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白話版《資治通鑒》txt·漢紀四十四 孝順皇帝下陽嘉三年(甲戌、
漢紀四十四漢順帝陽嘉三年(甲戌,公元134年)
[1]夏,四月,車師後部司馬率後王加特奴掩擊北匈奴於閶吾陸谷,大破之;獲單于母。
[1]夏季,四月,漢朝駐車師後王國的車師後部司馬,率領後王國國王加特奴,在閶吾陸谷向北匈奴發動突然襲擊,大破北匈奴,俘虜了單于的母親。
[2]五月,戊戌,詔以春夏連旱,赦天下。
上親自露坐德陽殿東廂請雨。
以尚書周舉才學優深,特加策問。
舉對曰:「臣聞陰陽閉隔,則二氣否塞。
陛下廢文帝、光武之法,而循亡秦奢侈之欲,內積怨女,外有曠夫。
自枯旱以來,彌歷年歲,未聞陛下改過之效,徒勞至尊暴露風塵,誠無益也,陛下但務其華,不尋其實,猶緣木希魚,卻行求前。
誠宜推信革政,崇道變惑,出後宮不御之女,除太官重膳之費。
《易傳》曰:『陽感天下旋日。
』惟陛下留神裁察!」帝復召舉面問得失,舉對以「宜慎官人,去貪一污,遠佞邪。」
帝曰:「官貪一污、佞邪者為誰乎?」
對曰:「臣從下州超備機密,不足以別群臣。
然公卿大臣數有直言者,忠貞也;阿諛苟容者,佞邪也。」
[2]五月戊戌(初四),順帝下詔,因春季和夏季連續大旱,大赦天下。
順帝親到德陽殿東廂庭院中,露天而坐,祈求上天降雨。
因尚書周舉才學兼優,順帝特地就此徵詢他的意見。
周舉回答說:「我曾經聽說,陰陽閉隔,則二氣一定閉塞不通。
陛下廢棄文帝、光武帝所建立的樸素節儉傳統,而因襲促使秦朝滅亡的奢侈欲一望,使宮廷內增加了許多怨恨的美一女,而宮廷外卻增加了許多已到婚齡而不得婚配的男子。
自從發生大旱以來,整整過去一年了,而沒有聽說陛下有改過的表現,徒勞至尊之體露坐風塵,實在無益。
陛下只是在問題的表面上下功夫,不去尋找它的實質所在,猶如緣木求魚,也好比向後倒退,卻想前進一樣,於事無補。
應該誠心誠意地革除弊政,遵守先王制訂的規章制度,改變目前奢侈腐化的混亂局面,放走後宮中未曾召幸過的美一女,省去御膳房製作奢侈菜餚的費用。
《易傳》上說:『天子為善一日,上天立刻以善來回報。
』請陛下留意裁奪!」順帝再次召見周舉,當面詢問朝政上的得失,周舉回答說:「應該慎重地任命官吏,剷除貪一污,疏遠一奸一佞。」
順帝又問:「誰是tan官污吏?誰是一奸一佞之臣?」
周舉回答說:「我從下面的州刺史府,被擢升到掌管朝廷機密的尚書檯,還沒有能力辨別群臣。
然而,在三公、九卿等朝廷大臣中,凡是多次敢於直言不諱地批評朝政的,是忠貞之臣。
而阿諛奉承和隨聲附和的,則是一奸一佞之臣。」
太史令張衡亦上疏言:「前年京師地震土裂,裂者,威分;震者,民擾也。
竊懼聖思厭倦,制不專己,恩不忍割,與眾共威。
威不可分;德不可共。
願陛下思惟所以稽古率舊,勿使刑德八一柄一不由天子,然後神望允塞,災消不至矣!」
太史令張衡也上書說:「去年,京都洛陽發生地震,大地崩裂。
土地崩裂象徵著權威分割;地震象徵著人民受到驚擾。
我深恐陛下厭倦處理政務,政令不專由自己決定,或者不忍心割斷私恩,導致與眾人共享威權。
然而,威權是不可分割的,恩德也是不可共有的。
但願陛下考慮古代君主所制定的規章,千萬不要使刑、德八種權一柄一,脫離帝王之手。
然後,神聖的威嚴就獲得充實,災異就消失而不再來了。」
衡又以中興之後,儒者爭學《圖緯》,上疏言:「《春秋元命包一皮》有公輸班與墨翟,事見戰國;又言別有益州,益州之置在於漢世。
又劉向父子領校秘書,閱定九流,亦無《讖錄》。
則知《圖讖》成於哀、平之際,皆虛偽之徒以要世取資,欺罔較然,莫之糾禁。
且律歷、卦候、九宮、風角,數有征效,世莫肯學,而競稱不佔之書,譬猶畫工惡圖犬馬而好作鬼魅,誠以實事難形而虛偽不窮也!宜收藏《圖讖》,一禁絕之,則朱紫無所眩,典籍無瑕玷矣!」
張衡又因為東漢王朝建立以來,儒家學派的學者爭相學習《圖》、《緯》這種神秘的預言書,於是上書說:「《春秋元命包一皮》一書中,載有公輸般和墨翟,他倆的事都發生在戰國時期;又提到別有益州,而益州的設置,是在漢代。
並且,劉向、劉歆父子主管皇家圖書館,校訂群書,查閱審定九家學說時,也沒有發現《讖錄》這部書。
由此可以推斷,《圖讖》成書於哀帝、平帝之際,都是虛妄之徒用來欺世盜名和騙取錢財的,欺騙的意圖非常明顯,但朝廷卻沒有加以查禁。
而且,律歷、卦候、九宮、風角所作的預測,曾不斷應驗,世人不肯學習,卻爭相稱讚讖緯之書,正猶如畫工厭惡畫狗畫馬,卻喜好畫鬼怪,確實是因為實在的事物很難畫好,而虛無飄渺的東西可以信筆亂畫。
因此,對《圖讖》這些神秘的預言書,朝廷應該加以收繳,一律禁絕,這樣,朱色和紫色才不會混淆,聖人典籍也不致受到玷污!」
[3]秋,七月,鍾羌良封等復寇隴西、漢陽。
詔拜前校尉馬賢為謁者,鎮撫諸種。
冬,十月,護羌校尉馬續遣兵擊良封,破之。
[3]秋季,七月,鍾羌種首領良封等再次進犯隴西郡和漢陽郡。
順帝下詔,任命前任護羌校尉馬賢為謁者,負責鎮壓和安一撫諸種羌人。
冬季,十月,護羌校尉馬續派兵進擊良封,將其擊破。
[4]十一月,壬寅,司徒劉崎、司空孔扶免,用周舉之言也。
乙巳,以大司農黃尚為司徒,光祿勳河東王卓為司空。
[4]十一月壬寅(十一日),司徒劉崎和司空孔扶,均被免職,這是由於順帝採納周舉諫言的結果。
乙巳(十四日),擢升大司農黃尚為司徒,光祿勳、河東郡人王卓為司空。
[5]耿貴人數為耿氏請,帝乃紹封耿寶子箕為牟平侯。
[5]因耿貴人多次為她的一娘一家向順帝說情,於是,順帝封耿寶的兒子耿箕繼承其父為牟平侯。
四年(乙亥、135)
四年(乙亥,公元135年)
[1]春,北匈奴呼衍王侵車師後部。
帝令敦煌太守發兵救之,不利。
[1]春季,北匈奴呼衍王侵犯車師後王國,順帝命敦煌太守發兵救援,戰事不利。
[2]二月,丙子,初聽中官得以養子襲爵。
初,帝之復位,宦官之力也,由是有一寵一,參與政事。
御史張綱上書曰:「竊尋文、明二帝,德化尤盛,中官常侍,不過兩人,近幸賞賜,裁滿數金,惜費重民,故家給人足。
而頃者以來,無功小人,皆有官爵,非一愛一民重器、承天順道者也。」
書奏,不省。
綱,皓之子也。
[2]二月丙子(十六日),首次允許宦官以養子繼承爵位。
當初,順帝之所以能夠恢復帝位,是靠宦官的力量,因此,宦官得到皇帝的龐信,參與朝廷的政事。
御史張綱上書說:「據我考察,文帝和明帝,德行教化,最有成就。
而當時的中常侍不過二人,對一寵一愛一親信的賞賜,不過黃金數斤。
珍惜經費,關心人民,所以,百姓家家富足。
可是,近幾年來,沒有功勞的小人,都得到官祿爵位,這不是一愛一護人民,重視國家,順應天道的作法。」
奏章呈上後,順帝不理。
張綱,即張皓的兒子。
[3]旱。
[3]發生旱災。
[4]謁者馬賢擊鍾羌,大破之。
[4]謁者馬賢進擊並大破鍾羌種人。
