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鑒》在線閱讀·晉紀十七 顯宗成皇帝中之上鹹
晉紀十七晉成帝鹹和七年(壬辰,公元332年)
[1]春,正月,辛未,大赦。
[1]春季,正月,辛未(十五日),東晉大赦天下。
[2]趙主勒大饗群臣,謂徐光曰:「朕可方自古何等主?」
對曰:「陛下
神武謀略過於漢高,後世無可比者。」
勒笑曰:「人豈不自知!卿言太過。
朕
若遇漢高祖,當北面事之,與韓、彭比肩;若遇光武,當並驅中原,未知鹿死
誰手。
大丈夫行一事,宜落落,如日月皎然,終不效曹孟德、司馬仲達欺人孤兒、寡一婦,狐媚以取天下也。」
群臣皆頓首稱萬歲。
[2]後趙國主石勒盛大地犒賞群臣,對徐光說:「朕可以和古代哪一等君主相比?」
徐光回答說:「陛下的神武謀略超過漢高祖,後代人沒有可以相比的。」
石勒笑著說:「人哪有不知道自己的!您的話太過了。
朕如果遇到漢高祖,應當向他北面稱臣,與韓信、彭越同列比肩。
如果遇上漢光武帝,將會與他共同逐鹿中原,不知鹿死誰手。
大丈夫行一事,應當光明磊落,如同日月之光明亮潔白,終究不該倣傚曹一操一和司馬懿,欺凌他人的孤兒寡一婦,靠不正當的手段奪取天下。」
群臣都叩頭頓首,稱呼萬歲。
勒雖不學,好使諸生讀書而聽之,時以其意論古今得失,聞者莫不悅服。
嘗使人讀《漢書》,聞酈食其勸立六國後,驚曰:「此法當失,何以遂得天下?」
及聞留侯諫,乃曰:「賴有此耳。」
石勒雖然未上學,卻喜歡讓眾儒生讀書給自己聽,經常憑自己的心意議論古今得失,聽到的人沒有不心悅誠服的。
他曾經讓人讀《漢書》,聽到酈食其勸漢高祖冊立戰國時六國諸侯的後裔,吃驚地說:「這種做法應當是失策,為什麼能最終奪得天下?」
等到聽說留侯張良勸諫,這才說:「幸虧有這麼回事。」
[3]郭敬之退戍樊城也,晉人復取襄陽,夏,四月,敬復攻拔之,留戍而歸。
[3]郭敬後退戍守樊城後,晉人又收復了襄陽。
夏季,四月,郭敬又攻取襄陽,留下戍守兵員後返回。
[4]趙右僕射程遐言於趙主勒曰:「中山王勇悍權略,群臣莫及;觀其志,自陛下之外,視之蔑如;加以殘賊安忍,久為將帥,威振內外,其諸子年長,皆典兵權;陛下在,自當無他,恐非少主之臣也。
宜早除之,以便大計。」
勒曰:「今天下未安,大雅沖幼,宜得強輔。
中山王骨肉至親,有佐命之功,方當委以伊、霍之任,何至如卿所言!卿正恐不得擅帝舅之權耳;吾亦當參卿顧命,勿過憂也。」
遐泣曰:「臣所慮者公家,陛下乃以私計拒之,忠言何自而入乎!中山王雖為皇太后所養,非陛下天屬,雖有微功,陛下酬其父子恩榮亦足矣,而其志願無極,豈將來有益者乎!若不除之,臣見宗廟不血食矣。」
勒不聽。
[4]後趙右僕射程遐向國主石勒進言說:「中山王石虎勇悍而有權謀武略,群臣中無人比得上,觀察他的志向,除陛下以外,對他人都視而不見。
再加上一性一格凶暴殘忍,長期出任將帥,威震內外,他的各位兒子年齡都不小,都握有兵權,陛下在世,自然應當沒什麼事,但恐怕他不甘心作少主的臣子。
應當盡早除去他,以利國家大計。」
石勒說:「如今天下沒有安定,石弘年少,應當得到強大的輔佐。
中山王是我的骨肉至親,有輔佐王命的功績,正應委付他伊尹、霍光那樣的重任,何至於像你說的那樣!你只是唯恐不能專帝舅的權力罷了。
我也會讓你參與輔政,不必過分憂慮。」
程遐哭泣著說:「我所顧慮的是國家,陛下卻認為是為自己打算而加以拒絕,忠言從何處能入耳呢!中山王雖然是皇太后收養的,但並非陛下的親骨肉,雖然有些小寶勞,陛下酬答他們父子的恩惠榮耀也足夠了,但他的心意、欲一望卻沒有止境,難道會是有益於將來的人嗎!如果不除去他,我看宗廟將為絕祀了。」
石勒不聽。
遐退,告徐光,光曰:「中山王常切齒於吾二人,恐非但危國,亦將為家禍也。」
他日,光承間言於勒曰:「今國家無事,而陛下神色若有不怡,何也?」
勒曰:「吳、蜀未平,吾恐後世不以吾為受命之王也。」
光曰:「魏承漢運,劉備雖興於蜀,漢豈得為不亡乎!孫權在吳,猶今之李氏也。
陛下苞括二都,平蕩八州,帝王之統不在陛下,當復在誰!且陛下不憂腹心之疾,而更憂四支乎!中山王藉陛下威略,所向輒克,而天下皆言其英武亞於陛下。
且其資一性一不仁,見利忘義,父子並據權位,勢傾王室;而耿耿常有不滿之心;近於東宮侍宴,有輕皇太子之色。
臣恐陛下萬年之後,不可複製也。」
勒默然,始命太子省可尚書奏事,且以常侍嚴震參綜可否,惟征伐斷斬大事乃呈之。
於是嚴震之權過於主相,中山王虎之門可設雀羅矣。
虎愈怏怏不悅。
程遐退下後,將此事告訴徐光,徐光說:「中山王經常切齒痛恨我們倆人,恐怕不僅會危害國家,也將是你我家庭的禍殃。」
後來,徐光尋機對石勒說:「如今國家平定無事,陛下神色卻好像有所不樂,為什麼?」
石勒說:「東吳、西蜀沒有平定,我恐怕後人不把我當作承受天命的君王看待。」
徐光說:「魏國繼承漢朝國運,劉備雖然在蜀地興起,漢朝又怎能不亡國呢!孫權在東吳,猶如現在的李雄,陛下囊括長安、洛陽二都,平蕩八州,帝王的正統不在陛下,又會在誰呢!況且陛下不憂慮心腹之患,卻反倒憂慮四肢之患嗎!中山王憑仗陛下的威略,所向無敵,但天下人都說他的英俊威武僅次於陛下。
而且他稟一性一不仁,見利忘義,父子都佔據權位,勢力可傾覆王室;自己又耿耿於懷,常有不滿之心。
近來在東宮侍奉宴飲,有輕視皇太子的神色。
我恐怕陛下辭世之後,就不能再控制他了。」
石勒默默不語,開始命令太子省查、決斷尚書的奏事,又讓中常侍嚴震參預判治可否,只有征伐斷斬方面的大事才呈報石勒。
此時嚴震的權力超過君主和丞相,中山王石虎的門庭冷清,可以羅雀了。
石虎更加怏怏不樂。
[5]秋,趙郭敬南掠江西,太尉侃遣其子平西參軍斌,及南中郎將桓宣乘虛攻樊城,悉俘其眾。
敬旋救樊,宣與戰於涅水,破之,皆得其所掠。
侃兄子臻及竟陵太守李陽攻新野,拔之。
敬懼,遁去;宣遂拔襄陽。
[5]秋季,後趙郭敬向南攻掠長江以西,太尉陶侃派兒子、平西參軍陶斌及南中郎將桓宣乘虛進攻樊城,全數俘虜留守士眾。
郭敬回軍救援樊城,桓宣和他在涅水接戰,郭敬戰敗,桓宣奪回被郭敬劫掠的全部人員、物品。
陶侃的兄長之子陶臻和竟陵太守李陽攻克新野。
郭敬恐懼遁逃,桓宣隨即奪取了襄陽。
侃使宣鎮襄陽。
宣招懷初附,簡刑罰,略威儀,勸課農桑,或載鋤耒於軺軒,親帥民芸獲。
在襄陽十餘年,趙人再攻之,宣以寡弱拒守,趙人不能勝;時人以為亞於祖逖、周訪。
陶侃讓桓宣鎮守襄陽。
桓宣招撫剛剛歸降的民眾,刑罰從簡,威儀從略,鼓勵、督促從事農桑生產,有時用輕便車裝載耒等農具,親自率領民眾耕耘收穫。
桓宣在襄陽十多年,後趙人多次進攻,桓宣依靠既少且弱的士眾抵抗防守,後趙人不能取勝。
當時人認為他僅次於祖逖和周訪。
[6]成大將軍壽寇寧州,以其征東將軍費黑為前鋒,出廣漢,鎮南將軍任回出越,以分寧州之兵。
[6]成漢的大將軍李壽侵犯寧州,讓其征東將軍費黑為前鋒,由廣漢出擊,又讓鎮南將軍任回由越雋出擊,使寧州兵力分散。
