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四十三德宗神武聖文皇帝二建中二年(辛
唐紀四十三唐德宗建中二年(辛酉,公元781年)
[1]六月庚寅,以浙江東·西觀察使、蘇州刺史韓為潤州刺史、浙江東·西節度使,名其軍曰鎮海。
[1]六月,庚寅(初三),德宗任命浙江東西觀察使、蘇州刺史韓為潤州刺史、浙江東西節度使,將他統轄的軍隊定名為鎮海軍。
[2]張著至襄陽,梁崇義益懼,陳兵而見之。
藺杲得詔不敢發,馳見崇義請命。
崇義對著號泣,竟不受詔。
著覆命。
[2]張著來到襄陽,梁崇義愈加恐懼,讓士兵結成陣列來接見張著。
藺杲得到出任鄧州刺史的詔書,不敢啟程就任,馳馬去見梁崇義請示命令。
梁崇義面對張著號啕大哭,但到底不肯接受詔命。
張著只好回朝覆命。
癸巳,進李希烈爵南平郡王,加漢南、漢北兵馬招討使,督諸道兵討之。
楊炎諫曰:「希烈為董秦養子,親任無比,卒逐秦而奪其位。
為人狼戾無親,無功猶倔強不法,使平崇義,何以制之!」上不聽。
炎固爭之,上益不平。
癸巳(初六),德宗晉陞李希烈爵位為南平郡王,加封漢南、漢北兵馬招討使,督率各道兵馬討伐梁崇義。
楊炎規勸說;「李希烈是董秦的養子,董秦親近並信任他的程度無可比擬,但李希烈最終還是驅逐了董秦,並奪取了他的職位。
李希烈為人凶狠暴戾,六親不認,他無功於朝廷,尚且態度強硬而不守國法,假如讓他平定了梁崇義,將如何控制他呢!」德宗不聽楊炎的建議,楊炎堅持己見,爭議再三,德宗對楊炎愈加不滿。
荊南牙門將吳少誠以取梁崇義之策干李希烈,希烈以少誠為前鋒。
少誠,幽州潞人也。
荊南牙門將吳少誠帶著攻取梁崇義的策謀謁見李希烈,李希烈任命吳少誠為前鋒。
吳少誠是幽州潞縣人。
時內自關中,西暨蜀、漢,南盡江、淮、閩、越,北至太原,所在出兵,而李正己遣兵扼徐州甬橋、渦口,梁崇義阻兵襄陽,運路皆絕,人心震恐。
江、淮進奉船千餘艘,泊渦口不敢進,上以和州刺史張萬福為濠州刺史。
萬福馳至渦口,立馬岸上,發進奉船,淄青將士停岸睥睨不敢動。
當時,內自關中,西至蜀、漢,南達江、淮、閩、越,北到太原,到處發兵,而李正己派兵扼守徐州的甬橋和渦口,梁崇義擁兵襄陽,運輸通道全被切斷,人心為之震驚恐慌。
江、淮的進奉船一千餘艘,停泊在渦口而不敢前進。
德宗任命和州刺史張萬福為濠州刺史。
張萬福疾馳到渦口,騎著馬立在岸上,命令進奉船進發,淄青的將士停在岸邊,斜目觀望,但不敢妄動。
[3]辛丑,汾陽忠武王郭子儀薨。
子儀為上將,擁強兵,程元振、魚朝恩讒毀百端,詔書一紙徵之,無不即日就道,由是讒謗不行。
嘗遣使至田承嗣所,承嗣西望拜之曰:「此膝不屈於人若干年矣!」李靈曜據汴州作亂,公私物過汴者皆留之,惟子儀物不敢近,遣兵衛送出境。
校中書令考凡二十四,月入俸錢二萬緡,私產不在焉;府庫珍貨山積。
家人三千人,八子、七婿皆為朝廷顯官;諸孫數十人,每問安,不能盡辯,頷之而已。
僕固懷恩、李懷光、渾皆出麾下,雖貴為王公,常頤指役使,趨走於前,家人亦以僕隸視之。
天下以其身為安危殆三十年,功蓋天下而主不疑,位極人臣而眾不疾,窮奢極欲而人不非之,年八十五而終。
其將佐至大官,為名臣者甚眾。
[3]辛丑(十四日),汾陽忠武王郭子儀去世。
郭子儀是位傑出的將領,擁有強兵,程元振、魚朝恩曾對他用讒言百般詆毀,但只要有一紙詔書徵召,他沒有一次不是當日啟程的,由於這些,誹謗才失去了作用。
郭子儀曾經派遣使者到田承嗣處,田承嗣向西下拜說:「我這膝蓋不向人彎屈已經有若干年頭了!」李靈曜依憑汴州發起叛亂,公私物品經過汴州的,全都被他扣留,惟有郭子儀的物品,他不敢靠近,還派兵護衛,送出州境。
據統計,郭子儀擔任中書令共計二十四年,每月收入薪俸錢二萬緡,私產尚不在計算之列,家中的倉庫裡珍異寶貨堆積如山。
郭子儀舉家三千人,有八個兒子、七個女婿,都是朝廷中顯要的官員。
他的孫子有數十人,每當向他問安時,他不能一一辨認,只是向他們點頭而已。
僕固懷恩、李懷光、渾都是他的部下,雖然貴為王公,但郭子儀經常對他們頤指氣使,任意驅使,而他們在郭子儀面前用小步快走,以示身份卑微,郭子儀家人也將他們視為僕從。
郭子儀以一身維繫全國安危將近三十年,他的功勞天下無雙,但皇上不猜疑他;他的地位達到了人臣的頂峰,但眾人不妒忌他;他窮極奢華,盡情享受;但人們不非難他。
他八十五歲時壽終。
他的將佐當上大官、成為名臣的人物很多。
[4]壬子,以懷、鄭、河陽節度副使李艽為河陽、懷州節度使,割東畿五縣隸焉。
[4]壬子(二十五日),德宗任命懷、鄭、河陽節度副使李艽為河陽、懷州節度使,分割東都五個畿縣歸其管轄。
[5]北庭、安西自吐蕃陷河、隴,隔絕不通,伊西、北庭節度使李元忠、四鎮留後郭昕帥將士閉境拒守,數遣使奉表,皆不達,聲問絕者十餘年;至是,遣使間道歷諸胡自回紇中來,上嘉之。
秋,七月,戊午朔,加元忠北庭大都護,賜爵寧塞郡王;以昕為安西大都護、四鎮節度使,賜爵武威郡王;將士皆遷七資。
元忠姓名,朝廷所賜也,本姓曹,名令忠;昕,子儀弟之子也。
[5]北庭、安西自從吐蕃陷落河、隴以來,便與朝廷隔絕不通了。
伊西、北庭節度使李元忠、四鎮留後郭昕率領將士嚴守四境,抗拒吐蕃,屢次派遣使者上表,都未到達,音信斷絕長達十餘年。
至此,李元忠、郭昕派使者抄偏僻小道,經諸胡人居處,從回紇來到朝廷,德宗對此很是嘉許。
秋季,七月,戊午朔(初一),德宗加封李元忠為北庭大都護,賜爵寧塞郡王;任命郭昕為安西大都護、四鎮節度使,賜爵武威郡王,所轄將士全部超遷戰功七等。
李元忠這一姓名,是朝廷賜給的,李元忠原本姓曹,名令忠。
郭昕是郭子儀弟弟的兒子。
[6]李希烈以久雨未進軍,上怪之,盧杞密言於上曰:「希烈遷延,以楊炎故也。
陛下何一愛一炎一日之名而墮大功;不若暫免炎相以悅之,事平復用,無傷也。」
上以為然,庚申,以炎為左僕射,罷政事。
以前永平節度使張鎰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鎰,齊丘之子也。
以朔方節度使崔寧為右僕射。
[6]因多日來連續降雨,李希烈未能進軍,受到德宗的責怪。
盧杞暗中對德宗說:「李希烈拖延不進,是因為楊炎的原故。
陛下何必顧惜楊炎暫時的聲譽,而毀壞了大功業,不如暫時免除楊炎的相職,使李希烈高興,事情平息以後再起用楊炎,這並沒有什麼妨害。」
德宗認為盧杞說得對。
庚申(初三),德宗任命楊炎為左僕射,罷去知政事,任命前永平節度使張鎰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張鎰是張齊丘的兒子。
任命朔方節度使崔寧為右僕射。
[7]丙子,贈故伊州刺史袁光庭工部尚書。
光庭天寶末為伊州刺史,吐蕃陷河、隴,光庭堅守累年,吐蕃百方誘之,不下。