[5]夏,四月,甲子,太尉施延免。
戊寅,以執金吾梁商為大將軍,故太尉龐參為太尉。
[5]夏季,四月甲子(初五),術尉施延被免官。
戊寅(十九日),擢升執金吾梁商為大將軍,任命前任太尉龐參為太尉。
商稱疾不起且一年;帝使太常桓焉奉策就第即拜,商乃詣闕受命。
商少通經傳,謙恭好士,辟漢陽巨覽、上一黨一陳龜為掾屬,李固為從事中郎,楊倫為長史。
梁商稱病不起將近一年。
於是,順帝命太常桓焉,捧著任命策書到梁商家中,要拜授他為大將軍,梁商這才到皇宮接受任命。
梁商自幼通曉儒家的經傳,謙虛恭謹,喜一愛一人才,他延聘漢陽郡人巨覽、上一黨一郡人陳龜為掾屬,李固為從事中良,楊倫為長史。
李固以商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乃奏記於商曰:「數年以來,災怪屢見。
孔子曰:『智者見變思形,愚者睹怪諱名。
』天道無親,可為祗畏。
誠令王綱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高,全不朽之譽,豈與此外戚凡輩耽榮好位者同日而論哉!」商不能用。
李固因梁商為人柔一弱溫和,能守住自己,但沒有能力整頓法紀,於是向梁商上書說:「數年以來,災變怪異不斷出現。
孔子說:『聰明的人見到災變,考慮它形成的原因;愚蠢的人見到怪異,卻假裝沒有看見。
』天道不論親疏,所以可敬可畏。
如果能夠整頓朝廷綱紀,推行正道,選立忠良,則您就能繼伯成之後,建立崇高的功業,成全不朽的榮譽,那些沉湎於榮華富貴,追求高位的一般外戚,怎能與你同日而語?」
梁商不能採用。
[6]秋,閏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6]秋季,閏八月丁亥朔(初一),出現日食。
[7]冬,十月,烏桓寇雲中。
度遼將軍耿曄追擊,不利。
十一月,烏桓圍曄於蘭池城;發兵數千人救之,烏桓乃退。
[7]冬季,十月,烏桓侵犯雲中郡。
度遼將軍耿曄率軍追擊,不利。
十一月,烏桓將耿曄包一皮圍在蘭池城,東漢朝廷派兵數千人前去救援,於是烏桓解圍而去。
[8]十二月,丙寅,京師地震。
[8]十二月丙寅(疑誤),京都洛陽發生地震。
永和元年(丙子、136)
永和元年(丙子,公元136年)
[1]春,正月,己巳,改元,赦天下。
[1]春季,正月己巳(十五日),改年號。
大赦天下。
[2]冬,十月,丁亥,承福殿火。
[2]冬季,十月丁亥(初七),承福殿發生火災。
[3]十一月,丙子,太尉一寵一參罷。
[3]十一月丙子(二十七日),太尉龐參被免職。
[4]十二月,像林蠻夷反。
[4]十二月,像林縣蠻夷起兵反叛。
[5]乙巳,以前司空王龔為太尉。
龔疾宦官專權,上書極言其狀。
諸黃門使客誣奏龔罪;上命龔亟自實。
李固奏記於梁商曰:「王公以堅貞之一操一,橫為讒佞所構,眾人聞知,莫不歎栗。
夫三公尊重,無詣理訴冤之義,纖微感概,輒引分決,是以舊典不有大罪,不至重問。
王公卒有他變,則朝廷獲害賢之名,群臣無救護之節矣!語曰:『善人在患,饑不及餐。
』斯其時也!」商即言之於帝,事乃得釋。
[5]乙巳(二十六日),任命前任司空王龔為太尉。
王龔痛恨宦官專權,上書極力陳述他們的罪狀。
黃門宦官們指使門客,向朝廷誣告王龔有罪。
順帝命王龔及早親自講明真實情況。
李固向梁商上書說:「王龔具有堅貞的節一操一,無端遭受一奸一佞的陷害,大家聽說這個消息,無不為之歎息恐懼。
以三公的尊嚴地位,沒有前往司法部門為自己申辯訴冤的道理。
即令他對朝廷稍有不滿,往往讓他自一殺,所以,按照慣例,沒有大逆不道之罪,不至於審問三公。
假如王龔突然發生其他意外,則朝廷就會蒙受謀害賢能的惡名,群臣就沒有營救和保護忠良的氣節了!俗話說:『好人正處在患難之中,我們即使再餓,也顧不上吃飯。
』這正是救人的時候。」
於是,梁商立即向順帝進言,事情才告平息。
[6]是歲,以執金吾梁冀為河南尹。
冀一性一嗜酒,逸游自恣,居職多縱暴非法。
父商所親客雒陽令呂放以告商,商以讓冀。
冀遣人於道刺殺放。
而恐商知之,乃推疑放之怨仇,請以放弟禹為雒陽令,使捕之;盡滅其宗、親、賓客百餘人。
[6]本年,任命執金吾梁冀為河南尹。
梁冀生一性一喜好飲酒,縱一情作樂,為所欲為,居官多有暴虐不法的行為。
其父梁商所親信的門客、洛陽縣令呂放,將上述情況報告梁商,梁商因此責備了梁冀。
梁冀懷恨在心,竟派人在道路上刺死了呂放。
而他又恐怕被父親發覺,於是把罪行推到呂放的仇人身上,並請求任命呂放的弟弟呂禹為洛陽縣令,讓他來逮捕刺殺呂放的兇手。
結果,呂禹將呂放的宗族、親戚和賓客等一百餘人全部誅殺。
[7]武陵太守上書,以蠻夷率服,可比漢人,增其租賦。
議者皆以為可。
尚書令虞詡曰:「自古聖王,不臣異俗。
先帝舊典,貢賦多少,所由來久矣;今猥增之,必有怨叛。
計其所得,不償所費,必有後悔。」
帝不從。
中、中蠻各爭貢布非舊約,遂殺鄉吏,舉種反。
[7]武陵郡太守向朝廷上書,認為武陵郡內的蠻夷已歸服了漢朝,可以比照漢人,增加他們的田租和賦稅。
參加集議論的人都認為可行,但尚書令虞詡卻說:「自古以來,聖明的君王對風俗習慣跟我們不同的民族,不當作自己的臣民。
先帝已制定了規章,明確規定武陵蠻夷應繳納的賦稅額,時間已經很久了。
而今濫行增加,必然引起他們的怨恨和反叛,計算所能得到的,抵償不了所耗費的,定會後悔。」
順帝沒有採納。
其後,中和中蠻人各因所徵收的貢布不是原來規定的數量而起來抗爭,於是殺掉徵收賦稅的鄉吏,全族反叛。
二年(丁丑、137)
二年(丁丑,公元137年)
[1]春,武陵蠻二萬人圍充城,八千人寇夷道。
[1]春季,武陵郡蠻族二萬人包一皮圍充城,八千人攻打夷道。
[2]二月,廣漢屬國都尉擊破白馬羌。
[2]二月,廣漢屬國都尉擊破白馬羌。
[3]帝遣武陵太守李進擊叛蠻,破平之。
進乃簡選良吏,撫循蠻夷,郡境遂安。
[3]順帝派武陵郡太守李進率軍進擊反叛的蠻人,將其擊破平定。
於是,李進選用賢良的官吏,安一撫蠻人,郡境之內方告安寧。
[4]三月,司空王卓薨。
丁丑,以光祿勳郭虔為司空。
[4]三月,司空王卓去世。
丁丑(三十日),擢升光祿勳郭虔為司空。
[5]夏,四月,丙申,京師地震。
[5]夏季,四月丙申(十九日),京都洛陽發生地震。
[6]五月,癸丑,山陽君宋娥坐構一奸一誣罔,收印綬,歸里捨。
黃龍、楊佗、孟叔、李建、張賢、史泛、王道、李元、李剛等九侯坐與宋娥更相賂遺,求高官增邑,並遣就國,減租四分之一。
[6]五月癸丑(初六),山陽君宋娥因勾結一奸一佞,以不實之辭誣陷他人而坐罪,順帝下令收繳她的印信,並將她遣送回鄉。
黃龍、楊佗、孟叔、李建、張賢、史、王道、李元、李剛等九侯,因與宋娥互相賄賂,謀求高官和增加食邑,一律遣回他們的封國,減少所享用的封國租稅的四分之一。
[7]象林蠻區憐等攻縣寺,殺長吏。
