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白話版《資治通鑒》txt·漢紀十一 世宗孝武皇帝中之上元朔五年(
漢紀十一漢武帝元朔五年(丁巳,公元前124年)
[1]冬,十一月,乙丑,薛澤免。
以公孫弘為丞相,封平津侯。
丞相封侯自弘始。
[1]冬季,十一月乙丑(初五),漢武帝免除薛澤職務,任命公孫弘為丞相,封為平津侯。
擔任丞相而封侯,是從公孫弘開始的。
時上方興功業,弘於是開東閣以延賢人,與參謀議。
每朝覲奏事,因言國家便宜,上亦使左右文學之臣與之論難。
弘嘗奏言:「十賊一弩一,百吏不敢前。
請禁民毋得挾弓一弩一,便。」
上下其議。
侍中吾丘壽王對曰:「臣聞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討邪也。
秦兼天下,銷甲兵,折鋒刃;其後民以鋤、棰梃相撻擊,犯法滋眾,盜賊不勝,卒以亂亡。
故聖王務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
禮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舉之,』明示有事也。
大射之禮,自天子降及庶人,三代之道也。
愚聞聖王合射以明教矣,未聞弓矢之為禁也。
且所為禁者,為盜賊之以攻奪也;攻奪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一奸一之於重誅。
固不避也。
臣恐邪人挾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備而抵法禁,是擅賊威而奪民救也。
竊以為大不便。」
書奏,上以難弘。
弘詘服焉。
當時漢武帝正在大規模建功立業,於是公孫弘開闢相府東門作為延攬人才的場所,與他們共同探討一柄一家大事。
每當上朝奏事,便將於國家有益的見解奏聞朝廷,漢武帝也常常命身邊的文學之臣與公孫弘進行辯論。
公孫弘曾經上奏說:「十個強盜拉滿了弓,能使上百名官吏不耙向前。
請下令禁止老百姓攜帶弓箭,以利於地方治安。」
漢武帝將此建議交朝臣討論。
侍中吾丘壽王表示反對,言道:「我聽說古代人製造出五種兵器,並不是為了相互攻殺,而是用來制止暴力、誅討邪惡。
秦朝兼併天下,銷毀兵甲,折斷刀鋒,後來老百姓用農具、棍棒等相互攻擊,犯法之人日益增多,盜賊防不勝防,終因大亂而亡。
因此,聖明的君主對百姓以教育感化為主,而減少防範和禁令,知道那是靠不住的。
《禮記》上說:『男孩誕生,用桑木製成的弓、蓬草桿製成的箭射天地四方。
』以表明男子事業所在。
大射之禮,上自天子,下到百姓都要遵守,這是夏、商、週三代的傳統。
我聽說聖明的君主用射禮教化百姓,沒聽說過禁止攜帶弓箭的。
況且禁止使用弓箭的原因,是為了防止盜賊用弓箭攻殺和劫掠。
攻殺、劫掠是死罪,卻不能禁絕,說明那些大一奸一大惡之徒對重刑並不退避。
我恐怕壞人持弓箭害人而地方官吏不能禁止,平民百姓卻會因用弓箭自衛而觸犯法律,這是助長壞人氣焰而剝奪百姓的自救手段。
我認為這是很不妥當的。」
奏章呈遞上去,漢武帝以此詰問公孫弘,公孫弘無言答對。
弘一性一意忌,外寬內深;諸嘗與弘有隙,無近遠,雖陽與善,後竟報其過。
董種舒為人廉直,以弘為從諛,弘嫉之。
膠西王端驕恣,數犯法,所殺傷二千石甚眾。
弘乃薦仲舒為膠西相;仲舒以病免。
汲黯常毀儒,面觸弘,弘欲誅之以事,乃言上曰:「右內史界部中多貴臣、宗室,難治,非素重臣不能任,請徙黯為右內史。」
上從之。
公孫弘生一性一好猜忌,外表寬厚而內裡心機很深。
凡是曾經與他不合的人,不論關係遠近,雖然表面上裝作友善,後來終究要予以報復。
董仲舒為人清廉正直,認為鮑孫弘阿諛奉承,引起公孫弘的嫉恨。
膠西王劉端驕橫放縱,多次違犯法令,殺傷國中二千石官多人。
於是公孫弘推薦董仲舒為膠西國相,董仲舒因病而得免。
汲黯經常詆毀儒生,當面觸犯公孫弘,公孫弘想找借口將其殺死,便向漢武帝建議:「右內史管界居住著很多顯貴的大臣、皇室子弟,難於治理,不是平素有威望的大臣不能勝任,請讓汲黯改任右內史。」
漢武帝聽從了他的建議。
[2]春,大旱。
[2]春季,發生嚴重旱災。
[3]匈奴右賢王數侵擾朔方。
天子令車騎將軍青將三萬騎出高闕,衛尉蘇建為游擊將軍,左內史李沮為強一弩一將軍,太僕公孫賀為騎將軍,代相李蔡為輕車將軍,皆領屬車騎將軍,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俱出右北平;凡十餘萬人,擊匈奴。
右賢王以為漢兵遠,不能至,飲酒,醉。
衛青等兵出塞六七百里,夜至,圍右賢王。
右賢王驚,夜逃,獨與壯騎數百馳,潰圍北去。
得右賢裨王十餘人,眾男一女萬五千餘人,畜數十百萬,於是引兵而娀埂。
[3]匈奴右賢王多次率兵侵擾朔方郡。
漢武帝任命車騎將軍衛青率兵三萬自高闕出塞,任命衛尉蘇建為游擊將軍,左內史李沮為強一弩一將軍,太僕公孫賀為騎將軍,代相李蔡為輕車將軍,他們都歸車騎將軍統屬,一同率兵自朔方出塞;命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一同自右北平出塞,共調集了十幾萬人出擊匈奴。
匈奴右賢王認為漢軍距自己路途遙遠,不可能到達,經常飲酒而醉,毫不戒備。
衛青等率兵出邊塞六七百里,乘夜趕到,將右賢王大營一團一團一包一皮圍。
右賢王大驚,乘夜而逃,只率數百名一精一壯騎兵衝出包一皮圍圈向北逃奔。
此戰共俘獲右賢王手下各部首領十餘人,匈奴男一女部眾一萬五千餘人,牲畜近百萬頭,漢軍於是班師回朝。
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衛青為大將軍,諸將皆屬焉。
夏,四月,乙未,復益青八千七百戶,封青三子伉、不疑、登皆為列侯。
青固謝曰:「臣幸得待罪行間,賴陛下神靈,軍大捷,皆諸校尉力戰之功也。
陛下幸已益封臣青;臣青子在襁褓中,未有勤勞,上列地封為三侯,非臣待罪行間所以勸士力戰之意也。」
天子曰:「我非忘諸校尉功也。」
乃封護軍都尉公孫敖為合騎侯,都尉韓說為龍侯,公孫賀為南侯,李察為樂安侯,校尉李朔為涉軹侯,趙不虞為隨成侯,公孫戎奴為從平侯,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皆賜爵關內侯。