[7]冬,十月,壽、黑至朱提,朱提太守董炳城守,寧州刺史尹奉遣建寧太守霍彪引兵助之。
壽欲逆拒彪,黑曰:「城中食少,宜縱彪入城,共消其谷,何為拒之!」壽從之。
城久不下,壽欲急攻之。
黑曰:「南中險阻難服,當以日月制之,待其智勇俱困,然後取之,混牢之物,何足汲汲也。」
壽不從,攻果不利,乃悉以軍事任黑。
[7]冬季,十月,李壽、費黑到達朱提,朱提太守董炳據城固守,寧州刺史尹奉派建寧太守霍彪領兵相助。
李壽準備迎擊霍彪,費黑說:「城中糧食短缺,應該放任霍彪入城,讓他們共同消耗穀物,為什麼要阻擋他!」李壽聽從他的意見。
朱提城久攻不下,李壽想大舉猛攻。
費黑說:「南中地勢險阻,難以制一服,應當待以時日,等他們智慧和勇氣都消磨殆盡後再攻取。
他們如同圈欄中的牲畜,何必那麼著急呢?」
李壽不聽,進攻果然失利,於是把軍事事務全部委託給費黑。
[8]十一月,壬子朔,進太尉侃為大將軍,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侃固辭不受。
[8]十一月,壬子朔(初一),提升太尉陶侃為大將軍,允許佩劍著履上殿,朝見天子不必趨行小跑,唱禮通名時不直接稱呼名字。
陶侃堅持辭謝,不接受。
[9]十二月,庚戌,帝遷於新宮。
[9]十二月,庚戌(二十九日),成帝遷入新建的宮室。
[10]是歲,涼州僚屬勸張駿稱涼王,領秦、涼二州牧,置公卿百官如魏武、晉文故事。
駿曰:「此非人臣所宜言也。
敢言此者,罪不赦!」然境內皆稱之為王。
駿立次子重華為世子。
[10]這年,涼州的僚屬們勸張駿自稱涼王,兼領秦州、涼州二州牧。
倣傚魏武帝、晉文帝的舊例設置公卿百官。
張駿說:「這不是為人臣子所該說的話。
敢說這事的,罪在不赦!」然而涼州境內都稱呼他為王。
張駿立次子張重華為世子。
八年(癸巳、333)
八年(癸巳,公元333年)
[1]春,正月,成大將軍李壽拔朱提,董炳、霍彪皆降,壽威震南中。
[1]春季,正月,成漢的大將軍李壽攻下朱提,董炳、霍彪都投降,李壽威震南中。
[2]丙子,趙主勒遣使來修好,詔焚其幣。
[2]丙子(二十六日),後趙國主石勒派使者來與晉重歸修好,成帝下詔令焚燒他帶來的禮物。
[3]三月,寧州刺史尹奉降於成,成盡有南中之地;大赦,以大將軍壽領寧州。
[3]三月,寧州刺史尹奉歸降成漢,成漢全部佔有南中地區。
實行大赦,讓大將軍李壽兼管寧州。
[4]夏,五月,甲寅,遼東武宣公慕容卒。
六月,世子以平北將軍行平州刺史,督攝部內;赦系囚。
以長史裴開為軍諮祭酒,郎中令高詡為玄菟太守。
以帶方太守王誕為左長史,誕以遼東太守陽騖為才而讓之;從之,以誕為左長史。
[4]夏季,五月,甲寅(初六),遼東武宣公慕容死。
六月,世子慕容以平北將軍的身份攝行平州刺史職務,督察、統領境內士眾,赦免囚犯。
任命長史裴開為軍咨祭酒,郎中令高翊為玄菟太守。
慕容讓帶方太守王誕任左長史,王誕認為遼東太守陽騖有才能因而推讓給他,慕容同意了,任命王誕為右長史。
[5]趙主勒寢疾,中山王虎入侍禁中,矯詔,群臣親戚皆不得入;疾之增損,外無知者。
又矯詔召秦王宏、彭城王堪還襄國。
勒疾小廖,見宏,驚曰:「吾使王處藩鎮,正備今日,有召王者邪,將自來邪?有召者,當按誅之!」虎懼曰:「秦王思慕,暫還耳,今遣之。」
仍留不遣。
數日,復問之,虎曰:「受詔即遣,今已半道矣。」
廣阿有蝗,虎密使其子冀州刺史邃帥騎三千游於蝗所。
[5]後趙國主石勒病重臥一床一,中山王石虎進入禁中侍衛,矯稱詔令,群臣、親戚都不得入內,石勒病情的好壞,宮外無人得知。
又假傳詔令徵召秦王石宏、彭城王石堪回襄國。
石勒病情稍好,見到石宏,吃驚地說:「我讓你鎮守藩鎮,正是為了防備今日。
你回來有人徵召你呢,還是自己前來的?如果有召請你的人,應當依法處決!」石虎恐懼,說:「秦王因思慕您,暫時回來罷了,現在遣返他回去。」
但仍然留住不遣返。
幾天後,石勒又問到石宏,石虎說:「接受詔令後當即就已遣返,現在已在半路上了。」
廣阿發生蝗災,石虎秘密地派兒子、冀州刺史石邃率領三千騎兵在蝗災區游戈。
秋,七月,勒疾篤,遺命曰:「大雅兄弟,宜善相保,司馬氏,汝曹之前車也。
中山王宜深思周、霍,勿為將來口實。」
戊辰,勒卒。
中山王虎劫太子弘使臨軒,收右光祿大夫程遐、中書令徐光,下廷尉,召邃使將兵入宿衛,文武皆奔散。
弘大懼,自陳劣弱,讓位於虎。
虎曰:「君終,太子立,禮之常也。」
弘涕泣固讓,虎怒曰:「若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大義,何足豫論!」弦乃即位。
大赦。
殺程遐、徐光。
夜,以勒喪潛瘞山谷,莫知其處。
已卯,備儀衛,虛葬於高平陵,謚曰明帝,廟號高祖。
秋季,七月,石勒病重,頒布遺命說:「石弘兄弟,應當好好相互扶持,司馬氏就是你們的前車之鑒。
中山王石虎應當深深追思周公、霍光,不要為後世留下口實。」
戊辰(二十一日),石勒死。
中山王石虎劫持太子石弘讓他到殿前,收捕右光祿大夫程遐、中書令徐光,交付廷尉治罪,又徵召石邃,讓他帶兵入宮宿衛,文武官員紛紛逃散。
石弘大為恐懼,自言軟弱,要讓位給石虎。
石虎說:「君王去世,太子即位,這是禮儀常規。」
石弘流著淚堅決辭讓,石虎發怒說:「如果你不能承擔重任,天下人自會按大道理行一事,哪裡能事先就談論!」石弘於是即位,大赦天下。
殺死程遐、徐光。
夜間,把石勒一屍一體秘密瘞埋在山谷,沒有人知道地點。
己卯(疑誤),儀仗護衛齊備,假裝將石勒葬在高平陵,謚號明帝,廟號高祖。
趙將石聰及譙郡太守彭彪,各遣使來降。
聰本晉人,冒姓石氏。
朝廷遣督護喬球將兵救之,未至,聰等為虎所誅。
後趙將領石聰和譙郡太守彭彪,各自派遣使者前來晉請降。
石聰本來是漢族人,因被收養而改姓石。
朝廷派遣督護喬球帶兵救援他,還未到達,石聰等人已被石虎誅滅。
[6]慕容遣長史勃海王濟等來告喪。
[6]慕容派遣長史、勃海人王濟等前來晉報喪。
[7]八月,趙主弘以中山王虎為丞相、魏王、大單于,加九錫,以魏郡等十三郡為國,總攝百揆。
虎赦其境內,立妻鄭氏為魏王后;子邃為魏太子,加使持節、持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錄尚書事;次子宣為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冀州刺史,封河間王;韜為前鋒將軍、司隸校尉,封樂安王;遵封齊王,鑒封代王,苞封樂平王;徙平原王斌為章武王。
勒文武舊臣,皆補散任;虎之府寮親屬,悉署台省要職。
以鎮軍將軍夔安領左僕射,尚書郭殷為右僕射。
更命太子一宮曰崇訓宮,太后劉氏以下皆徙居之。
選勒宮人及車馬、服玩之美者,皆入丞相府。
[7]八月,後趙國主石弘任中山王石虎為丞相、魏王、大單于,賜加九錫,劃分魏郡等十三郡作為石虎的封國,總領朝廷大小政事。