交趾刺史樊演發交趾、九真兵萬餘人救之;兵士憚遠役,秋,七月,二郡兵反,攻其府。
府雖擊破反者,而蠻勢轉盛。
[7]象林郡蠻族首領區憐等攻打所在縣的官府,殺害地方官吏。
交趾刺史樊演征發交趾郡和九真郡兵一萬餘人,前往救援。
由於士兵害怕遠征,秋季,七月,兩郡士兵反叛,攻打太守府。
太守府雖將反叛士兵擊敗,然而蠻人的勢力轉強。
[8]冬,十月,甲申,上行幸長安。
扶風田弱薦同郡法真博通內、外學,隱居不仕,宜就加兗職。
帝虛心欲致之,前後四徵,終不屈。
友人郭正稱之曰:「法真名可得聞,身難得而見。
逃名而名我隨,避名而名我追,可謂百世之師者矣!」真,雄之子也。
[8]冬季,十月甲申(初十),順帝巡視長安。
扶風人田弱向順帝推薦同郡人法真,稱法真一精一通儒家的內學和外學,即《七緯》和《六經》,隱居鄉里,不肯出來做官,應就地任命他為三公。
順帝非常虛心地想請到他,前後四次徵召,但法真始終不肯屈從。
他的朋友郭正稱讚說:「法真,可以聽見他的名,卻很難見到他這個人。
他越是逃避名聲,名聲越是隨著他,越是躲開名聲,名聲越是追著他,他這個人真可以說是百世之師了!」法真,即法雄的兒子。
[9]丁卯,京師地震。
[9]丁卯(疑誤),京都洛陽發生地震。
[10]太尉王龔以中常侍張等專弄國權,欲奏誅之。
宗親有以楊震行一事諫之者,龔乃止。
[10]太尉王龔因中常侍張等獨攬朝廷大權,打算提出彈劾,要求皇帝誅殺他們。
後由於宗族和親戚中有人用楊震的遭遇進行勸阻,王龔這才作罷。
[11]十二月,乙亥,上還自長安。
[11]十二月乙亥(初二),順帝從長安返回京都洛陽。
三年(戊寅、138)
三年(戊寅,公元138年)
[1]春,二月,乙亥,京師及金城、隴西地震,二郡山崩。
[1]春季,二月乙亥(初三),京都洛陽及金城郡、隴西郡發生地震,二郡發生山崩。
[2]夏,閏四月,已酉,京師地震。
[2]夏季,閏四月已酉(初八),京都洛陽發生地震。
[3]五月,吳郡丞羊珍反,攻郡府;太守王衡破斬之。
[3]五月,吳郡丞羊珍反叛,攻打郡太守府。
太守王衡將叛軍擊敗,並斬殺羊珍。
[4]侍御史賈昌與州郡併力討區憐,不克,為所攻圍;歲余,兵谷不繼。
帝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屬問以方略;皆議遣大將,發荊、揚、兗、豫四萬人赴之。
李固駁曰:「若荊、揚無事,發之可也。
今二州盜賊磐結不散,武陵、南郡蠻夷未輯,長沙、桂陽數被徵發,如復擾動,必更生患,其不可一也。
又,兗、豫之人卒被徵發,遠赴萬里,無有還期,詔書迫促,必致叛亡,其不可二也。
南州水土溫暑,加有瘴氣,致死亡者十必四五,其不可三也。
遠涉萬里,士卒疲勞,比至嶺南,不復堪鬥,其不可四也。
軍行三十里為程,而去日南九千餘里,三百日乃到,計人稟五升,用米六十萬斛,不計將吏驢馬之食,但負甲自致,費便若此,其不可五也。
設軍所在,死亡必眾,既不足禦敵,當復更發,此為刻割心腹以補四支,其不可六也。
九真、日南相去千里,發其吏民猶尚不堪,何況乃苦四州之卒以赴萬里之艱哉!其不可七也。
前中郎將尹就討益州叛羌,益州諺曰:『虜來尚可,尹來殺我。
』後就徵還,以兵付刺史張喬;喬因其將吏,旬月之間破殄寇虜。
此發將無益之效,州郡可任之驗也。
宜更選有勇略仁惠任將帥者,以為刺史、太守,悉使共住交趾。
今日南兵單無谷,守即不足,戰又不能,可一切徙其吏民,北依交趾,事靜之後,乃命歸本;還募蠻夷使自相攻,轉輸金帛以為其資;有能反間致頭首者,許以封侯裂土之賞。
故并州刺史長沙祝良,一性一多勇決,又南陽張喬,前在益州有破虜之功,皆可任用。
昔太宗就加魏尚為雲中守,哀帝即拜龔捨為泰山守;宜即拜良等,便道之官。」
四府悉從固議,即拜祝良為九真太守,張喬為交趾刺史。
喬至,開示慰誘,並皆降散。
良到九真,單車入賊中,設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數萬人,皆為良築起府寺。
由是嶺外復平。
[4]侍御史賈昌和州郡官府合力討伐區憐,沒有取勝,反而受到區憐的圍攻,過了一年多,援兵和糧秣都無法接濟。
順帝召集三公、九卿、百官以及四府掾屬詢問對策。
大家都主張派遣大將,征發荊州、揚州、兗州、豫州等四州士兵共四萬人,前往交趾增援。
李固反駁說:「如果荊州和揚州太平無事,便可以征發二州的士兵。
而今,二州的盜賊,猶如磐石一樣結合在一起,不肯離散;武陵郡和南郡的蠻族反叛,還沒有安定。
而長沙郡和桂陽郡的士兵,已被征發多次,如果再次征發,騷擾人民,必然發生新的變亂,這是不可征發的第一個理由。
再者,兗州和豫州的人民,突然被徵入伍,遠征萬里之外,沒有歸期,而詔書一逼一十迫和催促急如星火,必然導致叛亂和逃亡,這是不可征發的第二個理由。
南方州郡,水土潮一濕,氣候炎熱,再加上瘴氣,以致死亡的人必佔十分之四五,這是不可征發的第三個理由。
長途跋涉,行軍萬里,士卒疲勞不堪,等軍隊到達嶺南,士卒已經沒有戰鬥能力,這是不可征發的第四個理由。
按照規定的正常速度,每天行軍三十里,而離日南郡有九千餘里,需要行軍三百天才可到達,按每人每天口糧五升計算,需要用米六十萬斛,還不包一皮括將領、軍吏的口糧和驢、馬的飼料,僅士兵自己攜帶,費用就如此巨大,這是不可征發的第五個理由。
軍隊戰鬥的地方,死亡的人一定很多,即然抵禦不了敵人的進攻,就將再次徵調援兵,這就猶如挖割心腹去補四肢,這是不可征發的第六個理由。
九真和日南,兩郡相隔僅一千里,征發當地的吏民,尚且不堪忍受,更何況征發四州的士兵,讓他們忍受萬里遠征的痛苦?這是不可征發的第七個理由。
從前,朝廷派中郎將尹就去討伐益州的叛羌,益州有諺語說:「叛羌來了,還可;尹就來了,殺我。」
其後,將尹就調回京都,把軍隊交付給益州刺史張喬。
張喬依靠原有軍隊的將領和軍吏,一個月之內,便將叛羌擊破殲滅。
這證明由朝廷派遣大將沒有益處,而州郡地方官吏卻足以勝任。
應該重新選派即勇敢而又有謀略,即仁惠而又可勝任將帥的人,擔任州刺史和郡太守,命他們都駐守在交趾郡。
而今,日南郡兵力單薄,又無糧秣,守既守不住,戰又不能戰,可以暫時放棄它,先把官吏和人民遷徙到北方的交趾郡,等到亂事平定之後,再命他們返回日南郡。
另外,招募和收買蠻夷,讓他們互相攻殺,朝廷則供給金帛資助他們。
如果有能夠使用反間計離間敵人內部、斬殺蠻夷首領的,朝廷則許以封侯,賜以食邑。
前任并州刺史、長沙人祝良,勇敢果斷;南陽人張喬,從前在益州建立過平定叛羌的功勳,他們都可以受到信任和重用。
過去,漢文帝就在原地任命魏尚為雲中郡太守,哀帝命使者到楚地拜授龔捨為泰山郡太守。
應該就在原地拜授祝良等人,命他們直接前往交趾郡任職。」
四府完全同意李固的意見。
於是,順帝在原地任命祝良為九真郡太守,張喬為交趾州刺史。
