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古文版《資治通鑒》在線閱讀·宋紀二 太祖文皇帝上之上元嘉元年
宋紀二宋文帝元嘉元年(甲子,公元424年)
[1]春,正月,魏改元始光。
[1]春季,正月,北魏改年號為始光。
[2]丙寅,魏安定殤王彌卒。
[2]丙寅(初四),北魏安定殤王拓跋彌去世。
[3]營陽王居喪無禮,好與左右狎暱,遊戲無度。
特進致仕范泰上封事曰:伏聞陛下時在後園,頗習武備,鼓在宮,聲聞於外。
黷武掖庭之內,喧嘩省闥之間,非徒不足以威四夷,祗生遠近之怪。
陛下踐阼,委政宰臣,實同高宗諒暗之美;而更親狎小人,懼非社稷至計,經世之道也。」
不聽。
泰,寧之子也。
[3]營陽王劉義符在為其父宋武帝劉裕服喪期間,喜歡與左右侍從親一暱輕佻,嬉戲遊樂,不能自我節制。
以特進銜退休的范泰呈上一本用皂囊封板的奏章,說:「我聽說陛下常常在後花園習武練功,鼓雖在宮中,鼓聲卻遠傳宮外,在禁宮深院,打鬧砍殺,又在朝廷各部公堂之間,喧嘩嘶喊。
如此,則不但不能威服四方夷族,而只能使遠近各邦覺得怪誕不經。
陛下即位以來,把政務都交給了宰相大臣,實際上同商朝的高宗武丁一樣,有著服喪期間閉口不言的美譽。
想不到您卻與小人親近,恐怕這不是治理國家的好辦法和維持世風的好策略。」
劉義符沒有理會范泰的勸告。
范泰是范寧的兒子。
南豫州刺史廬陵王義真,警悟一愛一文義,而一性一輕易,與太子左衛率謝靈運、員外常侍顏延之、慧琳道人情好款密。
常云:「得志之日,以靈運、延之為宰相,慧琳為西豫州都督。」
靈運,玄之孫也,一性一褊傲,不遵法度;朝廷但以文義處之,不以為有實用。
靈運自謂才能宜參權要,常懷憤邑。
延之,含之曾孫也,嗜酒放縱。
劉宋南豫州刺史廬陵王劉義真,聰睿敏捷,喜一愛一文學,但是一性一情輕浮,常與太子左衛率謝靈運、員外常侍顏延之以及慧琳道人等情投意合,過從甚密。
劉義真曾經說:「有朝一日我當上皇帝,就任命謝靈運、顏延之任宰相,慧琳道人為西豫州都督。」
謝靈運是謝玄的孫子,一性一情傲慢偏激,不遵守法令及世俗的約束。
當時朝廷只把他放在文學侍從之臣的位置上,卻不認為他有從事實際工作的才幹。
而謝靈運卻自認為他的才能應該參與朝廷機要,因而常常憤憤不平。
顏延之是顏含的曾孫,喜一愛一飲酒,放一蕩不羈。
徐羨之等惡義真與靈運等游,義真故吏范晏從容戒之,義真曰:「靈運空疏,延之隘薄,魏文帝所謂『古今文人類不護細行』者也;但一性一情所得,未能忘言於悟賞耳。」
於是羨之等以為靈運、延之構扇異同,非毀執政,出靈運為永嘉太守,延之為始安太守。
司空徐羨之等對劉義真與謝靈運的交遊,十分厭惡。
劉義真的舊部范晏曾婉言規勸劉義真,劉義真說:「謝靈運思想空疏不切實際,顏延之心胸狹窄,見識淺薄,正如魏文帝曹丕所說的『古今文人,多不拘小節』呀!然而,我們幾人一性一情相投,不能像古人說的互相理解而忘了言語那樣。」
於是,徐羨之等認為謝靈運、顏延之挑一撥是非,離間親王與朝廷的關係,誹謗朝廷要臣,貶謝靈運為永嘉太守,顏延之為始安太守。
義真至歷陽,多所求索,執政每裁量不盡與;義真深怨之,數有不平之言,又表求還都,諮議參軍廬江何尚之屢諫,不聽。
時羨之等已密謀廢帝,而次立者應在義真;乃因義真與帝有隙,先奏列其罪惡,廢為庶人,徙新安郡。
前吉陽令堂邑張約之上疏曰:「廬陵王少蒙先皇優慈之遇,長受陛下睦一愛一之恩,故在心必言,所懷必亮,容犯臣子之道,致招驕恣之愆。
至於天姿夙成,實有卓然之美,宜在容養,錄善掩瑕,訓盡義方,進退以漸。
今猥加剝辱,幽徙遠郡,上傷陛下常棣之篤,下令遠近然失圖。
臣伏思大宋開基造次,根條未繁,宜廣樹藩戚,敦睦以道。
人誰無過,貴能自新;以武皇之一愛一子,陛下之懿弟,豈可以其一眚,長致淪棄哉!」書奏,以約之為梁州府參軍,尋殺之。
劉義真來到歷陽之後,不斷向朝廷索要供一應,掌權的朝臣每次都裁減,不完全聽命。
劉義真深懷怨恨,經常有憤懣不平的言論,又上書朝廷請求回到京師建康。
諮議參軍廬江人何尚之多次進言勸阻,劉義真拒不接受。
此時,徐羨之等已經在密謀策劃廢黜少帝劉義符,但廢黜劉義符後,身為次子的劉義真依照順序,應當繼位。
於是,徐羨之等便利用劉義真與劉義符之間早已存在的宿怨,先上疏彈劾劉義真的種種罪行,將劉義真貶為平民,放逐到新安郡。
前吉陽縣令堂邑人張約之上疏說:「廬陵王從小就得到先帝優厚慈一愛一的待遇,長大後又受到陛下和睦友一愛一的恩一寵一,所以心裡有什麼話,一定要說出來,內心想什麼,一定會不加掩飾地表現出來。
或許在某些地方違背了為臣之道,招致驕傲放縱而帶來的災禍。
但他聰明早熟,確有過人的才華,應該對他寬容教養,發揮他的長處,寬恕他的缺點,以恰當的方法訓戒引導,升降都不應該過急。
如今朝廷突然剝奪了他的爵位,把他放逐並幽禁到邊遠的地方。
對上傷害了陛下手足之情,對下使遠近民心倉皇失措。
我認為,我們大宋剛剛建立,宗室枝葉未繁,應該廣泛樹立藩屬屏障,互相之間,敦厚和睦。
人誰能無過,可貴的是能夠改過自新。
劉義真是武皇帝的一愛一子,是陛下的品德美好的弟弟,怎麼可以因為他一時之過,就長期地捨棄放逐!」奏疏呈上後,朝廷任命張約之為梁州府參軍,不久,便把他殺了。
[4]夏,四月,甲辰,魏主東巡大寧。
[4]夏季,四月,甲辰(十四日),北魏國主拓跋燾向東巡視,抵達大寧。
[5]秦王熾磐遣鎮南將軍吉毗等帥步騎一萬南伐白苟、車孚、崔提、旁為四國,皆降之。
[5]西秦王乞伏熾磐派遣鎮南將軍乞伏吉毗等,率領步、騎兵共一萬人,向南討伐白苟、車孚、崔提、旁為等四個部族,全部降服。
[6]徐羨之等以南兗州刺史檀道濟先朝舊將,威服殿省,且有兵眾,乃召道濟及江州刺史王弘入朝;五月,皆至建康,以廢立之謀告之。
[6]劉宋司空徐羨之等因南兗州刺史檀道濟是劉宋武帝時代的大將,威望震懾朝廷內外,而且掌握強大的軍隊,於是,便徵召檀道濟及江州刺史王弘入朝。
五月,二人先後抵達京師建康,徐羨之等就把廢立皇帝的計劃告訴了他們。
甲申,謝晦以領軍府屋敗,悉令家人出外,聚將士於府內;又使中書舍人邢安泰、潘盛為內應。
夜,邀檀道濟同宿,晦悚動不得眠,道濟就寢便熟,晦以此服之。
甲申(二十四日),領軍將軍謝晦聲稱:領軍將軍府第破敗,於是將家人全部遷到別的地方,而在府中聚集了將士,又派中書舍人刑安泰、潘盛為內應。
這天夜裡,謝晦邀請檀道濟同一居一室,謝晦又緊張又激動,不能合眼,檀道濟卻倒頭便睡,十分酣暢,謝晦不由得大為敬服。
時帝於華林園為列肆,親自沽賣;又與左右引船為樂,夕,游天淵池,即龍舟而寢。
乙酉詰旦,道濟引兵居前,羨之等繼其後,入自雲龍門;安泰等先誡宿衛,莫有御者。
帝未興,軍士進殺二侍者,傷帝指,扶出東閣,收璽綬,群臣拜辭,衛送故太子一宮。
當時,少帝劉義符在皇家華林園造了一排商店,親自買入賣出,討價還價;又跟左右佞臣一起,划船取樂。