衛青率軍回至邊塞,漢武帝派使臣帶著大將軍印信來到,在軍中只拜衛青為大將軍,各路將領皆歸衛青統領。
到該年夏季四月乙未(初八),又加封衛青食邑八千七百戶,並將他的三個兒子衛伉、衛不疑、衛登都封為列侯。
衛青堅決辭謝,說道:「我有幸能夠在軍中效力,仰仗陛下的神靈,獲得大勝,全都是諸位校尉奮力作戰的功勞。
陛下已增加了我的封邑,我的兒子還在襁褓之中,並無功勞,陛下卻要劃出土地封他們三人為侯,這就不是我效力軍中,鼓勵將士奮力戰鬥的本意了。」
漢武帝說道:「我並沒有忘記諸位校尉的功勞。」
於是,封護軍都尉公孫敖為合騎侯,都尉韓說為龍侯,公孫賀為南侯,李蔡為樂安侯,校尉李朔為涉軹侯,趙不虞為雖隨成侯,公孫戎奴為從平侯,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都被封為關內侯。
於是青尊一寵一,於群臣無二,公卿以下皆卑奉之,獨汲黯與亢禮。
人或說黯曰:「自天子欲群臣下大將軍,大將軍尊重,君不可以不拜。」
黯曰:「夫以大將軍有揖客,反不重邪!」大將軍聞,愈賢黯,數請問國家朝廷所疑,遇黯加於平日。
大將軍雖貴,有時侍中,上踞廁而視之;丞相弘燕見,上或時不冠;至如汲黯見,上不冠不見也。
上嘗坐武帳中,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見黯,避帳中,使人可其奏。
其見敬禮如此。
當時,漢武帝對衛青的尊崇一寵一信超過了任何一位朝廷大臣,三公、九卿及以下官員都對衛青卑身奉承,唯獨汲黯用平等的禮節對待衛青。
有人勸汲黯說:「皇上想讓群臣全都居於大將軍之下,大將軍地位尊貴,您不可以不下拜。」
汲黯說:「以大將軍身份而有長揖不拜的平輩客人,大將軍反而不尊貴了嗎!」衛青得知,越發覺得汲黯賢明,多次向汲黯請教國家和朝廷的疑難大事,對待他比平日更為尊重。
衛青雖然地位尊貴,但有時入宮,漢武帝就坐在一床一邊接見他;丞相公孫弘大漢武帝空閒時謁見,沒武帝有時不戴帽子;至於汲黯謁見時,漢武帝沒戴上帽子就不接見。
有一次,漢武帝正坐在陳列兵器的帳中,汲黯前來奏事,漢武帝當時沒戴帽子,遠遠望見汲黯,急忙躲入後帳,派人傳話,批准汲黯所奏之事。
汲黯受到的尊重和禮敬就是這樣的。
[4]夏,六月,詔曰:「蓋聞導民以禮,風之以樂。
今禮壞、樂崩,朕甚閔焉。
其令禮官勸學興禮以為天下先!」於是丞相弘等奏:「請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復其身;第其高下,以補郎中、文學、掌故;即有秀才異等,輒以名聞;其不事學若下材,輒罷之。
又,吏通一藝以上者,請皆選擇以補右職。」
上從之。
自此公卿、大夫、士、吏彬彬多文學之士矣。
[4]夏季,六月,漢武帝頒布詔書說:「據說,對百姓應以禮引導,用樂教化。
現在禮已敗壞,樂已喪失,朕非常憂慮。
命令負責禮教的官員勸導百姓學習,振興禮教,為天下樹立榜樣!」於是,丞相公孫弘等上奏說:「請為博士官設置弟子五十人,免除他們的賦稅、徭役,排列品學的高低,分別派充郎中、文學、掌故等官。
如有異常優秀者,則提名推薦;對那些不學無術的庸材,則予以罷黜。
再有,凡低級官員中有一種以上專長的,請全部選拔一出來,采漢武帝納了公孫弘的建議,從此,公卿、大夫、士以及一般官吏,有學問的人越來越多。
[5]秋,匈奴萬騎入代,殺都尉朱英,略千餘人。
[5]秋季,一萬餘名匈奴騎兵侵入代郡,殺死都尉朱英,擄掠百姓一千餘人。
[6]初,淮南王安,好讀書屬文,喜立名譽,招致賓客方術之士數千人。
其群臣、賓客,多江、淮間輕薄士,常以厲王遷死感激安。
建無六年,彗星見,或說王曰:「先吳軍時,彗星出,長數尺,然尚流血千里。
今彗星竟天,天下兵當大起。」
王心以為然,乃益治攻戰具,積金錢。
[6]當初,淮南王劉安喜歡讀書做文章,又一愛一沽名釣譽,羅致四方賓客和各種技能之士數千人。
他的臣僚、賓客,大多是江、淮一帶的輕薄之徒,常常用厲王劉長在流放途中死於非命一事刺激劉安。
建元六年時,天空出現彗星,有人向劉安遊說道:「以前,吳王劉濞起兵時,彗星出現,長僅數尺,尚且流血千里。
如今彗星貫穿天際,恐怕天下將有大規模戰事發生。」
劉安認為說得有道理,就加緊製造進攻一性一的武器,積好金錢。
郎中雷被獲罪於太子遷,時有詔,欲從軍者輒詣長安,被即願奮擊匈奴。
太子惡被於王,斥免之欲以禁後。
是歲。
被亡之長安,上書自明。
事下廷尉治,蹤跡連王,公卿請逮捕治王。
太子遷謀令人衣衛士衣,持戟居王旁,漢使有非是者,即刺殺之,因發兵反。
天子使中尉宏即訊王,王視中尉顏色和,遂不發。
公卿奏:「安壅閼奮擊匈奴者,格明詔,當棄市。」
詔削二縣。
即而安自傷曰:「吾行仁義,反見削地。」
恥之,於是為反謀益甚。
朗中雷被得罪了淮南王的太子劉遷,此時,漢武帝正頒下詔書,讓有志參軍報國的人到長安來應徵,於是雷被表示願意參軍去打匈奴。
但因劉遷在淮南王面前說了雷被的壞話,所以劉安將雷被斥責了一頓,並將其免職,以防止其他人傚法。
就在這一年,雷被逃到長安,上書朝廷說明自己的冤情。
漢武帝將此事交給廷尉處理,因牽連到淮南王,公卿請求將劉安逮捕治罪。
太子劉遷定計,讓人身穿衛士服裝,手持長戟站在淮南王劉安身邊,如果朝廷派來的使者欲將淮南王治罪,則就立即將其刺殺,然後舉兵反叛。
漢武帝派中尉段宏到淮南王處詢問有必情況,淮南王見段宏神色平和,於是沒有發動。
公卿大臣奏稱:「劉安拒絕有志奮擊匈奴的壯士的請求,是犯了陰礙聖旨的大罪,應當眾斬首。」
漢武帝下詔削減淮南國的兩個縣。
事後,劉安自怨自艾說:「我做仁義之事,反而被削減封地。」
他以此為恥,於是謀反的準備越發加緊了。
安與衡山王賜相責望,禮節間不相能。
衡山王聞准南王有反謀,恐為所並,亦結賓客為反具,以為淮南已西,欲發兵定江、淮之間而有之。
衡山王后徐來譖太子爽於王,欲廢之而立其弟孝。
王囚太子而佩孝以王印,令招致賓客。
賓客來者徽知淮南、衡山有逆計,日夜從容勸之。
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枚赫、陳喜作車、鍛矢,刻天子璽、將相軍吏印。
秋,衡山王當入朝,過淮南;淮南王乃昆弟語。