張喬到任以後,對叛蠻開誠佈公地進行安一撫和誘勸,叛軍全部投降或解散。
祝良到九真郡之後,單獨乘車進入叛軍大營,給他們指出生路,用威力和信譽進行招撫,叛軍投降的有數萬人,他們一同為祝良修築郡太守府的官舍。
從此,五嶺以外地區恢復和平。
[5]秋,八月,己未,司徒黃尚免。
九月,己酉,以光祿勳長沙劉壽為司徒。
[5]秋季,八月己未(二十日),司徒黃尚被免官。
九月己酉(疑誤),擢升光祿勳、長沙人劉壽為司徒。
[6]丙戌,令大將軍、三公舉剛毅、武猛、謀謨任將帥者各二人,特進、卿、校尉各一人。
[6]丙戌(十七日),順帝命大將軍、三公向朝廷舉薦剛毅、武猛、有謀略,可以擔任將帥的人才,每人推薦二人;特進、九卿、校尉,每人推薦一人。
初,尚書令左雄薦冀州刺史周舉為尚書;既而雄為司隸校尉,舉故冀州刺史馮直任將帥。
直嘗坐臧受罪,舉以此劾奏雄。
雄曰:「詔書使我選武猛,不使我選清高。」
舉曰:「詔書使君選武猛,不使君選貪一污也!」雄曰:「進君,適所以自伐也。」
舉曰:「昔趙宣子任韓厥為司馬,厥以軍法戮宣子僕,宣子謂諸大夫曰:『可賀我矣!吾選厥也任其事。
』今君不以舉之不才誤升諸朝,不敢阿君以為君羞;不寤君之意與宣子殊也。」
雄悅,謝曰:「吾嘗事馮直之父,又與直善;今宣光以此奏吾,是吾之過也!」天下益以此賢之。
最初,尚書令左雄,推薦冀州刺史周舉為尚書。
接著,左雄任司隸校尉,又推薦前任冀州刺史馮直有將帥之才。
因馮直曾經犯過貪一污罪,周舉便就此彈劾左雄。
左雄說:「聖旨讓我推薦武猛的人才,不是讓我推薦品行清白高潔的人才。」
周舉回答說:「聖旨是讓你推薦武猛的人才,但也沒有教你推薦犯有貪一污罪的人。」
左雄又說:「我推薦了您,反受您的打擊,恰恰是自作自受。」
周舉回答說:「過去,趙宣子任用韓厥為司馬,韓厥卻用軍法將趙宣子的奴僕殺掉,趙宣子對各位大夫說:『你們應該向我祝賀,我推薦韓厥,他果然盡忠職守。
』而今,承蒙您不嫌棄我沒有才能,而誤將我推薦到朝廷,所以,我不敢迎一合您,讓您蒙羞。
可是,想不到您的看法和趙宣子完全不一樣。」
左雄大為高興,向周舉道歉說:「我曾經做過馮直父親的部屬,又和馮直是好朋友。
如今你因此而彈劾我,正是我的過錯。」
從此,天下的人對左雄更為尊敬。
是時,宦官競賣恩勢,唯大長秋良賀清儉退厚。
及詔舉武猛,賀獨無所薦。
帝問其故,對曰:「臣生自草茅,長於宮掖,既無知人之明,又未嘗交加士類。
昔衛鞅因景監以見,有識知其不終。
今得臣舉者,匪榮伊辱,是以不敢!」帝由是賞之。
這時,宦官倚仗皇帝的龐信,爭相賣弄權勢,唯有大長秋良賀清廉淡泊,謙讓敦厚。
等到皇帝下詔,命各人推薦武力勇一猛的人才時,唯獨良賀沒有舉薦。
順帝問他什麼原因,良賀回答說:「我出生於荒野民間,在宮廷中長大,既沒有識別人的聰明,又沒有和有才能的人士交往。
過去,衛鞅由宦官景監推薦,有識之士就預見到他沒有好結果。
現在,能得到我推薦的人,他不僅不會引以為榮,反而覺得是一種恥辱。
因此我不敢舉薦。」
順帝從此賞識良賀。
[7]冬,十月,燒當羌那離等三千餘騎寇金城,校尉馬賢擊破之。
[7]冬季,十月,燒當羌人首領那離等,率領三千餘騎兵,侵犯金城郡,護羌校尉馬賢將其擊破。
[8]十二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8]十二月戊戌朔(初一),出現日食。
[9]大將軍商以小黃門南陽曹節等用事於中,遣子冀、不疑與為交友;而宦官忌其一寵一,反欲陷之。
中常侍張逵、蘧政、楊定等與左右連謀,共譖商及中常侍曹騰、孟賁,云「欲征諸王子,圖議廢立,請收商等案罪。」
帝曰:「大將軍父子,我所親,騰、賁,我所一愛一,必無是,但汝曹共妒之耳。」
逵等知言不用,懼迫,遂出,矯詔收縛騰、賁於省中。
帝聞,震怒,敕宦者李歙急呼騰、賁釋之;收逵等下獄。
[9]大將軍梁商因為小黃門、南陽人曹節等在宮中當權,就命自己的兒子梁冀、梁不疑和曹節等結交。
而其他宦官忌妒曹節受一寵一,反而想要陷害他。
中常侍張逵、蘧政、楊定等,和他們左右的親信勾結密謀,一同向順帝誣告梁商和中常侍曹騰、孟賁,說:「梁商等準備徵召諸王的兒子前來京都洛陽,圖謀廢黜皇上,另立新的皇帝,請將梁商等收捕治罪。」
順帝說:「大將軍父子是我所親信的,曹騰、孟賁是我所一寵一愛一的,一定沒有這回事,只是你們都忌妒他們罷了。」
張逵等知道他們的讒言沒有被順帝採納,恐懼殺身大禍降臨到自己頭上,於是退下,假傳聖旨,在宮中逮捕曹騰和孟賁。
順帝聞訊大發雷霆,命宦官李歙急速傳命釋放曹騰、孟賁。
並將張逵等人逮捕下獄。
四年(己卯、139)
四年(己卯,公元139年)
[1]春,正月,庚辰,逵等伏誅;事連弘農太守張鳳、安平相楊皓,皆坐死;辭所連染,延及在位大臣。
商懼多侵枉,乃上疏曰:「《春秋》之義,功在元帥,罪止首惡。
大獄一起,無辜者眾,死囚久系,纖微成大,非所以順迎和氣,平政成化也。
宜早訖竟,以止逮捕之煩。」
帝納之,罪止坐者。
[1]春季,正月庚辰(十三日),張逵等人伏法被誅。
弘農郡太守張鳳和安平國相楊皓,因被張逵等人牽連,都坐罪處死。
受口供牽連的,還涉及到在位的朝廷大臣。
梁商擔心冤枉許多無辜者,於是上書說:「按照《春秋》上面所講的道理,功勳歸於元帥,罪惡僅懲辦首惡。
大獄一起,無辜受害的人將會很多,身犯死罪的囚犯長久關押的監獄,細微小事會牽連成大事,這樣不能順應和氣,治平政事,成就教化。
應該及早結案,停止逮捕的煩擾。」
順帝採納,治罪僅限於當事人犯。
二月,帝以商少子虎賁中郎將不疑為步兵校尉。
商上書辭曰:「不疑童孺,猥處成|人之位。
昔晏平仲辭殿以安其富,公儀休不受魚飧以定其位;臣雖不才,亦願固福祿於聖世!」上乃以不疑為侍中、奉車都尉。
二月,順帝任命梁商的小兒子虎賁中郎將梁不疑為步兵校尉。
梁商上書辭讓說:「梁不疑是個孩子,竟擔任成|人才可以擔任的官職。
過去,晏嬰辭讓殿的土地,用來保全自己的財富;公儀休不接受別人的贈魚,用來保全自己的地位。
我雖然沒有才能,也希望在聖主之世保全我的財富和地位。」
於是,順帝任命梁不疑為侍中、奉車都尉。
[2]三月,乙亥,京師地震。
[2]三月乙亥(初九),京都洛陽發生地震。
[3]燒當羌那離等復反;夏,四月,癸卯,護羌校尉馬賢討斬之。
獲首虜千二百餘級。
[3]燒當羌人首領那離等再次反叛。
夏季,四月癸卯(初八),護羌校尉馬賢率軍進行討伐,將那離斬首,並斬殺和俘虜一千二百餘人。
[4]戊午,赦天下。
[4]戊午(二十三日),大赦天下。
[5]五月,戊辰,封故濟北惠王壽子安為濟北王。
[5]五月戊辰(初三),將已故濟北惠王劉壽的兒子劉安封為濟北王。
[6]秋,八月,太原旱。
[6]秋季,八月,太原郡發生旱災。
五年(庚辰、140)
五年(庚辰,公元140年)
[1]春,二月,戊申,京師地震。
[1]春季,二月戊申(十七日),京都洛陽發生地震。