石虎赦免封國境內的囚犯,立妻子鄭氏為魏王后,兒子石邃為魏太子,授予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錄尚書事;次子石宣任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冀州刺史,封河間王;石韜為前鋒將軍、司隸校尉,封樂安王;石遵封齊王,石鑒封代王,石苞封樂平王。
改封平原王石斌為章武王。
石勒原先的文武官員,都委派閒散的官職,而石虎的僚佐親屬,全部充任朝廷要職。
石虎任命鎮軍將軍夔安兼領左僕射,任命尚書郭殷為右僕射。
把太子的宮室改名為崇訓宮,太后劉氏以下的人員,全部移居此處。
又挑選石勒原有宮女、車馬和服玩中美麗、一精一良和珍貴的,全部送入丞相府。
[8]宇文乞得歸為其東部大人逸豆歸所逐,走死於外。
慕容引兵討之,軍於廣安;逸豆歸懼而請和,遂築榆陰、安晉二城而還。
[8]宇文乞得歸被手下的東部大人逸豆歸趕逐,逃跑死在外邊。
慕容領兵討伐逸豆歸,屯軍廣安。
逸豆歸畏懼,請求和好。
慕容便修建榆陰、安晉兩座城堡,然後回軍。
[9]成建寧、柯二郡來降,李壽復擊取之。
[9]成漢的建寧、柯二郡向東晉投降。
又被李壽攻佔。
[10]趙劉太后謂彭城王堪曰:「先帝甫晏駕,丞相遽相陵藉如此。
帝祚之亡,殆不復久,王將若之何?」
堪曰:「先帝舊臣,皆被疏斥,軍旅不復由人,宮省之內,無可為者,臣請奔兗州,挾南陽王恢為盟主,據廩丘,宣太后詔於牧、守、征、鎮,使各舉兵以誅暴逆,庶幾猶有濟也。」
劉氏曰:「事急矣!當速為之。」
九月,堪微服、輕騎襲兗州,不克,南奔譙城。
丞相虎遣其將郭太追之,獲堪於城父,送襄國,炙而殺之。
征南陽王恢還襄國。
劉氏謀洩,虎廢而殺之,尊弘母程氏為皇太后。
堪本田氏子,數有功,趙主勒養以為子。
劉氏有膽略,勒每與之參決軍事,佐勒建功業,有呂後之風,而不妒忌更過之。
[10]後趙劉太后對彭城王石堪說:「先帝剛剛駕崩,丞相便如此欺壓踐踏我們,帝統的絕滅,大概不會多久,您對此將怎麼辦?」
石堪說:「先帝原先的大臣,都遭疏遠和排斥,軍事大權不再由我們掌握,朝廷中也沒有有所作為的人,我請求出奔兗州,挾持南陽王石恢當盟主,佔據廩丘,向各地的地方長官頒布太后詔書,讓他們各自起兵誅滅暴逆之人,或許還可挽救。」
劉氏說:「事情很急迫了,你應當迅速行動。」
九月,石堪換上平民服裝,輕騎奔襲兗州,不能獲勝,向南逃奔譙城。
丞相石虎派部將郭太追擊他,在城父執獲石堪,送回襄國,用火燒灼後殺死了他。
又徵召南陽王石恢回襄國。
劉氏的圖謀洩露,石虎將她廢黜並殺死,尊奉石弘的母親程氏為皇太后。
石堪本來是田氏子孫,多次建立功績,後趙國主石勒收養他作為自己的兒子。
劉氏有膽略,石勒經常和她共同決斷軍事,輔佐石勒建立功業,有西漢呂後的遺風,在不妒忌這方面要勝過呂後。
趙河東王生鎮關中,石朗鎮洛陽。
冬,十月,生、朗皆舉兵以討丞相虎;生自稱秦州刺史,遣使來降。
氐帥蒲洪自稱雍州刺史,西附張駿。
後趙河東王石生鎮守關中,石朗鎮守洛陽。
冬季,十月,石生、石朗都起兵討伐丞相石虎。
石生自稱秦州刺史,派使者向晉請降。
氐族統帥蒲洪自稱雍州刺史,向西依附張駿。
虎留太子邃守襄國,將步騎七萬攻朗於金墉;金墉潰,獲朗,刖而斬之;進向長安,以梁王挺為前鋒大都督。
生遣將軍郭權帥鮮卑涉眾二萬為前鋒以拒之,生將大軍繼發,軍於蒲阪。
權與挺戰於潼關,大破之,挺及丞相左長史劉隗皆死,虎還奔澠池,枕一屍一三百餘里。
鮮卑潛與虎通謀,反擊生。
生不知挺已死,懼,單騎奔長安。
權收餘眾,退屯渭。
生遂棄長安,匿於雞頭山。
將軍蔣英據長安拒守,虎進兵擊英,斬之。
生麾下斬生以降;權奔隴右。
石虎讓太子石邃留守襄國,自己帶領步、騎兵七萬人進攻在金墉的石朗。
金墉被攻破,執獲石朗,將他砍掉腳後斬首。
隨後向長安進發,讓梁王石挺為前鋒大都督。
石生派將軍郭權率領鮮卑涉部士眾二萬人為前鋒拒敵,石生統領大軍隨後出發,屯軍於蒲阪。
郭權和石挺在潼關接戰,石挺大敗,石挺和丞相左長史劉隗都陣亡,石虎回軍逃往澠池,一屍一體枕藉達三百多里。
鮮卑族私下與石虎勾結,反戈攻擊石生。
石生不知道石挺已死,心中畏懼,單騎逃奔長安。
郭權收聚剩餘士眾,退卻屯軍於渭水拐彎處。
石生於是放棄長安,藏匿於雞頭山。
將軍蔣英佔據長安抵抗防守,石虎進兵攻擊蔣英,蔣英被殺。
石生的部下殺死石生投降,郭權逃奔隴右。
虎分命諸將屯、隴,遣將軍麻秋討蒲洪。
洪帥戶二萬降於虎,虎迎拜洪光烈將軍、護氐校尉。
洪至長安,說虎徙關豪傑及氐、羌以實東方,曰:「諸氐皆洪家部曲,洪帥以從,誰敢違者!」虎從之,徙秦、雍民及氐、羌十餘萬戶於關東。
以洪為龍驤將軍、流民都督,使居枋頭;輕羌帥姚弋仲為奮武將軍、西羌大都督,使帥其眾數萬徙居清河之灄頭。
石虎分別命令眾將屯軍於水、隴上,派將軍麻秋討伐蒲洪。
蒲洪率二萬戶投降石虎,石虎拜授他為光烈將軍、護氐校尉。
蒲洪到達長安,勸說石虎遷徙關中的豪強和氐、羌等部落充實東方,他說:「眾氐族部落都是我家的部曲,我率領他們歸順,誰敢違抗!」石虎聽從他的建議,遷徙秦州、雍州的士民以及氐族、羌族十多萬戶到關東。
任命蒲洪為龍驤將軍、流民都督,讓他居住在枋頭,任命羌族首領姚弋仲為奮武將軍、西羌大都督,讓他們率領部眾數萬人遷居到清河的灄頭。
虎還襄國,大赦。
趙主弘命虎建魏台,一如魏武王輔漢故事。
石虎返回襄國,實行大赦。
後趙國主石弘令石虎建造魏台,完全倣傚魏武帝輔佐漢朝的舊例。
[11]慕容初嗣位,用法嚴峻,國人多不自安,主簿皇甫真切諫,不聽。
[11]慕容剛剛繼位,使用刑法過於嚴厲,國內人一大多不知所措,主簿皇甫真懇切勸諫,慕容不聽。
庶兄建威將軍翰、母弟征虜將軍仁,有勇略,屢立戰功,得士心;季弟昭,有才藝;皆有一寵一於。
忌之,翰歎曰:「吾受事於先公,不敢不盡力,幸賴先公之靈,所向有功,此乃天贊吾國,非人力也。
而人謂吾之所辦,以為雄才難制,吾豈可坐而待禍邪!」乃與其子出奔段氏。
段遼素聞其才,冀收其用,甚一愛一重之。
慕容的庶母兄長、建威將軍慕容翰和同母兄弟、征虜將軍慕容仁,都勇悍而有謀略,多次建立戰功,深得人心;小一弟一弟慕容昭,多才多藝,都受到慕容的一寵一愛一。
慕容妒忌他們,慕容翰歎息說:「我從先父那裡接受任職,不敢不盡力,幸好仰仗先父的在天之靈,所向披一靡一,這是上天助我國,並非人力所為。
但別人卻說這是我的力量,以為我具有傑出的才能,難以制一服,我怎能坐以待禍呢!」於是和兒子出奔段氏。
段遼平素早就聽說他的才能,希望收為己用,所以非常一寵一愛一、看重他。
仁自平郭來奔喪,謂昭曰:「吾等素驕,多無禮於嗣君,嗣君剛嚴,無罪猶可畏,況有罪乎!」昭曰:「吾輩皆體正嫡,於國有分。
兄素得士心,我在內未為所疑,伺其間隙,除之不難。
