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資治通鑒》在線閱讀·隋紀一 高祖文皇帝上之上開皇九年(己酉
隋紀一隋文帝開皇九年(己酉,公元589年)
[1]春,正月,乙丑朔,陳主朝會群臣,大霧四塞,入人鼻,皆辛酸,陳主昏睡,至晡時乃寤。
[1]春季,正月,乙丑朔(初一),陳朝舉行元旦朝會,陳後主朝會群臣百官時,大霧瀰漫,吸一入鼻孔,感到又辣又酸,陳後主昏睡過去,一直到下午申時左右才醒過來。
是日,賀若弼自廣陵引兵濟江。
先是弼以老馬多買陳船而匿之,買弊船五六十艘,置於瀆內。
陳人覘之,以為內國無船。
弼又請緣江防人每交代之際,必集廣陵,於是大列旗幟,營幕被野,陳人以為隋兵大至,急發兵為備,既知防人交代,其眾復散;後以為常,不復設備。
又使兵緣江時獵,人馬喧噪。
故弼之濟江,陳人不覺。
韓擒虎將五百人自橫江宵濟採石,守者皆醉,遂克之。
晉王廣帥大軍屯****鎮桃葉山。
這一天,隋吳州總管賀若弼從廣陵統帥軍隊渡過長江。
起先,賀若弼賣掉軍中老馬,大量購買陳朝的船隻,並把這些船隻藏匿起來,然後又購買了破舊船隻五六十艘,停泊在小河內。
陳朝派人暗中窺一探,認為中原沒有船隻。
賀若弼又請求讓沿江防守的兵士每當輪換交接的時候,都一定要聚集廣陵,於是隋軍大舉旗幟,營幕遍野,陳朝以為是隋朝大軍來到,於是急忙調集軍隊加強戒備,隨後知道是隋朝士卒換防交接,就將已聚集的軍隊解散;後來陳朝對此已習以為常,就不再加強戒備。
賀若弼又時常派遣軍隊沿江打獵,人歡馬叫。
所以賀若弼渡江時,陳朝守軍竟沒有發覺。
廬州總管韓擒虎也率領將士五百人從橫江浦夜渡採石,陳朝守軍全都喝醉了酒,隋軍輕而易舉就攻下了採石。
晉王楊廣統帥大軍駐紮在****鎮桃葉山。
丙寅,採石戍主徐子建馳啟告變;丁卯,召公卿入議軍旅。
戊辰,陳主下詔曰:「犬羊陵縱,侵竊郊畿,蜂蠆有毒,宜時掃定。
朕當親御六師,廓清八表,內外並可戒嚴。」
以驃騎將軍蕭摩訶、護軍將軍樊毅、中領軍魯廣達並為都督,司空司馬消難、湘州刺史施文慶並為大監軍,遣南豫州刺史樊猛帥舟師出白下,散騎常侍皋文奏將兵鎮南豫州。
重立賞格,僧、尼、道士,盡令執役。
丙寅(初二),陳朝採石鎮戍主將徐子建攜帶告急文書飛騎趕赴都城報告隋軍已渡江的消息;丁卯(初三),陳後主召集公卿大臣進宮商議軍務事宜。
戊辰(初四),陳後主下詔書說:「隋軍膽敢任意興兵凌一逼一十,侵犯佔據我都城近郊,就好似蜂蠆有毒,應該及時掃滅。
朕當親自統帥大軍,消滅敵軍,廓清天下,並在朝廷內外實施戒備。」
於是任命驃騎將軍蕭摩訶、護軍將軍樊毅、中領軍魯廣達三人為都督,任命司空司馬消難、湘州刺史施文慶兩人為大監軍,又派遣南豫州刺史樊猛統帥水軍出守白下城,散騎常侍皋文奏統帥軍隊鎮守南豫州。
陳後主又下令設立重賞,征發僧、尼、道士等出家人服役。
庚午,賀若弼攻拔京口,執南徐州刺史黃恪。
弼軍令嚴肅,秋毫不犯,有軍士於民間酤酒者,弼立斬之。
所俘獲六千餘人,弼皆釋之,給糧勞遣,付以敕書,令分道宣諭。
於是所至風一靡一。
庚午(初六),隋將賀若弼率軍攻克京口,生俘陳朝南徐州刺史黃恪。
賀若弼的軍隊紀律嚴明,秋毫不犯,有士卒在民間買酒的,賀若弼即令將他斬首。
所俘獲的陳朝軍隊六千餘人,賀若弼全部予以釋放,發給資糧,好言安慰,遣返回鄉,並付給他們隋文帝敕書,讓他們分道宣傳散發。
因此,隋軍所到之處,陳朝軍隊望風潰敗。
樊猛在建康,其子巡攝行南豫州事。
辛未,韓擒虎進攻姑孰,半日,拔之,執巡及其家口。
皋文奏敗還。
江南父老素聞擒虎威信,來謁軍門者晝夜不絕。
陳朝南豫州刺史樊猛當時還在建康,由他的兒子樊巡代理南豫州事。
辛未(初七),隋將韓擒虎率軍進攻姑孰,只用了半天,就攻下了姑孰城,俘虜了樊巡及其全家。
皋文奏軍敗,退還江南。
江南地區的父老百姓早就聽說過韓擒虎的威名,前來軍營謁見拜訪的人晝夜不絕。
魯廣達之子世真在新蔡,與其弟世雄及所部降於擒虎,遣使致書招廣達。
廣達時屯建康,自劾,詣廷尉請罪;陳主慰勞之,加賜黃金,遣還營。
樊猛與左衛將軍蔣元遜將青龍八十艘於白下游弈,以御****兵;陳主以猛妻子在隋軍崑,懼有異志,欲使鎮東大將軍任忠代之,令蕭摩訶徐諭猛,猛不悅,陳主重傷其意而止。
陳朝都督魯廣達的兒子魯世真在新蔡,與他弟弟魯世雄一起率部投降了韓擒虎,並派遣使節持書信招撫魯廣達。
魯廣達當時率軍駐紮在建康,接到魯世真勸降信後自己上表彈劾自己,並親自到廷尉請求治罪;陳後主對他好言慰勞,並額外賞賜他黃金,讓他返回軍營。
樊猛和左衛將軍蔣元遜率領青龍船八十艘在白下城附近的江面上游弋,以防禦從****方面發動進攻的隋軍;陳後主由於樊猛的妻兒家人都被隋軍俘獲,恐怕他心懷異意,打算派遣鎮東大將軍任忠代替他,並讓蕭摩訶向樊猛慢慢講明情況,樊猛聽後很不高興,陳後主感到很難違背樊猛的意願,只好作罷。
於是賀若弼自北道,韓擒虎自南道並進,緣江諸戍,望風盡走;弼分兵斷曲阿之沖而入。
陳主命司徒豫章王叔英屯朝堂,蕭摩訶屯樂游苑,樊毅屯耆暗寺,魯廣達屯白土岡,忠武將軍孔范屯寶田寺,己卯,任忠自順興入赴,仍屯朱雀門。
此時,隋將賀若弼率軍從北道,韓擒虎率軍從南道,齊頭並進,夾攻建康。
陳朝沿江的鎮戌要塞守軍都望風盡逃;賀若弼分兵佔領曲阿,隔斷了陳朝援軍的通道,自己率主力進一逼一十建康。
陳後主命令司徒、豫章王陳叔英率軍守衛朝堂,蕭摩訶率軍駐守樂游苑,樊毅率軍駐守耆寺,魯廣達率軍駐守白土岡,忠武將軍孔范率軍駐守寶田寺。
己卯(十五日),任忠率軍自吳興入援京師,駐守朱雀門。
辛未,賀若弼進據鍾山,頓白土岡之東。
晉王廣遣總管杜彥與韓擒虎合軍,步騎二萬屯於新林。
蘄州總管王世積以舟師出九江,破陳將紀於蘄口,陳人一大駭,降者相繼。
晉王廣上狀,帝大悅,宴賜群臣。
辛未(疑誤),隋將賀若弼率軍進據鍾山,駐紮在白土岡的東面。
晉王楊廣派遣總管杜彥和韓擒虎合軍,共計步騎兩萬人駐紮在新林。
隋蘄州總管王世積統帥水軍出九江,在蘄口擊敗陳將紀,陳朝將士大為驚恐,向隋軍投降的人接連不斷,晉王楊廣上表稟報軍情,隋文帝非常高興,於是宴請和賞賜百官群臣。
時建康甲士尚十餘萬人,陳主素怯懦,不達軍士,唯日夜啼泣,台內處分,一以委施文慶。
文慶既知諸將疾己,恐其有功,乃奏曰:「此輩怏怏,素不伏官,迫此事機,那可專信!」由是諸將凡有啟請,率皆不行。
當時建康還有軍隊十餘萬人,但是陳後主生一性一怯懦軟弱,又不懂軍事,只是日夜哭泣,台城內的所有軍情處置,全部委任給施文慶。
施文慶知道將帥們都痛恨自己,唯恐他們建立功勳,於是向陳後主上奏說:「這些將帥們平時總是心中不滿,一向不甘心情願服事陛下,現在到了危機時刻,怎麼可以完全信任他們呢?」
因此這些將帥凡是有所啟奏請求,絕大部分都未獲批准。