除前隙,約束反具。
衡山王即上書謝病,上賜書不朝。
劉安與衡山王劉賜在禮節方面相互指責,不能相容。
劉賜聽說劉安有反叛朝廷的打算,害怕被劉安吞併,便也結交賓客,置備武器,打算在淮南王西進以後,要發兵攻下長江、淮河之間的地區,並佔有他們。
衡山王王后徐來在劉賜而前詆毀太子劉爽,企圖廢掉劉爽,改立劉爽之弟劉孝為太子。
劉賜囚禁了劉爽,將衡山王印信交給劉孝,命劉孝延攬賓客。
前來投效的賓客們隱約瞭解到劉安,劉賜的謀反計劃,便日夜慢慢地勸劉賜起事。
於是,劉賜命劉孝門下賓客江都人枚赫、陳喜造戰車、鍛箭矢,雕刻天子印璽和文武官員的印信。
這年秋季,劉賜照例應入朝謁見皇帝,途經淮南國,劉安與他用親兄弟的語言交談,消除了已往的矛盾,約定共同反叛朝廷。
於是劉賜上書朝廷,借口有病,不肯入朝。
漢武帝賜書信給他,允許他不來朝見。
六年(戊午、前123)
漢武帝元朔六年(公戊午、元前123年)
[1]春,二月,大將軍青出定襄,擊匈奴;以合騎侯公孫敖為中將軍,太僕公孫賀為左將軍,翕侯趙信為前將軍,衛尉蘇建為右將軍,郎中令李廣為後將軍,左內史李沮為強一弩一將軍,鹹屬大將軍;斬首數千級而還,休士馬於定襄、雲中、雁門。
[1]春季,二月,大將軍衛青率兵自定襄郡出塞北擊匈奴,漢武帝命合騎侯公孫敖為中將軍、太僕公孫賀為左將軍、翕侯趙信為前將軍、衛尉蘇建為右將軍、郎中令李廣為後將軍、左內史李沮為強一弩一將軍,全都歸大將軍衛青統領,斬殺匈奴數千人後班師,在定襄、雲中、雁門一帶休養兵馬。
[2]赦天下。
[2]大赦天下。
[3]夏,四月,衛青復將六將軍出定襄,擊匈奴,斬首虜萬餘人。
右將軍建、前將軍信並軍三千餘騎獨逢單于兵,與戰一日餘,漢兵且盡。
信故胡小王,降漢,漢封為翕侯,及敗,匈奴誘之,遂將其餘騎可八百降匈奴。
建盡亡其軍,脫身亡,自歸大將軍。
[3]夏季,四月,衛青再次率領公孫敖等六位將軍自定襄出擊匈奴,斬殺及俘虜匈奴一萬餘人。
右將軍蘇建與前將軍趙信合併了部隊,共有騎兵三千餘人,單獨與匈奴單于親自統帥的部隊相遇,經過一天多的交戰,漢軍傷亡殆盡。
趙信本是胡人的一位部落首領,投降漢朝後被封為翕侯。
及至此次兵敗,匈奴引一誘他投降,便率領本部所餘騎兵約八百人投降了匈奴。
蘇建全軍覆沒,脫身逃走獨自返回衛青大營。
議郎周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裨將。
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
軍正閎、長史安曰:「不然。
《兵法》:『小敵之堅,大敵之禽也。
』今建以數千當單于數萬,力戰一日餘,士盡,不敢有二心,自歸,而斬之,是示後無反意也,不當斬。」
大將軍曰:「青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間,不患無威,而霸說我以明威,甚失臣意。
且使臣職雖當斬將,以臣之尊一寵一而不敢擅誅於境外,而具歸天子,天子自裁之,於以見為人臣不敢專權,不亦可乎?軍吏皆曰:「善!」遂囚建詣行在所。
議郎周霸言道:「自大將軍出師以來,還從未斬過一位部將。
如今蘇建丟充了本部人馬,應將其處死,以示大將軍的權威。」
軍正閎、長史安說:「不對。
兵法上說:『小部隊的戰鬥力再強,也會被大部隊擊敗。
』此次蘇建以數千人馬抵擋匈奴單于好幾萬人,奮戰了一天多,將士傷亡殆盡,而蘇建不敢有二心,獨自返回。
將其斬首,就等於告訴以後的將領戰敗不能返回,所以不應殺蘇建。」
衛青說:「我有幸以皇上近親身份統領大軍,不怕沒有權威,周霸勸我殺蘇建來顯示權威,是很不符合為人臣的本分的,況且,即使我有權處決將領,作為大臣,地位尊貴,又深受皇上的一寵一信,卻也不敢擅自大誅殺大將於國境之外。
而將此事全部交給皇上。
由皇上親自裁決,以顯示做人臣的不敢專權,不也很好嗎?」
部下軍官一致說「好!」於是將蘇建囚禁起來,送到漢武帝所在的地方。
初,平陽縣吏霍仲孺給事平陽侯家,與青姊衛少私通,生霍去病。
去病年十八,為侍中,善騎射,再從大將軍擊匈奴,為票姚校尉,與輕騎勇八百,直棄大軍數百里赴利,斬捕首虜過當。
於是天子曰「票姚校尉去病,斬首虜二千餘級,得相國、當戶,斬單于大父行藉若侯產,生捕季父羅姑,比再冠軍,封去病為冠軍侯。
上谷太守郝賢四從大將軍,捕斬首虜二千餘級,封賢為眾利侯。」
當初,平陽縣小吏霍仲孺在平陽侯曹壽家做事,與衛青的姐姐衛少私通,生下霍去病。
霍去病十八歲時當了侍中,一精一通騎馬、射箭之術。
在第二次隨衛青出擊匈奴時,霍去病身為票姚校尉,率領八百名輕騎勇士,一直把大軍拋棄到數百里之後去尋找戰機,其斬殺和俘獲的匈奴人數超過己方的損失。
於是,漢武帝說:「票姚校尉霍去病斬殺及俘獲匈奴二千餘人,生擒匈奴的相國、當戶,殺死匈奴單于祖父輩的藉若侯欒提產,活捉單于叔父欒提羅姑,戰功屢次冠於全軍,封霍去病為冠軍侯。
上谷太守郝賢四次跟隨大將軍出征,其斬殺、擒獲匈奴二千餘人,封郝賢為眾利侯。」
是歲,失兩將軍,亡翕侯,軍功不多,故大將軍不益封,止賜千金。
右將軍建至,天子不誅,贖為庶人。
這一年,失去了兩位將軍,翕侯趙信投降了匈奴,軍功也不多,所以漢武帝沒有增加衛青的食邑,只賞給他千金。
右將軍蘇建被解到長安,漢武帝沒有誅殺他。
蘇建在贖身後成為平民。
單于既得翕侯,以為自次王,用其姊妻之,與謀漢,信教單于益北絕幕,以誘罷漢兵,徼極而取之,無近塞。
單于從其計。
匈奴單于得到趙信後,封其為自次王,又將自己的姐姐嫁給趙信為妻,與他商討對付漢朝的方略。
趙信建議單于進一步向北移動,穿過沙漠,以引一誘漢軍,使漢軍疲勞,待到漢軍極度疲勞時,再乘機攻取,不必接近漢朝邊塞,單于聽從了趙信的計謀。
是時,漢比歲發十餘萬眾擊胡,斬捕首虜之士受賜黃金二十餘萬斤,而漢軍士馬死者十餘萬,兵甲轉漕之費不與焉。
於是大司農經用竭,不足以奉戰士。
六月,詔令民得買爵及贖禁錮,免臧罪。
置賞官,名曰武功爵,級十七萬,凡直三十餘萬金。
諸買武功爵至千夫者,得先除為吏。
吏道雜而多端,官職耗廢矣。
當時,漢朝連年徵調十幾萬人出擊匈奴,曾斬殺或俘獲敵人的將士,被賞賜黃金二十餘萬斤,而漢軍兵士馬匹死亡也達十幾萬,還不算兵器衣甲和往前方運送糧草的費用。
因此,大司農府庫枯竭,無法供一應軍需。