糧竭兵盡,城且陷,光庭先殺妻子,然後自一焚。
郭昕使至,朝廷始知之,故贈官。
[7]丙子(十九日),朝廷追贈已故伊州刺史袁光庭為工部尚書。
袁光庭在天寶末年出任伊州刺史。
吐蕃攻陷河、隴後,袁光庭堅守多年,吐蕃千方百計地引一誘他,都不能將伊州攻下。
後來糧食吃光,士卒戰死,伊州城將要陷落,袁光庭事先殺死妻子兒女,然後自一焚而死。
郭昕的使者到來,朝廷才知道了袁光庭的事跡,所以給他追贈官爵。
[8]辛巳,以寧節度使李懷光兼朔方節度使。
[8]辛巳(二十四日),德宗讓寧節度使李懷光兼任朔方節度使。
[9]癸未,河東節度使馬燧,昭義節度使李抱真,神策先鋒都知兵馬使李晟,大破田悅於臨。
[9]癸未(二十六日),河東節度使馬燧、昭義節度使李抱真、神策先鋒都知兵馬使李晟在臨大破田悅。
時悅攻臨,累月不拔,城中食且盡,府庫竭,士卒多死傷。
張飾其一愛一女,使出拜將士曰:「諸君守戰甚苦,家無他物,請鬻此女為將士一日之費。」
眾皆哭,曰:「願盡死力,不敢言賞。」
李抱真告急於朝,詔馬燧將步騎二萬與抱真討悅,又遣李晟將神策兵與之懼;又詔幽州留後朱滔討惟岳。
當時,田悅進攻臨,歷時幾個月,不能攻克,城中的食品將要吃光,倉庫的儲備已經用完,士卒傷亡,為數很多。
張將心一愛一的女兒打扮起來,讓女兒出來拜見將士,他說:「諸位堅守城池,甚是辛苦,我家沒有別的東西,請讓我把這個兒女賣掉,權當將士們一天的費用。」
大家都哭著說:「我們甘願用盡全力,而決不敢談論獎賞。」
李抱真向朝廷告急,德宗下詔命令馬燧帶領步兵、騎兵共二萬人與李抱真討伐田悅,又派遣李晟帶領神策兵與二人同討田悅,又下詔命令幽州留後朱滔討伐李惟岳。
燧等軍未出險,先遣使持書諭悅,為好語,悅謂燧畏之,不設備。
燧與抱真合兵八萬,東下壺關,軍於邯鄲,擊悅支軍,破之。
悅方急攻臨,分李惟岳兵五千助楊朝光。
明日,燧等進攻朝光柵,悅將萬餘人救之,燧命大將李自良等御之於雙岡,令之曰:「悅得過,必斬爾!」自良等力戰,悅軍卻。
燧推火車焚朝光柵,斬朝光,獲首虜五千餘級。
居五日,燧等進軍至臨,悅悉眾力戰,凡百餘合,悅兵大敗,斬首萬餘級。
悅引兵夜遁,邢州圍亦解。
馬燧等人的軍隊還沒有脫出險境時,先派遣使者帶著書信去開導田悅,向他說了一些好話,田悅認為馬燧畏懼他,不再設置防備。
馬燧與李抱真兩軍匯合共八萬人,東下壺關,在邯鄣駐紮,進擊田悅的支屬部隊,並且打敗了他們。
田悅正在急切地攻打臨,分出李惟岳五千人去援助楊朝光。
第二天,馬燧等人進攻楊朝光的營柵,田悅帶領一萬餘人去援救。
馬燧讓大將李自良等人在雙岡抵禦田悅,命令他說:「只要田悅通過了雙岡,就一定將你斬首!」李自良等人備力激戰,田悅的軍隊退卻了。
馬燧推出燒著火的車輛焚燒楊朝光的柵欄,殺了楊朝光,斬得敵首五千餘級。
過了五天,馬燧等人進軍到臨,田悅全軍出動,奮力而戰,經過約一百多個回合,田悅軍大敗,被斬首一萬餘級。
田悅領兵連夜逃走,邢州也解圍了。
時平盧節度使李正己已薨,子納秘之,擅領軍務。
悅求救於納及李惟岳,納遣大將衛俊將兵萬人,惟岳遣兵三千人救之。
悅收合散卒,得二萬餘人,軍於洹水;淄青軍其東,成德軍其西,首尾相應。
馬燧帥諸軍進屯鄴,奏求河陽兵自助;詔河陽節度使李艽將兵會之。
當時,平盧節度使李正己已經去世,李正己的兒子李納隱瞞了這一消息,擅自接管了平盧軍務。
田悅向李納和李惟岳求救,李納派遣大將衛俊帶兵一萬人,李惟岳派兵三千人,去援救田悅。
田悅收聚潰散的士兵,得到二萬餘人,駐紮在洹水。
淄青軍在田悅東邊駐紮,成德軍在田悅西邊駐紮,首尾相互接應。
馬燧率領各軍進軍至鄴城屯駐,上奏請求讓河陽兵前來援助,德宗頒詔命令河陽節度使李艽帶兵與馬燧會師。
[10]八月,李納始發喪,奏請襲父位,上不許。
[10]八月,李納開始發喪,上奏請求承襲父親的職位,德宗不肯答應。
[11]梁崇義發兵攻江陵,至四望,大敗而歸,乃收兵襄、鄧。
李希烈引軍循漢而上,與諸道兵會;崇義遣其將翟暉、杜少誠逆戰於蠻水,希烈大破之;追至疏口,又破之。
二將請降,希烈使將其眾先入襄陽慰諭軍民。
崇義閉城拒守,守者開門爭出,不可禁。
崇義與妻赴井死,傳首京師。
[11]梁崇義派兵攻打江陵,來到四望山,大敗而回,於是收兵進入襄州和鄧州。
李希烈帶領軍隊沿漢水溯流而上,與各道兵馬會合。
梁崇義派遣將領翟暉、杜少誠在蠻水迎戰,李希烈大破敵軍,追擊至口,再破敵軍。
翟暉、杜少誠二將請求投降,李希烈使二人帶領部下首先進入襄陽,慰問城內軍民。
梁崇義關閉城門抵抗,守城的人們打開城門,爭先出城,不可禁止。
梁崇義與妻子投井而死,二人的頭顱被傳送到京城。
[12]范陽節度使朱滔將討李惟岳,軍於莫州;張孝忠將一精一兵八千守易州,滔遣判官蔡雄說孝忠曰:「惟岳一乳一臭兒,敢拒朝命;今昭義、河東軍已破田悅,淮寧李僕射克襄陽,計河南諸軍,朝夕北向,恆、魏之亡,可佇立而須也。
使君誠能首舉易州以歸朝廷,則破惟岳之功自使君始,此轉禍為福之策也。」
孝忠然之,遣牙官程華詣滔,遣錄事參軍董稹奉表詣闕,滔又上表薦之;上悅。
九月,辛酉,以孝忠為成德節度使。
命惟岳護喪歸朝,惟岳不從。
孝忠德滔,為子茂和娶滔女,深相結。
[12]范陽節度使朱滔準備前去討伐李惟岳,在莫州駐紮。
張孝忠帶領一精一兵八千防守易州,朱滔派遣判官蔡雄勸告張孝忠說:「李惟岳不過是個了一乳一臭小兒,竟敢抗拒朝命!現在昭義、河東二軍已經打敗田悅,淮寧李僕射攻克襄陽,算來河南各軍早晚要向北挺一進,恆州、魏州的覆亡,那是可以立待而至的了。
你如果能夠帶頭將易州歸屬朝廷,那麼,打敗李惟岳的功勞便是由你開頭的,這正是你轉禍為福的良策啊。」
張孝忠認為言之有理,便派遣牙官程華至朱滔處,派遣錄事參軍董稹到朝廷去進獻表章,朱滔又上表舉薦張孝忠,德宗很是高興。
九月辛酉(初六),德宗任命張孝忠為成德節度使。
命令李惟岳護送死者回朝,李惟岳不肯聽從。
張孝忠感激朱滔的恩德,為兒子張茂和娶朱滔女兒,兩人深相結納。
[13]壬戌,加李希烈同平章事。
[13]壬戌(初七),德宗加封李希烈同平章事。
[14]初,李希烈請討梁崇義,上對朝士亟稱其忠。
黜陟使李承自淮西還,言於上曰:「希烈必立微功;但恐有功之後,偃蹇不臣,更煩朝廷用兵耳!」上不以為然。
[14]當初,李希烈請求討伐梁崇義,德宗對朝中人士屢次稱道李希烈有忠心。
黜陟使李承從淮西回朝,對德宗說:「李希烈肯定能立點微小的功勞,只怕有了功勞以後,驕橫傲慢,不盡為臣之道,還要煩勞朝廷再用刀兵罷了!」德宗不以為然。
希列既得襄陽,遂據之為己有,上乃思承言。
時承為河中尹,甲子,以承為山南東道節度使。
上欲以禁兵送上,承請單騎赴鎮;至襄陽,希烈置之外館,迫脅萬方,承誓死不屈,希烈乃大掠闔境所有而去。
承治之期年,軍府稍完。
希烈留牙將於襄州,守其所掠財,由是數有使者往來。