傍晚,劉義符又率左右遊逛天淵池,夜裡就睡在龍舟上。
乙酉(二十五日)凌晨,檀道濟引兵開路,徐羨之等隨後繼進,從雲龍門入宮。
刑安泰等已先行說服了皇家禁衛軍,所以沒有人出來阻擋。
劉義符還沒有起一床一,軍士已經闖入,殺掉劉義符的兩個侍從,砍傷劉義符的手指,將劉義符扶持出東閣,收繳了皇帝的玉璽和綬帶。
文武百官向他叩拜辭行,由軍士把劉義符送回到他的故居太子一宮。
侍中程道惠勸羨之等立皇弟南豫州刺史義恭。
羨之等以宜都王義隆素有令望,又多符瑞,乃稱皇太后令,數帝過惡,廢為營陽王,以宜都王纂承大統,赦死罪以下。
又稱皇太后令,奉還璽紱;並廢皇后為營陽王妃,遷營陽王於吳。
使檀道濟入守朝堂。
王至吳,止金昌亭;六月,癸丑,羨之等使邢安泰就弒之。
王多力,突走出昌門,追者以門關踣而弒之。
侍中程道惠勸徐羨之等人擁立皇弟、南豫州刺史劉義恭。
徐羨之等卻認為宜都王劉義隆一向有很高的聲望,又多有祥瑞之兆出現,於是,就宣稱奉皇太后張氏之命,列舉劉義符過失罪惡,廢為營陽王,而由宜都王劉義隆繼承皇帝之位,赦免死罪以下人犯。
又聲稱奉皇太后之命,收回皇帝印信,貶皇后司馬茂英為營陽王妃,把劉義符送到吳郡,由檀道濟入宮守衛朝堂。
劉義符抵達吳郡後,被軟禁在金昌亭。
六月,癸丑(二十四日),徐羨之等派刑安泰,前去刺殺劉義符。
劉義符年輕力壯,奮戰突圍,逃出昌門,追兵用門閂捶擊,將劉義符打翻在地殺死。
裴子野論曰:古者人君養子,能言而師授之辭,能行而傅相之禮。
宋之教晦,雅異於斯,居中則任僕妾,處處則近趨走。
太子、皇子,有帥,有侍,是二職者,皆台皂也。
制其行止,授其法則,導達臧否,罔弗由之;言不及於禮義,識不達於今古,謹敕者能勸之以吝嗇,狂愚者或誘之以凶慝。
雖有師傅,多以耆艾大夫為之;雖有友及文學,多以膏粱年少為之;具位而已,亦弗與游。
幼王臨州,長史行一事;宣傳教命,又有典簽;往往專恣,竊弄威權,是以本根雖茂而端良甚寡。
嗣君沖幼,世繼一奸一回,雖惡物丑類,天然自出,然習則生常,其流遠矣。
降及太宗,舉天下而棄之,亦暱比之為也。
嗚呼!有國有家,其鑒之矣!
裴子野論曰:古代君王養育兒子,兒子會說話的時候,由師傅教他文辭;會走路的時候,由師傅教他禮儀,劉宋國的皇家教育,一向與此不同;皇子在宮裡的時候,交給奴僕婢女;在宮外,則依靠左右跟班。
不論是太子,還是皇子,都有所屬的「帥」和「侍」,但是,擔任這二種職務的人,都是等級低下的臣僕。
太子、皇子們的言談舉止,教育修養,以及行善行惡都由他們誘導。
而他們口中從不談論禮義,見識不知古今。
因此,拘束謹慎的人,能把太子和皇子引向小氣鄙俗,而狂妄粗一暴的人,則可能把太子和皇子引向凶暴與邪惡。
太子、皇上們雖然也有師傅,多由年邁力衰的大臣充任,雖然也有「友」和《文學》這些設置,但多是些紈子弟充當,徒有其名而已。
何況,皇子們也不願跟這些人來往。
年幼的親王,赴州就任,而負實際責任的,卻是長史,並由長史推廣教化,執行政務,又設有典簽一職。
他們也往往竊弄權一柄一,恣意橫行。
所以,皇族根一部雖然很茂盛,優良的枝葉卻很少。
繼位的小皇帝年紀幼小,邪惡一奸一佞之人世代不斷。
雖然惡物丑類,出自上天,然而習慣已成,流毒久遠呵!直到劉宋太宗皇帝劉,更是無道,連整個國家都丟棄了他,也是由於親近一奸一佞小人的緣故呀!嗚呼!有國有家的人,應當以此為鑒。
[7]傅亮帥行台百官奉法駕迎宜都王於江陵。
祠部尚書蔡廓至尋陽,遇疾不堪前;亮與之別。
廓曰:「營陽在吳,宜厚加供奉;一旦不幸,卿諸人有弒主之名,欲立於世,將可得邪!」時亮已與羨之議害營陽王,乃馳信止之,不及。
羨之大怒曰:「與人共計議,如何旋背即賣惡於人邪!」羨之等又遣使者殺前廬陵王義真於新安。
[7]劉宋尚書令傅亮率領行台的文武百官,攜帶皇帝專用的法駕,前往江陵迎接宜都王劉義隆。
隨行的祠部尚書蔡廓走到尋陽,患病不能繼續前進。
傅亮與蔡廓辭別時,蔡廓說:「如今營陽王劉義符在吳郡,朝廷的供奉應十分優厚。
萬一發生不幸,你們幾人有弒君之罪名,到那時候,仍想活在世上就難了!」當時,傅亮已經與徐羨之商量好,決定謀害營陽王劉義符,聽了蔡廓這番話後,便急忙寫信給徐羨之,阻止這次行動,但已來不及。
徐羨之大怒,說:「與人共同商議的計劃,怎麼能夠轉過身就改變主意,而把惡名加給別人呢!」徐羨之等又派人殺死了流放在新安的廬陵王劉義真。
羨之以荊州地重,恐宜都王至,或別用人,乃亟以錄命除領軍將軍謝晦行都督荊·湘等七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欲令居外為援,一精一兵舊將,悉以配之。
徐羨之認為荊州之地十分重要,恐怕宜都王劉義隆抵達京師後,或許任命別人繼任,於是他以錄尚書事、總領朝政的名義,任命領軍將軍謝晦代理都督荊、湘等七州諸軍事,兼荊州刺史,希望謝晦居外地作為聲援。
於是,為謝晦配備了一精一銳軍隊和能征善戰的將領。
秋,七月,行台至江陵,立行門於城南,題曰「大司馬門」。
傅亮帥百僚詣門上表,進璽紱,儀物甚盛。
宜都王時年十八,下教曰:「猥以不德,謬降大命,顧己兢悸,何以克堪!輒當暫歸朝廷,展哀陵寢,並與賢彥申寫所懷。
望體其心,勿為辭費。」
府州佐史並稱臣,請題榜諸門,一依宮省;王皆不許。
教州、府、國綱紀宥所統內見刑,原逋責。
秋季,七月,行台到江陵,把象徵一性一的宮城城門立在城南,題名「大司馬門」。
傅亮率領文武百官前往「大司馬門」,呈上奏章和皇帝玉璽和服裝,儀式盛大隆重。
宜都王劉義隆當時年僅十八歲,發佈文告說:「我無才無德,蒙上天錯一愛一降下大命。
我實在惶恐驚悸,怎麼能夠擔負起如此大任!現在暫且回到京師,哀祭祖先陵墓,並與朝中賢能的大臣陳述我的意見,希望諸位大臣體諒我的用心,不要再說別的。」
荊州府州長史及其他輔助官員一律稱臣,並請求倣傚國都宮城,更改各門名稱。
劉義隆一概不許。
而且命令荊州、都督府和宜都國的官署寬怒管轄地區內已叛決的罪人,和無力償還的債務。
諸將佐聞營陽、廬陵王死,皆以為疑,勸王不可東下。
司馬王華曰:「先帝有大功於天下,四海所服;雖嗣主不綱,人望未改。
徐羨之中才寒士,傅亮布衣諸生,非有晉宣帝、王大將軍之心明矣;受寄崇重,未容遽敢背德。
畏廬陵嚴斷,將來必不自容。
以殿下寬睿慈仁,遠近所知,且越次奉迎,冀以見德;悠悠之論,殆必不然。
又,羨之等五人,同功並位,孰肯相讓!就懷不軌,勢必不行。
廢主若存,慮其將來受禍,致此殺害;蓋由貪生過深,寧敢一朝頓懷逆志!不過欲握權自固,以少主仰待耳。
殿下但當長驅六轡,以副天人之心。」
王曰:「卿復欲為宋昌邪!」長史王曇首、南蠻校尉到彥之皆勸王行,曇首仍陳天人符應,王乃曰:「諸公受遺,不容背義。
且勞臣舊將,內外充滿,今兵力又足以制物,夫何所疑!」乃命王華總後任,留鎮荊州。
王欲使到彥之將兵前驅,彥之曰:「了彼不反,便應朝服順流;若使有虞,此師既不足恃,更開嫌隙之端,非所以副遠邇之望也。」