賀若弼之攻京口也,蕭摩訶請將兵逆戰,陳主不許。
及弼至鍾山,摩訶又曰:「弼懸軍深入,壘塹未堅,出兵掩襲,可以必克。」
又不許。
陳主召摩訶、任忠於內殿議軍事,忠曰:「兵法:客貴速戰,主貴持重。
今國家足兵足食,宜固守台城,緣淮立柵,北軍雖來,勿與交;分兵斷江路,無令彼信得通。
給臣一精一兵一萬,金翅三百艘,下江徑掩****;彼大軍必謂其渡江將士已被俘獲,自然挫氣。
淮南土人與臣舊相知悉,今聞臣往,必皆景從。
臣復揚聲欲往徐州,斷彼歸路,則諸軍不擊自去。
待春水既漲,上江周羅等眾軍必沿流赴援。
此良策也。」
陳主不能從。
明日,然曰:「兵久不決,令人腹煩,可呼蕭郎一出擊之。」
任忠叩頭苦請勿戰。
孔范又奏:「請作一決,當為官勒石燕然。」
陳主從之,謂摩訶曰:「公可為我一決!」摩訶曰:「從來行陳,為國為身;今日之事,兼為妻子。」
陳主多出金帛賦諸軍以充賞。
甲申,使魯廣達陳於白土岡,居諸軍之南,任忠次之,樊毅、孔范又次之,蕭摩訶軍最在北。
諸軍南北亙二十里,首尾進退不相知。
在隋將賀若弼進攻京口時,陳朝都督蕭摩訶曾經請求率軍迎戰,陳後主不許。
等到賀若弼進至鍾山,蕭摩訶又上奏說:「賀若弼孤軍深入,立足未穩,如果乘機出兵襲擊,可保必勝。」
陳後主還是不許。
陳後主招集蕭摩訶、任忠在宮中內殿商議軍事,任忠說:「兵法上說:來犯之軍利在速戰,守軍利在堅持。
現在國家兵足糧豐,應該固守台城,沿秦淮河建立柵欄,隋軍雖然來攻,不要輕易出戰;分兵截斷長江水路,不要讓隋軍音信相通。
陛下可給我一精一兵一崑萬人,金翅戰船三百艘,順江而下,逕直突然襲擊****鎮;這樣,隋朝大軍一定會認為他們渡過江的將士已經被我們俘獲,銳氣自然就會受挫。
此外,淮南土著居民與我以前就互相熟悉,如今聽說是我率軍前往,必定會群起響應。
我再揚言將要率軍進攻徐州,斷敵退路,這樣,各路隋軍就會不戰自退。
待到雨季春水既漲,上游周羅等軍必定順流而下趕來增援。
這是一個很好的戰略計策。」
陳後主也不聽從。
到了第二天,陳後主忽然說:「與隋軍長久相持不進行決戰,令人心煩,可叫蕭摩訶出兵攻打敵軍。」
任忠向陳後主跪地叩頭,苦苦請求不要出戰。
忠武將軍孔范又上奏說:「請求與隋軍進行決戰,我軍必勝,我將為陛下在燕然山刻石立碑紀念戰功。」
陳後主聽從了孔范的意見,對蕭摩訶說:「你可為我率軍與敵軍一決勝負!」蕭摩訶說:「從來作戰都是為了國家與自己,今日與敵決戰,兼為妻兒家人。」
於是陳後主拿出很多金錢財物,分配給諸軍用作獎賞。
甲申(二十日),命令魯廣達率軍在白土岡擺開陣勢,在各軍的最南邊,由南往北,依次是任忠、樊毅、孔范,蕭摩訶的軍隊在最北邊。
陳朝軍隊所擺開的陣勢南北長達二十里,首尾進退互不知曉。
賀若弼將輕騎登山,望見眾軍,因馳下,與所部七總管楊牙、員明等甲士凡八千,勒陳以待之。
陳主通於蕭摩訶之妻,故摩訶初無戰意;唯魯廣達以其徒力戰,與弼相當。
隋師退走者數四,弼麾下死者二百七十三人,弼縱煙以自隱,窘而復振。
陳兵得人頭,皆走獻陳主求賞,弼知其驕惰,更引兵趣孔范;范兵暫交即走,陳諸軍顧之,騎卒亂潰,不可復止,死者五千人。
員明擒蕭摩訶,送於弼,弼命牽斬之,摩訶顏色自若,弼乃釋而禮之。
隋將賀若弼率領輕騎登上鍾山,望見陳朝眾軍已擺開陣勢,於是馳騎下山,與所部七位總管楊牙、員明等將領率兵士共八千人,也擺好陣勢準備迎戰。
因為陳後主私通蕭摩訶的妻子,所以蕭摩訶一開始就不想為陳後主打仗;只有魯廣達率領部下拚死力戰,與賀若弼的軍隊旗鼓相當。
隋軍曾經四次被迫後退,賀若弼部下戰死二百七十三人,後來賀若弼部隊縱放煙火用來掩護隱蔽,才擺脫困境重新振作起來。
陳朝兵士獲得隋軍人頭,紛紛跑去獻給陳後主以求得獎賞,賀若弼看到陳朝軍隊驕傲輕敵,不願再苦戰,於是再一次率軍衝擊孔范的軍陣;孔范的兵士與隋軍剛一交戰即敗走,陳朝諸軍望見,騎兵、步卒也一起紛紛潰逃,互相踐踏不可阻止,死了五千人。
總管員明擒獲了蕭摩訶,把他送交賀若弼,賀若弼命令推出去斬首,蕭摩訶神色自若,賀若弼於是給他鬆綁並以禮相待。
任忠馳入台,見陳主言敗狀,曰:「官好住,臣無所用力矣!」陳主與之金兩,使募人出戰,忠曰:「陛下唯當具舟楫,就上流眾軍,臣以死奉衛。」
陳主信之,敕忠出部分,令宮人裝束以待之,怪其久不至。
時韓擒虎自新林進軍,忠已帥數騎迎降於石子岡。
領軍蔡徵守朱雀航,聞擒虎將至,眾懼而潰。
忠引擒虎直入朱雀門,陳人欲戰,忠揮之曰:「老夫尚降,諸軍何事!」眾皆散走。
於是城內文武百司皆遁,唯尚書僕射袁憲在殿中,尚書令江總等數人居省中。
陳主謂袁憲曰:「我從來接遇卿不勝餘人,今日但以追愧。
非唯朕無德,亦是江東衣冠道盡。」
任忠馳馬進入建康台城,謁見陳後主,敘說了失敗經過,然後說:「陛下好自為之,我是無能為力了!」陳後主交給他兩串金子,讓他再募兵出戰,任忠說:「陛下只有趕緊準備船隻,前往上游會合周羅等人統領的大軍,我當豁出一性一命護送陛下。」
陳後主相信了任忠,敕令他出外佈置安排,又下令後宮宮女收拾行裝,等待任忠,久等不至,覺得奇怪。
當時韓擒虎率軍從新林向台城進發,任忠已經率領部下數騎到石子岡去投降。
當時陳朝領軍將軍蔡徵率軍守衛朱雀航,聽說韓擒虎將到,部隊驚懼,望風潰逃。
任忠帶領韓擒虎的軍隊徑直進入朱雀門,還有一些陳軍將士想進行抵抗,任忠對他們揮揮手說:「我都投降了隋軍,你們還抵抗什麼!」於是陳軍全都逃散。
此時,台城內文武大臣全都逃跑,只有尚書僕射袁憲在殿內,尚書令江總等數人在尚書省一愛一中。
陳後主對袁憲感歎說:「我從來對待你不比別人好,今日只有你還留在我的身邊,對此我感到很慚愧。
這不只是朕失德無道所致,也是由於江東士大夫的氣節全都喪失淨盡了。」
陳主遑遽,將避匿,憲正色曰:「北兵之入,必無所犯。
大事如此,陛下去欲安之!臣願陛下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見侯景故事。」
陳主不從,下榻馳去,曰:「鋒刃之下,未可交當,吾自有計!」從宮人十餘出後堂景陽殿崑,將自投於井,憲苦諫不從;後舍人夏侯公韻以身蔽井,陳主與爭,久之,乃得入。
既而軍人窺井,呼之,不應,欲下石,乃聞叫一聲;以繩引之,驚其太重,及出,乃與張貴妃、孔貴嬪同束而上。
沈後居處如常。
太子深年十五,閉而坐,舍人孔伯魚侍側,軍士叩而入,深安坐,勞之曰:「戎旅在途,不至勞也!」軍士鹹致敬焉。
時陳人宗室王侯在建康者百餘人,陳主恐其為變,皆召入,令屯朝堂,使豫章王叔英總督之,又陰為之備,及台城失守,相帥出降。
陳朝後主驚慌失措,想要躲藏,袁憲嚴肅地說道:「隋軍進入皇宮後,必不會對陛下有所侵侮。
事已至此,陛下還能躲到什麼地方去?我請求陛下把衣服冠冕穿戴整齊,端坐正殿,依照當年梁武帝見侯景的作法。」