承亦遣其腹心臧叔雅往來許、蔡,厚結希烈腹心周曾等,與之陰圖希烈。
李希烈得到襄陽以後,便將襄陽據為己有,德宗這才想起李承的預言。
當時,李承擔任河中尹,甲子(初九),德宗任命李承為山南東道節度使。
德宗打算派禁兵護送他上任,李承請求單人匹馬前往山南東道。
李承來到襄陽時,李希烈將李承安置在客舍中,千方百計地一逼一十迫威脅他,李承誓死不屈,於是李希烈大肆擄掠了全州所有而離去。
李承治理山南東道整整一年,軍府才逐漸完備。
李希烈將牙將留在襄州,看守擄掠的財物,由此雙方常有使者往來。
李承也派遣親信臧叔雅往來於許州和蔡州,深深結納李希烈的親信周曾等人,與他們暗中謀算李希烈。
[15]初,蕭嵩家廟臨曲江,玄宗以娛游之地,非神靈所宅,命徙之。
楊炎為相,惡京兆尹嚴郢,左遷大理卿;盧杞欲陷炎,引郢為御史大夫。
先是,炎將營家廟,有宅在東都,憑河南尹趙惠伯賣之,惠伯買以為官廨,郢按之,以為有羨利。
杞召大理正田晉議法,晉以為:「律,監臨官市買有羨利,以乞取論,當奪官。」
杞怒,貶晉衡州司馬。
更召他吏議法,以為:「監主自盜,罪當絞。」
炎廟正直蕭嵩廟地,杞因譖炎,云「茲地有王氣,故玄宗令嵩徙之;炎有異志,故於其地建廟。」
冬,十月,乙未,炎自左僕射貶崖州司馬;未至崖州百里,縊殺之。
惠伯自河中尹貶費州多田尉;尋亦殺之。
[15]當初,蕭嵩的家廟瀕臨曲江,玄宗認為曲江是娛樂遊觀的地方,不是建造神靈廟宇的處所,便命蕭嵩遷移家廟。
楊炎擔任宰相,憎惡京兆尹嚴郢,把他降職為大理卿。
盧杞打算陷害楊炎,便薦引嚴郢為御史大夫。
在此之前,楊炎準備營造家廟,因有住宅在東都洛陽,便請河南尹趙惠伯為他賣掉,趙惠伯卻將此宅買來充當官署。
嚴郢按察此事,認為其中有不應得的餘利。
盧杞召來大理正田晉,商議處罰二人的刑律依據,田晉認為:「根據刑律,本人管理官府設立的市場,購買物品獲取餘利的,以索取論處,應當剝奪官位。」
盧杞大怒,將田晉貶為衡州司馬。
盧杞又召另外的官吏來商議罰治二人的刑律,該人認為:「在本人主管的公務中自行盜竊的,罪當處以絞刑。」
楊炎的家廟正當蕭嵩的家廟所在之地,盧杞借此誣陷楊炎說:「這個地方有帝王之氣,所以玄宗才命令蕭嵩遷移家廟。
楊炎有心背叛朝廷,所以才在此地建造家廟。」
冬季,十月,乙未(十日),楊炎由左僕射被貶為崖州司馬。
楊炎行至距崖州一百里處,遭到了縊殺。
越惠伯由河中尹被貶為費州多田尉,不久也被殺死。
[16]辛巳,冊太子妃蕭氏。
[16]辛巳(疑誤),冊立蕭氏為太子妃。
[17]癸卯,太廟。
先是,太祖既正東向之位,獻、懿二祖皆藏西夾室,不饗;至是,復奉獻祖東向而饗之。
[17]癸卯(十八日),德宗在太廟合祭遠近祖先的牌位。
在此之前,太祖的牌位已在太廟中,當東向位,獻祖、懿祖的牌位則都存放在西夾室內,不予祭獻。
至此,再次將獻祖奉為東向位,予以祭獻。
[18]徐州刺史李洧,正己之從父兄也。
李納寇宋州,彭城令太原白季庚說洧舉州歸國;洧從之,遣攝巡官崔程奉表詣闕,且使口奏,並白宰相,以「徐州不能獨抗納,乞領徐、海、沂三州觀察使,況海、沂二州,今皆為納有。
洧與刺史王涉、馬萬通素有約,苟得朝廷詔書,必能成功。」
程自外來,以為宰相一也,先白張鎰,鎰以告盧杞。
杞怒其不先白己,不從其請。
戊申,加洧御史大夫,充招諭使。
[18]徐州刺史李洧是李正己的堂兄。
李納侵犯宋州,彭城令太原人白季庚勸說李洧率領全州歸順朝廷,李洧聽從了他的勸告,派遣攝巡官崔程帶著表章到朝廷去,讓他口頭上奏皇上,並且稟告宰相,大意是:「徐州無力獨自抵抗李納,李洧乞求擔任徐、海、沂三州觀察使,況且海、沂二州,現在都已被李納佔有。
李洧與刺史王涉、馬萬通素有約定,如果能夠得到朝廷的詔書,必定能夠成功。」
崔程來自外地,以為宰相都一樣,於是先向張鎰稟告,張鎰又轉告了盧杞。
盧杞惱火崔程不先向自己稟告,便不答應他的請求。
戊申(二十三日),加封李洧為御史大夫,充任招諭使。
[19]十一月,戊午,以永樂公主適檢校比部郎中田華,上不欲違先志故也。
[19]十一月,戊午(初四),將永樂公主嫁給檢校比部郎中田華,以示皇上不想違背原先的意圖。
[20]蜀王傀更名遂。
[20]蜀王李傀改名李遂。
[21]辛酉,宣武節度使劉洽,神策都知兵馬使曲環,滑州刺史襄平李澄,朔方大將唐朝臣,大破淄青、魏博之兵於徐州。
[21]辛酉(初七),宣武節度使劉洽、神策都知兵馬使曲環、滑州刺史襄平人李澄、朔方大將唐朝臣,在徐州大破淄青、魏博軍。
先是,李納遣其將王溫會魏博將信都崇慶共攻徐州,李洧遣牙官溫人王智興詣闕告急。
智興善走,不五日而至。
上為之發朔方兵五千人,以朝臣將之,與洽、環、澄共救之。
時朔方軍資裝不至,旗服弊惡,宣武人嗤,之曰:「乞子能破賊乎!」朝臣以其言激怒士卒,且曰:「都統有令,先破賊營者,營中物悉與之。」
士皆憤怒爭奮。
在此之前,李納派遣將領王溫會合魏博領信都崇慶,一齊攻打徐州,李洧派遣牙官溫縣人王智興前往朝廷告急。
王智興擅長跑路,不出五天,便到了朝廷。
德宗為李洧派出朔方兵五千人,讓唐朝臣帶領著他們,與劉洽、曲環、李澄共同援救徐州。
當時,朔方軍的物資裝備沒有運到,旗幟服裝破敗粗劣,宣武人嗤笑朔方軍說:「叫花子能夠打敗敵人嗎!」唐朝臣用宣武人的話來激怒士兵,而且說:「都統有令,先打破敵人營壘的,便將營壘中的物品悉數給他。」
士卒們都憤怒而起,奮力爭先。
崇慶、溫攻彭城,二旬不能卞,請益兵於納;納遣其將石隱金將萬人助之,與劉洽等相拒於七里溝。
日向暮,洽引軍稍卻,朔方馬軍使楊朝晟言於唐朝臣曰:「公以步兵負山而陳,以待兩軍,我以騎兵伏於山曲,賊見懸軍勢孤,必搏之;我以伏兵絕其腰,必敗之。」
朝臣從之。
崇慶等果將騎二千逾橋而西,追擊官軍,伏兵發,橫擊之;崇慶等兵中斷,狼狽而返,阻橋以拒官軍。
其兵有爭橋不得,涉水而渡者。
朝晟指之曰:「彼可涉,吾何為不涉!」遂涉水擊,據橋者皆走,崇慶等兵大潰;洽等乘之,斬首八千級,溺死過半。
朔方軍盡得其輜重,旗服鮮華,乃謂宣武人曰:「乞子之功,孰與宋多?」
宣武人皆慚。
官軍乘勝逐北,至徐州城下,魏博、淄青軍解圍走,江、淮漕運始通。
信都崇慶和王溫攻打彭城,歷時二十天,未能攻克,向李納請求增加兵力。
李納派遣將領石隱金帶領一萬人援助他們,與劉洽等人在七里溝相峙。
天色漸晚,劉洽帶領軍隊稍稍退卻,朔方馬軍使楊朝晟對唐朝臣說:「你率領步兵背山列陣,等待信都崇慶、王溫二軍的到來,我率領騎兵在山中的曲折之處埋伏。
敵軍看到你孤軍深入,勢單力薄,定會前來與你拚搏,我率領伏兵攔腰截斷敵軍,定能打敗他們。」
唐朝臣聽從了他的意見。
信都崇慶等人果然帶領騎兵二千人,越過橋來,向西挺一進,追擊官軍。
楊朝晟的伏兵發動,從側面進擊敵軍。
信都崇慶等人的軍隊被從中切斷,狼狽而回,退至橋前,抗拒官軍。
