬級,以棒一棒之而已。
分命壯勇所向衝突,號令嚴明,戰士同奮。
爾朱榮身自陷陳,山於賊後,表裡合擊,大破之,於陳擒葛榮,餘眾悉降。
以賊徒既眾,若即分割,恐其疑懼,或更結聚,乃下令各從所樂,親屬相隨,任所居止,於是群情大喜,登即四散,數十萬眾一朝散盡。
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領,隨便安置,鹹得其宜。
擢其渠帥,量才授任,新附者鹹安,時人服其處分機速。
以檻車送葛榮赴洛,冀、定、滄、瀛、殷五州皆平。
時上一黨一王天穆軍於朝歌之南,穆紹、楊椿猶未發,而葛榮已滅,乃皆罷兵。
[26]葛榮率軍包一皮圍了鄴城,軍隊號稱有百萬,散游之兵已經過了汲郡,所到之處大肆殘殺掠奪。
爾朱榮上表請求率軍討伐葛榮。
九月,爾朱榮將侄子肆州刺史爾朱天光召來,命他留守晉陽,對他說:「我本人不能到的地方,只有你在,才能使我放心。」
爾朱榮自己率七千一精一銳騎兵,各備兩匹戰馬,以侯景為前鋒,從近路加倍行軍,向東出了滏口,葛榮叛亂為時已久,一直橫行於黃河以北,爾朱榮的兵馬很少,與敵人相差懸珠,人們議論紛紛,認為爾朱榮斷無獲勝的道理。
葛榮聽說後,喜形於色,命令他的部隊說:「爾朱榮很好對付,諸位每人都準備一根長繩,到時候只管捆一綁敵人就是了。」
於是葛榮從鄴城往北,排成數十里的長陣,隊伍如張開的簸箕一樣向前推進。
爾朱榮將隊伍伏一在山谷之中,作為奇兵。
分派督少將以上的軍官每三人為一處,每處有數百名騎兵,命令各處故意揚起塵土,擂起戰鼓,大聲喊叫,使敵人摸不清有多少人馬。
爾朱榮又考慮到人馬近戰時,用刀不如用棒,便命令士兵們每人帶一根短棒,放在馬肚的一側,到交戰時擔心下馬斬首會影響騎兵追逐,便不允許斬首計功崑,只令用棒子打而已。
各路戰士衝殺之處,號令嚴明,將士們同仇敵愾,個個奮勇爭先。
爾朱榮親自衝鋒陷陣,從敵人背後殺出,裡應外合,內外夾擊,大破賊兵,在陣前抓住了葛榮,其餘的部眾全部投降了。
因賊軍眾多,如果馬上將他們分開的話,恐怕會引起賊軍的疑慮恐懼,說不定還會再次聚集起來,於是爾朱榮下令讓他們各隨其便,親屬相隨,任意在哪兒定居均可。
這樣一來,投降的士兵人人歡喜,很快便四處逃散,幾十萬大軍一早晨便遣散光了。
等到這些士兵已經走出百里之外,爾朱榮這才開始去分路押解他們,隨他們之便加以安置,使大家都感到滿意。
爾朱榮又從葛榮的隊伍中選拔了一批將領,根據他們的才能,分別授予適當的官職,這些新歸附的將領們心情都安定了下來,當時人們對爾朱榮處置事情如此迅速果斷都很佩服。
爾朱榮又派人用囚車將葛榮送到洛陽,這樣,冀、定、滄、瀛、殷五州就全部平定了。
此時,上一黨一王元天穆駐軍於朝歌城南,穆紹、楊椿還未及發兵,而葛榮的軍隊便已經被爾朱榮消滅了,於是元天穆等都停止發兵。
初,宇文肱從鮮於禮攻定州,戰死於唐河。
其子泰在禮軍中,禮死,從葛榮;葛榮敗,爾朱榮一愛一泰之才,以為統軍。
當初,宇文肱跟從鮮於禮攻打定州,在唐河戰死。
他的兒子宇文泰也在鮮於禮軍中,鮮於禮死後,宇文泰又投奔了葛榮。
葛榮兵敗之後,爾朱榮一愛一惜宇文泰的才幹,讓他做了統軍。
乙亥,魏大赦,改元永安。
乙亥(二十一日),北魏實行大赦,改年號為永安。
辛巳,以爾朱榮為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諸軍事,榮子平昌公文殊、昌樂公文暢並進爵為王,以楊椿為太保,城陽王徽為司徒。
辛巳(二十七日),北魏孝莊帝任命爾朱榮為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諸軍事,爾朱榮的兒子平昌公爾朱文殊、昌樂公爾朱文暢也都晉陞爵位為王。
同時,又任命楊椿為太保,城陽王元徽為司徒。