六月,漢武帝頒下詔書,允許百姓出錢買爵和以錢免除禁錮,也可以交錢免除盜財貪贓之罪。
又設「賞官」,稱為「武功爵」,第一級為銅錢十七萬枚,以上遞增,共值黃金三十餘萬斤。
凡購買武功爵至「千夫」的人,可以優先被任命為官吏。
從此,作官的途徑變得既雜且多,官職就混亂敗壞了。
元狩元年(己未、前122)
元狩元年(己未,公元前122年)
[1]冬,十月,上行幸雍,詞五,獲獸,一角而足有五蹄。
有司言:「陛下肅祗郊祀,上帝報享,錫一角獸,蓋麟雲。」
於是以慶五,加一牛,以燎。
久之,有司又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數,一元曰建,二元以長星曰光,今元以郊得一角獸曰狩雲。」
於是濟北王以為天子且封禪,上書獻泰山及其旁邑;天子以他縣償之。
[1]冬季,十月,漢武帝巡幸至雍,祭祀於王,捉到一頭長有一隻角、五個蹄子的怪獸,主管官員奏道:「陛下祭祀虔誠,上帝作為回報,賜陛下獨角之獸,這大概就是麒麟。」
於是將獨角獸獻於五祭壇,每個祭壇加上一頭牛,一齊燒烤。
過了一段時間,主管官員又奏道:「帝王的年號應用上天所降的祥瑞定名,而不宜使用一、二等數目字,陛下第一個年號稱『建』,第二個年號因長星出現而稱『光』,此次郊祀得到一頭獨角獸,所以應稱『狩』。」
當時,濟北王劉胡認為皇上將要前往泰山封禪,祭祀天地,便上書朝廷,表示願獻出泰山及其周圍城邑。
漢武帝將別的縣劃給他作為補償。
[2]淮南王安與賓客左吳等日夜為反謀,按輿地圖,部署失所從入。
諸使者道長安來,為妄言,言「上無男,漢不治」,即喜;即言「漢廷治,有男」,王怒,以為妄言,非也。
[2]淮南王劉安與其門客左吳等日夜加緊謀反準備,察看地圖,部署進兵的路線。
劉安派往朝廷的使者們從長安回來,謊稱說「皇上沒有兒子,且朝政腐敗」,他就高興;如果說「漢廷政治清明,皇上有兒子」,他就生氣,認為是胡言。
王召中郎伍被與謀反事,被曰:「王安得此亡國之言乎?臣見宮中生荊棘,露沾衣也!」王怒,系伍被父母,囚之。
三月,復召問之,被曰:「昔秦為無道,窮奢極虐,百姓思亂者十家而六七。
高皇帝起於行陳之中,立為天子,此所謂蹈瑕候間,因秦之亡而動者也。
今大王見高皇帝得天下之易也,獨不觀近世之吳、楚乎!夫吳王王四郡,國富民眾,計定謀成,舉兵而西;然破於大梁,奔走而東,身死祀絕者何?誠逆天道而不知時也。
方今大王之兵,眾不能十分吳、楚之一,天下安寧,萬倍吳、楚之時,大王不從臣之計,今見大王棄千乘之君,賜絕命之書,為群臣先死於東宮也。」
王涕泣而起。
劉安召來中郎伍被,與他商議謀反之事,伍被說道:「大王您怎麼能有這種亡國的言論呢?我好像已經看到王宮中生滿荊棘,露水打濕人衣服的淒慘景象了!」劉安大怒,將伍被的父母逮捕,囚禁了三個月。
劉安又將伍被召來詢問,伍被說:「當初秦朝無道,極為奢侈暴虐,十分之六七的老百姓都希望天下大亂。
高皇帝在行伍中崛起,最終成為天子,這是因為利用對方的缺點、把握時機,趁秦朝土崩瓦解的機會舉興大業。
如今大王見到高皇帝得天下容易,卻單單不看不久前『七國之亂』的吳、楚嗎!吳王劉濞統轄著四個郡姷牡胤劍??腋磺浚?絲謚詼啵???苊薌蘋?⒊浞腫急福??蟛判一吮一?鶻?*然而為什麼大梁一戰失敗,向東逃亡,本人身死,祭祀滅絕?是因為他逆天行一事,不知時勢。
現在,大王的兵力還不足吳、楚的十分之一,而天下的形勢卻比吳、楚興兵時安定一萬倍。
大王如不聽從我的勸告,馬上就會看到您丟掉千乘之國的王位,接到賜死的命令,先於群臣死在東宮的慘景。」
劉安聽了,流著眼淚站了起來。
王有孽子不害,最長,王弗一愛一,王后,太子皆不以為子,兄數。
不害有子建,材斑有氣,常怨望太子,陰使人告太子謀殺漢中尉事,下廷尉治。
劉安有一個庶出的兒子名叫劉不害,年齡最大。
,劉安不喜歡他,王后不把他當兒子看待,太子劉遷也不將他視為兄長。
劉不害有一個兒子叫劉建,才高而氣盛,經常對劉遷心懷不滿,暗中派人告發劉遷曾企圖刺殺朝廷中尉,漢武帝將此事交給廷尉處理。
王患之,欲發,復問伍被曰:「公以為吳興兵,是邪,非邪?」
被曰:「非也。
臣聞吳王悔之甚,願王無為吳王之所悔。」
王曰:「吳何知反!漢將一日過成皋者四十餘人;今我絕成皋之口,據三川之險,招山東之兵,舉事如此,左吳、趙賢、朱驕如皆以為什事九成,公獨以為有禍無福,何也?必如公言,不可徼幸邪?」
被曰:「必不得已,被有愚計。
當今諸侯無異心,百姓無怨氣,可偽為丞相,御史請書,徙郡國豪傑高貲於朔方,益發甲卒,急其會日;又偽為詔獄書,逮諸侯太子、幸臣;如此,則民怨,諸侯懼,即使辯士隨而說之,倘可徼幸什得一乎!」王曰:「此可也。
雖然,吾以為不至若此。」
劉安很害怕,想要舉兵謀反,又一次和伍被商量,說道:「先生認為當初吳王興兵造反,是對呢,還是不對呢?」
伍被道:「不對。
我聽說吳王后來非常後悔,希望大王不要像吳王那樣後悔。」
劉安說道:「吳王哪裡懂得什麼叫造反!當初朝廷的將領一天中有四十餘人經過成皋。
如今我截斷成皋通道,佔據三川的險要之地,再徵召崤山以東的兵馬,在這樣的情況下舉事,左吳、趙賢、朱驕如等都認為可以有九成把握,只有您認為是有禍無福,這是為什麼呢?一定會像你說的那樣,不可能僥倖成功嗎?」
伍被回答說:「如果大王一定要干的話,我有一計。
當今各封國國君對朝廷都沒有二心,老百姓也沒有怨氣。
大王可以偽造丞相、御史的奏章,說是要請求皇上將各郡、國的豪傑之士和殷實富戶遷徙到朔方郡,大量征發士兵,使集合期限緊迫。
再偽造詔獄之書,聲言要逮捕各封國的太子和一寵一臣。
如此一來,就會百姓怨恨,諸侯恐懼,再派遣能言善道之人接著到各地遊說,或許可以僥倖有十分之一的希望吧!」劉安道:「這是可以的。
不過我覺得用不著這麼麻煩。」
於是王乃作皇帝璽,丞相、御史大夫、將軍、軍吏、中二千石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漢使節。
欲使人偽得罪而西,事大將軍,一日發兵,即刺殺大將軍。
且曰:漢廷大臣,獨汲黯好直諫,守節死義,難惑以非,至如說丞相弘等,如發蒙振落耳!」
於是,劉安偽造了皇帝印璽和丞相、御史大夫、將軍、軍吏、中二千石及周圍各郡太守、都尉的印信,並偽造了朝廷使者的信節。