部下有些士兵爭著過橋受阻,便淌水過河,楊朝晟指著這些人說:「他們可以淌水過河,我們為什麼不能淌水過河!」於是楊朝晟淌著河水進擊,佔據橋頭的敵軍都逃跑了,信都崇慶等人的軍隊全面潰退,劉洽等人率兵追趕,斬首八千級,淹死的人超過一半。
朔方軍悉數得到了敵軍的輜重,旗幟鮮明,服裝華麗,於是對宣武人說:「叫花子立下的功勞,與你們宋州兵相比,到底是誰的多呀?」
宣武人都覺得慚愧了。
官軍乘勝向北追擊,來到徐州城下,魏博和淄青的軍隊解除了對徐州的包一皮圍,撤退逃走,江、淮漕運又開始通暢了。
[22]己巳,詔削李惟岳官爵;募所部降者,赦而賞之。
[22]己巳(十五日),德宗下詔削去李惟岳的官爵,對能夠招集部下歸降的將領,予以赦免並獎賞。
[23]甲申,淮南節度使陳少游遣兵擊海州,其刺史王涉以州降。
[23]甲申(三十日),淮南節度使陳少游派兵進擊海州,海州刺史王涉率領全州歸降。
[24]十二月,李納密州刺史馬萬通乞降;丁酉,以為密州刺史。
[24]十二月,李納的部下密州刺史馬萬通請求歸降,丁酉(十三日),德宗任命他為密州刺史。
[25]崔漢衡至吐蕃,贊普以敕書稱貢獻及賜,全以臣禮見處;又,雲州之西,當以賀蘭山為境,邀漢衡更請之。
丁未,漢衡遣判官與吐蕃使者入奏。
上為之改敕書、境土,皆如其請。
[25]崔漢衡來到吐蕃。
吐蕃贊普認為敕書中使用貢獻、賜給等語,完全是對臣屬之禮對待吐蕃;此外,還提出在雲州西面,雙方應當以賀蘭山為邊界,請崔漢衡回去再為請求。
丁未(二十三日),崔漢衡派遣判官與吐蕃使者入朝上奏,德宗為吐蕃修改了敕書,改訂了邊境,一切都如吐蕃請求的那樣。
[26]加馬燧魏博招討使。
[26]德宗加封馬燧為魏博招討使。
三年(壬戌、782)
三年(壬戌,公元782年)
[1]春,正月,河陽節度使李引兵一逼一十衛州,田悅守將任履虛詐降,既而復叛。
[1]春季,正月,河陽節度使李領兵一逼一十近衛州,田悅部下的守城將領任履虛詐降,不久再次反叛。
[2]馬燧等諸軍屯於漳濱。
田悅遣其將王光進築月城以守長橋,諸軍不得渡。
燧以鐵鎖連車數百,實以土囊,塞耳下流,水淺,諸軍涉渡。
時軍中乏糧,悅等深壁不戰。
燧命諸軍持十日糧,進屯倉口,與悅夾洹水而軍。
李抱真、李問曰:「糧少而深入,何也?」
燧曰:「糧少則利速戰,今三鎮連兵不戰,欲以老我師;我若分軍擊其左右,悅必救之,則我腹背受敵,戰必不利。
故進軍一逼一十悅,所謂攻其所必救也。
彼苟出戰,必為諸君破之。」
乃為三橋逾洹水,日往挑戰,悅不出。
燧令諸軍夜半起食,潛師循洹水直趨魏州,令曰:「賊至,則止為陳。」
留百騎擊鼓鳴角於營中,仍抱薪持火,俟諸軍畢發,則止鼓角匿其旁;俟悅軍畢渡,焚其橋。
軍行十里所,悅聞之,帥淄青、成德步騎四萬逾橋掩其後,乘風縱火,鼓噪而進。
燧按兵不動,先除其前草莽百步為戰場,結陳以待之,募勇士五千餘人為前列。
悅軍至,火止,氣衰,燧縱兵擊之,悅軍大敗。
神策、昭義、河陽軍小卻,見河東軍捷,還鬥,又破之。
追奔至,三橋已焚,悅軍亂,赴水溺死不可勝紀,斬首二萬餘級,捕虜三千餘人,一屍一相枕藉三十餘里。
[2]馬燧等人所率各軍在漳水之濱屯駐。
田悅派遣部將王光進沿河築成半月形的城牆,以便防守長橋。
馬燧等人所率各軍無法渡河,便用鐵鎖鏈將數百輛車連結在一起,裝入盛滿土的口袋,在長橋下游將漳水堵塞,下游水淺,各軍得以淌水而渡。
當時馬燧等人軍中缺少糧食,而田悅等人固守營壘,不肯出戰。
馬燧命令各軍只帶十天的口糧,進軍到倉口,與田悅隔著洹水駐紮下來。
李抱真、李問馬燧說:「我軍糧食短少,又深入敵境,是何道理?」
馬燧說:「糧食短少,利於速戰。
現在魏博、淄青、成德三鎮兵馬接連,不肯出戰,目的是挫傷我軍的銳氣。
倘若我軍分兵進擊敵軍左右兩翼,田悅必定援助,我軍便會腹背受敵,打起來一定不利於我軍。
所以進軍一逼一十迫田悅,這就是人們所說的進攻敵人必定要去救援的地方。
假如敵軍出戰,定然會被諸位打敗。」
於是馬燧搭起三座浮橋,越過洹水,每天都去挑戰,但田悅不肯出來。
馬燧讓各軍半夜起來進餐,暗中發兵,沿著洹水直奔魏州,他下令說:「若是敵軍到了,就停下來,列陣相待。」
馬燧留下一百騎兵在營中擊鼓吹角,並且抱來柴草,握好火種,命他們等到各軍全都出發以後,便停止打鼓吹角,躲在一旁;等到田悅軍完全渡過洹水時,便將浮橋燒掉。
各軍行進了十里,田悅聽見了,便率領淄青、成德步兵、騎兵共四萬人,越過橋來,掩襲其後,乘風放火,擂鼓吶喊,向前行進。
馬燧按兵不動,先剷除了軍前百步之內的野草叢莽做為戰場,結成陣列,等待敵軍,並召集勇敢的士卒五千餘人,作為前鋒。
田悅軍趕到時,火已止熄,士氣衰竭,馬燧便發兵進擊,田悅軍大敗。
神策、昭義、河陽軍稍稍退卻,看見河東軍獲勝,回過頭來再與敵軍戰鬥,又將敵軍打敗。
馬燧軍追趕上敵軍時,三座浮橋已被燒燬,田悅軍混亂不堪,被趕到水中淹死的人無法計算,共斬首二萬餘級,俘虜三千餘人,一屍一首橫躺豎臥,連綿三十餘里。
悅收余兵千餘人走魏州。
馬燧與李抱真不協,頓兵平邑浮圖。
悅夜至南郭,大將李長春閉關不內,以俟官軍,久之,天且明,長春乃開門內之。
悅殺長春,嬰城拒守。
城中士卒不滿數千,死者親戚,號哭滿街。
悅憂懼,乃持佩刀,乘馬立府門外,悉集軍民,流涕言曰:「悅不肖,蒙淄青、成德二丈人保薦,嗣守伯父業,今二丈人即世,其子不得承襲,悅不敢忘二丈人一大恩,不量其力,輒拒朝命,喪敗至此,使士大夫肝腦塗地,皆悅之罪也。
悅有老母,不能自一殺,願諸公以此刀斷悅首,持出城降馬僕射,自取盎貴,無為與悅俱死也!」因從馬上自投地。
將士爭前抱持悅曰:「尚書舉兵徇義,非私己也。
一勝一負,兵家之常。
某輩累世受恩,何忍聞此!願奉尚書一戰,不勝則以死繼之。」
悅曰:「諸公不以悅喪敗而棄之,悅雖死,敢忘厚意於地下!」乃與諸將各斷髮,約為兄弟,誓同生死;悉出府庫所有及斂富民之財,得百餘萬,以賞士卒;眾心始定。
復召貝州刺史邢曹俊,使之整部伍,繕守備,軍勢復振。
田悅收拾殘兵一千餘人逃往魏州。
馬燧與李抱真不合,將軍隊屯駐在平邑的佛寺中。
田悅連夜來到魏州南郊,大將李長春關閉城門,不讓田悅開進,以等待官軍的到來。
過了許久,天快亮時,李長春才打開城門,放田悅進城。
田悅殺了李長春,據城固守。
城中士卒不滿數千人,死者的親戚在街上到處哭號。
田悅憂愁恐懼,便手握佩刀,騎馬立於府衙門外,將士卒百姓全部召集起來,流著眼淚說:「我本非賢能之人,承蒙淄青、成德二位老丈擔保舉薦,才得以繼續守住伯父的基業。
現在兩位老丈已經去世,他們的後人不能承襲基業,我不敢忘記二位老丈的大恩,不自量力,抗拒朝命,以致喪亂敗亡到這步田地,使部下將官肝腦塗地,這都是我的罪過啊。
我家有老母,不能自一殺,希望諸位用這把刀砍下我的腦袋來,拿著出城,投降馬僕射,各自獲取盎貴,用不著與我一齊赴死!」說著便從馬上投到地下。