陳後主沒有聽從,下了坐一床一飛奔而去,並說:「兵刃之下,不能拿一性一命去冒然抵擋,我自有辦法!」於是跟著十餘個宮人逃出後堂景陽殿,就要往井裡跳,袁憲苦苦哀求,陳後主不聽。
後舍人夏侯公韻用自己的身一子遮擋住井口,陳後主極力相爭,爭了很長時間才得以跳進井裡。
不久,有隋軍兵士向井裡窺視,並大聲喊叫,井下無人回答,士兵揚言要落井下石,方才聽到井下有人呼喚,於是拋下繩索往上拉人,感到非常沉重,十分吃驚,直到把人拉了上來,看見是陳後主與張貴妃、孔貴嬪三人同繩而上。
而沈皇后仍像平常一樣,毫不驚慌。
皇太子陳深當時年方十五歲,關上門,安然端坐,太子舍人孔伯魚在一旁侍奉,隋軍兵士推門而入,陳深端坐不動,好言慰勞說:「你們一路上鞍馬勞頓,還不至於過於疲勞吧?」
隋軍兵士都紛紛向他致敬。
當時陳朝宗室王侯在建康城中有一百餘人,陳後主恐怕他們發動政變,就把他們全都召進宮裡,命令他們都聚集在朝堂,派遣豫章王陳叔英監督他們,並暗中嚴加戒備。
到台城失守以後,他們都相繼出降。
賀若弼乘勝至樂游苑,魯廣達猶督余兵苦戰不息,所殺獲數百人,會日暮,乃解甲,面台再拜慟哭,謂眾曰:「我身不能救國,負罪深矣!」士卒皆流涕欷,遂就擒。
諸門衛皆走,弼夜燒北掖門入,聞韓擒虎已得陳叔寶,呼視之,叔寶惶懼,流汗股慄,向弼再拜。
弼謂之曰:「小一柄一之君當大國之卿,拜乃禮也。
入朝不失作歸命侯,無勞恐懼。」
既而恥功在韓擒虎後,與擒虎相,挺刃而出;欲令蔡征為叔寶作降箋,命乘騾車歸己,事不果。
弼置叔寶於德教殿,以兵衛守。
隋將賀若弼率軍乘勝進至樂游苑,陳朝都督魯廣達仍督率殘兵敗將苦戰不止,共殺死俘虜隋軍數百人,趕上天色近晚,魯廣達方才放下武器,面向台城拜了三拜,忍不住失聲痛哭,對部下說:「我沒有能夠拯救國家,負罪深重!」部下兵士也都痛哭流涕,於是被隋軍俘獲。
台城的宮門衛士都四散逃走,賀若弼率軍在夜間焚燒北掖門而進入皇宮,得知韓擒虎已抓住了陳叔寶,就把他叫來親自察看,陳叔寶非常害怕,汗流浹背,渾身戰慄,向賀若弼跪拜叩頭。
賀若弼對他說:「小一柄一的君主見了大國的公卿大臣,按照禮節應該跪拜。
閣下到了隋朝仍不失封歸命侯,所以不必恐懼。」
過後,賀若弼因恥於功在韓擒虎之後,與韓擒虎發生爭吵詈罵,隨後怒氣沖沖地拔刀而出,想令陳朝前吏部尚書蔡徵為陳叔寶起草降書,又下令陳後主乘坐騾車歸附自己,但沒有實現。
於是賀若弼將陳後主置於德教殿內,派兵守衛。
高先入建康,子德弘為晉王廣記室,廣使德弘馳詣所,令留張麗華,曰:「昔太公蒙面以斬妲己,今豈可留麗華!」乃斬之於青溪。
德弘還報,廣變色曰:「昔人云,『無德不報』,我必有以報高公矣!」由是恨。
隋高先進入建康,當時高的兒子高德弘是晉王府記室參軍,楊廣就派他馳馬來見高,傳令留下張麗華,高說:「古時候姜太公呂尚蒙面斬了殷紂王的一寵一姬妲己,今天豈能留下張麗華!」於是將張麗華斬於青溪。
高德弘還報楊廣,楊廣臉色大變說:「古人云:『無德不報。
』我一定有辦法回報高公!」因此楊廣忌恨高。
丙戌,晉王廣入建康,以施文慶受委不忠,曲為諂佞以蔽耳目,沈客卿重賦厚斂以悅其上,與太市令陽慧朗、刑法監徐析、尚書都令史暨慧皆為民害,斬於石闕下,以謝三吳。
使高與元帥府記室裴矩收圖籍,封府庫,資財一無所取,天下皆稱廣,以為賢。
矩,讓之之弟子也。
丙戌(二十二日),晉王楊廣進入建康,認為陳朝中書舍人施文慶接受委命,卻不忠心國事,反而諂媚為一奸一,以蒙蔽天子耳目;前中書舍人沈客卿重賦崑厚斂,盤剝百姓,以博取天子的歡心;與太市令陽慧朗、刑法監徐析、尚書都令史暨慧景等人都是禍國害民的一奸一臣,一併斬於石闕下,以謝三吳地區百姓。
楊廣又讓高和元帥府記室參軍裴矩一道收繳南陳地圖和戶籍,封存國家府庫,金銀財物一無所取,因此,天下都稱頌楊廣,認為他賢明。
裴矩是裴讓之弟弟的兒子。
廣以賀若弼先期決戰,違軍令,收以屬吏。
上驛召之,詔廣曰:「平定江表,弼與韓擒虎之力也。」
賜物萬段;又賜弼與擒虎詔,美其功。
晉王楊廣因為賀若弼率軍與陳朝軍隊先期決戰,違犯了軍令,下令將他收捕送交執法官吏。
隋文帝派遣驛使傳令召賀若弼入朝,並給楊廣下詔書說:「這次平定江表地區,全仗賀若弼和韓擒虎二人之力。」
還下令賞賜賀若弼布帛等物一萬段。
不久又賜給賀若弼和韓擒虎詔書,讚美他們二人的功績。
開府儀同三司王頒,僧辯之子,夜,發陳高祖陵,焚骨取灰,投水而飲之。
既而自縛,歸罪於晉王廣;廣以聞,上命赦之。
詔陳高祖、世祖、高宗陵,總給五戶分守之。
隋開府儀同三司王頒是王僧辯的兒子,在一天夜裡,他挖了陳高祖的陵墓,焚燬了陳霸先的一屍一骨,並將骨灰投進水中然後喝下去,以報殺父之仇。
隨後把自己捆一綁起來,向晉王楊廣投案,請求治罪;楊廣把此事報告了隋文帝,隋文帝下令赦免了他。
隋文帝又下詔令給陳高祖、陳世祖、陳高宗安排五戶守陵人,分別負責守護陵墓。
上遣使以陳亡告許善心,善心衰服號哭於西階之下,藉草東向坐三日;敕書唁焉。
明日,有詔就館,拜通直散騎常侍,賜衣一襲。
善心哭盡哀,入房改服,復出,北面立,垂泣,再拜受詔,明日乃朝,伏泣於殿下,悲不能興。
上顧左右曰:「我平陳國,唯獲此人。
既能懷其舊君,即我之誠臣也。」
敕以本官直門下省。
隋文帝派遣使節將陳朝滅亡的消息告訴了許善心,許善心穿上喪服在客館西邊的台階下面放聲痛哭,並在乾草上面朝東坐了三天;隋文帝下敕書向他表示慰問。
次日,隋文帝又派人持詔書到客館,拜許善心為通直散騎常侍,並賞賜他朝服一套。
許善心又大哭了一場,然後進屋脫掉喪服,改穿隋文帝所賜朝服,再重新出來面北站立,流著眼淚跪拜受詔,第二天才入宮朝見隋文帝,伏一在殿下哭泣,悲不能起。
隋文帝看著左右的朝臣說:「我出兵平定陳國,只得到了此人。
他既然不忘舊日的國君,也就是我的忠臣。」
於是下敕令許善心以本官散騎常侍暫理門下省。
陳水軍都督周羅與郢州刺史荀法尚守江夏,秦王俊督三十總管水陸十餘萬屯漢口,不得進,相持逾月。
陳荊州刺史陳慧紀遣南康內史呂忠肅屯岐亭,據巫峽,於北岸鑿巖,綴鐵鎖三條,橫截上流以遏隋船,忠肅竭其私財以充軍用。
楊素、劉仁恩奮兵擊之,四十餘戰,忠肅守險力爭,隋兵死者五千餘人,陳人盡取其鼻以求功賞。
既而隋師屢捷,獲陳之士卒,三縱之。
忠肅棄柵而遁,素徐去其鎖;忠肅復據荊門之延洲,素遣巴千人,乘五牙四艘,以拍竿碎其十餘艦,遂大破之,俘甲士二千餘人,忠肅僅以身免。
陳信州刺史顧覺屯安蜀城,棄城走。
陳慧紀屯公安,悉燒其儲蓄,引兵東下,於是巴陵以東無復城守者。
陳慧紀帥將士三萬人,樓船千餘艘,沿江而下,欲入援建康,為秦王俊所拒,不得前。
是時,陳晉熙王叔文罷湘州,還,至巴州,慧紀推叔文為盟主。
而叔文已帥巴州刺史畢寶等致書請降於俊,俊遣使迎勞之。
會建康平,晉王廣命陳叔寶手書招上江諸將,使樊毅詣周羅,陳慧紀子正業詣慧紀諭指。