冬,十月,丁亥,葛榮至洛,魏主御閶闔門引見,斬於都市。
冬季,十月丁亥(初三),葛榮被押至洛陽,北魏孝莊帝親臨閶闔門,葛榮被押來見過孝莊帝后,在都市斬首。
[27]帝以魏北海王顥為魏王,遣東宮直閣將軍陳慶之將兵送之還北。
[27]梁武帝封北魏北海王元顥為魏王,並派東宮直閣將軍陳慶之帶兵護送他返回北方。
[28]丙申,魏以太原王世子爾朱菩提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丁酉,以長樂等七郡各萬戶,通前十萬戶,為太原王榮國,戊戌,又加榮太師,皆賞擒葛榮之功也。
[28]丙申(十二日),北魏孝莊帝任命太原王爾朱榮的嫡長子爾朱菩提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丁酉(十三日),孝莊帝又將長樂等七郡各萬戶,連同先前已有的十萬戶,做為太原王爾朱榮的采邑。
戊戌(十四日),又加封爾朱榮為太師。
這些都是獎賞他平定葛榮的功勞。
[29]壬子,魏江陽武烈王繼卒。
[29]壬子(二十八日),北魏江陽武烈王元繼去世。
[30]魏使征虜將軍韓子熙招諭邢杲,杲詐降而復反。
李叔仁擊杲於惟水,失利而還。
[30]北魏派遣征虜將軍韓子熙招降邢杲,邢杲詐降,隨後便又反叛了。
李叔仁在惟水攻擊邢杲,結果未能成功,只好退回。
[31]魏費穆奄至荊州。
曹義宗軍敗,為魏所擒,荊州之圍始解。
[31]北魏費穆率軍很快來到荊州。
曹義宗戰敗,被北魏軍隊俘獲,至此,荊州之圍才被解除。
[32]元顥襲魏城而據之。
[32]元顥率軍襲擊並佔據了北魏的城。
[33]魏行台尚書左僕射於暉等兵數十萬,擊羊侃於瑕兵,徐紇恐事不濟,說侃請乞師於梁,侃信之,紇遂來奔。
暉等圍侃十餘重,柵中矢盡,南軍不進。
十一月,癸亥夜,侃潰圍出,且戰且行,一日一一夜乃出魏境,至渣口,眾尚萬餘人,馬二千匹。
士卒皆竟夜悲歌,侃乃謝曰:「卿等懷土,理不能相隨,幸適去留,於此為別。」
各拜辭而去。
魏復取泰山。
暉,勁之子也。
[33]北魏行台尚書左僕射於暉等率軍幾十萬,在瑕丘攻擊羊侃。
徐紇擔心崑大事不好,勸說羊侃允許他去向梁朝請求救兵,羊侃相信了徐紇的話,於是徐紇便前來投奔了梁朝。
於暉等將羊侃裡外包一皮圍了十幾層,寨中的箭已用完,梁朝軍隊又未前來救援。
十一月,癸亥(初十)夜,羊侃率軍突圍而出,邊戰邊走,經過一天一一夜才逃出北魏的國境,來到渣口這個地方,隊伍還剩下一萬多人,戰馬二千匹。
士兵們整夜放聲悲歌,羊侃向將士們謝罪道:「你們大家都很懷戀故土,按人之常情,我不能強迫大家跟從於我,請大家或去或留,自己決定,我們就在這兒分手吧!」於是大家各自拜謝,告辭離去。
北魏便又收復了泰山郡。
於暉是於勁的兒子。
[34]戌寅,魏以上一黨一王天穆為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世襲并州刺史。
[34]戊寅(二十五日),北魏任命上一黨一王元天穆為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世襲并州刺史。
[35]十二月,庚子,魏詔於暉還師討邢杲。
[35]十二月,庚子(二十七日),北魏詔令於暉回師討伐邢杲。
[36]葛榮余一黨一韓樓復據幽州反,北邊被其患。
爾朱榮以撫軍將軍賀拔勝為大都督,鎮中山;樓畏勝威名,不敢南出。
[36]葛榮的余一黨一韓樓又佔據了幽州再次反叛,北魏的北部地區受到叛軍的威脅和蹂一躪。
爾朱榮任命撫軍將軍賀拔勝為大都督,鎮守中山;韓樓畏懼賀拔勝的威名,不敢向南進犯。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