將士們爭著上前,扶著田悅說:「尚書舉兵,是赴義之舉,並不是為了一己之私啊。
勝敗是兵家常事。
我輩世代蒙受深恩,怎麼忍心聽這種話!我們願意跟隨尚書去決一死戰。
如果不能取勝,便繼之以死!」田悅說:「諸位不因我喪亂敗亡便拋棄我,即使我死了,在九泉之下也不敢忘記諸位的厚意!」於是,田悅與諸將領各自剪斷頭髮,結為兄弟,發誓同生共死。
田悅悉數拿出倉庫儲存的物資和收斂富人的錢財,計一百餘萬,用來犒賞士兵,眾心開始安定下來。
田悅又召回貝州刺史邢曹俊,讓他整頓隊伍,修繕防守器械,軍隊的士氣再次振作起來。
李納軍於濮陽,為河南軍所一逼一十,奔還濮州,徵援兵於魏州。
田悅遣軍使符將三百騎送之,父令奇謂曰:「吾老矣,歷觀安、史輩叛亂者,今皆安在!田氏能久乎!汝因此棄逆從順,中汝揚父名於後世也。」
嚙臂而別。
遂與其副李瑤帥眾降於馬燧。
悅收族其家,令奇慢罵而死。
瑤父再春以博州降,悅從兄昂以州降,王光進以長橋降。
悅入城旬餘日,馬燧等諸軍始至城下,攻之,不克。
李納在濮陽駐紮,被河南軍所一逼一十迫,逃回濮州,向魏州徵求援兵。
田悅派遣軍使符帶領騎兵三百人救援。
符父親符令奇對符說:「歷觀安祿山、史思明等反叛作亂之徒,現在還都存在嗎?田氏能長久嗎?我老啦,你若能趁此機會擺脫田悅,歸順朝廷,這便是你給你老爹揚名後世了。」
父子咬臂立誓分別。
於是符與部下副將李瑤率領眾人向馬燧投降。
田悅逮捕並殺戮的符全家,符令奇罵不絕口而死。
李瑤的父親李再春率博州投降,田悅的堂兄田昂率州投降,王光進率長橋投降。
田悅入城十多天,馬燧等人各軍才來到魏州城下,發兵攻城,但未能取勝。
[3]丙寅,李惟岳遣兵與孟守束鹿,朱滔、張孝忠攻拔之,進圍深州。
惟岳憂俱,掌書記邵真復說惟岳,密為表,先遣弟惟簡入朝;然後誅諸將之不從命者,身自入朝,使妻父冀州刺史鄭詵權知節度事,以待朝命。
惟簡既行,孟知其謀,密遣告田悅。
悅大怒,使衙官扈岌往見惟岳,讓之曰:「尚書舉兵,正為大夫求旌節耳,非為己也。
今大夫乃信邵真之言,遣弟奉表,悉以反逆之罪歸尚書,自求雪身,尚書何負於大夫而至此邪!若相為斬邵真,則相待如初;不然,當與大夫絕矣。」
判官畢華言於惟岳曰:「田尚書以大夫之故陷身重圍,大夫一旦負之,不義甚矣。
且魏博、淄青兵強食富,足抗天下,事未可知,奈何遽為二三之計乎!」惟岳素怯,不能守前計,乃引邵真,對扈岌斬之;發成德兵萬人,與孟俱圍束鹿。
丙寅,朱滔、張孝忠與戰於束鹿城下,惟岳大敗,燒營而遁。
[3]丙寅(十二日),李惟岳派兵與孟防守束鹿,朱滔和張孝忠將束鹿攻打下來,進兵圍困深州。
李惟岳擔憂而恐懼,掌書記邵真又勸說李惟岳,讓他暗中上表,先派遣弟弟李惟簡入朝,然後殺掉諸將領中不服從命令的人,親身入朝,讓岳丈冀州刺史鄭詵暫且代理節度使事務,等待朝廷的任命。
李惟簡已經出發,孟知道了這一計謀,秘密派人告訴了田悅。
田悅非常生氣,讓衙官扈岌前往求見李惟岳,責備李惟岳說:「尚書起兵,正是要為大夫您請求節度使的旌節,不是為自己。
現在大夫卻聽信了邵真的話,派遣令弟上表,將叛逆的罪名全部歸於尚書,以求開脫自身,尚書是怎麼對不起大夫,以至到了如此地步呢!倘若能夠為尚書殺掉邵真,那麼尚書就像當初一樣對待大夫,否則,當與大夫絕交。」
判官畢華對李惟岳說:「田尚書是由於大夫的原故而身陷重圍的,大夫一旦背棄了他,就太不仁義了。
而且,魏博和淄青兵馬強盛,糧食豐足,足以與天下相抗爭,事情還未見分曉,怎能突然就三心二意之計呢!」李惟岳素來怯懦,不能維持原先的打算,便召來邵真,當著扈岌的面將他殺了,派出成德兵一萬人,與孟一起包一皮圍束鹿。
丙寅(十二日),朱滔和張孝忠與魏博和成德軍在束鹿城下交戰,李惟岳大敗,燒了營房逃跑。
兵馬使王武俊為左右所構,惟岳疑之,惜其才,未忍除也。
束鹿之戰,使武俊為前鋒,私自謀曰:「我破朱滔,則惟岳軍勢大振,歸,殺我必矣。」
故戰不甚力而敗。
兵馬使王武俊被李惟岳的親信陷害,李惟岳既懷疑他,又賞識他的才能,不忍心將他除掉。
在束鹿之戰中,李惟岳讓王武俊擔任前鋒,王武俊私下裡為自己打算說:「我若打敗朱滔,李惟岳軍便會聲勢大振了,回去以後,將我殺掉便是必然的了。」
所以王武俊在交戰中不太出力,於是敗了下來。
朱滔欲乘勝攻恆州,張孝忠引軍西北,軍於義豐。
滔大驚,孝忠將佐皆怪之,孝忠曰:「恆州宿將尚多,未易可輕。
迫之則併力死鬥,緩之則自相圖。
諸君第觀之,吾軍義豐,坐待惟岳之殄滅耳。
且朱司徒言大而識淺,可與共始,難與共終也!」於是滔亦屯束鹿,不敢進。
朱滔準備乘勝進攻恆州,而張孝忠則率領軍隊開向西北,在義豐駐紮。
朱滔大為震驚,張孝忠的將佐也都感到奇怪。
張孝忠說:「恆州宿將還很多,未可輕視。
一逼一十迫緊了,他們就會合力奮死博鬥;緩和下來,他們就會自相圖謀。
請諸位盡避看下去,我將軍隊駐紮在義豐,是要坐等李惟岳的覆滅。
而且,朱司徒能說大話而見識短淺,只可與他同始,難以與他同終啊!」於是,朱滔也在束鹿屯紮下來,不敢前進。
惟岳將康日知以趙州歸國,惟岳益疑王武俊,武俊甚懼。
或謂惟岳曰:「先相公委腹心於武俊,使之輔佐大夫,又有骨肉之親。
武俊勇冠三軍,今危難之際,復加猜阻;若無武俊,欲使誰為大夫卻敵乎!」惟岳以為然,乃使步軍使衛常寧與武俊輩擊趙州,又使王士真將兵宿府中以自衛。
李惟岳的將領康日知率趙州歸順國家,李惟岳益發猜疑王武俊,王武俊很是恐懼。
有人對李惟岳說:「先相公把王武俊當作親信,讓他輔佐大夫,而你們又有親戚關係。
王武俊的勇敢可謂全軍之冠,現在我軍處在危難之中,又對他加以猜疑,若是失去王武俊,想讓誰來為大夫去退卻敵兵呢!」李惟岳認為很對,便讓步軍使衛常寧與王武俊一起進擊趙州,同時讓王士真帶兵住在軍府中,以保衛自己。
[4]癸未,蜀王遂更名溯。
[4]癸未(二十九日),蜀王李遂改名叫李溯。
[5]淮南節度使陳少游拔海、密二州,李納復攻陷之。
[5]淮南節度使陳少游攻克海、密二州,李納又將二州攻陷。
[6]王武俊既出恆州,謂衛常寧曰「武俊今幸出虎口,不復歸矣!當北歸張尚書。」
常寧曰:「大夫闇弱,信任左右,觀其勢終為朱滔所滅。
今天子有詔,得大夫首者,以其官爵與之,中丞素為眾所服,與其出亡,曷若倒戈以取大夫,轉禍為福,特反掌耳;事苟不捷,歸張尚書,未晚也。」
武俊深以為然。
會惟岳使要藉謝遵至趙州城下,武俊引遵同謀取惟岳;遵還,密告王士真。
閏月,甲辰,武俊、常寧自趙州引兵還襲惟岳;遵與士真矯惟岳命,啟城門內之。
黎明,武俊帥數百騎突入府門;士真應之於內,殺十餘人。
武俊令曰:「大夫叛逆,將士歸順,敢違拒者族!」眾莫敢動。
遂執惟岳,收鄭詵、畢華、王它奴等,皆殺之。
武俊以惟岳舊使之子,欲生送之長安。
常寧曰:「彼見天子,將復以叛逆之罪歸咎於中丞。」
乃縊殺之,傳首京師。