會雍州刺史褚叔度卒,乃遣彥之權鎮襄陽。
劉義隆左右將領和親信聞知營陽王劉義符、廬陵王劉義真二人被殺身死,都認為可疑,勸劉義隆不要東下。
司馬王華說:「先帝功蓋天下,四海威服;雖然繼承人違法犯紀,皇家的威望卻沒有改變。
徐羨之才能中等、出身寒士;傅亮也是由平民起家的書生。
他們並沒有晉宣帝司馬懿、王敦那樣的野心,這一點是很明顯的。
他們接受托孤的重任,享有崇高的地位,一時不會背叛。
只是害怕廬陵王劉義真下肯寬宥,將來無地自容,才痛下毒手。
殿下聰睿機敏,仁慈寬厚,遠近聞名。
他們這次破格率眾前來奉迎,是希望殿下感激他們。
毫無根據的謠言,一定不是真的。
另外,徐羨之等五人,功勞地位相同,誰肯服誰?即使他們中有人心懷不軌,企圖背叛,也勢必不成。
被廢黜的君主如果活著,他們擔心將來遭到報復,所以才起殺機,是因為他們過於貪生怕死的緣故,他們怎麼敢一朝之間突然謀反呢!只不過想牢牢地掌握大權,鞏固地位,奉立年輕的君主使自己得到重視而已!殿下只管坐上六匹馬拉的車駕,長一驅一直一入,才能不辜負上天及百姓的希望。」
宜都王劉義隆說:「你莫非想當宋昌第二!」長史王曇首、南蠻校尉到彥之等都勸劉義隆動身東行。
王曇首又分析了天象和人間的種種祥瑞徵兆。
劉義隆才說:「徐羨之等接受先帝的遺命,不致於背義忘恩。
而且功臣舊將,佈滿朝廷內外,現有的兵力又足以制一服叛亂,如此,我還有什麼可疑慮的呢!」於是,劉義隆命令王華總管善後事務,留守荊州,又想派到彥之率軍作前鋒,先行出發開道,到彥之說:「如果肯定他們不反,就應該穿上官服,順流而下,倘若萬一發生不測,我的這支軍隊根本不能抵禦,卻使他們由此產生誤會,不符合遠近人民對我們的期望。」
正好雍州刺史褚叔度去世,劉義隆就派遣到彥之暫且鎮守襄陽。
甲戌,王發江陵,引見傅亮,號泣,哀動左右。
既而問義真及少帝薨廢本末,悲哭嗚咽,侍側者莫能仰視。
亮流汗沾背,不能對;乃布腹心於到彥之、王華等,深自結納。
王以府州文武嚴兵自衛,台所遣百官眾力不得近部伍。
中兵參軍朱容子抱刀處王所乘舟戶外,不解一帶者累旬。
甲戌(十五日),劉義隆一行從江陵出發,他接見了傅亮,痛哭不已,悲哀的情緒感動了左右侍從人員。
過了一會兒,劉義隆又問及劉義真及少帝劉義符被廢及被殺的經過,不勝哀慟,悲哭不止,兩旁侍從都不敢抬頭。
傅亮汗流浹背,張口結舌不能應對。
過後,傅亮派心腹去結交到彥之、王華這些人,與他們建立親密的關係。
劉義隆命令他的府州文武百官和軍隊加強保護,嚴密戒備。
從建康來的臨時朝廷文武官員和軍隊則不能接近他的隊伍。
中兵參軍朱容子,手抱佩刀,守衛在劉義隆所乘船艙房門外,衣不解一帶地守衛長達幾十天。
[8]魏主還宮。
[8]北魏國主拓跋燾回宮。
[9]秦王熾磐遣太子暮末帥征北將軍木弈乾等步騎三萬出貂渠谷,攻河西白草嶺、臨松郡,皆破之,徙民二萬餘口而還。
[9]西秦王乞伏熾磐派遣太子乞伏暮末率征北將軍木弈乾等以及步、騎兵三萬人向貂渠谷出擊,進攻北涼的白草嶺和臨松郡,秦軍都攻破這幾個地方,俘虜居民二萬餘人而還。
[10]八月,丙申,宜都王至建康,群臣迎拜於新亭。
徐羨之問傅亮曰:「王可方誰?」
亮曰:「晉文、景以上人。」
羨之曰:「必能明我赤心。」
亮曰:「不然。」
[10]八月,丙申(初八),宜都王劉義隆抵達京師建康,朝廷文武百官都趕赴新亭迎接叩拜。
徐羨之問傅亮說:「宜都王可以比歷史上的誰?」
傅亮說:「比晉文帝,景帝還要高明。」
徐羨之說:「他一定明白我們的一片忠心。」
傅亮說:「未必。」
丁酉,王謁初寧陵,還,止中堂。
百官奉璽綬,王辭讓數四,乃受之,即皇帝位於中堂。
備法駕入宮,御太極前殿,大赦,改元,文武賜位二等。
丁酉(初九),劉義隆拜謁了其父宋武帝的陵墓初寧陵,回來停留在中堂。
朝廷的文武百官呈上皇帝的印信,劉義隆推讓了幾次,才接受,在中堂繼承了皇位。
然後又乘坐皇帝專用的法駕入宮,登太極前殿,下令大赦,改年號為元嘉,文武百官一律加官二等。
戊戌,謁太廟。
詔復廬陵王先封,迎其柩及孫華、謝妃還建康。
戊戌(初十),劉義隆祭拜皇家祖廟。
下詔恢復劉義真廬陵王的封號,把劉義真的靈柩及劉義真的母親孫修華、劉義真的正室謝妃,迎回建康。
庚子,以行荊州刺史謝晦為真。
晦將行,與蔡廓別,屏人問曰:」吾其免乎?」
廓曰:「卿受先帝顧命,任以社稷,廢昏立明,義無不可。
但殺人二兄而以之北面,挾震主之威,據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為難。」
晦始懼不得去,既發,顧望石頭城喜曰:「今得脫矣!」
庚子(十二日),劉義隆下詔,命代理荊州刺史謝晦改為實任。
謝晦赴任前,向祠部尚書蔡廓辭行,屏去左右侍從,問蔡廓:「你看我能夠倖免嗎?」
蔡廓說:「你們接受先帝臨終托孤大事,以社稷的興衰為己任,廢黜昏庸無道的君主而改立英明的皇帝,從道義上講,沒有什麼不可。
可是,殺害人家的兩個哥哥,卻又北面稱臣,則有震主之威。
你又鎮守長江上流重鎮,這樣,以古推今,你恐怕在劫難逃。」
謝晦這才開始害怕無法得以逃脫,等到船隻離岸,謝晦回首顧望石頭城,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說:「今日終於得以脫險了!」
癸卯,徐羨之進位司徒,王弘進位司空,傅亮加開府儀同三司,謝晦進號衛將軍,檀道濟進號征北將軍。
癸卯(十五日),劉義隆下詔,擢升司空徐羨之為司徒,王弘進升為司空,傅亮加授開府儀同三司,謝晦則加授衛將軍,檀道濟進號征北將軍。
有司奏車駕依故事臨華林園聽訟。
詔曰:「政刑多所未悉;可如先者,二公推訊。」
有關部門上疏奏請文帝,依照慣例到華林園聽取訴訟。
劉義隆下詔說:「我對於政務刑法很不熟悉,可以跟從前一樣,仍請徐羨之、王弘二公主持。」
帝以王曇首、王華為侍中,曇首領右衛將軍,華領驍騎將軍,朱容子為右軍將軍。
隨後,劉義隆又任命王曇首、王華為侍中,王曇首還兼任右衛將軍,王華兼任驍騎將軍,朱容子為右軍將軍。
[11]甲辰,追尊帝母胡婕妤曰章皇后。
封皇弟義恭為江夏王,義宣為竟陵王,義季為衡陽王;仍以義宣為左將軍,鎮石頭。
[11]甲辰(十六日),劉義隆追尊生母胡婕妤為章皇后。
封皇弟劉義恭為江夏王,劉義宣為竟陵王,劉義季為衡陽王。
仍命劉義宣任左將軍,鎮守石頭。
徐羨之等欲即以到彥之為雍州,帝不許;征彥之為中領軍,委以戎政。
彥之自襄陽南下,謝晦已至鎮,慮彥之不過己。
彥之至楊口,步往江陵,深布誠款;晦亦厚自結納。
彥之留馬及利劍、名刀以與晦,晦由此大安。
徐羨之等打算任命到彥之為雍州刺史,文帝不許;文帝徵召到彥之來京,擔任中領軍,負責京師守衛。
到彥之於是從襄陽南下赴京,這時,領軍將軍謝晦已經到荊州,擔心到彥之不會來看自己。
到彥之一到楊口,就從陸路前往江陵探望謝晦,真摯地表達自己的誠意。
謝晦也推心置腹,締結友情。