[2]南匈奴句龍王吾斯、車紐等反,寇西河;招誘右賢王合兵圍美稷,殺朔方、代郡長吏。
夏,五月,度遼將軍馬續與中郎將梁並等發邊兵及羌、胡合二萬餘人掩擊,破之。
吾斯等復更屯聚,攻沒城邑。
天子遣使責讓單于;單于本不預謀,乃脫帽避帳,詣並謝罪。
並以病徵,五原太守陳龜代為中郎將。
龜以單于不能制下,一逼一十迫單于及其弟左賢王皆令自一殺。
龜又欲徙單于近親於內郡,而降者遂更狐疑。
龜坐下獄,免。
[2]南匈奴句龍王吾斯和車紐等反叛,攻打西河郡,並引一誘右賢王,合兵包一皮圍美稷,殺害朔方郡、代郡的地方官吏。
夏季,五月,度遼將軍馬續和護匈奴中郎將梁並等征發邊防軍及羌人、胡人的軍隊,共二萬餘人,向南匈奴叛軍發動突然襲擊,將其擊破。
吾斯等收拾殘部,又重新聚集起來,攻陷城邑。
順帝派使者嚴辭譴責南匈奴單于。
單于休利本來沒有參與吾斯等人的反叛陰謀,但因受到朝廷的譴責,感到惶恐不安,於是摘下帽子,離開營帳,親自跑到梁並那裡去認罪。
正在這時,梁並因病被朝廷召回京都洛陽,任命五原郡太守陳龜接替護匈奴中郎將。
陳龜認為單于不能控制部下,於是一逼一十迫單于及他的弟弟左賢王一道自一殺。
陳龜還打算將單于的近親都遷徙到內地各郡,因而已經降附的南匈奴部眾更加狐疑不安。
結果,陳龜坐罪下獄,被免官。
大將軍商上表曰:「匈奴寇畔,自知罪極;窮鳥困獸,皆知救死,況種類繁熾,不可單盡。
今轉運日增,三軍疲苦,虛內給外,非中國之利。
度遼將軍馬續,素有謀謨,且典邊日久,深曉兵要;每得續書,與臣策合。
宜令續深溝高壘,以恩信招降,宣示購賞,明為期約,如此,則丑類可服,國家無事矣!」帝從之,乃詔續招降畔虜。
大將軍梁商上書說:「匈奴背叛,四處劫掠,自知罪大惡極。
窮鳥和困獸都知道救死,何況匈奴種族繁盛,不可能消滅淨盡。
如今糧秣的轉運日益增加,軍隊疲勞艱苦,挖空內地,填補邊疆,不是中國之福。
度遼將軍馬續素有謀略,並且主管邊防時間已經很久,深曉用兵的要術。
每次接到馬續的書信,他的謀略總與我相合。
應命馬續深挖壕溝,高築壁壘,用恩德信義招撫歸降,公佈懸賞條例,明確規定期限。
這樣,匈奴就可以歸附,國家就可以無事了!」順帝採納,於是下詔命馬續招降反叛的匈奴。
商又移書續等曰:「中國安寧,忘戰日久。
良騎夜合,交鋒接矢,決勝當時,戎狄之所長而中國之所短也;強一弩一乘城,堅營固守,以待期衰,中國之所長而戎狄之所短也。
宜務先所長而觀其變,設購開賞,宣示反悔,勿貪小寶以亂大謀。」
於是右賢王部抑等萬三千口皆詣續降。
梁商又給馬續等人發送文書說:「中國境內安寧,忘掉戰爭的時間已經很久。
善騎良馬進行夜襲,交鋒時迅速放箭,當時一決勝負,這是匈奴的長處,而是中國的短處。
可是,利用強一弩一,登城守衛,深溝堅壁,固守軍營,等待敵人氣勢衰竭,這是中國的長處,而中匈奴的短處。
應該先發揮我們的長處,觀察敵人的變化,設立獎賞,宣佈朝廷的招降之意,啟發匈奴人的反悔之心,不要貪圖小寶而亂大謀。」
於是,右賢王的部下抑等一萬三千人,都向馬續投降。
[3]己丑晦,日有食之。
[3]己丑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4]初,那離等既平,朝廷以來機為并州刺史,劉秉為涼州刺史。
機等天一性一虐刻,多所擾發;且凍、傅難種羌遂反,攻金城,與雜種羌、胡大寇三輔,殺害長吏。
機等並坐徵。
於是拜馬賢為征西將軍,以騎都尉耿叔為副,將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諸州郡兵十萬人屯漢陽。
[4]當初,燒當羌人首領那離等反叛被平定後,朝廷任命來機為并州刺史,劉秉為涼州刺史。
來機等人天一性一暴虐刻薄,他們多方侵擾,大量徵調,使羌族人民不堪忍受。
於是且凍種和傅難種羌人反叛,攻打金城郡,又與其他種的羌人、胡人聯合,大舉侵犯三輔地區,殺害地方官吏。
來機、劉秉都坐罪,被調回京都洛陽。
於是任命馬賢為征西將軍,騎都尉耿叔為他的副手,率左右羽林五校士,以及各州郡郡兵,共十萬人,屯駐漢陽郡。
[5]九月,令扶風、漢陽築隴道塢三百所,置屯兵。
[5]九月,命右扶風、漢陽修築隴道塢壁三百座,每座塢壁都派兵把守。
[6]辛未,太尉王龔以老病罷。
[6]辛未(十四日),太尉王龔因年老有病被罷官。
[7]且凍羌寇武都,燒隴關。
[7]且凍羌人攻打武都,焚燒隴關。
[8]壬午,以太常桓焉為太尉。
[8]壬午(二十五日),擢升太常桓焉為太尉。
[9]匈奴句龍王吾斯等立車紐為單于,東引烏桓,西收羌、胡等數萬人攻破京兆虎牙營,殺上郡都尉及軍司馬,遂寇掠並、涼、幽、冀四州。
乃徙西河治離石,上郡治夏陽,朔方治五原。
十二月,遣使匈奴中郎將張耽將幽州、烏桓諸郡營兵擊車紐等,戰於馬邑,斬首三千級,獲生口甚眾。
車紐乞降,而吾斯猶率其部曲與烏桓寇鈔。
[9]南匈奴句龍王吾斯等,擁立車紐為單于,東方和烏桓聯合,西方集結羌人、胡人,約數萬人,攻破京兆虎牙大營,殺死上郡都尉和軍司馬,於是劫掠并州、涼州、幽州和冀州。
東漢朝廷便將西河郡太守府遷往離石,上郡太守府遷往夏陽,朔方郡太守府遷往五原。
十二月,派遣使匈奴中郎將張耽率領幽州烏桓部眾及各郡的地方軍,進擊車紐等,在馬邑會戰,斬殺匈奴軍三千人,俘虜了很多人。
車紐請求投降,而吾期仍率領其部眾跟烏桓結合,繼續劫掠。
[10]初,上命馬賢討西羌,大將軍商以為賢老,不如太中大夫宋漢;帝不從。
漢,由之子也。
賢到軍,稽留不進。
武都太守馬融上疏曰:「今雜種諸羌轉相鈔盜,宜及未並,亟遣深入,破其支一黨一;而馬賢等處處留滯。
羌、胡百里望塵,千里聽聲,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後,則必侵寇三輔,為民大害。
臣願請賢所不可,用關東兵五千,裁假部隊之號,盡力率厲,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之中,必克破之。
臣又聞吳起為將,暑不張蓋,寒不披裘;今賢野次垂幕,珍餚雜,兒子侍妾,事與古反。
臣懼賢等專守一城,言攻於西而羌出於東,且其將士將不堪命,必有高克潰叛之變也。」
安定人皇甫規亦見賢不恤軍事,審其必敗,上書言狀。
朝廷皆不從。
[10]最初,順帝命馬賢率軍討伐西羌,大將軍梁商認為馬賢年紀已老,不如任命太中大夫宋漢,順帝沒有聽從。
宋漢,即宋由的兒子。
馬賢到軍中上任以後,一直停留不肯前進。
武都郡太守馬融向朝廷上書說:「如今西羌諸種部眾互相攻劫搶掠,應該趁他們還沒有匯合到一起,迅速派兵深入叛軍,擊破各個支一黨一,可是馬賢等卻處處逗留拖延。
羌人和胡人,在百里以外,即可望見他們揚起的塵土;在千里以外,即可聽到他們行軍的聲音。
他們躲開漢軍的鋒芒,避免正面衝突,繞到漢軍的背後,直接侵犯和劫掠三輔地區,給人民帶來很大的禍害。