兄趣舉兵以來,我為內應,事成之日,與我遼東。
男子舉事,不克則死,不能效建威偷生異域也。」
仁曰:「善!」遂還平郭。
閏月,仁舉兵而西。
慕容仁從平郭前來奔喪,對慕容昭說:「我們平素驕縱,經常對現在繼位的君主無禮,他為人剛毅嚴厲,自身無罪尚且令人畏懼,何況有罪呢!」慕容昭說:「我們都身為嫡子,國家應當有我們一份。
兄長您素來得人心,我在宮內也沒什麼令人懷疑的地方,尋找機會除滅他並不難。
兄長趕緊興兵前來,我當內應,事成以後,把遼東分給我。
男子漢行一事,不成功則死,不能倣傚慕容翰到其他地方偷生苟活。」
慕容仁說:「好!」於是回返平郭。
閏月,慕容仁興兵向西進發。
或以仁、昭之謀告,未之信,遣使按驗。
仁兵已至黃水,知事露,殺使者,還據平郭。
賜昭死。
遣軍祭酒封奕慰撫遼東。
以高詡為廣武將軍,將兵五千與庶弟建武將軍幼、稚、廣威將軍軍、寧遠將軍汗、司馬遼東佟壽共討仁。
與仁戰於汶城北,兵大敗,幼、稚、軍皆為仁所獲;壽嘗為仁司馬,遂降於仁。
前大農孫機等舉遼東城以應仁。
封奕不得入,與汗俱還。
東夷校尉封一抽一、護軍平原乙逸、遼東相太原韓矯皆棄城走,於是仁盡有遼東之地;段遼及鮮卑諸部皆與仁遙相應援。
追思皇甫真之言,以真為平州別駕。
有人把慕容仁、慕容昭的密謀告訴慕容,慕容不相信,派使者查驗。
慕容仁的軍隊已到黃水,知道事情敗露,殺死使者,回軍佔據平郭。
慕容賜令慕容昭自盡,派軍祭酒封奕慰撫遼東。
任命高詡為廣武將軍,領兵五千與異母弟、建武將軍慕容幼、慕容稚、廣威將軍慕容軍、寧遠將軍慕容汗、司馬、遼東人佟壽共同討伐慕容仁,和慕容仁在汶城以北交戰,慕容的軍隊大敗,慕容幼、慕容稚、慕容軍都被擄獲。
佟壽曾是慕容仁的司馬,於是歸降慕容仁。
前任大農孫機等佔據遼東城響應慕容仁。
封奕不能入城,和慕容汗一塊兒返回。
東夷校尉封一抽一、護軍平原人乙逸、遼東相太原人韓矯都棄城逃跑,於是慕容仁盡數佔有遼東地區。
段遼和鮮卑各部都與慕容仁遙相呼應和聲援。
慕容追憶起皇甫真原先說過的話,任命他為平州別駕。
[12]十二月,郭權據上,遣使來降;京兆、新平、扶風、馮翊、北地皆應之。
[12]十二月,郭權佔據上,派使者向晉請降,京兆、新平、扶風、馮翊、北地都響應他。
[13]初,張駿欲假道於成以通表建康,成主雄不許。
駿乃遣治中從事張淳稱藩於成以假道;雄偽許之,將使盜覆諸東峽。
蜀人橋贊密以告淳。
淳謂雄曰:「寡君使小臣行無跡之地,萬里通誠於建康者,以陛下嘉尚忠義,能成|人之美故也。
若欲殺臣者,當斬之都市,宣示眾目曰:『涼州不忘舊德,通使琅邪!主聖臣明,發覺殺之。
』如此,則義聲遠播,天下畏威。
今使盜殺之江中,威刑不顯,何足以示天下乎!」雄大驚曰:「安有此邪!」
[13]當初,張駿想向成漢借路去建康呈送上表,成漢主李雄不同意。
張駿便派遣治中從事張淳向成漢稱臣以便借道。
李雄佯裝同意,卻準備派盜賊將他沉於東峽。
蜀人橋贊將此事秘密告訴張淳,張淳對李雄說:「我的君主讓我來到這未曾通行的地方,不遠萬里向建康表達誠意,是因為陛下嘉許和崇尚忠義,能夠成|人之美的緣故。
如果想殺我,應當在都市處斬,向眾人宣諭曉示說:『涼州不忘國家舊恩,與晉互通使節,因為君主聖賢、臣下明察,發覺此事因而殺了他。
』這樣,道義的聲譽就會遠遠傳播,天下人都懍畏風威。
現在如果讓盜賊把我殺害在江中,聲威和刑罰都不彰顯,怎麼能示範天下呢!」李雄大吃一驚,說:「哪有這種事呢!」
司隸校尉景騫言於雄曰:「張淳壯士,請留之。」
雄曰:「壯十安肯留!
且試以卿意觀之。」
騫謂淳曰:「卿體豐大,天熱,可且遣下吏,小住須涼。」
淳曰:「寡君以皇輿播越,梓宮未返,生民塗炭,莫之振救,故遣淳通誠上都。
所論事重,非下吏所能傳;使下吏可了,則淳亦不來矣。
雖火山湯海,猶將赴之,豈寒暑之足憚哉!」雄謂淳曰:「貴主英名蓋世,土險兵強,何不亦稱帝自娛一方?」
淳曰:「寡君祖考以來,世篤忠貞,以讎恥未雪,枕戈待旦,何自娛之有!」雄甚慚,曰:「我之祖考本亦晉臣,遭天下大亂,與六郡之民避難此州,為眾所推,遂有今日。
琅邪若能中興大晉於中國者,亦當帥眾輔之。」
厚為淳禮而遣之。
淳卒致命於建康。
司隸校尉景騫對李雄說:「張淳是勇士,請把他留下。」
李雄說:「既然是勇士,怎能肯留下呢!你暫且試著用自己的意願試探他。」
景騫對張淳說:「你身強體胖,現在天氣炎熱,何不暫時派遣手下小吏,您在此小住,等待天氣轉涼?」
張淳說:「我的君主因為皇室遠徙江南,先帝的梓宮未能送返,生民塗炭,無人拯救,所以派我向皇都表達誠意。
所商議的事情重大,不是小吏可以傳達的;如果小吏可以任勝,那麼我也就不來了。
即使有火山湯海,我也將前往,天氣的寒暑又怎能讓人畏懼呢!」李雄對張淳說:「貴君主英名蓋世,境內地勢險峻,軍力強大,為什麼不自己稱帝,佔據一方享樂呢!」張淳說:「我的君主從祖父、父親開始,世代堅守忠貞,因國恥未能昭雪,枕戈待旦,哪能自己享樂呢!」李雄十分慚愧,說:「我的祖先本來也是晉國大臣,因遇到天下大亂,和六個州郡的民眾到此州避難,被民眾推擁,才有今天。
琅邪王如果真能在中原中興大晉的基業,我也會率領士眾相助。」
於是為張淳準備厚禮,送他上路。
張淳終於到達建康轉達了張駿的心意。
長安之失守也,敦煌計吏耿訪自漢中入江東,屢上書請遣大使慰撫涼州。
朝廷以訪守侍書御史,拜張駿鎮西大將軍,選隴西賈陵等十二人配之。
訪至梁州,道不通,以詔書付賈陵,詐為賈客以達之。
是歲,陵始至涼州,駿遣部曲督王豐等報謝。
長安失守時,敦煌郡掌管計簿的官吏耿訪從漢中進入江東,多次上書請求派遣職高位重的使節慰撫涼州臣民。
朝廷讓耿訪暫任侍書御史,拜授張駿為鎮西大將軍,挑選隴西人賈陵等十二人配備給他。
耿訪到達梁州後,道路不通,便把詔書交給賈陵,假扮為商販通過。
這年,賈陵剛到涼州,張駿派部曲督王豐等人前來答謝。
九年(甲午、334)
九年(甲午,公元334年)
[1]春,正月,趙改元延熙。
[1]春季,正月,後趙改年號為延熙。
[2]詔以郭權為鎮西將軍、雍州刺史。
[2]晉朝廷下詔任命郭權為鎮西將軍、雍州刺史。
[3]仇池王楊難敵卒,子毅立,自稱龍驤將軍、左賢王、下辨公;以叔父堅頭之子盤為冠軍將軍、右賢王、河池公,遣使來稱藩。
[3]仇池王楊難敵故去,兒子楊毅繼立,自稱龍驤將軍、左賢王、下辨公;任命叔父楊堅頭之子楊盤為冠軍將軍、右賢王、河池公,派使者來晉稱臣。
[4]二月,丁卯,詔遣耿訪、王豐繼印綬授張駿大將軍、都督陝西·雍·秦·涼州諸軍事。
自是每歲使者不絕。
[4]二月,丁卯(二十三日),朝廷下詔派耿訪、王豐攜帶印綬拜授張駿為大將軍,都督陝西、雍州、秦州、涼州諸軍事。
從此以後每年來往使者不斷。
[5]慕容仁以司馬翟楷領東夷校尉,前平州別駕龐鑒領遼東相。
[5]慕容仁讓司馬翟楷兼領東夷校尉,讓原先任平州別駕的龐鑒兼領遼東相。
[6]段遼遣兵襲徒河,不克;復遣其弟蘭與慕容翰共攻柳城,柳城都尉石琮、城大慕輿併力拒守,蘭等不克而退。