又準備派人偽裝在淮南國犯罪而西逃長安,投到大將軍衛青門下,一旦發兵,立即將衛青刺死。
劉安並且說:「朝廷大臣中,只有汲黯喜歡犯顏直諫,能夠嚴守臣節,為忠義而死,難以迷惑,至於遊說丞相公孫弘之流,就如同去掉物件上的覆蓋物或搖掉樹枝上的枯葉一般容易。」
王欲發國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聽,王乃與伍被謀,先殺相、二千石。
又欲令人衣求盜衣,持羽檄從東方來,呼曰:「南越兵入界!」欲因以發兵。
劉安打算調動本國的軍隊,怕相和二千石官員不肯依從,便與伍被商議,計劃先將丞相和二千石官員殺死,同時打算派人身穿治安人員服裝,手持告急文書從東邊奔來,高喊:「南越國的軍隊攻入我國邊界了!」要以此為借口起兵。
會廷尉逮捕淮南太子,淮南王聞之,與太子謀,召相、二千石,欲殺而發兵。
召相,相至,內史、中尉皆不至。
王念,獨殺相,無益也,即罷相。
王猶豫,計未決。
太子即自剄,不殊。
就在此時,廷尉前來逮捕淮南國太子劉遷。
劉安聽到消息後,與劉遷密謀,召相和二千石官員前來,企圖殺死他們,興兵造反。
召相,相一人應一召來姷劍?謔貳⒅形救炊疾煥礎A醢簿醯霉饃畢嘁蝗嗣揮惺裁春麼Γ?頭潘?吡恕*劉安猶豫,拿不定主意,劉遷便刎頸自一殺,但沒有死成。
伍被自詣吏,告與淮南王謀反蹤跡如此。
吏因捕太子、王后,圍王宮,盡求捕王所與謀反賓客在國中者,索得反具,以上。
下公卿治其一黨一與,使宗正以符節治王。
未至,淮南王安自剄,殺王后荼、太子遷,諸所與謀反者皆族。
伍被自己前往廷尉那裡,告發與劉安圖謀反叛的情節。
廷尉於是派人逮捕了淮南國太子和王后,並且包一皮圍王宮,悉數搜捕在淮南國內與淮安王一道謀反的賓客,取得謀反證據後,奏聞朝廷。
漢武帝命公卿處治劉安一黨一羽,派宗正手持皇帝符節前往淮南國處治劉安。
沒等宗正來到,劉安便自刎而死。
於是,將淮南王后荼、主子劉遷處死,所有參與謀反計劃的人一律滅族。
天子以伍被雅辭多引漢之美,欲勿誅。
廷尉湯曰:「被首為王畫反計,罪不可赦。」
乃誅被。
侍中莊助素與淮南王相結交,私論議,王厚賂遺助;上薄其罪,欲勿誅。
張湯爭,以為:「助出入禁門,腹心之臣,而外與諸侯交私如此;不誅,後不可治。」
助竟棄市。
漢武帝因為伍被平常的言論中曾多次讚美朝廷,所以想不殺他。
廷尉張湯說:「伍被首先為淮南王作謀反計劃,其罪不能赦免。」
於是伍被被殺。
侍中莊助平時與淮南王關係密切,二人曾私下議論事情,淮南王還曾送給莊助許多錢物。
漢武帝認為這是小罪,想不殺他。
但張湯堅持要殺,認為:「莊助出入宮廷是皇上心腹之臣,卻外與諸侯如此私交,如不殺莊助,今後類似的事情就不能禁止。」
莊助終於被當眾斬首。
衡山王上書,請廢太子爽,立其弟孝為太子。
爽聞,即遣所善白嬴之長安上書,言「孝作車、鍛矢,與王御者一奸一」,欲以敗孝。
會有司捕所與淮南王謀反者,得陳喜於衡山王子孝家,吏劾孝首匿喜。
孝聞「律:先自告,除其罪」,即先自版所與謀反者枚赫、陳喜等。
公卿請逮捕衡山王治之,王自剄死。
王后徐來、太子爽及孝皆棄市,所與謀反者皆族。
衡山王劉賜上奏朝廷,請求廢掉太子劉爽,立劉爽之弟劉孝為太子。
劉爽聽到消息後,立即派他的親信白嬴到長安上書朝廷,揭發「劉孝私自造兵車、鍛箭矢,並與父親的姬妾通一奸一」,想除掉劉孝。
正好主管官員在逮捕參與淮南王謀反計劃的人時,在劉孝家中抓到陳喜,於是參劾劉孝窩藏陳喜。
劉孝聽說法律規定「先行自首的,可以免除罪責」,便自己先向朝廷告發了共同的密謀反叛枚赫、陳喜等人。
公卿大臣奏請漢武帝逮捕衡山王治罪,衡山王自刎而死。
王后徐來、太子劉爽及劉孝都被當眾斬首,參與謀反計劃的人一律滅族。
凡淮南、衡山二獄,所連引列侯、二千石、豪傑等,死者數萬人。
總計淮南王和衡山王謀反兩案,因受牽連而被處死的列侯、二千石官員及地方豪俠人物達數萬人。
[3]夏,四月,赦天下。
[3]夏季,四月,大赦天下。
[4]丁卯,立皇子據為太子,年七歲。
[4]丁卯(二十一日),漢武帝立皇子劉據為太子,時年七歲。
[5]五月,乙巳晦,日有食之。
[5]五月乙巳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6]匈奴萬人入上谷,殺數百人。
[6]匈奴軍隊一萬人侵入上谷地區,殺死數百人。
[7]初,張騫自月氏還,具為天子言西域諸國風俗:「大宛在漢正西,可萬里。
其俗土著,耕田;多善馬,馬汗血;有城郭、室屋,如中國。
其東北則烏孫,東則於。
於之西,則水皆西流注西海,其東,水東流注鹽澤。
鹽澤潛行地下,其南則河源出焉。
鹽澤去長安可五千里。
匈奴右方居鹽澤以東,至隴西長城,南接羌,鬲漢道焉。
烏孫、康居、奄蔡、大月氏,皆行國,隨畜牧,與匈奴同俗。
大夏在大宛西南,與大宛同俗。
臣在大夏時,見邛竹杖、蜀布,問曰:『安得此?』大夏國人曰:『吾賈人往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東南可數千里,其俗土著,與大夏同。
以騫度之,大夏去漢萬二千里,居漢西南;今身毒國又居大夏東南數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遠矣。
今使大夏,從羌中,險,羌人惡之;少北,則為匈奴所得;從蜀,宜徑,又無寇。」
[7]當初,張騫從月氏國回到漢朝後,向漢武帝詳細介紹了西域各國的風土民情:「大宛國在我國正西方約一萬里處。
當地人定居,耕種田地,多產好馬,馬汗像血一樣紅;有城郭、房屋,與中國相同。
大宛國東北為烏孫國,它的東面為于闐國。
于闐以西,河水都向西流入西海;以東的河水則向東流入鹽澤。
鹽澤一帶河流在地下流淌,成為暗河,往南就是黃河源頭。
鹽澤距長安約五千里。
匈奴國的西界在鹽澤東面,直到隴西長城,南面與羌人部落接壤,將我國通往西域的道路隔斷。
烏孫、康居、奄蔡、大月氏都是遊牧國家。
隨牲畜逐水草而居,風俗與匈奴一樣,大夏國在大宛西南方,其風俗與大宛相同。
我在大夏時,曾見到我國邛山出產的竹杖和蜀地的布,我問他們:『這東西是從哪裡得來的?』大夏人說:『是我國商人去身毒買來的。
』身毒國在大夏東南約幾千里之外,習俗是定居,與大夏一樣。
據我估計,既然大夏在我國西南一萬二千里外的地方,而身毒國又在大夏東南幾千里外,且有我國蜀地的東西,說明身毒距蜀地不太遠。