到彥之留下自己的名馬及利劍、名刀贈給謝晦,謝晦至此才完全安定下來。
[12]柔然紇升蓋可汗聞魏太宗殂,將六萬騎入雲中,殺掠吏民,攻拔盛樂宮。
魏世祖自將輕騎討之,三日二夜至雲中。
紇升蓋引騎圍魏主五十餘重,騎一逼一十馬首,相次如堵;將士大懼,魏主顏色自若,眾情乃安。
紇升蓋以弟子於陟斤為大將,魏人射殺之;紇升蓋懼,遁去。
尚書令劉言於魏主曰:「大檀自恃其眾,必將復來,請俟收田畢,大發兵為二道,東西並進以討之。」
魏主然之。
[12]柔然汗國紇升蓋可汗郁久閭大檀聞知北魏明元帝拓跋嗣去世的消息,率騎兵六萬人攻入雲中地區,屠一殺擄掠吏民百姓,並且攻陷了盛樂宮。
北魏國主拓跋燾親自率領輕騎兵前往討伐,他們三天兩夜,才抵達雲中。
紇升蓋可汗率領柔然騎兵將拓跋燾的輕騎隊伍包一皮圍五十餘重,鐵騎緊一逼一十拓跋燾的馬首,依次排列,如同鐵牆。
北魏將士大為恐懼,拓跋燾卻神情自若,十分鎮靜,軍心這才安定。
紇升蓋可汗任命他的侄兒郁久閭於陟斤為大將。
北魏用箭射殺了郁久閭於陟斤;紇升蓋可汗郁久閭大檀恐慌,率柔然大軍逃走。
尚書令劉對拓跋燾說:「郁久閭大檀仗恃他的兵多將廣,一定會捲土重來。
請等秋天田里的莊稼收割以後,我們派遣大軍分兵兩路,從東、西兩個方向同時並進,加以討伐。」
拓拔燾允准。
[13]九月,丙子,立妃袁氏為皇后;耽之曾孫也。
[13]九月,丙子(十八日),劉宋皇帝劉義隆封王妃袁齊媯為皇后。
袁齊媯是袁耽的曾孫女。
[14]冬,十月,吐谷渾威王阿柴卒。
阿柴有子二十人。
疾病,召諸子弟謂之曰:「先公車騎,以大業之故,捨其子拾虔而授孤;孤敢私於緯代而忘先君之志乎!我死,汝曹當奉慕為主。」
緯代者,阿柴之長子;慕者,阿柴之母弟、叔父烏紇提之子也。
[14]冬季,十月,吐谷渾可汗慕容阿柴去世。
慕容阿柴共有二十個兒子。
病重時,慕容阿柴把他的子弟們召集到病榻前,對他們說:「先公車騎將軍因維持汗國大業的緣故,不教他的兒子慕容拾虔繼承汗位,而把大任交給了我。
我怎麼敢用私心把汗位傳給自己的兒子慕容緯代,而忘記先帝的偉大志向呢!我死後,你們要擁戴慕容慕為汗。」
慕容緯代是慕容阿柴的長子;慕容慕是慕容阿柴同母異父的弟弟、叔父慕容烏紇堤的兒子。
阿柴又命諸子各獻一箭,取一箭授其弟慕利延使折之。
慕利延折之。
又取十九箭使折之,慕利延不能折。
阿柴乃諭之曰:「汝曹知之乎?孤則易折,眾則難摧。
汝曹當戮力一心,然後可以保國寧家。」
言終而卒。
慕容阿柴又命令所有的兒子,每人各拿出一箭,在其中一抽一出一支,叫他的弟弟慕容慕利延折斷,慕容慕利延就把它折斷。
阿柴又把剩下的十九支箭合在一起,叫慕容慕利延折斷,慕利延無法折斷。
慕容阿柴於是告誡大家說:「你們知道嗎?一支箭容易折斷,一把箭則難以摧折。
你們應該同心合力,然後才可以保國保家。」
說完就去世了。
慕亦有才略,扶秦、涼失業之民及氐、羌雜種至五六百落,部眾轉盛。
慕容慕也富有才幹韜略,他妥善地安一撫了來自涼州、秦州失業的難民,以及羌族、氐族等各部族共五六百餘部落,增加了部眾人數和國家的實力。
[15]十二月,魏主命安集將軍長孫翰、安北將軍尉眷北擊柔然,魏主自將屯柞山。
柔然北遁,諸軍追之,大獲而還。
翰,肥之子也。
[15]十二月,北魏國主拓跋燾,派安集將軍長孫翰、安北將軍尉眷,北上進攻柔然汗國。
拓跋燾親自率兵,屯駐在柞山。
柔然汗國的部眾聞訊北逃,北魏的幾路大軍緊緊追擊,大獲全勝而回。
長孫翰是長孫肥的兒子。
[16]詔拜營陽王母張氏為營陽太妃。
[16]劉宋文帝下詔,封營陽王的母親張氏為營陽太妃。
[17]林邑王范陽邁寇日南、九德諸郡。
[17]林邑王范陽邁,進犯劉宋日南、九德等郡。
[18]宕昌王梁彌匆遣子彌黃入見於魏。
宕昌,羌之別種也。
羌地東接中國,西通西域,長數千里,各有酋帥,部落分地,不相統攝;而宕昌最強,有民二萬餘落,諸種畏之。
[18]宕昌王梁彌匆,派遣他的兒子梁彌黃,前往北魏朝見。
宕昌是羌族的一個支派。
羌族所居住的地域,東與中原相接,西與西域相通,東西長數千里。
羌族各支各有首領,部落與部落之間也分地而居,不相管轄。
其中,屬宕昌部的實力最強,共有二萬多個部落,其他各部族都非常畏懼他們。
[19]夏主將廢太子而立少子酒泉公倫。
聞之,將兵七萬北伐倫。
倫將騎三萬拒之,戰於高平,倫敗死。
倫兄太原公昌將騎一萬襲,殺之,並其眾八萬五千,歸於統萬。
夏主大悅,立昌為太子。
[19]夏王赫連勃勃,準備廢黜太子赫連而改立幼子酒泉公赫連倫。
赫連聽到這個消息,立即率兵七萬人北上進攻赫連倫。
赫連倫率兵三萬人迎擊,雙方在高平大戰。
赫連倫兵敗身死。
赫連倫的同胞兄、太原公赫連昌率騎兵一萬人襲擊赫連的大軍,斬殺赫連,收服了他的部眾八萬五千人,回到國都統萬,夏王大喜,封赫連昌為太子。
夏主好自矜大,名其四門:東曰招魏,南曰朝宋,西曰服涼,北曰平朔。
夏王赫連勃勃一向妄自尊大,他給都城統萬的四個城門分別命名:東門為招魏門,南門為朝宋門,西門為服涼門,北門為平朔門。
二年(乙丑、425)
二年(乙丑,公元425年)
[1]春,正月,徐羨之、傅亮上表歸政;表三上,帝乃許之。
丙寅,始親萬機。
羨之仍遜位還第;徐佩之、程道惠及吳興太守王韶之等並謂非宜,敦勸甚苦;乃復奉詔視事。
[1]春季,正月,劉宋司徒徐羨之、尚書令傅亮上書劉宋文帝,請求文帝親自主持朝政,歸還政權,一連上奏了三次,文帝才批准。
丙寅(初十),文帝開始親自處理朝廷政務。
徐羨之於是辭職返回私宅。
徐佩之、侍中程道惠、吳興太守王韶之等都認為徐羨之此舉不合適,苦苦規勸敦促徐羨之返回朝廷。
徐羨之於是接受詔書,當朝視事。
[2]辛未,帝祀南效,大赦。
[2]辛未(十五日),劉宋文帝前往南郊,祭祀天神。
下令大赦。
[3]己卯,魏主還平城。
[3]己卯(二十三日),北魏國主拓跋燾返回平城。
[4]二月,燕有女子化為男;燕主以問群臣。
尚書左丞傅權對曰:「西漢之末,雌雞化為雄,猶如王莽之禍。
況今女化為男,臣將為君之兆也。」
[4]二月,北燕國中有女子變成了男子。
北燕王以此詢問朝中文武官員的意見。
尚書左丞傅權回答說:「西漢末年,母雞變為公雞,結果出現了王莽篡漢的大禍。
何況今天發生的是女子變為男子,這是臣屬變成君王的先兆!」
[5]三月,丙寅,魏主尊保母竇氏為保太后。
密後之殂也,世祖尚幼,太宗以竇氏慈良,有一操一行,使保養之。
竇氏撫視有恩,訓導有禮,世祖德之,故加以尊號,奉養不導所生。
[5]三月,丙寅(十一日),北魏國主拓跋燾尊奉他的一乳一母竇氏為保太后。
拓跋燾的母親杜貴嬪死時,拓跋燾年紀尚幼。
明元帝拓跋嗣因為竇氏心地善良,品德好,所以讓她哺育拓跋燾。
竇氏一精一心照顧拓跋燾,至為疼一愛一,教導也很有方,拓跋燾十分感激,所以繼位後奉上尊號,奉養她跟生母一樣。
[6]丁巳,魏以長孫嵩為太尉,長孫翰為司徒,奚斤為司空。
[6]丁巳(初二),北魏國主拓跋燾任命長孫嵩為太尉,長孫翰為司徒,奚斤為司空。