遼怒,切責蘭等,必令拔之。
休息二旬,復益兵來攻。
士皆重袍蒙,作飛梯,四面俱進,晝夜不息。
琮、拒守彌固,殺傷千餘人,卒不能拔。
慕容遣慕容汗及司馬封奕等共救之。
戒汗曰:「賊氣銳,勿與爭鋒。」
汗一性一驍果,以千餘騎為前鋒,直進。
封奕止之,汗不從。
與蘭遇於牛尾谷,汗兵大敗,死者太半;奕整陳力戰,故得不沒。
[6]段遼派軍隊襲擊徒河,不能獲勝,又派兄弟段蘭和慕容翰共同進攻柳城。
柳城都尉石琮、城主慕輿合力拒守,段蘭等不能取勝,只好退軍。
段遼發怒,痛切地斥責段蘭等人,嚴令他們攻取柳城。
段蘭等人休息二十天後,又增添兵力來進攻。
士卒都穿上重重戰袍,用盾牌保護,架上雲梯,四面同時進攻,晝夜不停。
石琮、慕輿的防守也更加堅固。
殺段蘭的士卒一千多人,段蘭等人始終無法取勝。
慕容派慕容汗和司馬封奕等人共同援救,慕容告誡慕容汗說:「敵人士氣正盛,不要和他們爭鬥以決勝負。」
慕容汗一性一格驍勇果敢,讓一千多騎兵為前鋒,直赴柳城。
封奕勸阻他,慕容汗不聽。
結果和段蘭在牛尾谷遭遇,慕容汗的軍隊大敗,死亡過半。
封奕整頓陣列盡力苦戰,所以才免遭全軍覆沒。
蘭欲乘勝窮追,慕容翰恐遂滅其國,止之曰:「夫為將當務慎重,審己量敵,非萬全不可動。
今雖挫其偏師,未能屈其大勢。
多權詐,好為潛伏,若悉國中之眾自將以拒我,我縣軍深入,眾寡不敵,此危道也。
且受命之日,正求此捷;若違命貪進,萬一取敗,功名俱喪,何以返面!」蘭曰:「此已成擒,無有餘理,卿正慮遂滅卿國耳!今千年在東,若進而得志,吾將迎之以為國嗣,終不負卿,使宗廟不祀也。」
千年者,慕容仁小字也。
翰曰:「吾投身相依,無復還理;國之存亡,於我何有!但欲為大國之計,且相為惜功名耳。」
乃命所部欲獨還,蘭不得已而從之。
段蘭想乘勝窮追,慕容翰害怕就此滅亡自己的國家,勸阻他說:「作為將領,應當慎重,知己知彼,不到萬全的時候不能妄動。
現在敵方的偏師雖被挫敗,但主力還未敗。
慕容狡詐多謀,喜歡深藏不露,如果他親自統帥舉國士眾抵禦我們,而我們孤軍深入,寡不敵眾,這是危險的作法。
況且接受君命的時候,正是想得到今天的勝利,如果違背君命冒進,萬一失敗,功勞和名望全部喪失,有什麼臉面回去面對君主!」段蘭說:「這些人被擒已成定局,沒有別的道理,你只是憂慮趁勢滅亡你的國家罷了!現在慕容千年在東邊,如果進軍真能實現願望,我將迎接他充當國家的繼承人,終究不會有負於你,讓宗廟絕祀的。」
所謂千年,即慕容仁的小名。
慕容翰說:「我既然投身依附,就沒有再返回的道理。
故國的存亡,和我有什麼相干!只是想為貴國出謀劃策,並且珍惜你我的功名罷了。」
於是命令自己所部,準備獨自返回,段蘭不得已,隨從他共同返回。
[7]三月,成主雄分寧州置交州,以霍彪為寧州刺史,爨深為交州刺史。
[7]三月,成漢主李雄由寧州分置出交州,讓霍彪任寧州刺史,爨深任交州刺史。
[8]趙丞相虎遣其將郭敖及章武王斌帥步騎四萬西擊郭權,軍於華陰;夏,四月,上豪族殺權以降。
虎徙秦州三萬餘戶於青、並二州。
長安人陳良夫奔黑羌,與北羌王薄句大等侵擾北地、馮翊。
章武王斌、樂安王韜合擊,破之,句大奔馬蘭山。
郭敖乘勝逐北,為羌所敗,死者什七八。
斌等收軍還三城。
虎遣使誅郭敖。
秦王宏有怨言,虎幽之。
[8]後趙丞相石虎派部將郭敖和章武王石斌率步、騎兵四萬人向西進攻郭權,屯軍華陰。
夏季,四月,上豪族殺死郭權投降。
石虎將秦州三萬多戶民眾遷徙到青州和并州。
長安人陳良夫逃奔黑羌,和北羌王薄句大等人侵擾北地、馮翊。
章武王石斌、樂安王石韜合力攻擊,打敗他們,薄句大逃奔馬蘭山。
郭敖乘勝追擊敗兵,反被羌人戰敗,死亡人數佔十之七八。
石斌等人收兵回到三城。
石虎派使者處死郭敖。
秦王石宏有怨言,石虎將他幽禁。
[9]慕容仁自稱平州刺史、遼東公。
[9]慕容仁自稱平州刺史,遼東公。
[10]長沙桓公陶侃,晚年深以滿盈自懼,不預朝權,屢欲告老歸國,佐吏等苦留之。
六月,侃疾篤,上表遜位。
遣左長史殷羨奉送所假節、麾、幢、曲蓋、侍中貂蟬、大尉章、荊、江、雍、梁、交、廣、益、寧八州刺史印傳、戟;軍資、器仗、牛馬、舟船,皆有定簿,封印倉庫,侃自加管鑰。
以後事付右司馬王愆期,加督護統領文武。
甲寅,輿車出,臨津就船,將歸長沙,顧謂愆期曰:「老子婆娑,正坐諸君!」乙卯,薨於樊。
侃在軍四十一年,明毅善斷,識察纖密,人不能欺;自南陵迄於白帝,數千里中,路不拾遺。
及薨,尚書梅陶與親人曹識書曰:「陶公機神明鑒似魏武,忠順勤勞似孔明,陸抗諸人不能及也。」
謝安每言:「陶公雖用法而恆得法外意。」
安,鯤之從子也。
[10]長沙桓公陶侃,到晚年深深畏懼物極必反的道理,因此不參預朝政,多次想告老還鄉,佐吏們苦苦相留。
六月,陶侃病重,上表請求退位。
派左長史殷羨歸還持有的朝廷符節、麾、憧、曲蓋、侍中貂蟬、太尉印章,以及荊、江、雍、梁、交、廣、益、寧八州的刺史印傳和戟。
至於軍資、器仗、牛馬、舟船等,都有簿錄統計,封存倉庫,由陶侃親自上鎖。
陶侃將後事托付給右司馬王愆期,授予督護官職,統領文武官吏。
甲寅(十二日),陶侃乘車離開武昌,到渡口乘船,準備回長沙,回頭對王愆期說:「老夫現在蹣跚難行,正因你們阻攔。」
乙卯(十三日),在樊去世。
陶侃領軍四十一年,明智、堅毅,善於決斷;見識纖密,別人難以欺蒙。
自南陵到白帝,幾千里的轄域內路不拾遺。
陶侃去世後,尚書梅陶給親友曹識的信說:「陶公的神機明鑒如同魏武帝,忠順勤軍好比孔明,陸抗等人比不上他。」
謝安經常說:「陶公雖然運用刑法,但常常能領會刑法之外的含意。」
謝安即謝鯤的侄子。
[11]成主雄生瘍於頭。
身素多金創。
及病,舊痕皆膿潰,諸子皆惡而遠之;獨太子班晝夜侍側,不脫一衣冠,親為一吮一膿。
雄召大將軍建寧王壽受遺詔輔政。
丁卯,雄卒,太子班即位。
以建寧王壽錄尚書事,政事皆委於壽及司徒何點、尚書王,班居中行喪禮,一無所預。
[11]成漢主李雄頭部生瘡,身一體原有很多創傷,等到病發時,舊傷痕全部化膿潰爛,兒子們都因厭惡而遠遠躲開,只有太子李班晝夜在身邊侍候,不脫一衣帽,親自為他一吮一吸膿腫。
李雄徵召大將軍、建寧王李壽接受遺詔輔佐朝政。
丁卯(二十五日),李雄故去,太子李班即位。
任命建寧王李壽錄尚書事,政事都委決於李壽和司徒何點,尚書王。
李班居住在宮中服喪,毫不干預。
[12]辛未,加平西將軍庾亮征西將軍、假節、都督江·荊·豫·益·梁·雍六州諸軍事、領江·豫·荊三州刺史,鎮武昌。
亮辟殷浩為記室參軍。
浩,羨之子也,與豫章太守褚裒、丹陽丞杜,皆以識度清遠,善談《老》、《易》,擅名江東,而浩尤為風一流所宗。
裒,之孫;,錫之子也。
桓彝嘗謂裒曰:「季野有皮裡《春秋》。」
言其外無臧否,而內有褒貶也。
謝安曰:「裒雖不言,而四時之氣亦備矣。」
[12]辛未(二十九日),朝廷授予平西將軍庾亮征西將軍,假節,都督江、荊、豫、益、梁、雍六州諸軍事,兼領江、豫、荊三州刺史,鎮守武昌。