時諸城皆解甲,羅乃與諸將大臨三日,放兵散,然後詣俊降,陳慧紀亦降,上江皆平。
楊素下至漢口,與俊會。
王世積在蘄口,聞陳已亡,告諭江南諸郡,於是江州司馬黃棄城走,豫章諸郡太守皆詣世積降。
陳朝水軍都督周羅和郢州刺史荀法尚率軍駐守江夏,隋秦王楊俊督率三十位總管水陸十餘萬大軍駐紮在漢口,不能向前推進,雙方相持了一個多月。
陳荊州刺史陳慧紀派遣南康內史呂忠肅率軍駐紮在岐亭,據守巫峽,並在長江北岸岩石上鑿孔,跨江系三條鐵鎖鏈,橫截上流江面以遏制隋軍船隻。
呂忠肅又拿出自己的全部財產充作軍餉。
隋元帥楊素、大將軍劉仁恩指揮隋軍猛攻陳軍,前後四十餘戰,呂忠肅率軍據險全力抗拒,隋軍損失慘重,陣亡達五千餘人,陳軍將士將他們的鼻子全部割下拿去邀功求賞。
隨後隋軍多次取勝,俘獲了一些陳軍士卒,分三次釋放了他們;呂忠肅放棄營柵率軍逃走,楊素得以從崑容毀掉跨江鎖鏈。
呂忠肅又退守荊門的延洲,楊素派遣居住在巴中一帶的蠻族士卒一千人,乘坐五牙戰艦四艘,用拍竿擊碎陳軍十餘艘戰船,於是大敗陳軍,俘獲士卒兩千餘人,呂忠肅僥倖隻身逃走。
南陳信州刺史顧覺率軍駐守安蜀城,聞訊棄城逃走。
陳慧紀駐守公安,也全部燒掉物資儲備。
率領軍隊順流東下,於是自巴陵以東,再沒有守城抵抗的陳朝軍隊。
陳慧紀統率將士三萬人,樓船一千餘艘,順江而下,本來打算入援建康,因為受到隋元帥秦王楊俊的阻攔,無法前進。
這時,陳朝晉熙王陳叔文卸任湘川刺史,返回建康,到了巴州,於是陳慧紀就推舉陳叔文為上游各軍盟主。
而此時陳叔文已經率領陳巴州刺史畢寶等人給楊俊寫信請求投降,楊俊派出使節迎接並慰勞他們。
逢建康已被平定,於是晉王楊廣命令陳叔寶親自寫信招撫陳軍上江諸位將帥,派遣樊毅到周羅處,陳慧紀的兒子陳正業到陳慧紀處,傳達陳後主的命令。
當時各城陳軍都放下武器,周羅和眾將帥大哭三天,將部隊解散,然後向楊俊投降,陳慧紀也向隋軍投降,於是陳朝上江地區被全部平定。
楊素率軍順流而下到達漢口,與楊俊大軍會合。
隋蘄州總管王世積率軍駐紮蘄口,得知陳朝已經滅亡,就派人告諭陳朝江南各郡,於是陳朝江州司馬黃棄城逃走,豫章諸郡太守都向王世積投降。
癸巳,詔遣使者巡撫陳州郡。
二月,乙未,廢淮南行台省。
癸巳(二十九日),隋文帝詔令派遣使節巡視安一撫陳朝各州郡。
二月乙未(初一),隋朝撤消淮南行台省。
[2]蘇威奏請五百家置鄉正,使治民,簡辭訟。
李德林以為:「本廢鄉官判事,為其里閭親識,剖斷不平,今令鄉正專治五百家,恐為害更甚。
且要荒小縣,有不至五百家者,豈可使兩縣共管一鄉!」帝不聽。
丙申,制:「五百家為鄉,置鄉正一人;百家為裡,置里長一人。」
[2]隋納言蘇威上奏請求在地方上每五百家設置鄉正一人,管理本鄉百姓,審理訴訟糾紛。
內史令李德林認為:「本來已經廢掉鄉一級官吏審理案件的權力,是因為他們和案件當事人鄉里鄉親,往往判案不公平,現在卻令鄉正專治一鄉五百家,恐怕危害更大。
況且有些邊遠荒僻小縣,百姓不滿五百家,難道能讓兩縣共管一鄉?」
隋文帝不聽。
丙申(初二),下制書說:「民間五百家為鄉,設置鄉正一人;一百家為裡,設置里長一人。」
[3]陳吳州刺史蕭能得物情,陳亡,吳人推為主,右衛大將軍武川宇文述帥行軍總管元契、張默言等討之,落叢公燕榮以舟師自東海至,陳永新侯陳君范自晉陵奔,並軍拒述。
述軍且至,立柵於晉陵城東,留兵拒述,遣其將王褒守吳州,自義興入太湖,欲掩述後。
述進破其柵,回兵擊,大破之;又遣兵別道襲吳州,王褒衣道士服棄城走。
以餘眾保包一皮山,燕榮擊破之。
將左右數人匿民家,為人所執。
述進至奉公埭,陳東揚州刺史蕭巖以會稽降,與皆送長安,斬之。
[3]陳朝吳州刺史蕭甚得民心,陳朝滅亡後,吳地人民推舉他為首領,割據自立,隋右衛大將軍武川人宇文述統率行軍總管元契、張默言等率軍討伐。
隋落叢公燕榮率領水軍從東海趕來參戰,陳永新侯陳君范從晉陵投奔蕭,合軍抗拒宇文述的軍隊。
宇文述的軍隊快到時,蕭在晉陵城東面建立柵欄,留下軍隊抗拒宇文述,並派遣部將王褒守吳州,自己則率領大軍從義興進入太湖,打算從背後襲擊宇文述的軍隊。
宇文述進兵攻破晉陵城東營柵,然後回兵攻打蕭,大敗蕭的軍隊;又派遣軍隊從別道攻打吳州,王褒換上道士衣服棄城逃走。
蕭率領殘餘部隊退保包一皮山,又被燕榮打敗。
蕭帶領左右數人藏匿百姓家中,被人抓獲。
宇文述率軍進至奉公埭,陳朝東揚州刺史蕭巖獻上會稽城投降,後來與蕭都被送往長安斬首。
楊素之下荊門也,遣別將龐暉將兵略地,南至湘州,城中將士,莫有固志。
刺史岳陽王叔慎,年十八,置酒會文武僚吏。
酒酣,叔慎歎曰:「君臣之義,盡於此乎!」長史謝基伏而流涕。
湘州助防遂興侯正理在坐,乃起曰:「主辱臣死。
諸君獨非陳國之臣乎!今天下有難,實致命之秋也;縱其無成,猶見臣節,青門之外,有死不能!今日之機,不可猶豫,後應者斬!」眾鹹許諾。
乃刑牲結盟,仍遣人詐奉降書於龐暉。
暉信之,剋期入城,叔慎伏甲待之,暉至,執之以徇,並其眾皆斬之。
叔慎坐於射堂,招合士眾,數日之中,得五千人。
衡陽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鄔居業皆請舉兵助之。
隋所除湘州刺史薛胄將兵適至,與行軍總管劉仁恩共擊之;叔慎遺其將陳正理與樊通拒戰,兵敗。
胄乘崑勝入城,禽叔慎,仁恩破鄔居業於橫橋,亦擒之,俱送秦王俊,斬於漢口。
隋楊素在攻下荊門後,派遣部下別將龐暉率軍略地,龐暉向南進至湘州,城中的陳朝將士都喪失了固守的鬥志。
陳朝湘州刺史岳陽王陳叔慎,年僅十八歲,設置酒席宴請部下文武官吏。
當酒喝到盡興時,陳叔慎感歎說:「我們之間的君臣關係,到此就算結束了!」這時湘州長史謝基悲不自勝,伏地流涕。
湘州助防遂興侯陳正理也在坐,於是站起來說道:「君主受辱,臣子應該以死相報。
在坐各位哪個不是陳國的臣子!如今天下有難,國家將亡,正是我們以死報國的時候,就是不能夠成功,也可以顯示出我們陳國臣子的氣節,就這樣束手就擒,淪為亡國之民,死不瞑目!現在已經到了危急關頭,不可再猶豫了,敢有不響應的立即斬首!」酒宴上的眾人全都響應。
於是陳叔慎和文武官吏殺牲結盟,並派人奉詐降書送交龐暉。
龐暉相信了,約定下日期入城受降,陳叔慎預先埋下伏兵,等一寵一暉率軍來到,就把他抓起來斬首示眾,並把他率領的將士也全部殺掉。
陳叔慎坐在射堂之上,招集士眾,擴大隊伍,數天之內就得到了五千人。
衡陽太守樊迪、武州刺史鄔居業都請求率軍協助陳叔慎抵抗隋軍。
這時,隋朝所任命的湘州刺史薛胄率軍趕到,與隋行軍總管劉仁恩合兵攻打湘州;陳叔慎派遣部將陳正理和樊通率軍抵抗,陳軍失敗。
薛胄率軍乘勝攻進城中,俘獲了陳叔慎,劉仁恩大敗鄔居業於橫橋,也俘獲了他,然後把他們押送到隋秦王楊俊那裡,在漢口把他們斬首。