[7]夏,四月,秦王熾磐遣平遠將軍叱盧犍等襲河西鎮南將軍沮渠白蹄於臨松,擒之,徙其民五千餘戶於罕。
[7]夏季,四月,西秦王乞伏熾磐派遣平遠將軍叱盧犍等襲擊北涼國鎮南將軍沮渠白蹄鎮守的臨松,擒獲沮渠白蹄,把臨松五千餘戶居民強行遷徙到罕。
[8]魏主遣龍驤將軍步堆等來聘,始復通好。
[8]北魏國主拓跋燾派遣龍驤將軍步堆等前來劉宋訪問,兩國又恢復了友好關係。
[9]六月,武都惠文楊盛卒。
初,盛聞晉亡,不改義熙年號,謂世子玄曰:「吾老矣,當終為晉臣;汝善事宋帝。」
及盛卒,玄自稱都督隴右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遣使來告喪,始用元嘉年號。
[9]六月,受東晉封號的氐族首領、武都惠文王楊盛去世。
當初,楊盛聽說東晉滅亡的消息,堅持不改東晉的義熙年號,對他的世子楊玄說:「我已經老朽了,應當至死當晉朝的臣民;而你們則應好好事奉宋國。」
等到楊盛去世,楊玄自稱都督隴右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秦州刺史和武都王,派遣使臣前往劉宋報喪。
這時,才開始改用元嘉年號。
[10]秋,七月,秦王熾磐遣鎮南將軍吉毗等南擊黑水羌酋丘擔,大破之。
[10]秋季,七月,西秦王乞伏熾磐派鎮南將軍乞伏吉毗等,南下襲擊黑水羌族部落酋長丘擔,大敗丘擔的軍隊。
[11]八月,夏武烈帝殂,葬嘉平陵,廟號世祖;太子昌即皇帝位。
大赦,改元承光。
[11]八月,夏國武烈帝赫連勃勃去世,安葬在嘉平陵,廟號稱世祖;夏太子赫連昌即皇帝位,下令大赦,改年號為承光。
[12]王弘自以始不預定策,不受司空;表讓彌年,乃許之。
乙酉,以弘為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12]王弘因最初未能參與廢黜少帝、擁戴文帝的政變,因此不接受司空一職的任命,不斷地呈上奏章,辭讓了一年,文帝才下詔批准。
乙酉(初二),宋文帝任命王弘為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13]冬,十月,丘擔以其眾降秦,秦以擔為歸善將軍;拜折衝將軍乞伏信帝為平羌校尉以鎮之。
[13]冬季,十月,黑水羌族部落酋長丘擔,率領他的部眾歸降西秦。
西秦任命丘擔為歸善將軍。
另行任命折衝將軍乞伏信帝為平羌校尉,以鎮撫歸附的黑水羌族部落。
[14]癸卯,魏主大伐柔然,五道並進:長孫翰等從東道,出黑漠,廷尉卿長孫道生等出白、黑二漠之間,魏主從中道,東平公娥清出栗園,奚斤等從西道,出爾寒山。
諸軍至漠南,捨輜重,輕騎,繼十五日糧,度漠擊之。
柔然部落大驚,絕跡北走。
[14]癸卯(二十一日),北魏國主拓跋燾大規模討伐柔然汗國,五路兵馬,同時並進。
司徒長孫翰等從東路,出兵黑漠;廷尉卿長孫道生等出兵白漠、黑漠之間;拓跋燾親自率軍,從中道直入;東平公娥清出兵栗園;奚斤等從西道,出兵爾寒山。
幾路軍隊到達漠南以後,捨棄輜重,改作輕騎兵,每人帶十五天的乾糧,深入大漠攻擊。
柔然各部落大吃一驚,全部撤退,向北逃竄。
[15]十一月,以武都世子玄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15]十一月,劉宋任命武都惠文王楊盛的世子楊玄為北秦州刺史和武都王。
[16]初,會稽孔寧子為帝鎮西諮議參軍,及即位,以寧子為步兵校尉;與侍中王華並有富貴之願,疾徐羨之、傅亮專權,日夜構之於帝。
[16]最初,劉宋會稽人孔寧子為劉義隆鎮西諮議參軍。
劉義隆即位以後,任命孔寧子為步兵校尉。
孔寧子與侍中王華都有追求榮華富貴的強烈願望,對徐羨之、傅亮等專攬大權深懷不滿。
於是,他們日夜在劉義隆面前,捏造罪狀,陷害徐、傅二人。
會謝晦二女當適彭城王義康、新野侯義賓,遣其妻曹氏及長子世休送女至建康。
帝欲誅羨之、亮,並發兵討晦,聲言當伐魏,又言拜京陵,治行裝艦。
正巧,謝晦的兩個女兒將分別嫁給彭城王劉義康、新野侯劉義賓,所以,謝晦派他的妻子曹氏和長子謝世休送女兒抵達建康。
文帝打算誅殺徐羨之、傅亮,並準備發兵討伐謝晦。
於是,他宣稱要征伐北魏,又聲稱到京口的興寧陵祭拜祖母孝懿皇后,整治行裝,放到戰艦上。
亮與晦書曰:「薄伐河朔,事猶未已,朝野之慮,憂懼者多。」
又言「朝士多諫北征,上當遣外監萬幼宗往相諮訪。」
時朝廷處分異常,其謀頗洩。
傅亮寫信給謝晦說:「目前,朝廷就要動員討伐黃河以北,事情並不到此為止。
朝廷內外的官吏和百姓,對此多深感憂慮和恐懼。」
又寫道:「朝中多數官員都勸阻皇上北征,皇上將要派遣外監萬幼宗去荊州聽取你的意見。」
當時朝廷的舉動不同尋常,文帝的清洗計劃有些洩漏。
三年(丙寅、426)
(丙寅,公元426年)
[1]春,正月,謝晦弟黃門侍郎馳使告晦,晦猶謂不然,以傅亮書示諮議參軍何承天曰:「計幼宗一二日必至。
傅公慮我好事,故先遣此書。」
承天曰:「外間所聞,鹹謂西討已定,幼宗豈有上理!」晦尚謂虛妄,使承天豫立答詔啟草,言伐虜宜須明年。
江夏內史程道惠得尋陽人書,言「朝廷將有大處分,其事已審」,使其輔國府中兵參軍樂封以示晦。
晦問承天曰:「若果爾,卿令我雲何?」
對曰:「蒙將軍殊顧,常思報德,事變至矣,何敢隱情!然明日戒嚴,動用軍法,區區所懷,懼不得盡。」
晦懼曰:「卿豈欲我自裁邪?」
承天曰:「尚未至此。
以王者之重,舉天下以攻一州,大小既殊,逆順又異。
境外求全,上計也。
其次,以腹心將兵屯義陽,將軍自帥大眾戰於夏口;若敗,即趨義陽以出北境,其次也。」
晦良久曰:「荊州用武之地,兵糧易給,聊且決戰,走復何晚!」乃使承天造立表檄;又與衛軍諮議參軍琅邪顏謀舉兵,飲藥而死。
[1]春季,正月,謝晦的弟弟黃門侍郎謝,派專人飛馳警告謝晦。
但謝晦仍以為不至於此,並拿出傅亮的信給諮議參軍何承天看,說:「估計萬幼宗一二日之內就會到達,傅亮怕我招惹是非,所以先送此信。」
何承天說:「我在外面聽到的,都說向西討伐我們的計劃已經確定,萬幼宗怎麼會有到這裡來的道理!」謝晦仍然認為謠言虛妄不可信,就命何承天先行起草回答詔書的奏章,建議朝廷如果討伐北魏,最好延到明年。
江夏內史程道惠接到一封尋陽方面送來的信,信中說:「朝廷將有大規模的非常行動,事情已經明確了。」
程道惠派輔國府中兵參軍樂,把信封好送給謝晦。
謝晦問何承天:「如果真有不測,你認為我該怎麼辦呢?」
何承天說:「我蒙受將軍您的特殊照顧,常想報答您的恩惠。
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變化,怎麼敢隱瞞真情!可是,一旦明天下令戒嚴,動不動就用軍法制裁,我心中要說的話,恐怕不能說盡。」
謝晦驚恐地問道:「你難道讓我自一殺嗎?」
何承天說:「還不到這個地步。