深州刺史揚榮國,惟岳姊夫也,降於朱滔;滔使復其位。
[6]王武俊出了恆州,對衛常寧說:「我今天僥倖脫出虎口,不會再回去了。
我應該北去,歸依張尚書。」
衛常寧說:「李大夫愚昧軟弱,信任親信,觀其趨勢,終究被朱滔吞滅。
現在皇上頒有詔書,取得李大夫人頭的,便將李大夫的官爵任命給他,中丞素為眾人心服,與其出走逃亡,哪如倒戈俘獲李大夫,轉禍為福,僅費反掌之勞呢。
如果此事不能成功,再去歸依張尚書,也為時不晚。」
王武俊認為此話很對。
適逢李惟岳讓要藉官謝遵來到趙州城下,王武俊便延引謝遵一齊策劃俘獲李惟岳。
謝遵回去後,暗中告訴了王士真。
閏正月,甲辰(二十一日),王武俊和衛常寧從趙州率兵回來襲擊李惟岳,謝遵和王士真假托李惟岳的命令,打開城門,放進王武俊、衛常寧的軍隊。
天剛亮,王武俊帶領騎兵數百人衝入軍府,王士真在裡邊響應,殺了十餘人。
王武俊命令說:「李大夫背叛朝廷,將士歸順朝廷,敢於違抗者,滿門抄斬。」
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
王武俊於是擒住了李惟岳,收捕了鄭詵、畢華、王它奴等人,將他們都殺掉了。
王武俊念及李惟岳是原節度使的兒子,準備將他活著送往長安,衛常寧說:「他見到皇上,將會把叛逆的罪名重新轉嫁給中丞的。」
於是,王武俊將李惟岳縊殺,把他的頭顱傳送給京城。
深州刺史楊榮國是李惟岳的姐夫,他歸降了朱滔,朱滔讓他官復原職。
[7]復榷天下酒,惟西京不榷。
[7]重新實行全國酒酤專一賣,只有西京不實行專一賣。
[8]二月,戊午,李惟岳所署定州刺史楊政義降。
時河北略定,惟魏州未下;河南諸軍攻李納於濮州,納勢日蹙。
朝廷謂天下不日可平;甲子,以張孝忠為易、定、滄三州節度使,王武俊為恆冀都一團一練觀察使,康日知為深趙都一團一練觀察使,以德、棣二州隸朱滔,令還鎮。
滔固請深州,不許,由是怨望,留屯深州。
王武俊素輕張孝忠,自以手誅李惟岳,功在康日知上,而孝忠為節度使,己與康日知俱為都一團一練使,又失趙、定二州,亦不悅。
又詔以糧三千石給朱滔,馬五百匹給馬燧。
武俊以為朝廷不欲使故人為節度使,魏博既下,必取恆冀,故分其糧馬以弱之,疑,未肯奉詔。
[8]二月,戊午(初五),李惟岳所任命的定州刺史楊政義投誠。
當時,河北基本平定,只有魏州尚未攻克。
河南各軍在濮州進攻李納,李納所處的形勢日見窘迫。
朝廷認為,過不了多久,天下便可以平定下來。
甲子(十一日),德宗任命張孝忠為易、定、滄三州節度使,任命王武俊為恆、冀都一團一練觀察使,任命康日知為深、趙都一團一練觀察使,將德、棣二州隸屬於朱滔,讓他回歸本鎮。
朱滔再三請求將深州歸屬於己,朝廷不許,由此怨恨不滿,留兵屯駐深州。
王武俊素來輕視張孝忠,自認為親手誅殺李惟岳,功勞在康日知之上,但是張孝忠當了節度使,自己卻與康日知都是都一團一練使,還失去了趙、定二州,也心中不快。
德宗又下詔命令王武俊傍朱滔撥糧三千石,給馬燧撥馬五百匹。
王武俊認為朝廷不願意讓成德舊將擔任節度使,魏博攻克以後,必然要攻取恆、冀二州,所以才分割他的糧食、馬匹來削弱他。
他心懷疑慮,不肯接受詔命。
田悅聞之,遣判官王侑、許士則間道至深州,說朱滔曰:「司徒奉詔討李惟岳,旬朔之間,拔束鹿,下深州,惟岳勢蹙,故王大夫因司徒勝勢,得以梟惟岳之首,此皆司徒之功也。
又天子明下詔書,令司徒得惟岳城邑,皆隸本鎮;今乃割深州以與日知,是自棄其信也。
且今上志欲掃清河朔,不使藩鎮承襲,將悉以文臣代武臣,魏亡,則燕、趙為之次矣;若魏存,則燕、趙無患。
然則司徒果有意矜魏博之危而救之,非徒得存亡繼絕之義,亦子孫萬世之利也。」
又許以貝州賂滔。
滔素有異志,聞之,大喜,即遣王侑歸報魏州,使將士知有外援,各自堅。
又遣判官王郅與許士則俱詣恆州,說王武俊曰:「大夫出萬死之計,誅逆首,拔亂根,康日知不出趙州,豈得與大夫同日論功!而朝廷褒賞略同,誰不為大夫憤邑者!今又聞有詔支糧馬與鄰道,朝廷之意,蓋以大夫善戰,恐為後患,先欲貧弱軍府,俟平魏之日,使馬僕射北首,朱司徒南向,共相滅耳。
朱司徒亦不敢自保,使郅等效愚計,欲與大夫共救田尚書而存之。
大夫自留糧馬以供軍;朱司徒不欲以深州與康日知,願以與大夫,請早定刺史以守之。
三鎮連兵,若耳目手足之相救,則他日永無患矣!」武俊亦喜,許諾,即遣判官王巨源使於滔,且令知深州事,相與刻日舉兵南向。
滔又遣人說張孝忠,孝忠不從。
田悅聽說了這種情況,派遣判官王侑和許士則抄小路來到深州,勸說朱滔說:「司徒奉詔討伐李惟岳,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便攻克束鹿,打下深州,使李惟岳形勢緊迫,因此王大夫乘司徒取勝的聲勢,得以將李惟岳斬首,這都是司徒的功勞啊。
加之皇上明明頒下詔書,讓司徒所得的李惟岳城鎮,全都隸屬於本鎮,而現在卻分割深州給康日知,這是朝廷在自棄信義啊。
而且,皇上的意圖是準備掃蕩河朔,不讓藩鎮世襲,打算全部以文臣代替武將,如果魏亡,接下來便是燕、趙了。
倘若魏存在,那麼燕、趙也就不必憂慮。
這麼說來,司徒果真有心憐憫魏博的危難,而去援助他們,這不僅深得救亡圖存、繼絕扶危的大義,而且對子孫萬代也是有利的。」
魏博還許諾將貝州贈給朱滔。
朱滔平素便有心背叛朝廷,聽了這一席話,非常高興,立即打發王侑回魏州報告,使魏州將士知道有外援,各自堅定信念。
朱滔又派遣判官王郅與許士則一同至恆州,勸說王武俊道:「大夫出於九死一生的考慮,誅殺叛逆的首腦,剷除禍亂的根源,而康日知不曾離開趙州,哪裡能夠與大夫的功勞同日而語呢!然而朝廷對你們的獎賞大致相同,誰不為大夫感到憤郁不平呢!現在又聽說下詔讓你支付糧食和馬匹給鄰道,進廷的意思,大概是由於大夫善於打仗,恐為後患,打算先使軍府貧弱,待到魏博削平時,讓馬僕射北進,朱司徒南下,共同消滅你。
朱司徒也不敢說自保,讓我二人獻上此條愚計,打算與大夫一起援救田尚書,使他存活。
大夫可以自己留著糧食和馬匹來供給軍需,朱司徒不打算將深州交給康日知,而願意交給大夫,請及早派定刺史去守城吧。
范陽、恆冀、魏博三鎮兵馬連結,有如耳目手足相互救助,以後便永遠沒有禍患了。」
王武俊也覺歡喜,便應承下來,隨即派遣判官王巨源到朱滔處,並讓他代理深州事務,限定日期,一道起兵南進。
朱滔又派人勸說張孝忠,張孝忠不肯聽從。
[9]宣武節度使劉洽攻李納於濮州,克其外城。
納於城上涕泣求自新,李勉又遣人說之,癸卯,納遣其判官房說以其母弟經及子成務入見。
會中使宋鳳朝稱納勢窮蹙,不可捨,上乃囚說等於禁中,納遂歸鄆州,復與田悅等合。
朝廷以納勢未衰,三月,乙未,始以徐州刺史李洧兼徐、海、沂都一團一練觀察使,海、沂已為納所據,洧竟無所得。
[9]宣武節度使劉洽在濮州進攻李納,攻下了濮州外城。
李納在城上哭泣著請求悔過自新,李勉又派人勸說他。