如今我國出使大夏,如取道羌人地區,道路險惡,羌人又厭惡;如從稍北一些的地區走,便會落入匈奴人手中;而通過蜀地,應當是直路,又沒有強盜。」
天子既聞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屬,皆大國,多奇物,土著,頗與中國同業,而兵弱,貴漢財物。
其北有大月氏、康居之屬,兵強,可以賂遺設利朝也。
誠得而以義屬之,則廣地萬里,重九譯,致殊俗,威德遍於四海,欣然以騫言為然。
乃令騫因蜀、犍為發間使王然於等四道並出,出,出冉,出徙,出邛、,指求身毒國,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閉氐、,南方閉、昆明。
昆明之屬無君長,善寇盜,輒殺略漢使,終莫得通。
於是漢以求身毒道,始通滇國。
滇王當羌謂漢使者曰:「漢孰與我大?」
及夜郎侯亦然。
以道不通,故各自以為一州主,不知漢廣大。
使者還,因盛言滇大國,足事親附;天子注意焉,乃復事西南夷。
漢武帝聽到大宛及大夏、安息等都是大國,多產奇異之物,人民定居,頗與中國相同,但軍事力量薄弱,喜一愛一中國財物;北面大月氏、康居等國,兵力強盛,但可以用賄賂、引一誘的方法使他們歸附中國,如果真能不通過戰爭就爭取到他們的歸附,那麼,中國的疆域可以擴大萬里,遠方的人將通過九重翻譯來朝見,風俗各異的國家將歸入中國版圖,天子的威德將遍佈四海。
因此,漢武帝欣然同意了張騫的建議,命張騫從蜀郡、犍為派王然於等人作為使者,由、冉、徙及邛、間四道向身毒國進發。
各路使者分別走出一二千里之後,北路被阻於氐、,南路被阻於、昆明。
昆明一帶沒有君長,盜匪眾多,經常劫殺漢朝使者,所以始終無人能通過其地。
這次漢朝使者為尋訪去往身毒國的道路,才第一次通滇國,滇王當羌問漢朝使者說:「漢朝與我國相比,誰大呢?」
夜郎王也向漢朝使者提出相同的疑問。
因為道路阻塞,他們都各霸一方為王,不知漢朝的廣大。
使者回國後,一再強調滇國是大國,值得爭取它歸附,引起了漢武帝的注意,於是重新開始經營西南夷地區。
二年(庚申,前121)
二年(庚申、公元前121年)
[1]冬,十月,上幸雍,祠五。
[1]冬季,十月,漢武帝巡幸至雍,祭祀於五。
[2]三月,戊寅,平津獻侯公孫弘薨。
壬辰,以御史大夫樂安侯李蔡為丞相,廷尉張湯為御史大夫。
[2]三月戊寅(初七),丞相、平津侯公孫弘去世。
壬辰(二十一日),漢武帝任命御史大夫、樂安侯李蔡為丞相,廷尉張湯為御史大夫。
[3]霍去病為票騎將軍,將萬騎出隴西,擊匈奴,歷五王國,轉戰六日,過焉支山千餘里,殺折蘭王,斬盧侯王,執渾邪王子及相國、都尉,獲首虜八千九百餘級,收休屠王祭天金人。
詔益封去病二千戶。
[3]漢武帝命霍去病以票騎將軍身份率騎兵一萬,自隴西出發北擊匈奴,經過五個王國,轉戰六天,越過焉支出一千餘里,殺匈奴折蘭王,斬盧侯王,俘獲渾邪王的王子及相國、都尉,其斬首俘獲匈奴軍士八千九百餘人,並奪得休屠王用以祭祀上天的金人。
為此,漢武帝下詔書增加霍去病食邑二千戶。
夏,去病按與合騎侯公孫敖將數萬騎俱出北地,異道。
衛尉張騫、郎中令李廣俱出右北平,異道。
廣將四千騎先行,可數百里,騫將萬騎在後。
匈奴左賢王將四萬騎圍廣,廣軍士皆恐;廣乃使其子敢獨與數十騎馳貫胡騎,出其左右而還,告廣曰:「胡虜易與耳!」軍士乃安。
廣為圜陳,外向。
胡急擊之,矢下如雨,漢兵死者過半,漢矢且盡。
廣乃令士持滿毋發,而廣身自以大黃射其裨將,殺數人,胡虜益解。
會曰暮,吏士皆無人色,而廣意氣自如,益治軍,軍中皆服其勇。
明日,復力戰,死者過半,所殺亦過當。
會博望侯軍亦至,匈奴軍乃解去。
漢軍罷,弗能追。
罷歸。
漢法:博望侯留遲後期,當死,贖為庶人。
廣軍功自如,無賞。
而票騎將軍去病深入二千餘里,與合騎侯失,不相得。
票騎將軍逾居延,過小月氏,至祁連山,得單桓、酋塗王,及相國、都尉以眾降者二千五百人,斬首虜三萬二百級,獲裨小王七十餘人。
天子益封去病五千戶,封其裨將有功者鷹擊司馬趙破奴為從票侯,校尉高不識為宜冠侯,校尉僕多為輝渠侯。
合騎侯敖坐行留不與票騎會,當斬,贖為庶人。
夏季,霍去病又與合騎侯公孫敖率領數萬騎兵同時從北地分兩路出擊匈奴,衛尉張騫、郎中令李廣也同時從右北平分路出擊。
李廣率騎兵四千為先鋒,距大部隊約數百里,張騫率騎兵萬餘人殿後。
匈奴左賢王率騎兵四萬,將李廣率領的先頭部隊一團一團一包一皮圍。
李廣的軍士都感到恐懼,李廣便命自己的兒子李敢獨自率領數十名騎兵直穿敵陣,從敵陣左右衝出後返回。
李敢向李廣報告說:「匈奴兵很容易對付。」
軍士的情緒才安定下來。
李廣命部下將士面對敵軍列成圓形戰陣,匈奴兵向漢軍陣地發起猛烈進攻,箭如雨下,漢軍士卒陣亡過半,箭也快用盡了。
李廣便命令部下拉滿弓弦,但不發射,由他親自用特大的黃色強弓射匈奴將領,一連射死好幾名,敵人的攻勢才漸漸緩和下來。
此時天色已晚,漢軍將士全都面無人色,只有李廣神情自如,更愈發加緊巡視陣地,調整部署,全軍上下全都欽佩他的勇氣。
第二天,漢軍再次奮力與匈奴兵激戰,雖然死亡大半,但消滅的敵人超過己方的損失。
這時,張騫的大軍也趕到,匈奴軍才撤圍而去。
漢軍疲憊,無力追擊,也撤兵而還。
根據漢朝的法律:博望侯張騫由於行動遲緩,貽誤軍機,應處死,贖身後成為平民。
李廣功過相抵,沒有封賞。
票騎將軍霍去病深入匈奴地區二千餘里,與公孫敖部失去聯絡,未能會師。
但霍去病率領部隊跨越居延海,經過小月氏,抵達祁連山,生擒單桓、酋塗二王,丞相、都尉率眾二千五百人投降,斬殺三萬零二百人,俘獲小王七十餘人。
漢武帝增加霍去病食邑五千戶,封其部下有功將領鷹擊司馬趙破奴為從票侯,校尉高不識為宜冠侯,校尉僕多為渠侯。
合騎侯公孫敖因中途逗留,未能與霍去病會合,本應處斬,贖身後成為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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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諸宿將所將士、馬、兵皆不如票騎,票騎所將常選;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軍;軍亦有天幸,未嘗困絕也。