以帝王的威嚴和全國的力量去進攻一個州,實力大小既懸殊,民心逆順又迥異·您到國境外保全一性一命,是上策。
其次,派心腹將領駐軍義陽,將軍您親率大軍與敵人在夏口決戰;如果失敗,可以取道義陽北上出境,投奔北魏,這是中策。」
謝晦沉吟良久才說:「荊州是兵家必爭之地,兵力和糧草都容易接濟,不妨先來一次決戰,打敗了再走也不晚。」
於是,命令何承天撰寫檄文;又與衛軍諮議參軍琅邪人顏商討起兵反抗。
顏服毒自一殺。
晦立幡戒嚴,謂司馬庾登之曰:「今當自下,欲屈卿以三千人守城,備御劉粹。」
登之曰:「下官親老在都,又素無部眾,情計二三,不敢受此旨。」
晦仍問諸將佐:「戰士三千足守城否?」
南蠻司馬周超對曰:「非徒守城而已,若有外寇,可以立功。」
登之因曰:「超必能辨,下官請解司馬、南郡以授之。」
晦即於坐命超為司馬,領南義陽太守。
轉登之為長史,南郡如故。
登之,蘊之孫也。
謝晦豎一起大旗,下令戒嚴,對司馬庾登之說:「我現在要親自東下出征,打算委屈你以三千人守衛江陵,防備劉粹。」
庾登之說:「我的雙親都已年邁,身在建康,而我自己又從來沒有過直屬的部隊,我考慮再三,不敢接受這項命令。」
謝晦又問其他將領和佐臣:「戰士三千人,夠不夠守城?」
南蠻司馬周超說:「不僅足夠守城,如有敵人從外面攻擊,還可以立功。」
庾登之於是說:「周超一定能夠勝任,我願意解除司馬和南郡太守兩個職務轉授給他。」
謝晦當即就在座位上任命周超為司馬,兼任南義陽郡太守。
改庾登之為長史,仍任南郡太守如初。
庾登之是庾蘊的孫子。
帝以王弘、檀道濟始不預廢弒之謀,弘弟曇首又為帝所親委,事將發,密使報弘,且召道濟,欲使討晦。
王華等皆以為不可,帝曰:「道濟止於脅從,本非創謀,殺害之事,又所不關;吾撫而使之,必將無慮。」
乙丑,道濟至建康。
劉宋文帝認為王弘、檀道濟在開始並沒有參預廢弒劉義真、劉義符的陰謀,王弘的弟弟王曇首又是劉宋文帝親近信任的心腹。
所以,在開始行動之前,劉義隆秘密派人告訴王弘,並且召見檀道濟,打算派檀道濟去討伐謝晦。
王華等劉義隆身邊的大臣都堅決反對。
劉義隆說:「檀道濟當初只不過是被脅迫而隨從徐羨之等行一事,本不是他主動提出,而謀殺的事,更與他沒有關係。
我安一撫並使用他,不必有其他顧慮。」
乙丑(十五日),檀道濟抵達建康。
丙寅,下詔暴羨之、亮、晦殺營陽、廬陵王之罪,命有司誅之,且曰:「晦據有上流,或不即罪,朕當親帥六師為其過防。
可遣中領軍到彥之即日電發,征北將軍檀道濟駱驛繼路,符衛軍府州,以時收翦,已命雍州刺史劉粹等斷其走伏。
罪止元兇,餘無所問。」
丙寅(十六日),劉宋文帝下詔公佈徐羨之、傅亮、謝晦殺害營陽王劉義符、廬陵王劉義真的罪狀,命有關部門逮捕誅殺,並且說:「謝晦據守長江上游,可能不會立即伏法。
朕將親自統率朝廷的大軍前往討伐。
可派中領軍到彥之即日開始急速出發,征北將軍檀道濟陸續出發為後繼。
符衛軍府及荊州官屬,應及時逮捕並誅殺謝晦。
已命雍州刺史劉粹等截擊,切斷其逃跑或潛伏的道路。
罪犯只限謝晦一人,其他脅從者一律不加追究。」
是日,詔召羨之、亮。
羨之行至西明門外,謝正直,遣報亮云:「殿內有異處分。」
亮辭以嫂病暫還,遣使報羨之,羨之還西州,乘內人問訊車出郭,步走至新林,入陶灶中自經死。
亮乘車出郭門,乘馬奔兄迪墓,屯騎校尉郭泓收之。
至廣莫門,上遣中書舍人以詔書示亮,並謂曰:「以公江陵之誠,當使諸子無恙。」
亮讀詔書訖,曰:「亮受先帝布衣之眷,遂蒙顧托。
黜昏立明,社稷之計也。
欲加之罪,其無辭乎!」於是誅亮而徙其妻子於建安;誅羨之二子,而宥其兄子佩之。
又誅晦子世休,收系謝。
這天,文帝下詔召見徐羨之、傅亮。
徐羨之走到建康城西明門外,謝正在值班,派人飛報傅亮說:「殿內舉動異常!」傅亮馬上借口嫂嫂生病,暫時回家,派人通知徐羨之,徐羨之回到西城,乘坐宮廷內部人出差的車逃出建康城,又步行走到新林,在一個燒陶器的窯裡,自縊身死。
傅亮乘車逃出建康城,再乘馬奔其兄傅迪的墓園,屯騎校尉郭泓將他逮捕。
到建康城北門廣莫門,文帝劉義隆派中書舍人拿詔書給傅亮看,對他說:「因你當初在江陵迎駕時,態度至為誠懇,所以饒恕你的兒子們不死。」
傅亮讀過詔書說:「我出身平民,蒙先帝垂一愛一,賦予托孤大任。
廢黜昏君,迎立明主,全是為國家百年大計。
要想把罪過強加在我身上,還怕沒有借口嗎?」
於是,傅亮被殺,他的妻室和子女被放逐到建安。
又斬殺了徐羨之的兩個兒子,而饒恕了他的侄兒徐佩之。
誅殺了謝晦的兒子謝世休,逮捕謝。
帝將討謝晦,問策於檀道濟,對曰:「臣昔與晦同從北征,入關十策,晦有其九,才略明練,殆為少敵。
然未嘗孤軍決勝,戎事恐非其長。
臣悉晦智,晦悉臣勇。
今奉王命以討之,可未陳而擒也。」
丁卯,征王弘為侍中、司徒、錄尚書事、揚州刺史,以彭城王義康為都督荊·湘等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
劉宋文帝將要討伐謝晦,向檀道濟詢問策略,檀道濟說:「我當年與謝晦一同北伐,當時得以入關的十項計策,有九項是由謝晦提出的。
謝晦才略一精一明老練,大約很少有敵手。
但他從沒有單獨帶領部隊打過勝仗,戰場上的軍事行動,恐怕不是他所擅長的。
我瞭解謝晦的才智,謝晦也瞭解我的勇敢。
今天我奉皇帝的命令來討伐他,可以在他沒有擺開陣勢以前,就把他擒獲。」
丁卯(十七日),宋文帝召見王弘,並任命他為侍中、司徒、錄尚書事和揚州刺史;任命彭城王劉義康為都督荊、湘等八州諸軍事和荊州刺史。
樂復遣使告謝晦以徐、傅及等已誅。
晦先舉羨之、亮哀,次發子弟凶問,既而自出射堂勒兵。
晦從高祖征討,指麾處分,莫不曲盡其宜,數日間,四遠投集,得一精一兵三萬人。
乃奉表稱羨之、亮等忠貞,橫被冤酷。
且言:「臣等若志欲執權,不專為國,初廢營陽,陛下在遠,武皇之子尚有童勸,擁以號令,誰敢非之!豈得溯流三千里,虛館七旬,仰望鸞旗者哉!筆廬陵王,於營陽之世積怨犯上,自貽非命。
不有所廢,將何以興!雹不以賊遺君、父,臣亦何負於宋室邪!此皆王弘、王曇首、王華險躁猜忌,讒構成禍。
今當舉兵以除君側之惡。」
輔國府中兵參軍樂,再派人報告謝晦,說徐羨之、傅亮、謝等已被殺。
於是,謝晦先為徐羨之、傅亮舉行祭禮,又為弟弟及兒子發佈死訊。
然後親自走出虎帳統率軍隊。
謝晦當年隨劉宋武帝南征北討,經驗豐富,所以發號施令,指揮調動,莫不切實妥當,幾天之間,人們從四面八方投奔謝晦,很快就聚集了一精一兵三萬人。
於是,謝晦上表,盛讚徐羨之、傅亮等都是忠貞之臣,卻遭受橫暴的冤殺。
又說:「我們這些人如果想長久地把握權一柄一,不一心為國家著想,我們當初在廢黜營陽王時,陛下您遠在荊州,武皇帝的兒子中還有幼童,我們完全可以擁戴小皇帝,發號施令,誰敢說個不字!怎麼會逆流而上三千里,虛位七十多天,去迎接陛下的鸞旗!已故的廬陵王劉義真,在營陽王在位的時候,就曾積恨,冒犯皇上,是他自己死於非命,不有所廢黜,怎麼會有興起!雹不曾把賊寇遺留給君王,我又有什麼地方辜負了宋皇室呢!這都是因為王弘、王曇首、王華一夥陰險、狂一暴,多所猜忌和挑一撥離間造成的災禍。