癸卯(疑誤),李納派遣他的判官房說帶著他的同母弟李經和兒子李成務入朝覲見。
適逢中使宋鳳朝聲稱李納形勢困窘,不應當停止進攻,德宗便在宮中囚禁了房說等人。
於是李納回到鄆州,再度與田悅等人聯合。
因李納軍勢尚未衰竭,三月,乙未(十三日),朝廷才讓徐州刺史李洧兼任徐、海、沂都一團一練觀察使,而海州沂州已經被李納佔據,李洧終究一無所得。
李納之初反也,其所署德州刺史李西華備守甚嚴,都虞候李士真密毀西華於納,納召西華還府,以士真代之。
士真又以詐召棣州刺史李長卿,長卿過德州,士真劫之,與同歸國。
夏,四月,戊午,以士真、長卿為二州刺史。
士真求援於朱滔,滔已有異志,遣大將李濟時將三千人聲言助士真守德州,且召士真詣深州議軍事,至則留之,使濟時領州事。
李納最初謀反時,他所署任的德州刺史李西華防守很嚴。
都虞侯李士真在李納面前暗中詆毀李西華,李納便將李西華召回軍府,讓李士真代替他的職務。
李士真又用詐謀召棣州刺史李長卿,李長卿經過德州時,李士真將他劫持,與他一起歸順了朝廷。
夏季,四月,戊午(初六),德宗任命李士真、李長卿為德、棣二州刺史。
李士真向朱滔請求援助,朱滔已經懷有背叛朝廷的企圖,便派遣大將李濟時帶領三千人聲稱幫助李士真防守德州,同時傳召李士真至深州商討軍事,李士真一到便扣留了他,而讓李濟時兼管德州事宜。
[10]庚申,吐蕃歸日所俘掠兵民八百人。
[10]庚申(初八),吐蕃送回以往所俘虜、劫掠的士兵和百姓八百人。
[11]上遣中使發盧龍、恆冀、易定兵萬人詣魏州討田悅。
王武俊不受詔,執使者送朱滔,滔言於眾曰:「將士有功者,吾奏求官勳,皆不遂;今欲與諸君敕裝共趨魏州,擊破馬燧以取溫飽,何如?」
皆不應。
三問,乃曰:「幽州之人,自安、史之反,從而南者無一人得還,今其遺人痛入骨髓。
況太尉、司徒皆受國一寵一榮,將士亦各蒙官勳,誠且願保目前,不敢復有僥冀。」
滔默然而罷。
乃誅大將數十人,厚撫循其士卒。
[11]德宗派遣中使徵調盧龍、恆冀、易定兵一萬人,到魏州討伐田悅。
王武俊不接受詔命,把朝廷的使者抓起來送給了朱滔。
朱滔對部將說:「對於將士中立下功勞的人,我為他們上奏請求官職勳位,但都未能如願。
現在我打算與諸位整飾軍裝,一起開往魏州,打敗馬燧,好過溫飽的日子,好嗎?」
大家都沒有應聲。
朱滔問了三次,才說:「幽州的將士,自從安祿山、史思明反叛以來,隨從他們南進的人沒有一個得以生還,他們拋下的親人至今還在深切的悲痛之中。
何況太尉、司徒都深受國家的榮一寵一,而將士也各自蒙受官職勳位,我們願意姑且保住目前的狀況,不敢再有僥倖的希圖。」
朱滔沉默無語,只好作罷。
於是朱滔殺掉大將數十人,而對士兵卻厚加撫一慰。
康日知聞其謀,以告馬燧,燧以聞。
上以魏州未下,王武俊按叛,力未能制滔,壬戌,賜滔爵通義郡王,冀以安之。
滔反謀益甚,分兵營於趙州以一逼一十康日知,以深州授王巨源,武俊以其子士真為恆、冀、深三州留後,將兵圍趙州。
康日知聽到朱滔的策謀,便告訴了馬燧,馬燧又上奏朝廷。
德宗認為魏州尚未攻下,王武俊再次反叛,朝廷的力量還不足以制一服朱滔,壬戌(初十),賜爵滔為通義郡王,指望以此穩住朱滔。
但是,朱滔的反叛圖謀愈發加劇。
他分兵在趙州設立軍營,以便進一逼一十康日知,又將深州交給王巨源。
王武俊也任命他的兒子王士真為恆、冀、深三州留後,帶領兵馬包一皮圍趙州。
涿州刺史劉怦聞滔欲救田悅,以書諫之曰:「今昌平故里,朝廷改為太尉鄉、司徒裡,此亦丈夫不朽之名也。
但以忠順自持,則事無不濟。
竊思近日務大樂戰,不顧成敗而家滅身屠者,安、史是也。
怦密親,默而無告,是負重知。
惟司徒圖之,無貽後悔,」滔雖不用其言,亦嘉其盡忠,卒無疑貳。
涿州刺史劉怦聽說朱滔欲救田悅,便用書信勸諫朱滔說:「如今你在昌平縣的故鄉,朝廷為你而改稱太尉鄉、司徒裡,這也算是大丈夫不朽的名聲了,只要自己保持對朝廷的忠心和順從,辦事便無不成功。
我私下裡想過,近年以來,貪大而樂於爭戰,不顧成功與失敗,落得舉家滅亡而身遭屠戮的,便是安祿山和史思明瞭。
我愧為你的近親,若是沉默不對你講,是我辜負了你的器重和知遇。
但請司徒考慮我的話,不要留下後悔。」
朱滔雖然不肯採納劉怦的建言,卻也嘉許他能盡忠心,一直不曾對他產生猜疑。
滔將起兵,恐張孝忠為後患,復遣牙官蔡雄往說之。
孝忠曰:「昔者司徒發幽州,遣人語孝忠曰:『李惟岳負恩為逆』,謂孝忠歸國即為忠臣。
孝忠一性一直,用司徒之教。
今既為忠臣矣,不復助逆也。
且孝忠與武俊皆出夷落,深知其心最喜翻覆。
司徒勿忘鄙言,他日必相念矣!」雄復欲以巧辭說之,孝忠怒,欲執送京師;雄懼,逃歸。
滔乃使劉怦將兵屯要害以備之。
孝忠完城礪兵,獨居強寇之間,莫之能屈。
朱滔將要起兵,唯恐張孝忠成為後患,再次派遣牙官蔡雄前去勸說張孝忠。
張孝忠說:「昔日朱司徒發兵幽州,曾派人對我講:『李惟岳辜負朝廷恩典即為叛逆,』並告訴我歸順朝廷便是忠臣。
我生一性一耿直,接受了司徒的指教。
而今我已經做了忠臣。
不想再去幫助叛逆了。
此外,我和王武俊都出自夷人部落,深知王武俊的為人,最好翻來覆去。
請司徒別忘了我的話,將來必定會想起來的。」
蔡雄還想用花言巧語勸說張孝忠,張孝忠大怒,打算把他抓送京城。
蔡雄害怕,便逃回去了。
於是朱滔讓劉怦領兵在要害地區駐紮,以便防備張孝忠。
張孝忠修葺城防,磨礪兵器,雖然獨自處在強大的敵寇之間,但是無人能夠使他屈服。
滔將步騎二萬五千發深州,至束鹿;詰旦將行,吹角未畢,士卒忽大亂,喧噪曰:「天子令司徒歸幽州,奈何違敕南救田悅!」滔大懼,走入驛後堂避匿。
蔡雄與兵馬使宗頊等矯謂士卒曰:「汝輩勿喧,聽司徒傳令。」
眾稍止。
雄又曰:「司徒將發范陽,恩旨令得李惟岳州縣即有之,司徒以幽州少絲纊,故與汝曹竭力血戰以取深州,冀得其絲纊以寬汝曹賦率,不意國家無信,復以深州與康日知。
又,朝廷以汝曹有功,賜絹人十匹,至魏州西境,盡為馬僕射所奪。
司徒但處范陽,富貴足矣;今茲南行,乃為汝曹,非自為也。
汝曹不欲南行,任自歸北,何用喧悖,乖失軍禮!」眾聞言,不知所為,乃曰:「敕使何得不為軍士守護賞物!」遂入敕使院,擘裂殺之。
又呼曰:「雖知司徒此行為士卒,終不如且奉詔歸鎮。」
雄曰:「然則汝曹各還部伍,詰朝復往深州,休息數日,相與歸鎮耳。」
眾然後定。
滔即引軍還深州,密令諸將訪察唱率為亂者,得二百餘人,悉斬之,餘眾股悚;乃復引軍而南,眾莫敢前卻。
進,取寧晉,留屯以待王武俊。
武俊將步騎萬五千取元氏,東趣寧晉。
朱滔率領步兵,騎兵二萬五千人從深州出發,來到束鹿。
早晨將要出發,號角尚未吹完,士兵忽然大亂,大聲喊叫:「皇上命令司徒回幽州去,為何違背敕令南下援救田悅!」朱滔很害怕,便逃到驛捨的後堂中躲藏起來。
蔡雄與兵馬使宗頊等人對士兵詐稱:「你們不要喧嘩,快聽司徒傳達命令。」