嶺南未有所附,數郡共奉高涼郡太夫人洗氏為主,號聖母,保境拒守。
詔遣柱國韋等安一撫嶺外,陳豫章太守徐據南康拒之,等不得進。
晉王廣遣陳叔寶遺夫人書,諭以國亡,使之歸隋。
夫人集首領數千人,盡日慟哭,遣其孫馮魂帥眾迎。
擊斬徐,入,至廣州,說諭嶺南諸州皆定;表馮魂為儀同三司,冊洗氏為宋康郡夫人。
,之子也。
陳朝滅亡後,嶺南地區還沒有歸屬,該地區的幾個郡共同推舉前陳朝高涼郡太夫人洗氏為首領,號稱「聖母」,保境自守。
隋文帝派遣柱國韋等人前去安一撫嶺南,陳朝豫章太守徐據守南康郡抗拒,韋等人無法前進。
晉王楊廣派遣使節送去陳叔寶寫給洗夫人的信,告訴他陳國已經滅亡,讓她歸附隋朝。
於是洗夫人召集各部首領數千人,痛哭了一整天,然後派遣她的孫子馮魂率軍前去迎接韋。
韋率軍打敗陳軍,並殺了徐,進入嶺南地區,到達廣州,告諭嶺南地區各州,使全部得以平定,韋又上表朝廷授予馮魂儀同三司,冊封洗夫人為宋康郡夫人。
韋是韋的兒子。
衡州司馬任勸都督王勇據嶺南,求陳氏子孫,立以為帝;勇不能用,以所部來降,棄官去。
,忠之弟子也。
陳朝衡州司馬任勸說都督王勇出兵佔領嶺南,然後訪求陳氏宗室子孫,立為皇帝;王勇沒有聽從任的勸告,率領所部歸降隋朝,任棄官而去。
任是任忠弟弟的兒子。
於是陳國皆平,得州三十,郡一百,縣四百。
詔建康城邑宮室,並平蕩耕墾,更於石頭置蔣州。
於是陳國被全部平定,隋朝共得到三十個州,一百個郡,四百個縣。
隋文帝詔令將建康的城邑宮殿房屋,全部毀掉為耕田,又在石頭城設置蔣州。
晉王廣班師,留王韶鎮石頭城,委以後事。
三月,己巳,陳叔寶與其王公百司發建康,詣長安,大小在路,五百里纍纍不絕。
帝命權分長安士民宅以俟之,內外修整,遣使迎勞;陳人至者如歸。
夏,四月,辛亥,帝幸驪山,親勞旋師。
乙巳,諸軍凱入,獻俘於太廟,陳叔寶及諸王侯將相並乘輿服御、天文圖籍等以次行列,仍以鐵騎圍之,從晉王廣、秦王俊入,列於殿庭。
拜廣為太尉,賜輅車、乘馬、袞冕之服、玄圭、白璧。
丙辰,帝坐廣陽門觀,引陳叔寶於前,及太子、諸王二十八人,司空司馬消難以下至尚書郎凡二百餘人,帝使納言宣詔勞之;次使內史令宣詔,責以君臣不能相輔,乃至滅亡。
叔寶及其群臣並愧懼伏地,屏息不能對。
既而宥之。
隋晉王楊廣下令班師還朝,留下元帥府司馬王韶鎮守石頭城,委託他處理後事。
三月己巳(初六),陳叔寶和他的王公百官大臣從建康起程,去長安,大人小孩陸續上路,連綿不斷達五百里。
隋文帝下令暫時調撥長安士民房舍作為降人住處,將院舍內外都修整一新,並派人負責迎接慰問;陳朝降人來到後有賓至如歸之感。
夏季,四月,辛亥(十八日),隋文帝駕幸驪山,親自一慰勞凱旋的將士。
乙巳(疑誤),南征各軍奏唱凱歌進入長安,先到太廟舉行獻俘崑儀式,將陳叔寶和陳朝王侯將相以及他們的車子、服裝和陳朝的天文圖籍等依次擺開行列,並由帶鐵甲的騎兵圍住,跟著晉王楊廣、秦王楊俊入宮,排列在殿庭中。
隋文帝任命楊廣為太尉,賜給他輅車、乘馬、皇帝穿的袞服和冠冕以及象徵擁有特殊權力和地位的珍寶玄圭、白璧等。
丙辰(二十三日),隋文帝坐在廣陽門觀闕上,傳令帶上陳叔寶和陳朝太子、宗室諸王共二十八人,以及陳朝百官大臣自司空司馬消難以下至尚書郎共二百餘人,文帝先讓納言宣讀詔書對他們加以安一撫一慰問;接著又讓內史令宣讀詔書,責備他們君臣不能同心同德,以至於國家滅亡。
陳叔寶與他的百官群臣都惶愧恐懼、伏一在地上,屏息靜聽,無言以對。
隨後文帝赦免了他們。
初,武元帝迎司馬消難,與消難結為兄弟,情好甚篤,帝每以叔父禮事之。
及平陳、消難至,特免死,配為樂戶,二旬而免,猶以舊恩引見;尋卒於家。
當初,司馬消難自北齊叛降北周時,隋文帝的父親武元帝楊忠曾率軍接應,與司馬消難結拜為兄弟,兩人交情深厚,隋文帝也經常以事奉叔父的禮節對待他。
隋朝平定陳後,司馬消難也被押送到長安,隋文帝特下令免除一死,將他發配為身份低下的樂戶,二十天後,又下令免除了他的樂戶身份,並且還由於過去的交情接見過他,不久司馬消難就在家中去世了。
庚戌,帝御廣陽門宴將士,自門外夾道列布帛之積,達於南郭,班賜各有差,凡用三百餘萬段。
故陳之境內,給復十年,余州免其年租賦。
庚戌(疑誤),隋文帝駕到廣陽門,宴請出征將士,從門外起夾道堆積布帛物資,一直擺到城南的城牆邊,賞賜各有等級差別,一共用去布帛三百餘萬段。
原來陳朝境內地區,免除十年的賦稅徭役;其餘地區州郡,免除當年的租稅。
樂安公元諧進曰:「陛下威德遠被,臣前請以突厥可汗為候正,陳叔寶為令史,今可用臣言矣。」
帝曰:「朕平陳國,本以除逆,非欲夸誕。
公之所奏,殊非朕心。
突厥不知山川,何能警候;叔寶昏醉,寧堪驅使!」諧默然而退。
樂安公元諧上言說:「陛下威德流播遠方,我以前曾請求過陛下可任用突厥可汗為候正,任用陳叔寶為令史,如今可以採用我的建議了。」
隋文帝回答說:「朕平定陳國,本是為了除掉叛逆無道,而不是為了向世人夸誕炫耀。
你所奏請的,根本不合我的心意。
突厥可汗不知山川形勢,怎麼能夠偵候報警;陳叔寶昏憒嗜酒,豈能經受驅使?」
元諧無語而退。
辛酉,進楊素爵為越公,以其子玄感為儀同三司,玄獎為清河郡公;賜物萬段,粟萬石。
命賀若弼登御坐,賜物八千段,加位上柱國,進爵宋公。
仍各加賜金寶及陳叔寶妹為妾。
辛酉(二十八日),隋文帝下令進封楊素為越公,授予楊素的兒子楊玄感為儀同三司,楊玄應為清河郡公;並賞賜給楊素布帛一萬段,粟米一萬石。
文帝又令賀若弼登上皇帝的寶座同坐,賞賜給他布帛八千段,越級授予他上柱國,進封爵位為宋公。
後來文帝對楊素、賀若弼每人又增加賞賜給許多金銀財寶和陳叔寶的妹妹為妾。
賀若弼、韓擒虎爭功於帝前。
弼曰:「臣在蔣山死戰,破其銳卒,擒其驍將,震揚威武,遂平陳國;韓擒虎略不交陳,豈臣之比!」擒虎曰:「本奉明旨,令臣與弼同時合勢以取偽都,弼乃敢先期,逢賊遂戰,致令將士傷死甚多。
臣以輕騎五百,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任蠻奴,執陳叔寶,據其府庫,傾其巢一穴一。
弼至夕方扣北掖門,臣啟關而納之,斯乃救罪不暇,安得與臣相比!」帝曰:「二將俱為上勳。」
於是進擒虎位上柱國,賜物八千段。
有司劾擒虎放縱士卒,一婬一污陳宮;坐此不加爵邑。
賀若弼和韓擒虎在文帝面前爭論誰的功大,賀若弼說:「我在蔣山拚死鏖戰,打垮了陳朝的一精一銳部隊,俘虜了陳朝驍將蕭摩訶、魯宗達等人,打出了國威和軍威,於是才平定了陳國。
而韓擒虎和陳朝軍隊幾乎沒有交鋒過,怎麼能與我相比!」韓擒虎說:「本來接到明確指示,令我和賀若弼同時合兵攻打陳朝都城,可是賀若弼竟敢獨自提前進軍,遭逢敵軍便投入決戰,以致於所部將士傷亡很大。