我請求把馬賢認為不能作戰的關東地區的軍隊五千人交給我,僅借用部隊的稱號,我願盡力率領和激勵他們,誓不後退,為官兵帶頭,在三十天之內,必然可以打敗叛羌。
我又聽說,吳起為將,夏天再炎熱,也不張開傘扒;冬天再寒冷,也不穿皮衣。
而今,馬賢在野外垂掛帳幕,珍味佳餚雜陳,兒子、侍妾侍奉左右,事事和古代名將相反。
我恐怕馬賢等專守一個城池,聲稱攻打西方,而羌人卻在東方出現,使得他部下的將領和士兵不堪奔命,必將有同鄭國高克一樣潰敗反叛的變故。」
與此同時,安定人皇甫規也發現馬賢不憂慮軍事,估計他一定會失敗,於是上書匯報情況。
朝廷都沒有採納。
六年(辛巳、141)
六年(辛巳,公元141年)
[1]春,正月,丙子,征西將軍馬賢與且凍羌戰於射姑山,賢軍敗;賢及二子皆沒,東、西羌遂大合。
閏月,鞏唐羌寇隴西,遂及三輔,燒園陵,殺掠吏民。
[1]春季,正月丙子(二十一日),征西將軍馬賢和且凍羌人在射姑山會戰,馬賢的軍隊大敗。
馬賢和他的兩個兒子全都陳亡。
於是,東羌和西羌大規模地匯合。
閏月,鞏唐羌人攻打隴西郡,軍鋒到達三輔地區,焚燒西漢歷代皇帝墳墓陵園,屠一殺劫掠官吏和人民。
[2]二月,丁巳,有星孛於營室。
[2]二月丁巳(初三),有異星出現在營室星座。
[3]三月,上巳,大將軍商大會賓客,宴於雒水;酒闌,繼以《薤露之歌》。
從事中郎周舉聞之,歎曰:「此所謂哀樂失時,非其所也,殃將及乎!」
[3]三月上巳日,大將軍梁商在洛水之濱大宴賓客。
酒席將散時,又演奏常用來作輓歌的《薤露之歌》。
從事中郎周舉聽到後,歎息說:「這正是所謂的哀樂不合時,歌唱得不合場所,難道禍殃將要降臨了嗎?」
[4]武都太守趙沖追擊鞏唐羌,斬首四百餘級,降二千餘人。
詔沖督河西四郡兵為節度。
[4]武都郡太守趙沖追擊鞏唐羌人,斬殺四百餘人,招降二千餘人。
順帝下詔,命趙沖督率河西四郡的地方軍隊,負責節制。
安定上計掾皇甫規上疏曰:「臣比年以來,數陳便宜:羌戎未動,策其將反;馬賢始出,知其必敗;誤中之言,在可考校。
臣每惟賢等擁眾四年,未有成功,縣師之費,且百億計,出於平民,回入一奸一吏,故江湖之人,群為盜賊,青、徐荒饑,襁負流散。
夫羌戎潰叛,不由承平,皆因邊將失於綏御,乘常守安則加侵暴,苟競小利則致大害,微勝則虛張首級,軍敗則隱匿不言。
軍士勞怨,困於猾吏,進不得快戰以徼功,退不得溫飽以全命,餓死溝渠,暴骨中原;徒見王師之出,不聞振旅之一聲。
酋豪泣血,驚懼生變,是以安不能久,叛則經年,臣所以搏手扣心而增歎者也!願假臣兩營、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與趙沖共相首尾。
土地山谷,臣所曉習;兵勢巧便,臣已更之;可不煩方寸之印,尺帛之賜,高可以滌患,下可以納降。
若謂臣年少、官輕,不足用者,凡諸敗將,非官爵之不高,年齒之不邁。
臣不勝至誠,沒死自陳!」帝不能用。
安定郡上計掾皇甫規上書說:「我近年以來,曾經多次向陛下提出建議。
當羌人尚未發動時,我預計他們將要反叛;馬堅統率大軍剛開始出發時,我觀察到他必然失敗;要是有人認為這是僥倖說中的意見,那麼可以進行查考核對。
我每每想到,馬賢等人統軍四年,沒有得到成功,出兵遠征的費用,已將近一百億,這些經費,雖然出自齊民百姓,卻都流入tan官污吏之手,所以,江湖之人群起而為盜賊,青州和徐州一片饑荒,百姓背負小孩,四散逃亡。
羌人之所以反叛,不是由於天下太平而引起的,全是因為守邊將帥不懂安一撫治理之道,對於平常安分守己的羌人,則加以虐一待,只貪圖小利,終於招致大禍。
獲得微小的勝利,則向朝廷虛報斬殺人頭的數量;打了敗仗,便隱瞞不上報。
戰士辛苦怨憤,受制於一奸一猾的官吏,進不能速戰以立功,退不得溫飽以保全一性一命,餓死在溝渠裡,一屍一骨暴露在原野之中。
只看見朝廷的軍隊出塞禦敵,卻聽不到他們凱旋歸來的消息。
羌人的首領極其悲痛地無聲哭泣,非常懼怕會發生意外的變故,所以,不能保持長期的安定,一旦起兵反叛,就要經年累月。
我所以一搓一手捶胸,歎息不已,就是這個原因。
我請求陛下,將扶風雍營和京兆虎牙營兩營以及安定、隴西兩郡暫時沒有戰鬥任務的五千士兵借撥給我,我將對羌人發動出其不意的攻擊,和趙衝前後呼應。
羌人地區的土地和山谷等地理形勢,我素來很熟悉,用兵的戰略和戰術,我也已有經驗。
用不著一寸見方的印信,也用不著賞賜一尺布帛,最好的結果是剷除禍患,最低限度也可以使羌人降服。
如果認為我年輕,官位又低,不足以任用,可那些戰敗的將帥,並不是官爵不高,年齡不老。
我以萬分至誠,冒著死罪向陛下陳述自己的見解!」順帝不能採納。
[5]庚子,司空郭虔免。
丙午,以太僕趙戒為司空。
[5]庚子(十六日),司空郭虔被免官。
丙午(二十二日),擢升太僕趙戒為司空。
[6]夏,使匈奴中郎將張耽、度遼將軍馬續率鮮卑到城,擊烏桓於通天山,大破之。
[6]夏季,使匈奴中郎將張耽、度遼將軍馬續率領鮮卑部眾到達城,在通天山進擊烏桓,烏桓大敗。
[7]鞏唐羌寇北地。
北地太守賈福與趙衝擊之,不利。
[7]鞏唐羌人攻打北地郡,北地郡太守賈福和趙沖率軍迎戰,失利。
[8]秋,八月,乘氏忠侯梁商病篤,敕子冀等曰:「吾生無以輔益朝廷,死何可耗費帑藏!衣衾、飯含、玉匣、珠貝之屬,何益朽骨!百僚勞擾,紛華道路,祗增塵垢耳。
宜皆辭之。」
丙辰,薨;帝親臨喪。
諸子欲從其誨,朝廷不聽,賜以東園秘器、銀鏤、黃腸、玉匣。
及葬,賜輕車、介士,中宮親送。
帝至宣陽亭,瞻望車騎。
壬戌,以河南尹、乘氏侯梁冀為大將軍,冀弟侍中不疑為河南尹。
[8]秋季,八月,乘氏侯梁商病重,告誡他的兒子梁冀等人說:「我活著的時候,沒能輔佐朝廷,死後怎可耗費國家庫藏?裝殮的衣服單被,放在口中的含飯含玉,用作葬服的金縷玉衣,以及珠寶貝殼之類東西,對死人又有什麼益處?勞累和騷擾文武百官,一路上弄得繁華盛麗,只是增加塵土和污垢罷了,應該都加以謝絕。」
丙辰(初四),梁商去世,順帝親來弔喪。
他的兒子們準備遵照遺囑來辦理喪事,朝廷不許,賞賜東園製作的葬具一副,棺用白銀雕花,槨用黃心柏木,以及玉衣一件。
等到安葬時,又派武裝士兵駕兵車護送。
皇后梁親自送靈。
順帝到宣陽亭,遙望喪葬車隊。
壬戌(初十),擢升河南尹、乘氏侯梁冀為大將軍;梁冀的弟弟梁不疑為河南尹。
臣光曰:成帝不能選任賢俊,委政舅家,可謂暗矣;猶知王立之不材,棄而不用。
順帝援大一柄一,授之後族,梁冀頑凶暴,著於平昔,而使之繼父之位,終於悖逆,蕩覆漢室;校於成帝,暗又甚焉!
臣司馬光曰:漢成帝不能選任賢能,把政權交給舅父家族,可謂昏庸。
但他總還知道王立沒有才能,摒棄不用。
順帝把朝廷大權交給皇后家族,而梁冀頑鈍囂張,凶狠暴虐,平時已很明顯,卻使他繼承其父官位,終於導致狂悖叛逆,顛覆東漢王朝。
跟成帝比較,昏庸更甚!