大家稍微安靜了一些,蔡難又說:「在司徒將從范陽發兵時,皇上傳下聖旨,諸將凡是能夠攻得李惟岳的州縣的,便可擁有這些州縣。
司徒念及幽州缺少絲綿,所以才與你們一起竭力血站,攻取深州,希望獲得那裡的絲綿,來寬解你們完納賦斂的負擔。
不料朝廷言而無信,又將深州給了康日知。
再者,朝廷認為你們立了功勞,賜給每人絹十匹,但絹才運到魏州西部邊境,便全部被馬僕射奪走。
司徒只須呆在范陽,便富貴十足了,如今此次向南進軍,只是為你們,而不是為自己打算啊。
你們不想南進,任憑你們回北方去,何必無理取鬧,背離軍禮呢!」大有聽了蔡雄這一席話,不知怎麼辦才好,便說:「皇上的敕使怎麼可以不為士兵守護好獎賞物品呢!」於是進入敕使院,將敕使撕一裂而死。
大家又喊叫說:「我們雖然已經知道司徒此次南行是為士兵著想,到底不如暫且遵照詔命回到本鎮去。」
蔡雄說:「既然如此,你們都先回各自的部伍,明晨再前往深州,休息幾天,然後就回本鎮吧。」
大家便平靜下來。
朱滔隨即帶領軍隊回到深州,暗中命令諸將領查找帶頭鬧事的人,查到二百餘人,悉數殺掉,剩下的人們嚇得兩一腿發一抖。
於是朱滔又一次帶領軍隊南下,眾人再也不敢上前阻攔。
朱滔進軍佔領了寧晉,留駐在那裡等待王武俊。
王武俊帶領步兵,騎兵一萬五千人攻取元氏,向著寧晉東奔而來。
武俊之始誅李惟岳也,遣判官孟華入見。
華一性一忠直,有才略,應對慷慨;上悅,以為恆冀一團一練副使。
會武俊與朱滔有異謀,上遽遣華歸諭旨。
華至,武俊已出師,華諫曰:「聖意於大夫甚厚,苟盡忠義,何患官爵之不崇,土地之不廣!不日天子必移康中丞於他鎮,深、趙終為大夫之有,何苦遽自同於逆亂乎!異日無成,悔之何及!」華在李寶臣幕府,以直道已為同列所忌,至是為副使,同列尤疾之,言於武俊曰:「華以軍中陰事奏天子,請為內應,故得超遷;是將覆大夫之軍,大夫宜備之。」
武俊以其舊人,不忍殺,奪職,使歸私第。
王武俊罷剛殺了李惟岳時,曾派遣判官孟華入朝覲見皇上。
孟華秉一性一忠厚耿直,才華出眾,謀略過人,回答皇上的問話時意氣激昂。
德宗大悅,任命他為恆冀一團一練副使。
適逢王武俊與朱滔圖謀叛離朝廷,德宗急忙派遣孟華回去傳達聖旨。
孟華來到恆州時,王武俊的軍隊已經開拔。
孟華規勸王武俊說:「聖上對大夫很是寄以厚望,如果能夠竭盡忠義,何愁官職爵位不高、土地不廣呢!不久皇上肯定會將康中丞改遷到其它軍鎮去,深州、趙州終究屬於大夫,何苦驟然間將自己置身於叛逆之列呢!將來不能成功,後悔也來不及了。」
孟華以往曾在李寶臣的幕府,由於為人正直,已經被同僚所妒忌。
至此,孟華當了恆冀一團一練副使,同僚對他尤為憎恨,便對王武俊說:「孟華把軍中的隱私上奏給皇帝,請求作為內應,所以才得以越格陞官,這將使大夫的軍隊遭到傾覆,大夫應對他多加防備。」
王武俊認為孟華是自己的老部下,不忍心殺害他,便削除了他的職位,讓他回到自己的家中。
田悅恃援兵將至,遣其將康將萬餘人出城西,與馬燧等戰於御河上,大敗而還。
田悅仗恃援兵就要來到,派遣部下將領康帶領一萬餘人開到城西,與馬燧等人在御河上開戰,大敗而回。
[12]時兩河用兵,月費百餘萬緡,府庫不支數月。
太常博士韋都賓、陳京建議,以為:「貨利所聚,皆在富商,請括富商錢,出萬緡者,借其餘以供軍。
計天下不過借一二千商,則數年之用足矣。」
上從之。
甲子,詔借商人錢,令度支條上。
判度支杜佑大索長安中商賈所有貨,意其不實,輒加捶,人不勝苦,有縊死者,長安囂然如被寇盜。
計所得才八十餘萬緡。
又括僦櫃質錢,凡蓄積錢帛粟麥者,皆借四分之一,封其櫃窖;百姓為之罷市,相帥遮宰相馬自訴,以千萬數。
盧杞始慰諭之,勢不可遏,乃疾驅自他道歸。
計並借商所得,才二百萬緡,人已竭矣。
京,叔明之五世孫也。
[12]當時,兩河地區正在用兵打仗,每月消耗錢財一百餘萬緡,國庫不能支撐幾個月。
太常博士韋都賓、陳京提出建議,認為:「財利都聚集在富商手中,請徵用富商的錢財,對於收入超過一萬緡的富商,征借他萬緡以外的錢財,以便供一應軍需。
算來只不過要向全國一兩千個商人征借此錢,便可以滿足數年之內的費用了。」
德宗聽從了他們的建議。
甲子(十二日),德宗頒詔向商人征借用錢,命令度支條陳奏上。
判度支杜佑大力搜索長安城中商人所有的財貨,只要估計某商人申報不得其實,便加以鞭笞棒打,人們禁受不住痛楚,有的自縊而死。
長安城中一片愁苦,就像遭受盜寇的洗劫。
朝廷所得的錢算來也有八十餘萬緡。
朝廷又決定徵用當鋪的利錢,凡是存有錢帛粟麥的人,都被征借四分之一,封存該物擁有者的錢櫃和糧窖。
百姓為此而舉行罷市,一起攔著宰相的坐騎自訴苦情的人們數以千萬計。
一開始,盧杞還勸慰這些罷市的人們,但勢不可遏,盧杞便急忙從另外的道路馳馬而回了。
加上向商人征借所得,算起來也才只得到二百萬緡,而百姓已被敲搾得財力枯竭了。
陳京是陳叔明的五世孫。
[13]甲戌,以昭義節度副使、磁州刺史盧玄卿為州刺史兼魏博招討副使。
[13]甲戌(二十二日),德宗任命昭義節度副使、磁州刺史盧玄卿為州刺史,兼任魏博招討副使。
初,李抱真為澤潞節度使,馬燧領河陽三城;抱真欲殺懷州刺史楊,奔燧,燧納之,且奏其無罪,抱真怒。
及同討田悅,數以事相恨望,二人怨隙遂深,不復相見。
由是諸軍逗橈,久無成功,上數遣中使和解之。
及王武俊一逼一十趙州,抱真分麾下二千人戍邢州,燧大怒曰:「餘賊未除,宜相與戮力,乃分兵自守其地!」欲引兵歸。
李晟說燧曰:「李尚書以邢、趙連壤,分兵守之,誠未有害。
今公遽自引去,眾謂公何!」燧悅,乃單騎造抱真壘,相與釋憾結歡。
會州刺史田昂請入朝,燧奏以州隸抱真,請玄卿為刺史,兼充招討之副。
李晟軍先隸抱真,又請兼隸燧,以示協和。
上皆從之。
當初,李抱真擔任澤潞節度使,馬燧統轄著河陽三城。
李抱真打算殺掉懷州刺史楊,楊逃到馬燧那裡,馬燧收留了他,而且奏稱他是無罪的,李抱真很惱怒。
及至李抱真與馬燧共同討伐田悅時,兩人有好幾次因事相互埋怨、指責。
兩人之間的怨恨與裂痕加深,不再見面。
由此,各軍停頓不前,相互阻撓,久歷時日,無所成功,德宗多次派遣中使為二人和解。
及至王武俊進一逼一十趙州,李抱真分撥部下二千人戍守邢州,馬燧大為氣憤地說:「殘敵尚未剷除,應當共同努力,而李抱真竟然分兵去防守自己的地盤!」馬燧準備帶兵撤回河陽,李晟勸說馬燧道:「李尚書因邢州與趙州接壤,分兵防守邢州,誠然沒有害處。
現在你驟然領兵離開,大家會說些什麼呢!」馬燧悅服,便一人騎馬到李抱真的營壘,相互消除了怨恨,重新交好。
適逢州刺史田昂請求回朝,馬燧便奏請將州歸屬李抱真,請任命盧玄卿為刺史,兼任魏博招討使的副職。
李晟軍起初隸屬李抱真,李抱真又請求同時隸屬馬燧,以顯示二人的親睦協調。
德宗一一照辦。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