現在,我要發動大軍,以清除陛下一身邊的邪惡之徒。」
[2]秦王熾磐復遣使如魏,請用師於夏。
[2]西秦王乞伏熾磐,再次派使臣前往北魏,請求對夏國採取軍事行動。
[3]初,袁皇后生皇子劭,後自詳視,使馳白帝曰:「此兒形貌異常,必破國亡家,不可舉。」
即欲殺之。
帝狼狽至後殿戶外,手撥幔禁之,乃止。
以尚在諒暗,故秘之。
閏月,丙戌,始言劭生。
[3]最初,劉義隆的皇后袁氏,生下皇子劉劭以後,端詳嬰兒良久,派人飛快報告劉義隆,說:「此兒相貌異常,將來一定會弄得國破家亡,不能養他!」就要動手把嬰兒弄死。
劉義隆急急忙忙趕到後殿門外,用手撥一開門簾阻止,這才留下劉劭一命。
只是在為父親守喪期間生子,違犯禮教,所以一直保密。
閏正月,丙戌(初六),才宣佈皇子劉劭誕生。
[4]帝下詔戒嚴,大赦,諸軍相次進路以討謝晦。
晦以弟遁為竟陵內史,將萬人總留任,帥眾二萬發江陵,列舟艦自江津至於破塚,旌旗蔽日。
歎曰:「恨不得以此為勤王之師。」
[4]文帝下詔戒嚴,實行大赦,各路軍隊依次出發,討伐謝晦。
謝晦任命他的弟弟謝遁為竟陵內史,率領一萬人留守江陵。
他自己則親自率兵二萬人從江陵出發,他指揮的戰艦,從江津一直排列到破塚,旌旗招展,遮天蔽日,謝晦長歎一聲,說:「真恨不得這是一支保護皇家的大軍!」
晦欲遣兵襲湘州刺史張,何承天以兄益州刺史茂度與晦善,曰:「意趣未可知,不宜遽擊之。」
晦以書招,不從。
謝晦想要派兵襲擊湘州刺史張,何承天因為張的哥哥、益州刺史張茂度與謝晦私交甚好,就說:「張的態度還不明朗,不應該輕率地發動攻擊。」
謝晦寫信招撫張,張不肯追隨謝晦。
[5]二月,戊午,以金紫光祿大夫王敬弘為尚書左僕射,建安太守鄭鮮之為右僕射,敬弘,之曾孫也。
[5]二月,戊午(初九),劉宋文帝任命金紫光祿大夫王敬弘為尚書左僕射,任命建安太守鄭鮮之為右僕射。
王敬弘是王的曾孫。
庚申,上發建康。
命王弘與彭城王義康居守,入居中書下省;侍中殷景仁參掌留任;帝姊會稽長公主留止台內,總攝六宮。
庚申(十一日),劉義隆從建康出發。
命令王弘與彭城王劉義康留守京師建康,進駐中書下省;侍中殷景仁也參預負責留守京師的任務。
文帝的姐姐會稽長公主劉興弟住進皇宮,總管後宮事務。
謝晦自江陵東下,何承天留府不從。
晦至江口,到彥之已至彭城洲,庾登之據巴陵,畏懦不敢進,會霖雨連日,參軍劉和之曰:「彼此共有雨耳;檀征北尋至,東軍方強,惟宜速戰。」
登之怯,使小將陳作大囊,貯茅懸於帆檣,雲可以焚艦,用火宜須晴,以緩戰期。
晦然之,停軍十五日。
乃使中兵參軍孔延秀攻將軍蕭欣於彭城洲,破之。
又攻洲口柵,陷之。
諸將鹹欲退還夏口,到彥之不可,乃保隱圻。
晦又上表自訟,且自矜其捷,曰:「陛下若梟四凶於廟庭,懸三監於絳闕,臣便勒眾旋旗,還保所任。」
謝晦從江陵東下,何承天留守江陵沒有隨從。
謝晦抵達西江口,到彥之的軍隊已開進彭城洲。
庾登之據守巴陵,膽怯畏縮,不敢前進。
當時正值大雨連綿,數日不停,參軍劉和之警告庾登之說:「我們遇雨,敵人也遇雨,征北將軍檀道濟的大軍不久就要到了,官軍實力正強,我們應該速戰速決才好。」
庾登之還是畏懼不敢戰,卻令手下的小軍官陳,製造了一個大型口袋,裝滿茅草懸掛在桅桿之上,聲稱可以用來焚燬敵人的艦船。
用火攻必須等到天晴,他用這個辦法,延緩會戰的日期,謝晦卻同意了庾登之的做法,逗留了十五日,才派中兵參軍孔延秀進攻駐紮在彭城洲的將軍蕭欣,大敗蕭欣的軍隊,又進攻彭城洲口官軍營壘陣地,一舉攻克。
官軍的大小將領都主張退走,據守夏口,到彥之反對,於是退守隱圻。
謝晦又上疏為自己辯護,並且十分驕傲地誇耀自己在軍事上的勝利,說:「陛下如果把『四凶』斬首,把『三監』的人頭懸掛在宮牆上,我就立刻停止進攻,回轉旌期,折返我的任所。」
初,晦與徐羨之、傅亮為自全之計:以為晦據上流,而檀道濟鎮廣陵,各有強兵,足以制朝廷;羨之、亮居中秉權,可得持久。
及聞道濟帥眾來上,惶懼無計。
當初,謝晦與徐羨之、傅亮為了保全自己,就用謝晦把守長江上游,又把檀道濟安置在廣陵,使他們各自擁有強兵,足以脅制朝廷;而徐羨之、傅亮在朝中居高官、掌實權,可以維持長久的安定。
等到謝晦聽說檀道濟率兵來攻打自己,不禁大為惶恐,束手無策。
道濟既至,與到彥之軍合,牽艦緣岸。
晦始見艦數不多,輕之,不即出戰。
至晚,因風帆上,前後連咽;西人離沮,無復鬥心。
戊辰,台軍至忌置洲尾,列艦過江,晦軍一時皆潰。
晦夜出,投巴陵,得小船還江陵。
檀道濟的大軍一到隱圻,立即與到彥之的軍隊合兵一處,戰艦沿岸停泊。
謝晦最初看見戰艦不多,毫不在意,也不馬上發動攻擊。
到了晚上,東風大起,官軍的船艦,帆篷滿張,陸續抵達,前後相連,塞滿江面。
謝晦軍隊的士氣渙散,軍心沮喪,不再有鬥志。
戊辰(十九日),官軍艦隊挺一進到忌置洲尾,戰艦排列著渡過長江,謝晦的軍隊一觸即潰,全軍大敗。
謝晦在夜色的掩護下出走,投奔巴陵,找到一艘小船回到江陵。
先是,帝遣雍州刺史劉粹自陸道帥步騎襲江陵,至沙橋;周超帥萬餘人逆戰,大破之,士卒傷死者過半。
俄而晦敗問至。
初,晦與粹善,以粹子曠之為參軍;帝疑之,王弘曰:「粹無私,必無憂也。」
及受命南討,一無所顧,帝以此嘉之。
晦亦不殺曠之,遣還粹所。
最初,劉宋文帝派遣雍州刺史劉粹從陸路,率領步騎兵襲擊江陵,劉粹的軍隊剛到沙橋,謝晦的司馬周超就率軍一萬多人迎戰,劉粹軍大敗,死傷的士卒在一半以上。
不久,就傳來謝晦戰敗的消息。
最初,謝晦與劉粹私交甚好,並任命劉粹的兒子劉曠之為參軍;宋文帝對劉粹的態度,感到懷疑。
王弘說:「劉粹沒有野心,一定不會出差錯。」
等到劉粹接受朝廷的命令討伐謝晦,則一無反顧,宋文帝因此對劉粹倍加讚許。
謝晦也並沒有因此殺害劉曠之,反而把他送回到劉粹那裡。
丙子,帝自蕪湖東還。
丙子(二十七日),劉宋文帝從蕪湖東歸建康。
晦至江陵,無他處分。
唯愧謝周超而已。
其夜,超捨軍單舸詣到彥之降。
晦眾散略盡,乃攜其弟遁等七騎北走。
遁肥壯,不能乘馬,晦每待之,行不得速。
己卯,至安陸延頭,為戍主光順之所執,檻送建康。
謝晦逃回江陵,也沒有做其他部署,只是慚愧地向周超道歉。
當天晚上,周超捨棄他指揮的軍隊,一個人乘舟前往到彥之的營地請降。
謝晦的部將全部散盡,於是,謝晦攜同他的弟弟謝遁等人共七匹馬向北逃去。
謝遁體胖且壯,不能騎馬,謝晦常常要停下來等候,因此他們的速度很慢。
己卯(三十日)謝晦一行才逃到安陸延頭,被當地戍守的將領光順之俘虜,用囚車送到京師建康。
到彥之到馬頭,何承天自歸。
彥之因監荊州府事,以周超為參軍;劉粹以沙橋之敗告,乃執之。
於是誅晦、、遁及其兄弟之子,並同一黨一孔延秀、周超等。