而我率領輕裝騎兵五百人,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服了任忠,抓獲了陳叔寶,佔領了陳朝的府庫,搗毀了陳後主盤據的老窩。
賀若弼直到傍晚才進至北掖門,是我打開城門讓他入的,賀若弼贖罪還來不及,怎麼能與我相比!」文帝說:「兩位將軍都立了上等功勳。」
於是進級授予韓擒虎上柱國,賞賜布帛八千段。
有關官吏彈劾說韓擒虎放縱士卒,一奸一婬一陳朝宮女,因此不崑加封爵邑。
加高上柱國,進爵齊公,賜物九千段。
帝勞之曰:「公伐陳後,人言公反,朕已斬之。
君臣道合,非青蠅所能間也。」
帝從容命與賀若弼論平陳事,曰:「賀若弼先獻十策,後於蔣山苦戰破賊。
臣文吏耳,焉敢與大將論功!」帝大笑,嘉其有讓。
隋文帝授予尚書左僕射高上柱國,進封爵位為齊公,賞賜布帛九千段。
文帝又慰勞他說:「你討伐陳國出發後,有人上書說你將擁兵造反,朕已將此人處斬。
你我君臣志同道合,不是讒言所能離間得了的。」
後來文帝又平心靜氣地讓高和賀若弼理論各自在平陳中的功績,高說道:「賀若弼先提出過平陳十策,後又在蔣山拚死鏖戰打敗陳軍。
而我不過是一位文職官吏,怎麼敢和他爭論功勞大小!」文帝聽後大笑,稱讚高有謙讓之風。
帝之伐陳也,使高問方略於上儀同三司李德林,以授晉王廣;至是,帝賞其功,授柱國,封郡公,賞物三千段。
已宣敕訖,或說高曰:「今歸功於李德林,諸將必當憤惋,且後世觀公有若虛行。」
入言之,乃止。
隋文帝在下令伐陳時,曾經派遣高向上儀同三司李德林詢問用兵方略,然後授給了晉王楊廣;現在,文帝為了酬謝李德林運籌帷幄的功勞,授予他柱國,進封爵位為郡公,賞賜布帛等物三千段。
宣讀過敕令以後,有人對高說:「現在朝廷把勝利歸功於李德林,在這次戰役中出生入死的各位將帥必定會憤憤不平,況且在後世看來,你親臨前線不過是白跑了一趟而已。」
高進宮向文帝上言,文帝只好作罷。
以秦王俊為揚州總管四十四州諸軍事,鎮廣陵。
晉王廣還并州。
隋朝任命秦王楊俊為揚州總管四十四州諸軍事,出鎮廣陵。
晉王楊廣回并州鎮守。
晉王廣之戮陳五佞也,未知都官尚書孔范、散騎常侍王、王儀、御史中丞沈之罪,故得免;及至長安,事並露,乙未,帝暴其過惡,投之邊裔,以謝吳、越之人。
刻薄貪鄙,忌害才能;儀傾巧側媚,獻二女以求親一暱;險慘苛酷,發言邪諂,故同罪焉。
晉王楊廣在建康處決原陳朝施文慶、沈客卿、陽慧朗、徐析、暨慧景五位佞臣的時候,還不知道都官尚書孔范、散騎常侍王、王儀、御史中丞沈等人的罪行,所以這四位一奸一臣得以免死;及至他們都被押送到長安,罪行才被揭露出來。
乙未(疑誤),隋文帝公佈了他們的罪行,下令將他們四人流放到邊疆地區,以謝罪吳越地區的百姓。
王為人刻薄,貪得無厭,忌才害能;王儀狡詐陰險,阿諛奉承,向陳後主進獻兩位女兒以邀恩一寵一;沈心黑手辣,殘酷苛暴,而嘴裡卻好話說盡,投人所好,所以文帝將他們一同治罪。
帝給賜陳叔寶甚厚,數得引見,班同三品;每預宴,恐致傷心,為不奏吳音。
後監守者奏言:「叔寶雲,『既無秩位,每預朝集,願得一官號。
』」帝曰:「叔寶全無心肝!」監者又言:「叔寶常醉,罕有醒時。」
帝問:「飲酒幾何!」對曰:「與其子弟日飲一石。」
帝大驚,使節其酒,既而曰:「任其一性一;不爾,何以過日!」帝以陳氏子弟既多,恐其在京城為非,乃分置邊州,給田業使為生,歲時賜衣服以安全之。
隋文帝賞賜給陳叔寶許多金銀財物,又多次接見他,讓他和三品以上公卿大臣同班站立;每當陳後主參加宴會時,隋文帝恐怕引起他的亡國之悲,就禁止在宴會上演奏吳地音樂。
後來監護看守陳後主的官吏上奏說:「陳叔寶說:『我沒有官秩品位,卻得經常參加朝會宴集,希望能得到一個官品。
』」文帝不高興地說:「陳叔寶真是沒有一點心肝!」監護官吏又上奏說:「陳叔寶經常喝得大醉,很少有清醒的時候。」
文帝於是問道:「他每天喝多少酒?」
監護官吏回答說:「每天和他的子弟家人能喝一石酒。」
文帝大驚,下令對陳後主的狂飲濫喝加以限制,不一會又說:「隨他去吧,不用管他。
他不如此酗酒,又怎麼能打發日子呢!」文帝因為陳氏宗室子弟很多,恐怕他們在京城長安惹事生非,於是下令把他們分散安置在邊遠州郡,分配給他們田地產業使他們得以為生,並且每年都派人去賞賜給他們一些衣服以使他們安然度日。
詔以陳尚書令江總為上開府儀同三司,僕射袁憲、驃騎蕭摩訶、領軍任忠皆為開府儀同三司,吏部尚書吳興姚察為秘書丞。
上嘉袁憲雅一操一,下詔,以為江表稱首,授昌州刺史。
聞陳散騎常侍袁元友數直言於陳叔寶,擢拜主爵侍郎。
謂群臣曰:「平陳之初,我悔不殺任蠻奴。
受人榮祿,兼當重寄,不能橫一屍一崑徇國,乃雲無所用力,與弘演納肝何其遠也!」
隋文帝詔令授予原陳朝尚書令江總上開府儀同三司,授予尚書僕射袁憲、驃騎將軍蕭摩訶、領軍將軍任忠開府儀同三司,並任命吏部尚書吳興人姚察為秘書丞。
文帝稱讚袁憲有高尚正直的品德一操一行,於是頒下詔書,認為袁是江表地區士大夫的表率,任命他為昌州刺史。
文帝又聽說原陳朝散騎常侍袁元友曾經多次直言規諫陳叔寶,於是提拔任命他為吏部主爵侍郎。
文帝還對百官群臣說:「我很後悔在剛剛平定陳的時候,沒有處死任忠。
任忠在陳享受著榮華富貴,擔任著高官顯職,不能橫一屍一疆場以報效國家,卻在危急關頭對陳叔寶說他已經無能為力了,這和春秋時期衛國大臣弘演為戰死的衛懿公納肝而以身殉國的所作所為相差多麼遙遠。」
帝見周羅,慰諭之,許以富貴。
羅垂泣對曰:「臣荷陳氏厚遇,本朝淪亡,無節可紀。
得免於死,陛下之賜也,何富貴之敢望!」賀若弼謂羅曰:「聞公郢、漢捉兵,即知揚州可得。
王師利涉,果如所量。」
羅曰:「若得與公周旋,勝負未可知。」
頃之,拜上儀同三司。
先是,陳將羊翔來降,伐陳之役,使為嚮導,位至上開府儀同三司,班在羅上。
韓擒虎於朝堂戲之曰:「不知機變,乃立在羊翔之下,能無愧乎!」羅曰:「昔在江南,久承令問,謂公天下節士;今日所言,殊非所望。」
擒虎有愧色。
隋文帝又召見原陳朝水軍都督周羅,好言安慰他,並答應將會使他富貴榮華。
周羅流著眼淚回答說:「我受過陳朝的大恩厚德,現在陳國已滅亡,我不能以死報國,實在是沒有節一操一可言。
現在得免於一死,是由於陛下的恩惠,還敢再奢望什麼富貴榮華?」
賀若弼對周羅說:「我聽到您前往郢、漢地區指揮部隊,即料到揚州地區唾手可得。
結果隋朝軍隊很順利就渡過長江,一如我所預料的那樣。」
周羅回答說:「如果我能夠率軍和您對陣,那麼雙方誰勝誰負還很難說呢。」
不久,隋朝即授予周羅上儀同三司。
以前,陳將領羊翔歸降隋朝,在伐陳的戰役中,令他做隋軍的嚮導,因此位至上開府儀同三司,百官大臣朝會排列時站在了周羅的前面。
韓擒虎在朝堂上戲笑周羅說:「你不懂得隨機應變,所以現在朝會時站在了羊翔的後面,難道不感到慚愧嗎?」
周羅回答說:「我過去在江南時,久聞您的好名聲,認為您是一位有氣節一操一守的天下名士;可是你今天所說的話,卻令我大失所望。」