而諸宿將常留落不偶,由此票騎日以親貴,比大將軍矣。
當時,漢軍中老資格的將領們統帥的將士、馬匹、兵器都不如霍去病,霍去病所用通常都經過挑選,但他也確敢深入敵軍,經常與一精一壯騎兵走在大部隊的前面;老天也似乎對他的部隊特別照顧,從來沒有陷入困絕之境。
可是,老將們卻經常因遲留落後而不能建功。
困此,霍去病的地位越來越親信尊貴,和大將軍衛青差不多了。
匈奴入代、雁門,殺略數百人。
匈奴軍隊侵入代和雁門等地,屠一殺擄掠了好幾百人。
[4]江都王建與其父易王所幸淖姬等及女弟徵臣一奸一。
建游雷陂,天大風,建使郎二人乘小船入陂中,船覆,兩郎溺,攀船,乍見乍沒;建臨觀大笑,令勿救,皆死。
凡殺不辜三十五人,專為一婬一虐。
自知罪多,恐誅,與其後成光共使越婢下神,祝詛上。
又聞淮南、衡山陰謀,建亦作兵器,刻皇帝璽,為反具,事發覺,有司請捕誅;建自一殺,後成光等皆棄市,國除。
[4]江都王劉建與其父易王劉非一寵一愛一的淖姬等人及妹妹徵臣通一奸一。
有一次,劉建在雷陂遊玩,刮起了大風,劉建命兩名郎官乘小船到湖中,小船被風吹翻,二人落入水中,抓著船,在風一浪一中忽沉忽現。
劉建看著大笑,下令不准援救,致使二人全被淹死。
劉建專做荒一婬一暴虐之事,共有三十五人無辜遭他殺害。
他知道自己罪多,怕被誅殺,便與他的妻子成光讓越族婢女請神下降,對漢武帝進行詛咒。
又聽到了淮南、衡山二王的陰謀,便也製造兵器,刻皇帝印璽,準備謀反。
事情敗露後,主管官員奏請漢武帝將其逮捕處決;劉建自一殺,他的妻子成光等都被當眾斬首,江都王國被取消。
[5]膠東康王寄薨。
[5]膠東王劉寄去世。
[6]秋,匈奴渾邪王降。
是時,單于怒渾邪王、休屠王居西方為漢所殺虜數萬人,欲召誅之。
渾邪王與休屠王恐,謀降漢,先遣使向邊境要遮漢人,令報天子。
是時,大行李息將城河上,得渾邪王使,馳傳以聞。
天子聞之,恐其以詐降而襲邊,乃令票騎將軍將兵往迎之。
休屠王后悔,渾邪王殺之,並其眾。
票騎既渡河,與渾邪王眾相望。
渾邪王裨將見漢軍,而多不欲降者,頗遁去。
票騎乃馳入,得與渾邪王相見,斬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獨遣渾邪王乘傳詣至行在所,盡將其眾渡河。
降者四萬餘人,號稱十萬。
既至長安,天子所以賞賜者數十巨萬;封渾邪王萬戶,為漯陰侯,封其裨王呼毒尼等四人皆為列侯;益封票騎千七百戶。
[6]秋季,匈奴渾邪王投降漢朝。
當時,匈奴渾邪王、休屠王住在西部地區,被漢軍擒殺了好幾萬人,單于十分生氣,想將他們召到王庭處死。
渾邪王與休屠王感到害怕,計劃投降漢朝,先派人在邊境攔截經過當地的漢人,讓他們向武帝報告。
此時,大行李息正在黃河邊築城,見到渾邪王使者後,派傳車急速去報告朝廷。
漢武帝聽到這一消息,擔心他們是用詐降手段偷襲邊塞,便命霍去病率兵前往迎接。
休屠王對降漢之事後悔,渾邪王將他殺死,吞併其屬下部眾。
霍去病渡過黃河之後,與渾邪王所部遙遙相望。
渾邪王部下將領見到漢軍後,很多人不願投降,紛紛逃走。
霍去病便縱馬馳入渾邪王大營,與他相見,將其部下企圖逃跑的八千人斬殺,又派遣渾邪王一人乘傳車到江武帝所居之處。
同時命其部下人眾全部渡過黃河,投降的共四萬餘人,號稱十萬。
渾邪王到長安後,漢武帝賞賜數十萬,封渾邪王為漯陰侯,食邑一萬戶,其部下小王呼毒尼等四人全都被封為列侯。
又增加霍去病食邑一千七百戶。
渾邪之降也,漢發車二萬乘以迎之,縣官無錢,從民貰馬,民或匿馬,馬不具。
上怒,欲斬長安令,右內史汲黯曰:「長安令無罪,獨暫臣黯,民乃肯出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漢,漢徐以縣次傳之,何至令天下騷動,罷敝中國而以事夷狄之人乎!」上默然。
及渾邪至,賈人與市者坐當死五百餘人,黯請間見高門,曰:「夫匈奴攻當路塞,絕和親,中國興兵誅之,死傷者不可勝計,而費以臣萬百數。
臣愚以為陛下得胡人,皆以為奴婢,以賜從軍死事者家,所鹵獲,因予之,以謝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
今縱不能,渾邪率數萬之眾來降,虛府賞賜,發良民侍養,譬若奉驕子,愚民安知市買長安中物,而文吏繩以為闌出財物於邊關乎!陛下縱不能得匈奴之資以謝天下,又以徵文殺無知者五百餘人,是所謂『庇其葉而傷其枝』者也。
臣竊為陛下不取也。」
上默然不許,曰:「吾久不聞汲黯之言,今又復妄發矣!」
渾邪王歸降時,漢朝徵調車輛二萬乘前往迎接,可是因朝廷無錢,只得向民間賒購馬匹。
有的老百姓將馬匹藏匿起來,結果馬不夠用。
漢武帝大怒,要斬殺長安縣令,右內史汲黯言道:「長安令沒有罪,只有將我殺了,老百姓才肯交出馬匹。
再說,渾邪王背叛他的主上投降我朝,我朝只須從容地按著縣的順序傳送,何至於讓天下不安,使中國貧困,來奉承異族呢!」漢武帝默不作聲,及至渾邪王等來到長安,當地商人因與他們做買賣而犯死罪的達五百多人。
汲黯請求漢武帝空閒時在未央宮高門殿接見他,奏道:「匈奴攻擊我沿邊道路上的要塞,斷絕和親,我朝興兵征討,死傷不可勝數,費用高達數百萬。
我原以為陛下得到匈奴人,一定會將他們全部作為奴婢,賞給犧牲於戰場的將士之家,所繳獲的財物,也一併賞賜,用以酬謝天下的痛苦,滿足百姓的心。
如今縱然不能做到,也不能因渾邪王率數萬人前來歸降,就用盡一柄一庫財富來賞賜他們,徵調百姓服侍、奉養他們,好像供奉驕橫的兒子一般,那些無知的百姓怎麼知道在長安城中做買賣,竟會被法官以犯有使財物非法出邊關的罪名受到懲處呢!陛下既不能用匈奴的財物答謝天下,又憑法律中一項不重要的條文殺死無知小民五百餘人,正是所謂『為保護樹葉而傷害樹枝』了。
我覺得陛下這樣做是不對的。」
漢武帝沉默不語,沒有應許。
後來說道:「我很久沒聽到汲黯的聲音了,如今又在這裡胡說八道!」
居頃之,乃分徙降者邊五郡故塞外,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為五屬國。
而金城河西,西並南山至鹽澤,空無匈奴,匈奴時有侯者到而希矣。