庾亮召用殷浩為記室參軍。
殷浩即殷羨的兒子,和豫章太守褚裒、丹陽丞杜都因見識清晰、氣度弘遠,善於進談《老子》、《周易》,在江東負有盛名,而殷浩尤其被風一流雅士所推重。
褚裒即褚的孫子,杜即杜錫的兒子。
桓彝曾經評論褚裒說:「褚季野有皮裡《春秋》。」
是說他表面不作評論,但內心卻有所褒貶。
謝安說:「褚裒雖然不說話,但氣度弘遠。」
[13]秋,八月,王濟還遼東,詔遣侍御史王齊祭遼東公,又遣謁者徐孟策拜慕容鎮軍大將軍、平州刺史、大單于、遼東公,持節、承製封拜,一如故事。
船下馬石津,皆為慕容仁所留。
[13]秋季,八月,王濟返回遼東,成帝下詔派侍御史王齊祭奠遼東公慕容,又派謁者徐孟冊封慕容為鎮軍大將軍、平州刺史、大單于、遼東公,持朝廷符節、秉承皇帝旨意封官拜爵,與慕容舊例完全相同。
舟船行至馬石津,都被慕容仁扣留。
[14]九月,戊寅,衛將軍江陵穆公陸曄卒。
[14]九月,戊寅(初八),衛將軍、江陵穆公陸曄去世。
[15]成主雄之子車騎將軍趙屯江陽,奔喪至成都。
以太子班非雄所生,意不服,與其弟安東將軍期謀作亂。
班弟勸班遣趙還江陽,以期為梁州刺史,鎮葭萌。
班以未葬,不忍遣,推心待之,無所疑間,遣出屯於涪。
冬,十月,癸亥朔,越因班夜哭,弒之於殯宮,並殺班兄領軍將軍都;矯太后任氏令,罪狀班而廢之。
[15]成漢主李雄的兒子、車騎將軍李越駐屯江陽,回到成都奔父喪。
他認為太子李班不是李雄親生,心中不服,和兄弟、安東將軍李期陰謀作亂。
李班的兄弟李勸李班遣送李越回江陽,讓李期出任梁州刺史,鎮守葭萌。
但李班因為父親未安葬,不忍心遣返,推心置腹地對待他們,沒有任何猜忌和疏遠,讓李離開成都,駐屯於涪。
冬季,十月,癸亥朔(疑誤),李越乘李班夜間哭吊,將他殺死在殯宮,同時殺死李班的兄長、領軍將軍李都。
矯稱太后任氏的詔令,羅列李班的罪狀,因而廢黜其位。
初,期母冉氏賤,任氏母養之。
期多才藝,有令名;及班死,眾欲立越,越奉期而立之。
甲子,期即皇帝位。
謚班曰戾太子。
以越為相國,封建寧王;加大將軍壽大都督,徙封漢王;皆錄尚書事。
以兄霸為中領軍、鎮南大將軍;弟保為鎮西大將軍、汶山太守;從兄始為征東大將軍,代越鎮江陽。
丙寅,葬雄於安都陵,謚曰武皇帝,廟號太宗。
當初,李期的生母冉氏身份低賤,認任氏為養母,由任氏撫養。
李期多才多藝,有好名聲。
李班死後,眾人打算立李越為國主,李越推奉李期,立他為國主。
甲子(二十四日),李期即帝位。
為李班賜謚號為戾太子。
李期任命李越為相國,封建寧王,授予大將軍李壽大都督,改封漢王,都錄尚書事。
又任兄長李霸為中領軍、鎮南大將軍;兄弟李保任鎮西大將軍、汶山太守;堂兄李始任征東大將軍,代替李越鎮守江陽。
丙寅(二十六日),將李雄安葬在安都陵,謚號武皇帝,廟號太宗。
始欲與壽共攻期,壽不敢發。
始怒,反譖壽於期,請殺之。
期欲藉壽以討李,故不許,遣壽將兵向涪。
壽先遣使告以去就利害,開其去路,遂來奔。
詔以為巴郡太守。
期以壽為梁州刺史,屯涪。
李始想和李壽共同攻擊李期,李壽不敢發難,李始發怒,反而向李期詆讒李壽,請求殺掉他。
李期想依靠李壽征討李,所以不同意,派李壽率軍向涪進發。
李壽事先派遣使者向李剖析逃亡與歸降之間的利害關係,並讓開他離
去的道路,李便投奔東晉,朝廷下詔任命他為巴郡太守。
李期任李壽為梁州
刺史,屯駐在涪。
[16]趙主弘自繼璽綬詣魏宮,請禪位於丞相虎。
虎曰:「帝王大業,天下自當有議,何為自論此邪!」弘流涕還宮,謂太后程氏曰:「先帝種真無復遺矣!」於是尚書奏:「魏台請依唐、虞禪讓故事,」虎曰:「弘愚闇,居喪無禮,便當廢之,何禪讓也!」十一月,虎遣郭殷入宮,廢弘為海陽王。
弘安步就車,容色自若,謂群臣曰:「庸昧不堪纂承大統,夫復何言!」群臣莫不流涕,宮人慟哭。
群臣詣魏台勸進,虎曰:「皇帝者盛德之號,非所敢當,且可稱居攝趙天王。」
幽弘及太后程氏、秦王宏、南陽王恢於崇訓宮,尋皆殺之。
[16]後趙國主石弘自己攜帶印璽到魏宮,請求將君位禪讓給丞相石虎。
石虎說:「帝王的大業,天下人自會有公議,為什麼自己選擇這樣做呢!」石弘流著眼淚回宮,對太后程氏說:「先帝的骨肉真的不會再遺存了!」此時尚書奏議說:「魏王請您依照唐堯、虞舜的禪讓舊例行一事。」
石虎說:「石弘愚昧昏暗,服喪無禮,應當將他廢黜,談什麼禪讓!」十一月,石虎派郭殷進宮,廢黜石弘為海陽王。
石弘緩步就車,神色從容,對群臣們說:「我庸碌愚昧不堪繼承皇帝大統,還有什麼可說的。」
群臣人人流淚,宮女慟哭。
群臣到魏宮進勸石虎即位。
石虎說:「皇帝是美盛品德的稱號,不是我敢承受的,暫且可以稱作居攝趙天王。」
石虎將石弘和太后程氏、秦王石宏、南陽王石恢幽禁在崇訓宮,不久全數殺害。
西羌大都督姚弋仲稱疾不賀,虎累召之,乃至。
正色謂虎曰:「弋仲常謂大王命世英雄,柰何把臂受托而返奪之邪!」虎曰:「吾豈樂此哉!彼海陽年少,恐不能了家事,故代之耳。」
心雖不平,然察其誠實,亦不之罪。
西羌大都督姚弋仲稱病不來朝賀,石虎屢次相召,這才前來。
姚弋仲表情端莊嚴肅地對石虎說:「我經常說大王是聞名於世的英雄,怎麼握著手臂受托輔佐遺孤,反而奪人君位呢?」
石虎說:「我哪裡喜歡這樣做!不過海陽王年少,恐怕不能治理家事,所以代替他罷了。」
石虎心中雖然怨怒不平,但看姚弋仲為人誠懇實在,也不加罪於他。
虎以夔安為侍中、太尉、守尚書令,郭殷為司空,韓為尚書左僕射,魏郡申鍾為侍中,郎為光祿大夫,王波為中書令。
文武封拜各有差。
虎行如信都,復還襄國。
石虎任夔安為侍中、太尉、執掌尚書令,任郭殷為司空,韓為尚書左僕射,魏郡人申鍾任侍中,郎為光祿大夫,王波任中書令。
其餘文武官員封爵拜官各有差等。
石虎出行到信都,又返回襄國。
[17]慕容討遼東,甲申,至襄平。
遼東人王岌密信請降。
師進,入城,翟楷、龐鑒單騎走,居就、新昌等縣皆降。
欲悉遼東民,高詡諫曰:「遼東之叛,實非本圖,直畏仁凶威,不得不從。
今元惡猶存,始克此城,遽加夷滅,則未下之城,無歸善之路矣。」
乃止。
分徙遼東大姓于棘城。
以杜群為遼東相,安輯遺民。
[17]慕容討伐遼東,甲申(十五日),到達襄平。
遼東人王岌秘密派使者請降。
軍隊進發,進入遼東城,翟楷、龐鑒單騎逃跑,居就、新昌等縣全都歸降。
慕容想盡數坑殺遼東居民,高詡勸諫說:「遼東的背叛,其實不是他們的本意,只不過畏懼慕容仁的凶戾橫威,不得不聽從。
如今首惡還活著,剛剛攻克此城,便急於誅滅民眾,那麼未被攻克的城池,就沒有歸順從良的道路了。」
慕容這才罷休。
於是分批遷徙遼東的豪門大姓到棘城,任命杜群為遼東相,安一撫余留的民眾。
[18]十二月,趙徐州從事蘭陵朱縱斬刺史郭祥,以彭城來降,趙將王朗攻之,縱奔淮南。
[18]十二月,後趙徐州從事蘭陵人朱縱殺刺史郭祥,獻彭城降晉。
後趙將領王朗進攻朱縱,朱縱逃奔淮南。