說得韓擒虎面有愧色。
帝之責陳君臣也,陳叔文獨欣然有得色。
既而復上表自陳:「昔在巴州,已先送款,乞知此情,望異常例!」帝雖嫌其不忠,而欲懷柔江表,乃授叔文開府儀同三司,拜宜州刺史。
當初隋文帝數落陳朝君臣的時候,唯獨原晉熙王陳叔文面露喜色。
不久陳叔文又上表陳述說:「以前我在巴州時,已率先向隋請求歸降,請求陛下明察這一事實,希望能夠給我和普通的陳降人不同的待遇。」
文帝雖然厭惡他的為臣不忠,但考慮到需要懷柔江表地區以收攬民心,於是授予陳叔文開府儀同三司,任命他為宜州刺史。
初,陳散騎常侍韋鼎聘於周,遇帝而異之,謂帝曰:「公當貴,貴則天下一家,歲一周天,老夫當委質於公。」
及至德之初,鼎為太府卿,盡賣田宅,大匠卿一毛一彪問其故,鼎曰:「江東王氣,盡於此矣!吾與爾當葬長安。」
及陳平,上召鼎為上儀同三司。
鼎,睿之孫也。
以前,陳散騎常侍韋鼎作為使節出使北周時,見到隋文帝,對他的相貌氣度大為驚奇,於是就對隋文帝說:「您以後定會大貴,到那時則會四海一統,天下一家,十二年後,老夫將委質稱臣。」
到了陳後主至德初年,韋鼎為陳太府卿時,把自己的田地和住宅全部賣掉,大匠卿一毛一彪問他為什麼這樣做,韋鼎回答說:「江南地區的王氣已經完全喪失了,我和你都將會埋葬在長安。」
及至陳被平定後,隋文帝召韋鼎並授予他上儀同三司。
韋鼎是韋睿的孫子。
壬戌,詔曰:「今率土大同,含生遂一性一;太平之法,方可流行。
凡我臣民,澡身浴德,家家自修,人人克念。
兵可立威,不可不戢;刑可助化,不可專行。
禁衛九重之餘,鎮守四方之外,戎旅軍器,皆宜停罷。
世路既夷,群方無事,武力之子,俱可學經;民間甲伏,悉皆除毀。
頒告天下,鹹悉此意。」
壬戌(二十九日),隋文帝下詔書說:「如今天下大同,四海一統,黎民百姓得以任情隨意,安居樂業;太平盛世的法律制度,也能夠得以傳佈天下。
凡我大隋臣民百姓,都要潔身自一愛一,沐浴德化,家家努力,弘揚德教,人人自崑覺,克制私慾。
軍隊可以樹立國威,但也不能不加以節制;刑罰可以幫助推行教化,但也不能肆意專行。
自今以後,除了禁衛京師皇宮和鎮守四方重鎮要塞的軍隊之外,其它的軍隊都要解散,軍器物資也一概停止建造或者徵用。
如今抗拒王命的割據勢力已被剷除,天下太平,各方無事,以軍旅征伐為業的將帥軍人家庭的子弟,都要開始學習經書儒學;民間擁有的兵器刀槍甲仗,要全部予以銷毀。
可將此詔書頒行天下,使黎民百姓都瞭解朕偃武修文的意願。」
賀若弼撰其所畫策上之,謂為《御授平陳七策》。
帝弗省,曰:「公欲發揚我名,我不求名;公宜自載家傳。」
弼位望隆重,兄弟並封郡公,為刺史、列將,家之珍玩,不可勝計,婢妾曳羅綺者數百,時人榮之。
其後突厥來朝,上謂之曰:「汝聞江南有陳國天子乎?」
對曰:「聞之。」
上命左右引突厥詣韓擒虎前曰:「此是執得陳國天子者。」
擒虎厲色顧之,突厥惶恐,不敢仰視。
賀若弼撰寫了他在隋朝出兵伐陳前所提出的方略計策呈奏隋文帝,題名為《御授平陳七策》。
隋文帝看也不看,說:「你想提高我的名望,可是我不想求名,你自己把它記載到家史中去吧。」
賀若弼地位高,名望大,他的兄弟們都被封為郡公,擔任刺史或者列將職務,家中的珠寶珍玩,多得不可勝計,婢妾使女也都穿戴綾羅綢緞,多達數百人,當時朝廷上下都很羨慕他。
後來突厥的使節來長安朝見,隋文帝對他說:「你聽說過江南的陳國天子嗎?」
對方回答說:「聽說過。」
文帝傳令左右侍從帶領突厥使節到韓擒虎跟前,對他說:「這位就是抓獲陳國天子的將軍。」
韓擒虎威嚴地看著突厥使節,突厥使節十分驚恐,不敢抬頭看他。
左衛將軍龐晃等短高於上,上怒,皆黜之,親禮逾密。
因謂曰:「獨孤公,猶鏡也,每被磨瑩,皎然益明。」
初,父賓為獨孤信僚佐,賜姓獨孤氏,故上常呼為獨孤而不名。
左衛將軍龐晃等人在隋文帝面前詆毀高,隋文帝大怒,將龐晃等人免官,而對高愈加親近。
文帝對高說:「獨孤公就像一面鏡子,每經過一次打磨後,就會更加皎潔明亮。」
以前,高的父親高賓曾經擔任過獨孤信的僚佐,被賜姓獨孤氏,所以隋文帝經常稱呼高為獨孤公而不直呼其名。
[4]樂安公元諧,一性一豪俠,有氣調,少與上同學,甚相一愛一,及即位,累歷顯仕。
諧好排詆,不能取媚左右。
與上柱國王誼善,誼誅,上稍疏忌之。
或告諧與從父弟上開府儀同三司滂、臨澤侯田鸞、上儀同三司祈緒等謀反,下有司按驗,奏「諧謀令祈緒勒一黨一項兵斷巴、蜀。
又,諧嘗與滂同謁上,諧私謂滂曰:『我是主人,殿上者賊也。
』因令滂望氣,滂曰:『彼雲似蹲狗走鹿,不如我輩有福德雲。
』」上大怒,諧、滂、鸞、緒並伏誅。
[4]樂安公元諧一性一情豪爽,有氣概風度,少年時和隋文帝曾同窗學習,非常友好,隋文帝即位後,元諧多次擔任顯要職位。
元諧好詆毀排擠別人,不能討好文帝左右近臣。
又與上柱國王誼友善,王誼被誅後,文帝漸漸疏遠猜忌他。
後來有人上告元諧和堂弟上開府儀同三司元滂、臨澤侯田鸞、上儀同三司祈緒等人謀反,文帝下令有關部門調查,他們上奏說:「元諧密謀使祈緒率領一黨一項人的軍隊切斷通向巴、蜀地區的道路。
其次,元諧曾經和元滂一同謁見皇上,元諧私下對元滂說:『我是主人,在殿上坐的不過是個竊國盜賊。
』於是讓元滂觀望王氣,元滂說:『皇上上面的雲氣就好像是只蹲著的狗和跑動的鹿,而我們上面的是象徵福德雙全的雲氣。
』」文帝聽後大怒,於是元諧、元滂、祈緒都被處死。
[5]閏月,己卯,以吏部尚書蘇威為右僕射。
六月,乙丑,以荊州總管楊素為納言。
[5]閏四月己卯(十七日),隋朝任命吏部尚書蘇威為尚書右僕射。
六月乙丑(初四),又任命荊州總管楊素為納言。
[6]朝野皆稱封禪,秋,七月,丙午,詔曰:「豈可命一將軍除一小一柄一,遐邇注意,便謂太平。
以薄德而封名山,用虛言而幹上帝,非朕攸聞。
而今而後,言及封禪,宜即禁絕!」
[6]朝野上下都請求隋文帝舉行封禪大典,秋季,七月丙午(十五日),文帝下詔書說:「怎麼能夠因為我們派遣一位將軍滅掉了一個小一柄一,引起了內外遠近的注意,便說現在已經天下太平。
以朕的薄德去封禪泰山,拿虛言狂語去祭告上天,這不是朕所願意聽到的建議。
從今以後,禁止任何人再提及封禪之事。」
[7]左衛大將軍廣平王雄,貴一寵一特盛,與高、虞慶則、蘇威稱為四貴。
雄寬容下士,朝野傾屬,上惡其得眾,陰忌之,不欲其典兵馬;八月,壬戌,以雄為司空,實奪之權。
雄既無職務,乃杜門不通賓客。
[7]左衛大將軍廣平王楊雄深得隋文帝的一寵一信,權勢顯赫,與高、虞慶則、蘇威被稱為當朝四貴。
楊雄對待部下寬容,朝野內外都傾慕攀附,文帝嫌惡他深得人心,暗中猜忌他,不想讓他繼續再掌管兵馬。
八月壬戌(初二),文帝任命楊雄為司空,其實是剝奪了他的軍權。
楊雄既然沒有實權,於是就閉門閒居,不見賓客。