[9]初,梁商病篤,帝親臨幸,問以遺言。
對曰:「臣從事中郎周舉,清高忠正,可重任也。」
由是拜舉諫議大夫。
[9]當初,梁商病重,順帝親自到梁家探望,問他遺言。
梁商回答說:「我的從事中郎周舉,清廉高潔,忠良正直,可以委以重任。」
因此,順帝任命周舉為諫議大夫。
[10]九月,諸羌寇武威。
[10]九月,羌人諸種攻打武威郡。
[11]辛亥晦,日有食之。
[11]辛亥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12]冬,十月,癸丑,以羌寇充斥,涼部震恐,復徙安定居扶風,北地居馮翊。
十一月,庚子,以執金吾張喬行車騎將軍事,將兵萬五千人屯三輔。
[12]冬季,十月癸丑(初二),因處處有羌人劫掠,涼州震動驚恐,又把安定郡太守府遷到右扶風,把北地郡太守府遷到左馮翊。
十一月庚子(二十日),擢升執金吾張喬代理車騎將軍事務,率軍一萬五千人,駐守三輔。
[13]荊州盜賊起,彌年不定;以大將軍從事中郎李固為荊州刺史。
固到,遣吏勞問境內,赦寇盜前釁,與之更始。
於是賊帥夏密等率其魁一黨一六百餘人自縛歸首,固皆原之,遣還,自相招集,開示威法;半歲間,余類悉降,州內清平。
奏南陽太守高賜等臧穢;賜等重賂大將軍梁冀,冀為之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徙固為泰山太守。
時泰山盜賊屯聚歷年,郡兵常千人追討,不能制;固到,悉罷遣歸農,但選留任戰者百餘人,以恩信招誘之。
未滿歲,賊皆弭散。
[13]荊州盜賊紛起,經年不能平定。
於是,朝廷任命大將軍從事中郎李固為荊州刺史。
李固到任後,派遣官吏到所管轄的境內各地進行慰問,對盜賊從前的行為一律予以赦免,讓他們重新做人。
於是,盜賊首領夏密等,率領他手下的頭目六百餘人,都將自己捆一綁起來,自首投降。
李固一律寬赦他們,讓他們回去,互相招集,宣揚朝廷的聲威和法令。
半年之內,其餘的盜賊全都投降,州內恢復平靜。
李固向朝廷彈劾南陽郡太守高賜等貪贓枉法。
高賜等用貴重禮物賄賂大將軍梁冀,於是梁冀為高賜等發出一日奔馳千里的緊急文書,向李固求情。
然而,李固卻追查得更急。
於是,梁冀將李固調任為泰山郡太守。
當時,泰山郡的盜賊聚集經年,郡太守府常派出上千名郡兵追剿和討伐,都不能取勝。
李固到任後,將郡兵全部解散,遣送回家務農,僅選擇善戰的郡兵約一百餘名留下,用恩德和威信招降盜賊。
不到一年,盜賊全部散去。
漢安元年(壬午、142)
漢安元年(壬午,公元142年)
[1]春,正月,癸巳,赦天下,改元。
[1]春季,正月癸巳(十四日),大赦天下。
改年號。
[2]秋,八月,南匈奴句龍吾斯與、台耆等復反,寇掠並部。
[2]秋季,八月,南匈奴句龍王吾斯和、台耆等再次反叛,攻打劫掠并州。
[3]丁卯,遣侍中河內杜喬、周舉、守光祿大夫周栩、馮羨、魏郡欒巴、張綱、郭遵、劉班分行州郡,表賢良,顯忠勤;其貪一污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驛馬上之,墨綬以下便輒收舉。
喬等受命之部,張綱獨埋其車輪於雒陽都亭,曰:「豺狼當路,安問狐狸!」遂劾奏「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以外威蒙恩,居阿衡之任,而專肆貪叨,縱恣無極,謹條其無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齒者也。」
書御,京師震竦。
時皇后一寵一方盛,諸梁姻戚滿朝,帝雖知綱言直,不能用也。
杜喬至兗州,表奏泰山太守李固政為天下第一,上征固為將作大匠。
八使所劾奏,多梁冀及宦者親一黨一;互為請救,事皆寢遏。
侍御史河南種皓疾之,復行案舉。
廷尉吳雄、將作大匠李固亦上言:「八使所糾,宜急誅罰。」
帝乃更下八使奏章,令考正其罪。
[3]丁卯(二十一日),東漢朝廷派遣侍中河內人杜喬、周舉,代理光祿大夫周栩、馮羨,魏郡人欒巴、張綱、郭遵、劉班,分別到各州郡進行視察,表揚有德行和忠於職守的地方官吏。
對於貪贓枉法的人,屬於刺史、郡太守等二千石以上的官吏,將他們的罪行用驛馬迅速上奏朝廷;屬於縣令、縣長及以下的官吏,便就地直接逮捕法辦。
杜喬等接受使命後出發到各州郡,唯獨張綱把車輪埋在洛陽城的都亭,他說:「豺狼當道,怎麼去問狐狸?」
於是上書彈劾:「大將軍梁冀、河南尹梁不疑,因身為外戚而蒙受皇恩,肩負輔佐皇帝的重任,卻大肆貪一污,任情縱一欲。
謹列舉出他目無君王、貪贓枉法的十五件大事,這都是做臣子的人所切齒痛恨的。」
奏章呈上去後,京都洛陽為之震驚。
當時,皇后梁正大受龐幸,梁氏家族親戚佈滿朝廷,順帝雖知道張綱說得對,但不能採納。
杜喬到兗州視察以後,向朝廷上表,稱泰山郡太守李固的政績為天下第一。
於是,順帝將李固徵召到京都洛陽,任命他為將作大匠。
八位使者向朝廷所彈劾的地方官吏,多數是梁冀和宦官的親友和同一黨一。
由於皇親和宦官互相請托和庇護,所有的彈劾案都被擱置。
侍御史、河南人種對此感到痛恨,再次進行舉報。
廷尉吳雄、將作大匠李固也上書說:「八位使者所指控的地方官吏,應迅速懲處。」
順帝這才把八位使者的彈劾奏章,重新交付給有關官吏,命令審查定罪。
梁冀恨張綱,思有以中傷之。
時廣陵賊張嬰寇亂揚、徐間積十餘年,二千石不能制,冀乃以綱為廣陵太守。
前太守率多求兵馬,綱獨單車之職。
既到,逕詣嬰壘門;嬰大驚,遽走閉壘。
綱於門罷遣吏民,獨留所親者十餘人,以書喻嬰,請與相見。
嬰見綱至誠,乃出拜謁。
綱延置上坐,譬之曰:「前後二千石多肆貪暴,故致公等懷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為之者又非義也。
今主上仁聖,欲以恩德服叛,故遣太守來,思以爵祿相榮,不願以刑罰相加,今誠轉禍為福之時也。
若聞義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荊、揚、兗、豫大兵雲合,身首橫分,血嗣俱絕。
二者利害,公其深計之!」嬰聞,泣下曰:「荒裔愚民,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復相聚偷生,若魚游釜中,知其不可久,且以喘一息須臾間耳!今聞明府之言,乃嬰等更生之辰也!」乃辭還營。
明日,將所部萬餘人與妻子面縛歸降。
綱單車入嬰壘,大會,置酒為樂,散遣部眾,任從所之;親為卜居宅、相田疇;子孫欲為吏者,皆引召之。
人情悅服,南州晏然。
朝廷論功當封,梁冀遏之。
在郡一歲,卒;張嬰等五百餘人為之制一服行喪,送到犍為,負土成墳。
詔拜其子續為郎中,賜錢百萬。
梁冀痛恨張納,想找一個機會來陷害他。
當時,廣陵郡的盜賊首領張嬰在揚州、徐州一帶,作亂已有十餘年,歷任郡太守都無法鎮壓下去。
於是,梁冀就任命張綱為廣陵郡太守。
以前的廣陵郡太守都請求朝廷多派兵馬,而張綱卻只乘一車前去上任。
抵達廣陵以後,就徑直到張嬰營壘大門,求見張嬰。
張嬰大吃一驚,急忙下令緊閉營門。
張綱在門外將所有跟他前來的官吏和百姓都打發回去,僅留下十幾個親信,然後寫信告訴張嬰,請他出來見面。
張嬰看到張綱十分誠懇,於是出營拜見。
張綱讓張嬰坐在上座,開導他說:「過去歷任郡太守,多數一味貪婪和殘暴,使得你們心懷憤怒,聚眾起兵。
郡太守的確有罪,然而你們這樣做也不符合大義。
如今主上仁一愛一聖明,準備用恩德消除叛亂,所以才派我來,想賜給你們封爵和官位,使你們榮耀,不願意對你們施加刑罰,今天確實是轉禍為福的大好時機。
如果聽到這些道理而不肯歸附朝廷,天子赫然盛怒,徵調荊州、揚州、兗州、豫州的大軍,像雲一樣集合,你們就將身首異處,子孫滅絕。
二者的利害,請你好好考慮。」