[19]慕容仁遣兵襲新昌,督護新興王擊走之,遂徙新昌入襄平。
[19]慕容仁派兵攻擊新昌,督護、新興人王將他擊退,於是將新昌的士民遷徙到襄平。
鹹康元年(乙未、335)
晉成帝鹹康元年(乙未,公元335年)
[1]春,正月,庚午朔,帝加元服。
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庚午朔(初一),成帝加冠,大赦天下,改年號鹹康。
[2]成、趙皆大赦,成改元玉恆,趙改元建武。
[2]成漢、後趙都在境內實行大赦,成漢改年號為玉恆,後趙改年號為建武。
[3]成主期立皇后閻氏,以衛將軍尹奉為右丞相,驃騎將軍、尚書令王為司徒。
[3]成漢國主李期冊立皇后閻氏,任衛將軍尹奉為右丞相,任命驃騎將軍、尚書令王為司徒。
[4]趙王虎命太子邃省可尚書奏事,惟祀效廟、選牧守、征伐、刑殺乃親之。
虎好治宮室,鸛雀台崩,殺典匠少府任汪;復使修之,倍於其舊。
邃保母劉芝封宜城君,關預朝權,受納賄賂,求仕進者多出其門。
[4]後趙王石虎令太子石邃省視、決斷尚書奏事,只有祭祀郊廟、選任地方官員、征伐、刑殺方面的奏事才親自審議。
石虎一愛一營建宮室,鸛雀台崩圮,便殺死典匠少府任汪,又讓人重修,規模比原先擴大一倍。
封石邃的保姆劉芝為宜城君,干預朝政,接受賄賂,謀求任官,晉陞的人一大多出入其門。
[5]慕容置左、右司馬,以司馬韓矯、軍祭酒封奕為之。
[5]慕容設置左、右司馬,分別讓司馬韓矯、軍祭酒封奕出任。
[6]司徒導以羸疾,不堪朝會,三月,乙酉,帝幸其府,與群臣宴於內室,拜導並拜其妻曹氏。
侍中孔坦密表切諫,以為帝初加元服,動宜顧禮,帝從之。
坦又以帝委政於導,從容言曰:「陛下春秋已長,聖敬日躋,宜博納朝臣,諮諏善道。」
導聞而惡之,出坦為廷尉。
坦不得意,以疾去職。
[6]司徒王導因為身患手足麻木之病,不能參與朝會。
三月,乙酉(十七日),成帝駕臨他的宅府,和群臣在內府宴飲,向王導及妻子曹氏行拜禮。
侍中孔坦私下寫表文懇切勸諫,認為元帝剛剛加冠,舉動應當遵從禮儀,成帝應從。
孔坦又因為成帝將朝政委付王導,緩緩進言說:「陛下年齡漸大,聰明、端肅每日俱進,應當廣泛聽取群臣的意見,徵詢正確美好的辦法。」
王導聽說後憎惡孔坦,調出孔坦任廷尉。
孔坦不得志,稱病辭職。
丹陽尹桓景,為人諂巧,導親一愛一之。
會熒惑守南斗經旬,導謂領軍將軍陶回曰:「鬥,揚州之分,吾當遜位以厭天譴。」
回曰:「公以明德作輔,而與桓景造膝,使熒惑何以退捨!」導深愧之。
丹陽尹桓景,為人諂諛巧佞,王導親近一寵一愛一他。
適逢火星在南斗六星位滯留十餘天,王導對領軍將軍陶回說:「南斗是揚州的分野,我將退位來安定上天的譴責。」
陶回說:「您憑仗顯明的道德出任輔佐,卻與桓景抵膝親近,怎麼能使火星退歸正位!」王導對此深感慚愧。
導辟太原王為掾,王述為中兵屬。
述,昶之曾孫也。
不修小廉,而以清約見稱。
與沛國齊名,友善。
常稱一性一至通而自然有節。
曰:「劉君知我,勝我自知。」
當時稱風一流者,以、為首。
述一性一沈靜,每坐客辯論蜂起,而述處之恬如也。
年三十,尚未知名,人謂之癡。
導以門地辟之。
既見,唯問在東米價,述張目不答。
導曰:「王掾不癡,人何言癡也!」嘗見導每發言,一坐莫不讚美,述正色曰:「人非堯、舜,何得每事盡善!」導改容謝之。
王導徵召太原人王為僚屬,王述為中兵屬。
王述即王昶的曾孫。
王不修小節,而以清靜簡約著稱。
與沛國劉齊名,關係友善。
劉經常說王一性一情至為通達,自然而有節一操一。
王說:「劉君對我的瞭解,勝過我對自己的認識。」
當時被稱為風一流雅士的,以劉、王為首。
王述一性一格沉稱安靜,每當坐客們爭相辯駁論理,王述卻安然處之。
王述三十歲,尚未出名,大家說他癡呆。
王導因為他的門第而徵召他。
見面以後,王導只問他在東方時米價,王述睜大眼睛不回答。
王導說:「王述並不癡呆,人們為何說他癡呆!」王述曾經見到只要王導一說話,滿座人無不讚美,於是表情嚴肅地說:「人不是堯、舜,哪能每件事都是對的!」王導改以嚴肅的臉色向他道謝。
[7]趙王虎南遊,臨江而還。
有游騎十餘至歷陽,歷陽太守袁耽表上之,不言騎多少。
朝廷震懼,司徒導請出討之。
夏四月,加導大司馬、假黃鉞、都督征討諸軍事。
癸丑,帝觀兵廣莫門,分命諸將救歷陽及戍慈湖、牛渚、蕪湖;司空郗鑒使廣陵相陳光將兵入衛京師。
俄聞趙騎至少,又已去,戊午,解嚴,王導解大司馬。
袁耽坐輕妄免官。
[7]後趙王石虎去南方遊巡,到達長江才返回。
手下的游一動騎兵十多人到達歷陽,歷陽太守袁耽上表奏上,沒說騎兵的數量。
朝廷震動恐懼,司徒王導請求出兵征討。
夏季,四月,授予王導大司馬、假黃鉞、都督征討諸軍事。
癸丑(十六日),成帝到廣莫門檢閱軍隊,分別命令眾將領救援歷陽,以及戍守慈湖、牛渚、蕪湖。
司空郗鑒讓廣陵相陳光領兵進入京城護衛。
不久聽說趙國騎兵數量極少,又已經離去,戊午(二十一日),解除軍隊的戒備狀態,王導卸除大司馬職,袁耽坐罪輕妄不察被免官。
[8]趙征虜將軍石遇攻桓宣於襄陽,不克。
[8]後趙征虜將軍石遇進攻駐守襄陽的桓宣,不能取勝。
[9]大旱,會稽餘姚米斗五百。
[9]晉發生嚴重旱災,會稽郡的余姚每斗米價格五百錢。
[10]秋,七月,慕容立子俊為世子。
[10]秋季,七月,慕容立兒子慕容為世子。
[11]九月,趙王虎遷都於鄴,大赦。
[11]九月,趙王石虎遷都於鄴,實行大赦。
[12]初,趙主勒以天竺僧佛圖澄豫言成敗,數有驗,敬事之。
及虎即位,奉之尤謹,衣以綾錦,乘以雕輦。
朝會之日,太子、諸公扶翼上殿,主者唱「大和尚」,眾坐皆起。
使司空李農旦夕問起居,太子、諸公五日一朝。
國人化之,率多事佛,澄之所在,無敢向其方面涕唾者。
爭造寺廟,削髮出家。
虎以其真偽雜糅,或避賦役為一奸一宄,乃下詔問中書曰:「佛,國家所奉,里閭小人無爵秩者,應事佛不?」
著作郎王度等議曰:「王者祭祀,典禮具存。
佛,外國之神,非天子諸華所應祠奉。
漢氏初傳其道,唯聽西域人立寺都邑以奉之,漢人皆不得出家;魏世亦然。
今宜禁公卿以下毋得詣寺燒香、禮拜;其趙人為沙門者,皆返初服。」
虎詔曰:「朕生自邊鄙,忝君諸夏,至於饗祀,應從本俗。
其夷、趙百姓樂事佛者,特聽之。」
[12]當初,後趙國主石勒因為天竺僧人佛圖澄預先陳言事情的成敗,多次得到驗證,恭敬地侍奉他。
石虎即位後,侍奉他更為恭謹,讓他穿綾錦,乘雕輦。
到朝會的日子,太子、各位公卿扶持上殿,掌管朝儀的人唱名說:「大和尚」,滿座都起身。
石虎讓司空李農早晚問候佛圖澄的起居,太子、公卿每五天朝見他一次。
國內人受此影響,大多崇尚佛教,佛圖澄所在之處,無人敢朝著那個方面吐口水。
大家爭著建造寺廟,削髮出家。
石虎因為拜佛出家的人真偽雜混,有的借此躲避賦稅和徭役,幹不法的勾當,於是下詔書問中書說:「佛教是國家所尊奉的,里閭平民百姓沒有官爵的人,是否應當事佛?」