晦女彭城王妃被發徒跣,與晦訣曰:「大丈夫當橫一屍一戰場,柰何狼藉都市!」庾登之以無任,免官禁錮;何承天及南蠻行參軍新興王玄謨等皆見原。
晦之走也,左右皆棄之,唯延陵蓋追隨不捨,帝以蓋為鎮軍功曹督護。
到彥之的軍隊進抵馬頭,謝晦的諮議參軍何承天投降。
到彥之於是主持荊州政務,任命周超為參軍,等到劉粹把沙橋之敗的情形上報,才逮捕了周超。
於是,劉義隆下令斬謝晦、謝、謝遁以及他們兄弟的兒子,同時被斬的還有謝晦的同一黨一孔延秀、周超等人。
謝晦的女兒、彭城王妃披散頭髮,光著雙腳,與父親訣別,她說:「大丈夫應當戰死沙場,為什麼要行為不法以致在都城的市上被斬!」庾登之因為在謝晦軍中沒有實權,所以被免除官職,監禁起來。
何承天及南蠻行參軍、新興人王玄謨等都得到朝廷的赦免。
謝晦敗走的時候,左右親信都拋棄他各自逃命,唯獨延陵蓋一人追隨謝晦不肯離去,劉宋文帝又命延陵蓋為鎮軍功曹督護。
晦之起兵,引魏南蠻校尉王慧龍為援。
慧龍帥眾一萬拔思陵戍,進圍項城,聞晦敗,乃退。
謝晦起兵之時,曾連絡北魏南蠻校尉王慧龍為外援。
王慧龍率軍隊一萬人,攻陷思陵戍,進而包一皮圍了項城,等到聽說謝晦戰敗,才退回北魏境內。
益州刺史張茂度受詔襲江陵;晦敗,茂度軍始至白帝。
議者疑茂度有貳心,帝以茂度弟有誠節,赦不問,代還。
益州刺史張茂度也曾接受文帝的詔書去襲擊江陵;謝晦戰敗的時候,張茂度的軍隊才到白帝城。
當時的人懷疑張茂對朝廷有二心,劉宋文帝卻因為張茂度的弟弟張忠誠,有節一操一,對張茂度的行為不加追究,只是派人接替而召他回京師。
三月,辛己,帝還建康,征謝靈運為秘書監,顏延之為中書侍郎,賞遇甚厚。
三月,辛己(初二),劉宋文帝返回建康,徵召謝靈運擔任秘書監、顏延之為中書侍郎,賞賜和禮遇都非常優厚。
帝以慧琳道人善談論,因與議朝廷大事,遂參權要,賓客輻湊,門車常有數十兩,四方贈賂相系,方筵七八,座上恆滿。
琳著高屐,披貂裘,置通呈、書佐。
會稽孔覬嘗詣之,遇賓客填咽,暄涼而已。
覬慨然曰:「遂有黑衣宰相,可謂冠屨失所矣!」
文帝因為慧琳道人擅長談論分析,所以常跟他商討國家大事,慧琳道人因此得到參預國家機要的機會。
於是,賓客們四面八方爭先恐後地擁到慧琳道人的門庭,門前等候召見的車常有數十輛之多,各地送來的財物,前後相接,每天的筵席就有七八桌,座位常滿。
慧琳道人腳穿高齒木屐,身披貂皮外衣,在府中設立負責傳達的通呈官和掌書翰的官佐。
會稽人孔覬曾經拜訪慧琳道人,正遇賓客擁擠,兩個人只能寒暄兩句,不能多說別的話。
孔覬感慨歎息,說:「如今穿黑衣服的和尚都做了宰相,這真可以說衣冠文士失所了!」
夏,五月,乙未,以檀道濟為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到彥之為南豫州刺史。
遣散騎常侍袁渝等十六人分行諸州郡縣,觀察吏政,訪求民隱;又使郡縣各言損益。
丙午,上臨延賢堂聽訟,自是每歲三訊。
夏季,五月,乙未(十七日),劉宋文帝任命檀道濟為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和江州刺史;擢升到彥之為南豫州刺史。
又派遣散騎常侍袁渝等十六人,分別巡察各州郡縣,考察官員的政績,訪求民間無處申訴的疾苦。
劉宋文帝還命郡縣上疏奏報當地的行政得失。
丙午(二十八日),劉宋文帝親自到延賢堂聽取訴訟。
從此,每年前來三次。
左僕射王敬弘,一性一恬淡,有重名;關署文案,初不省讀。
嘗預聽訟,上問以疑獄,敬弘不對。
上變色,問左右:「何故不以訊牒副僕射?」
敬弘曰:「臣乃得訊牒讀之,正自不解。」
上甚不悅,雖加禮敬,不復以時務及之。
左僕射王敬弘,一性一情恬然,甘於淡泊,在朝廷內外享有盛譽。
可是在簽署文稿時,從來不事先審閱。
有一次,他隨同劉宋文帝聽取民間訴訟,文帝就一件有疑問的案件詢問王敬弘,王敬弘回答不出。
文帝臉色大變,問左右侍臣:「你們為什麼不把案卷的副本送給王僕射?」
王敬弘回答說:「我已看到了案卷的副本,可是看不懂。」
文帝非常不高興,雖然對他仍然禮敬,卻不再與他討論國家大事。
六月,以右衛將軍王華為中護軍,侍中如故。
華以王弘輔政,王曇首為上所親任,與己相埒,自謂力用不盡,每歎息曰:「宰相頓有數人,天下何由得治!」是時,宰相無常官,唯人主所與議論政事、委以機密者,皆宰相也,故華有是言。
亦有任侍中而不為宰相者;然尚書令·僕、中書監·令、侍中、侍郎、給事中,皆當時要官也。
六月,劉宋文帝任命右衛將軍王華為中護軍,同時仍兼任侍中。
王華認為,司徒王弘是文帝的輔弼之臣,侍中王曇首又是皇上十分信任的心腹,他們的地位與自己相當。
因此,王華自以為自己的才能,無法完全施展,他常常歎息著說:「朝中宰相,一時之間多達數人,天下怎麼能夠治理!」當時,朝中沒有固定的宰相,只要誰與皇帝討論國家大事,國家機要大事交給誰辦,誰就是宰相,所以王華才有這樣的議論。
當時也有任侍中的職務而不是宰相的人;然而,尚書令、僕射、中書監、中書令、侍中、侍郎、給事中等都是重要的官職。
華與劉湛、王曇首、殷景仁俱為侍中,風力局干,冠冕一時。
上嘗與四人於合殿宴飲,甚悅。
既罷出,上目送良久,歎曰:」此四賢,一時之秀,同管喉唇,恐後世難繼也。」
王華與劉湛、王曇首、殷景仁都擔任侍中的職務,他們風采卓然,一精一明幹練,榮顯一時。
劉宋文帝曾經在合殿設宴款待他們四人,與他們共同歡飲,特別高興。
筵席散後,文帝目送他們好久好久,歎息道:「這四位賢才,是一時之俊傑,一起作為我的喉唇,恐怕後世很難再出現。」
黃門侍郎謝弘微與華等皆上所重,當時號曰五臣。
弘微,琰之從孫也。
一精一神端審,時然後言,婢僕之前不妄語笑;由是尊卑大小,敬之若神。
從叔混特重之,常曰:「微子異不傷物,同不害正,吾無間然。」
黃門侍郎謝弘微與王華等都深得劉宋文帝的重用,當時他與王華、劉湛、王曇首、殷景仁等號稱五臣。
謝弘微,是謝琰的侄孫。
他一向端重嚴謹,在適當的時機,才開口說話,在僕役奴婢面前,也從不隨便說笑,因此不論尊卑大小,都像對待神明一樣恭敬他。
他的堂叔謝混對他尤其推崇敬重,常說:「謝弘微這人,與別人相異時不會傷害別人,與別人相同時也不會違背正道,對他我是沒什麼一毛一病可挑的了。」
上欲封王曇首、王華等,拊御一床一曰:「此坐非卿兄弟,無復今日。」
因出封詔以示之。
曇首固辭曰:「近日之事,賴陛下英明,罪人斯得;臣等豈可因國之災以為身幸!」上乃止。
劉宋文帝打算封王曇首、王華等人爵位,他撫一摸一著御座說:「這個寶座,如果不是你們兄弟,我今天就坐不上。」
於是,他就拿出封爵的詔書給他們看。
王曇首堅決辭讓說:「近來發生的事,全仰賴陛下英明決斷,使罪人得到應有的懲罰;我們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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