張嬰聽後流著眼淚說:「我們這些野蠻的愚民,自己不能上通朝廷,不堪忍受殘酷迫害,才聚集在一起苟且偷生,像魚游鍋中,自己也知道不能長久,只不過暫時苟延殘喘而已。
今日聽到您的開導,正是我們再生之時。」
於是,張嬰告辭回營。
次日,張嬰率領他的部眾一萬餘人和妻子兒女,把手臂捆一綁在背後,向張綱投降。
然後,張綱獨自乘車進入張嬰的營壘,大擺筵席,飲酒作樂,遣散張嬰的部眾,聽任他們去願意投奔的地方。
張綱還親自為張嬰選擇住宅,查看田地,張嬰的子孫想當地方官吏的,他都加以推薦任用。
人們心悅誠服,當地一片和平。
朝廷評論功績,應當封張綱侯爵,但受到了梁冀的阻撓。
張綱在廣陵郡任職一年後去世。
張嬰等五百餘人,為他穿上喪服舉哀,將他的靈柩送回家鄉犍為,還為他運送泥土,築成墳墓。
順帝下詔,任命張綱的兒子張續為郎中,並賜錢一百萬。
是時,二千石長吏有能政者,有雒陽令任峻、冀州刺史京兆蘇章、膠東相陳留吳。
雒陽令自王渙之後,皆不稱職;峻能選用文武吏,各盡其用,發一奸一不旋踵,民間不畏吏,其威禁猛於渙,而文理政教不如也。
章為冀州刺史;有故人為清河太守,章行部,欲案其一奸一臧,乃請太守為設酒餚,陳平生之好甚歡。
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獨有二天!」章曰:「今夕蘇孺文與故人飲者,私恩也;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法也。」
遂舉正其罪;州境肅然。
後以摧折權豪忤旨,坐免。
時天下日敝,民多愁苦,論者日夜稱章,朝廷遂不能復用也。
為膠東相,政崇仁簡,民不忍欺。
嗇夫孫一性一,私賦民錢,市衣以進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之!」促歸伏罪。
一性一慚懼詣閣,持衣自首。
屏左右問其故,一性一具談父言。
曰:「掾以親故受污穢之名,所謂『觀過斯知仁矣』。」
使歸謝其父,還以衣遺之。
當時,有才能和政績的二千石官吏,包一皮括洛陽令任峻、冀州刺史京兆尹人蘇章、膠東國相陳留人吳。
自從王渙以後,所有的洛陽令都不稱職。
任峻接任洛陽令後,善於選用文武官吏,使他們各盡其才,舉發一奸一罪十分迅速,轉足之間即可破案,民間也不再畏懼官吏。
任峻的威嚴和震懾能力超過王渙,然而在禮文儀節、政治教化方面不如王渙。
蘇章任冀州刺史,他的一位故人是清河郡太守,蘇章在轄區巡視,準備查問他的貪贓枉法罪行。
於是他請這位太守備下酒和菜餚,暢敘平生友情,甚為歡洽。
太守高興地說:「別人都只有一個天,唯獨我有兩個天!」以為老朋友蘇章定能為他遮蓋罪惡。
蘇章說:「今天晚上,我蘇孺文跟故人喝酒,這是私情;明天,冀州刺史調查案情,則是國法。」
於是舉發並判定了他的罪名,全州肅然。
蘇章後因打擊權貴而違背皇帝聖旨,獲罪免官。
當時,朝政日趨凋敝,人民更加憂愁困苦,議論時事的人日夜稱讚蘇章,但朝廷卻不能再任用他。
吳出任膠東國相,為政崇尚仁一愛一簡約,百姓都不忍心欺騙他。
有一位鄉嗇夫,名叫孫一性一,私自賦斂百姓錢財,買衣服送給自己的父親。
父親得到衣服,大怒說:「你有這樣的長官,怎麼忍心欺騙他?」
催促他回去認罪。
孫一性一懷著慚愧和畏懼的心情,拿著衣服,到官府自首。
吳教左右退出,詢問緣故,孫一性一就把父親所說的話,全都告訴了吳。
吳安慰他說:「你為父親的緣故而蒙受了貪一污的惡名,真是所謂:看他的過失,知道他有仁一愛一的品德。」
他命孫一性一回家向父親道謝,又把衣服贈給了孫一性一的父親。
[4]冬,十月,辛未,太尉桓焉、司徒劉壽免。
[4]冬季,十月辛未(二十六日),太尉桓焉和司徒劉壽均被免官。
[5]罕羌邑落五千餘戶詣趙沖降,唯燒何種據參未下。
甲戌,罷張喬軍屯。
[5]罕羌村落五千餘戶,都向趙沖投降,唯有燒何種羌人,仍據守參,不肯歸附。
甲戌(二十九日),撤銷張喬在三輔地區的軍事防禦。
[6]十一月,壬午,以司隸校尉下邳趙峻為太尉,大司農胡廣為司徒。
[6]十一月壬午(初七),擢升司隸校尉、下邳人趙峻為太尉,大司農胡廣為司徒。
二年(癸未、143)
二年(癸未,公元143年)
[1]夏,四月,庚戌,護羌校尉趙沖與漢陽太守張貢擊燒當羌於參,破之。
[1]夏季,四月庚戌(初八),護羌校尉趙沖和漢陽郡太守張貢,對據守在參的燒當種羌人發動攻擊,將其擊破。
[2]六月,丙寅,立南匈奴守義王兜樓儲為呼蘭若一屍一逐就單于。
時兜樓儲在京師,上親臨軒授璽綬,引上殿,賜車馬、器服、金帛甚厚。
詔太常、大鴻臚與諸國侍子於廣陽門外祖會,饗賜,作樂、角抵、百戲。
[2]六月丙寅(二十五日),東漢朝廷封南匈奴守義王兜樓儲為單于,號為呼蘭若一屍一逐就單于。
這時,兜樓儲正在京都洛陽,順帝親自主持儀式,頒授單于璽印,引單于上殿,賞賜車馬、器物、衣服、金銀、絲織品,甚為豐厚。
又下令,命太常、大鴻臚,以及所有外國派到中國充當人質的王子,在廣陽門外聚集祭祀路神,給兜樓儲餞行,奏樂,還表演了摔跤和雜技等節目。
[3]冬,閏十月,趙衝擊燒當羌於阿陽,破之。
[3]冬季,閏十月,趙沖率軍在漢陽郡的阿陽縣,進擊燒當種羌人,將其擊破。
[4]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將扶風馬實遣人刺殺句龍吾斯。
[4]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將右扶風人馬,派人刺殺了句龍王吾斯。
[5]涼州自九月以來,地百八十震,山谷坼裂,壞敗城寺,民壓死者甚眾。
[5]自九月以來,涼州共發生地震一百八十次。
山崩谷裂,城郭和官府房舍全都遭到破壞,被壓死的百姓很多。
[6]尚書令黃瓊以前左雄所上孝廉之選,專用儒學、文吏,於取士之義猶有所遺,乃奏增孝悌及能從政為四科;帝從之。
[6]尚書令黃瓊認為,先前左雄所上奏的關於孝廉的選舉制度,只限於推薦一精一通經學的「儒學」和通曉公文格式的,對於選拔人才的原則還有遺漏。
於是上書皇帝,請求增加「孝悌」和「有能力從政」兩科,加上原有的「儒學」、「文吏」兩科,共為四科。
順帝採納。
建康元年(甲申、144)
建康元年(甲申,公元144年)
[1]春,護羌從事馬玄為諸羌所誘,將羌眾亡出塞,領護羌校尉衛琚追擊玄等,斬首八百餘級。
趙沖復追叛羌到建威陰河;軍渡竟,所將降胡六百餘人叛走;衝將數百人追之,遇羌伏兵,與戰而歿。
沖雖死,而前後多所斬獲,羌遂衰耗。
詔封沖子為義陽亭侯。
[1]春季,護羌從事馬玄,因受羌人的引一誘,率領塞內的羌人,逃出塞外。
兼任護羌校尉衛琚追擊馬玄等人,斬殺八百餘人。
趙沖又追擊叛羌,到達建威陰河,軍隊渡河完畢,他所率領的六百餘名歸降的胡人叛逃。
趙沖率領數百人前往追擊,在途中遭到叛羌的伏擊,趙沖在與叛羌的戰鬥中陳亡。
趙沖雖然戰死,但前後斬殺和俘虜的叛羌甚多。
於是,羌人的勢力衰退下去。
順帝下詔,封趙沖的兒子為義陽亭侯。
[2]夏,四月,使匈奴中郎將馬擊南匈奴左部,破之。
於是胡、羌、烏桓悉詣降。
[2]夏季,四月,使匈奴中郎將馬攻擊南匈奴左部,將其擊破。
於是,胡人、羌人、烏桓人全向馬歸降。
[3]辛巳,立皇子炳為太子,改元,赦天下。
太子居承光宮,帝使侍御史種監太子家。
中常侍高梵從中單駕出迎太子,時太傅杜喬等疑不欲從而未決,乃手劍當車曰:「太子,國之儲副,人命所繫。
今常侍來,無詔信,何以知非一奸一邪?今日有死而已!」梵辭屈,不敢對,馳還奏之。
詔報,太子乃得去。
喬退而歎息,愧臨事不惑;帝亦嘉其持重,稱善者良久。
[3]辛巳(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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