[8]帝踐阼之初,柱國沛公鄭譯請修正雅樂,詔太常卿牛弘、國子祭酒辛彥之、博士何妥等議之,積年不決。
譯言:「古樂十二律,旋相為宮,各用七聲,世莫能通。」
譯因龜茲人蘇祗婆善琵琶,始得其法,推演為十二均、八十四調,以校太樂所奏,例皆乖越。
譯又於七音之外更立一聲,謂之應聲,作書宣示朝廷。
與邳公世子蘇夔議累黍定律。
[8]在隋文帝即位初期,柱國沛公鄭譯請求修訂用於郊廟朝會的傳統音樂,於是文帝下詔令太常卿牛弘、國子祭酒辛彥之、博士何妥等人一起討論研究,好多年沒能作出決定。
鄭譯上言說:「古樂有十二律,五行運轉,更相為宮,每律用宮、商、角、徵、羽、變宮、變徵七個音級,後世沒有能通曉的。」
鄭譯因為龜茲人蘇祗婆擅長彈奏瑟琶,就向他學習,於是才弄明白了古樂演奏的方法,推演出十二均、八十四調,用來校正太常寺太樂署樂師所演奏的音樂,發現全都乖異不符。
於是鄭譯又在七個音級之外增加一個音級,稱作應聲,並把演奏的方法寫成文章宣示朝廷。
他又和邳公蘇威的長子蘇夔商議重新用排列黍粒的方法測量並確定律管的長度,以便重定律調。
時人以音律久無通者,非譯、夔一朝可定。
帝素不悅學,而牛弘不一精一音律,何妥自恥宿儒反不逮譯等,常欲沮壞其事,乃立議,非十二律旋相為宮及七調,競為異議,各立朋一黨一;或欲令各造樂,待成,擇其善者而從之。
妥恐樂成善惡易見,乃請帝張樂試之,先白帝云:「黃鐘像人君之德。」
及奏黃鐘之調,帝曰:「滔滔和雅,甚與我心會。」
妥因奏止用黃鐘一宮,不假余律。
帝悅,從之。
當時的人都認為古樂音律長期以來就無人通曉,不是鄭譯、蘇夔一下子就能夠確定的。
隋文帝不喜歡讀書學習,而牛弘不大一精一通音樂律調,何妥因為自愧身為飽學宿儒而在古樂方面的造詣反不如鄭譯等人,所以時常想阻撓修正古樂之事,於是他也提出了一種意見,反對鄭譯等人古樂十二律更相為宮和七個音級的主張,因此雙方互相異議非難,各樹朋一黨一;有人提出可讓他們各製造出一種樂調,等待完成後,選擇其中好的作為標準。
何妥深怕樂調製成後好壞就會顯而易見,於是奏請文帝立即舉行演奏會比試各種演奏方法,並且預先對隋文帝說:「各律調中的黃鐘調演奏出來的音樂象徵君主的德行。」
及至用黃鐘調演奏之後,文帝說:「黃鐘調演奏的音樂似滔滔洪流,聲音宏大響亮,渾厚典雅,非常合我的心意。」
何妥於是奏請只用黃鐘一種律調演奏音樂,不得再使用別的律調。
文帝非常高興,就聽從了他的建議。
時又有樂工萬寶常,妙達鍾律。
譯等為黃鐘調成,奏之,帝召問寶常,寶常曰:「此亡國之音也。」
帝不悅。
寶常請以水尺為律,以調樂器,上從之。
寶常造諸樂器,其聲率下鄭譯調二律,損益樂器,不可勝紀。
其聲雅淡,不為時人所好,太常善聲者多排毀之。
蘇夔尤忌寶常,夔父威方用事,凡言樂者皆附之而短寶常,寶常樂竟為威所抑,寢不行。
當時又有一位樂師名叫萬寶常,非常通曉黃鐘律調。
鄭譯等人確定了演奏黃鐘的律調,呈奏給隋文帝,文帝召見萬寶常詢問效果如何,萬寶常回答說:「這是亡國之音。」
文帝聽了很不高興。
於是萬寶常請求使用水尺作為儀器來調理樂器,文帝聽從了他的建議。
於是萬寶常製造出了各種樂器,用這些樂器演奏出來的音樂大抵比鄭譯等人確定的律調低兩個律調。
經他增加或者淘汰的各種樂器,多得不可勝計。
用這些樂器演奏出來的音樂雅淡柔和,不為當時人所喜一愛一,太常寺中擅長音樂的人一大都排斥詆毀這種音樂。
蘇夔尤其忌恨萬寶常,當時蘇夔的父親蘇威正執政用事,凡是談論音樂的人都附合蘇夔而攻擊萬寶常,萬寶常製造出的樂調竟被蘇威所壓制,棄置而未行於世。
及平陳,獲宋、齊舊樂器,並江左樂工,帝令廷奏之,歎曰:「此華夏正聲也。」
乃調五音為五夏、二舞、登歌、房內十四調,賓祭用之。
仍詔太常置崑清商署以掌之。
及至平定陳後,得到了南朝宋、齊的舊樂器和江南地區的樂師,隋文帝讓他們在宮廷上演奏,聽後感歎說:「這才真正是華夏正音!」於是下令調理五音為五夏、二舞、登歌、房內十四種律調,在接待賓客和舉行祭祀時使用。
文帝又詔令在太常寺設置清商署負責掌管樂師和樂器。
時天下既壹,異代器物,皆集樂府,牛弘奏:「中國舊音多在江左,前克荊州得梁樂,今平蔣州又得陳樂,史傳相承以為合古,請加修緝以備雅樂。
其後魏之樂及後周所用,雜有邊裔之一聲,皆不可用,請悉停之。」
冬,十二月,詔弘與許善心、姚察及通直郎虞世基參定雅樂。
世基,荔之子也。
當時天下已經統一,不同時代的器物都全部積聚在樂府。
於是牛弘上奏說:「中國的傳統音樂多保存在江南地區,以前攻佔荊州時得到了梁朝音樂,如今平定蔣州又得到了陳的音樂,這些音樂是歷代相傳下來的,被認為是符合古樂的,請令人加以修訂以作為郊廟朝會演奏的正樂。
而北魏和北周所使用的音樂,都雜有邊疆夷族的聲調,不能再繼續使用,請明令全部停止使用。」
冬季,十二月,文帝下詔令牛弘和許善心、姚察以及通直郎虞世基參預修定雅樂。
虞世基是虞荔的兒子。
[9]己巳,以黃州總管周法尚為永州總管,安集嶺南,給黃州兵三千五百人為帳內,陳桂州刺史錢季卿等皆詣法尚降。
定州刺史呂子廓,據山洞,不受命,法尚擊斬之。
[9]己巳(十一日),隋朝任命黃州總管周法尚為永州總管,前去安一撫嶺南地區,調撥給他黃州兵三千五百人作為親兵,原陳桂州刺史錢季卿等人都歸降了周法尚。
原陳定州刺史呂子廓佔據山洞,不接受隋軍要他投降的命令,於是周法尚率軍打敗了呂子廓並殺了他。
[10]以駕部侍郎狄道辛公義為岷州刺史。
岷州俗畏疫,一人病疫,闔家避之,病者多死。
公義命皆輿置己之廳事,暑月,病人或至數百,廳廊皆滿,公義設榻,晝夜處其間,以秩祿具醫藥,身自省問。
病者既愈,乃召其親戚諭之曰:「死生有命,豈能相染!若相染者,吾死久矣。」
皆慚謝而去。
其後人有病者,爭就使君,其家親戚固留養之,始相慈一愛一,風俗遂變。
後遷牟州刺史,下車,先至獄中露坐,親自驗問。
十餘日間,決遣鹹盡,方還廳事受領新訟。
事皆立決;若有未盡,必須禁者,公義即宿廳事,終不還。
或諫曰:「公事有程,使君何自苦!」公義曰:「刺史無德,不能使民無訟,豈可禁人在獄而安寢於家乎!」罪人聞之,鹹自款服。
後有訟者,鄉閭父老遽曉之曰:「此小事,何忍勤勞使君!」訟者多兩讓而止。
[10]隋朝任命尚書省駕部侍郎狄道人辛公義為岷州刺史。
岷州地區的社會風俗,人們特別害怕疾疫,如果一人有病,全家都避免與他接觸,因此病人一大多死亡。
辛公義下令將病人都抬到自己的廳事大堂內,當時正是炎熱季節,病人被送來數百人,廳堂內和外面走廊裡都擠滿了病人,辛公義就在廳堂內鋪設榻一床一,晝夜守候在病人中間,用自己的俸祿請醫買藥,親身一個個省視慰問。
每當病人痊癒後,就召見他的親戚家屬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