著作郎王度等人評議說:「君王的祭祀,有典制禮儀可供遵循。
佛是外國的神靈,不是天子和各華夏民族所應祠奉的。
漢朝佛教開始傳入,當時只是允許西域人在都邑建立寺廟來祠奉,漢人都不讓出家,魏朝也是這樣。
現在應當禁止公卿以下的人等,不讓他們到寺廟燒香、拜佛;凡趙國人當和尚的,都恢復原先的服飾。」
石虎下詔說:「朕出生在邊鄙之地,愧為華夏民族的君上,至於祭祀,應當遵從本來的習俗。
凡夷族、趙國百姓樂意尊崇佛教的,特別聽任其便。」
[13]趙章武王斌帥一精一騎二萬並秦、雍二州兵以討薄句大,平之。
[13]後趙章武王石斌率一精一銳騎兵二萬人,連同秦州、雍州的士兵討伐薄句大,平定了他們。
[14]成太子班之舅羅演,與漢王相天水上官澹,謀殺成主期,立班子。
事覺,期殺演、澹及班母羅氏。
[14]成漢太子李班的舅父羅演和漢王相、天水人上官澹圖謀殺死成漢國主李期,立李班的兒子為王。
事情敗露,李期殺死羅演、上官澹及李班生母羅氏。
期自以得志,輕諸舊臣,信任尚書令景騫、尚書姚華、田褒、中常侍許涪等,刑賞大政,皆決於數人,希復關公卿。
褒無他才,嘗勸成主雄立期為太子,故有一寵一。
由是紀綱隳紊,雄業始衰。
李期自以為志得意滿,輕視各位舊臣,聽信重用尚書書令景騫、尚書姚華、田褒、中常侍許涪等人,刑罰賞賜之類的重大政事,都由這幾個人決斷,很少再向公卿咨詢。
田褒沒有別的才能,曾經勸說成漢主李雄冊立李期為太子,
所以得一寵一。
由此朝廷的法度毀圮紊亂,李雄創下的基業開始衰敗。
[15]冬,十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15]冬季,十月,乙未朔(初一),出現日食。
[16]慕容仁遣王齊等南還。
齊等自海道趣棘城,齊遇風不至。
十二月,徐孟等至棘城,慕容始受朝命。
[16]慕容仁遣送王齊等人歸返南方。
王齊等人從海路開赴棘城,王齊乘坐的船遇上海風,未能到達。
十二月,徐孟等人到達棘城,慕容開始接受朝廷的任命。
段氏、宇文氏各遣使詣慕容仁,館於平郭城外。
帳下督張英將百餘騎間道潛行掩擊之,斬宇文氏使十餘人,生擒段氏使以歸。
段氏、宇文氏各自派遣使者拜見慕容仁,下榻於平郭城外。
慕容的帳下督張英領著一百多騎兵由小道偷偷前往突然襲擊他們,斬殺宇文氏的使節十多人,活捉段氏使者返回。
[17]是歲,明帝母建安君荀氏卒。
荀氏在禁中,尊重同於太后;詔贈豫章郡君。
[17]這年,明帝母親建安君荀氏死。
荀氏在宮禁中,受到的尊重如同太后;成帝下詔賜贈名號為豫章郡君。
[18]代王翳槐以賀蘭藹頭不恭,將召而戮之,諸部皆叛。
代王紇那自宇文部入,諸部復奉之。
翳槐奔鄴,趙人厚遇之。
[18]代王拓跋翳槐因為賀蘭藹頭對己不恭,準備召他前來,加以殺害,各部落全都反叛。
代王拓跋紇那由宇文部入境,各部落又重新尊奉他為王。
拓跋
翳槐逃奔到鄴,後趙人隆禮相待。
[19]初,張軌及二子、茂,雖保據河右,而軍旅之事無歲無之。
及張駿嗣位,境內漸平。
駿勤修庶政,總御文武,鹹得其用,民富兵強,遠近稱之以為賢君。
駿遣將楊宣伐龜茲、鄯善,於是西域諸國焉耆、于闐之屬,皆詣臧朝貢。
駿於姑臧南作五殿,官屬皆稱臣。
[19]當初,張軌及兩個兒子張、張茂雖然據守河右,但每年都有戰事。
至張駿繼位,境內漸漸平定。
張駿辛勤治理各種政事,總領文武官員,讓他們各得其用,民富兵強,遠近之人都稱他為賢君。
張駿派部將楊宣攻伐龜茲、鄯善,於是西域各國如焉耆,於之類,都赴姑臧朝貢。
張駿在姑臧城南建造五座宮殿,官屬都自稱為臣。
駿有兼秦、雍之志,遣參軍麴護上疏,以為:「勒、雄既死,虎、期繼逆,兆庶離主,漸冉經世;先老消落,後生不識,慕戀之心,日遠日忘。
乞敕司空鑒、征西亮等泛舟江、沔,首尾齊舉。」
張駿有兼併秦州、雍州的志向,派參軍麴護向東晉上疏,認為:「石勒、李雄死後,石虎、李期繼承叛逆,萬民離開了君主,逐漸經過了一代人。
先生老輩衰老死亡,後生小輩不知舊事,仰慕思戀之心,一天天疏遠、一天天淡忘。
乞請敕令司空郗鑒、征西將軍庾亮等泛舟於長江、沔水,與我互相呼應,同時發動。」
二年(丙申、336)
二年(丙申,公元336年)
[1]春,正月,辛巳,彗星見於奎、婁。
[1]春季,正月,辛巳(十八日),奎宿、婁宿一帶出現慧星。
[2]慕容將討慕容仁,司馬高詡曰:「仁叛棄君親,民神共怒;前此海未嘗凍,自仁反以來,連年凍者三矣。
且仁專備陸道,天其或者欲使吾乘海冰以襲之也。」
從之。
群僚皆言涉冰危事,不若從陸道。
曰:「吾計已決,敢沮者斬!」
[2]慕容準備討伐慕容仁,司馬高詡說:「慕容仁背叛和拋棄君主親人,神靈和士民共同恨怒,此前海水從未凍冰,自從慕容仁反叛以來,連續結凍已經三年了。
況且慕容仁專門防備陸路,上天大概是想讓我們乘海結冰時去襲擊他吧。」
慕容聽從了他的意見。
眾僚佐都說由冰上過海是危險的事,不如改走陸路。
慕容說:「我計議已定,敢阻攔的人斬首!」
壬年,帥其弟軍師將軍評等自昌黎東,踐冰而進,凡三百餘里。
至歷林口,捨輜重,輕兵趣平郭。
去城七里,候騎以告仁,仁狼狽出戰。
張英之俘二使也,仁恨不窮追;及至,仁以為復遣偏師輕出寇抄,不知自來,謂左右曰:「今茲當不使其匹馬得返矣!」乙未,仁悉眾陳於城之西北。
慕容軍帥所部降於,仁眾沮動;從而縱擊,大破之。
仁走,其帳下皆叛,遂擒之。
先為斬其帳下之叛者,然後賜仁死。
丁衡、游毅、孫機等,皆仁所信用也,執而斬之;王冰自一殺。
慕容幼、慕容稚、佟壽、郭充、翟楷、龐鑒,皆東走,幼中道而還;兵追及楷、鑒,斬之;壽、充奔高麗。
自余吏民為仁所詿誤者,皆赦之。
封高詡為汝陽侯。
壬年(十九日),慕容率領其弟、軍師將軍慕容評等從昌黎東行踏冰前進,共三百多里。
到歷林口,捨棄輜重,輕兵趕赴平郭。
離城七里,偵察騎兵告知慕容仁,慕容仁勉強迎戰。
張英擄獲段氏、宇文氏使者的時候,慕容仁怨恨自己沒有窮追不捨;等到慕容前來時,慕容仁以為慕容又派遣一小部分軍隊輕裝出發侵擾劫掠,不知道慕容親自前來,對左右侍從說:「這回應當讓他們連一匹馬都回不去!」乙未(疑誤),慕容仁傾其士眾在城西北結陣,慕容軍率其所部歸降慕容,慕容仁的兵眾氣餒騷動,慕容乘機縱兵攻襲,重創敵軍。
慕容仁逃跑,其軍中吏眾全部反叛,於是被擒獲,慕容先為他斬殺了軍中反叛的人,然後賜慕容仁死。
丁衡、游毅、孫機等人,都是慕容仁所信任重用的,被慕容執獲斬首,王冰自一殺。
慕容幼、慕容稚、佟壽、郭充、翟楷、龐鑒等人都向東逃亡,慕容幼中途返回。
慕容的軍隊追上翟楷、龐鑒,將其斬首。
佟壽、郭充逃奔高麗。
其餘被慕容仁貽誤連累的吏民,慕容都予以赦免。
封高詡為汝陽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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