不久之後,漢武帝將歸降的渾邪王部屬分別遷徙到沿邊五郡的舊要塞之外,全部在黃河以南,保持他們原有的風俗習慣,設立五個「屬國」。
從此,金城河西岸,傍南山直到鹽澤一帶,便沒有匈奴人了,偶爾有匈奴探馬到來,但已稀少了。
休屠王太子日與母閼氏、弟倫俱沒入官,輸黃門養馬。
久之,帝游宴,見馬,後宮滿側,日等數十人牽馬過殿下,莫不竊視,至日獨不敢。
日長八尺二寸,容貌甚嚴,馬又肥好,上異而問之,具以本狀對;上奇焉,即日賜湯沐、衣冠,拜為馬監,遷侍中、駙馬都尉、光祿大夫。
日既親近,未嘗有過失,上甚信一愛一之;賞賜累千金,出則驂乘,入侍左右。
貴戚多竊怨曰:「陛下妄得一胡兒,反貴重之。」
上聞,愈厚焉。
以休屠作金人為祭天主,故賜日姓金氏。
休屠王太子日和他的母親閼氏、弟弟倫都被罰為官府奴隸,派到屬於少府管轄的黃門養馬。
過了很久,漢武帝在一次遊樂飲宴中檢閱馬匹,他的身邊排滿了後宮的美一女,日等數十人牽馬從殿下通過,沒有人不偷偷一窺視。
而到日通過時,卻唯獨不敢。
日身高八尺二寸,容貌十分莊嚴,所養的馬匹又肥壯,漢武帝感到驚奇,召他上前詢問,日便將自己的身世一一奏告。
漢武帝對他另眼相看,當日便讓他洗澡、賜給衣帽,任命為馬監後升為侍中、駙馬都尉,一直作到光祿大夫。
日受到皇帝一寵一愛一,從未有過過失,漢武帝對他十分信任,賞賜累計達黃金千斤,出門時讓他陪乘車上,回宮後在左右隨侍。
很多皇親國戚都私下抱怨說:「皇上不知從哪兒找來個『胡兒』,竟然當成寶貝。」
漢武帝聽到後,愈發厚待日。
因為休屠王曾製造金人用來祭祀天神,所以漢武帝賜日姓金。
三年(辛西、前120)
三年(辛酉,公元前年120)
[1]春,有星孛於東方。
[1]春季,東方出現異星。
[2]夏,五月,赦天下。
[2]夏季,五有大赦天下。
[3]淮南王之謀反也,膠東康王寄徵聞其事,私作戰守備。
及吏治淮南事,辭出之。
寄母王夫人,即皇太后之女弟也,於上最親,意自傷,發病而死,不敢置後。
上聞而憐之,立其長子賢為膠東王;又封其所一愛一少子慶為六安五,王故衡山王地。
[3]當淮南王劉安密謀反叛時,膠東王劉寄聽到一點風聲,也曾在暗中作戰爭準備。
及至司法官員處置劉安謀叛事件,有些人的口供道出劉寄的活動。
劉寄的母親王夫人就是皇太后的妹妹,與漢武關係最親。
事發後,劉寄自怨自艾,得病而死,不敢指定繼承人。
漢武帝聽說後很可憐他,立他的大兒子劉賢為膠東王,又封劉寄生前最一寵一愛一的小兒子劉慶為六安王,將原來衡山王轄地劃歸六安王所有。
[4]秋,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數萬騎,殺略知餘人。
[4]秋季,匈奴分別以數萬騎兵侵入右北平和定襄地區,屠一殺,擄驚一千餘人。
[5]山東大水,民多饑乏。
天子遣使者虛郡國倉以振貧民,猶不足,又募豪富吏民能假貸貧民者以名聞;尚不能相救,乃徙貧民於關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餘萬口,衣食皆仰給縣官,數歲假予產業。
使者分部護之,冠蓋相望。
其費以億計,不可勝數。
[5]崤山以東地區發大水,很多百姓陷入飢餓、因苦境地。
漢武帝派出使臣,將當地各郡縣封國倉庫中的糧食全部拿出來賑濟災民,仍然不夠,又徵集富豪、官吏、百姓,凡借錢糧給貧苦災民的,將其姓名上報朝廷,但還是不能解救,於是將貧苦災民遷徙到函谷關以西及朔方郡以南的新秦中地區,總共七十多萬人,所需衣服、食物全部由官府供給,數年之中,由官府借給生產資料,朝廷派出使者分區進行管理,使者的車一輛接一輛。
費用以億計,多得數不清。
[6]漢既得渾邪王地,隴西,北地、上郡益少胡寇,詔減三郡戍卒之半,以寬天下之繇。
[6]漢朝得到匈奴渾邪王轄地後,隴西、北地、上郡一帶外族入侵日益減少。
因此,漢武帝下詔將上述三郡的屯戍部隊裁減一半,以減輕百姓的徭役負擔。
[7]上將討昆明,以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乃作昆明池以習水戰。
是時法既益嚴,吏多廢免。
兵革數動,民多買復乃五大夫,征發之士益鮮。
於是除千夫、五大夫為吏,不欲者出馬,以故吏弄法,皆謫令伐棘上林,穿昆明池。
[7]漢武帝計劃要征討昆明地區,因該地有方圓三百里的滇池,所以特修「昆明池」練習水戰。
此時,法令越發嚴苛,官吏被免職的很多。
由於戰事頻繁,百姓多買爵到五大夫以免除勞役,所以官府能夠徵調服役的人越來越少。
於是,朝廷任命具有千夫、五大夫爵位的人充當低級官吏,不想當的人必須向官府交納馬匹。
凡官吏玩一弄法令的,都被發配到上林御苑去砍伐荊棘,挖昆明池。
[8]是歲,得神馬於渥窪水中。
上方立樂府,使司馬相如等造為詩賦,以宦者李延年為協律都尉,佩二千石印;弦次初詩以合八音之調。
詩多爾雅之文,通一經之士不能獨知其辭,必集會《五經》家相與共講習讀之,乃能通知其意。
及得神馬,次以為歌。
汲黯曰:「凡王者作樂,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
今陛下得馬,詩以為歌,協於宗廟,先帝百姓豈能知其音邪?」
上默然不說。
[8]這一年,在西北渥窪水中得到一匹神馬。
漢武帝正在設立樂府,命司馬相如等創作詩賦;任命宦官李延年為協律都尉,佩帶二千石印信。
將新作的詩賦袖上絃樂,使它們符合八音曲調。
由於這些詩賦中多用深奧的文辭,僅僅讀通一部經書人自己看不懂,必須彙集五經專家共同研究誦讀,才能全部瞭解它的含意。
及至獲得神馬,漢武帝又命令創作詩賦,配成歌曲,汲黯勸道:「凡聖明的君主製作樂章,上應讚美祖先,下要教化人民。
如今陛下得了一匹馬,」就要將詩譜成歌曲,在宗廟中演唱,先帝和老百姓怎麼能知道唱的是什麼呢?」
漢武帝聽了不說話,很不高興。
上招延士大夫,常如不足;然一性一嚴峻,群臣雖素所一愛一信者,或小有犯法,或欺罔,輒按誅之,無所寬假。
汲黯諫曰:「陛下求賢甚勞,未盡其用,輒已殺之。
以有限之士恣無已之誅,臣恐天下賢才將盡,陛下誰與共為治乎!」黯言之甚怒,上笑而諭之曰:「何世無才,患人不能識之耳。
苟能識之,何患無人!夫所謂才者,猶有用之器也,有才而不肯盡用,與無才同,不殺何施!」黯曰:「臣雖不能以言屈陛下,而心猶以為非;願陛下自今改之,無以臣為愚而不知理也。」
上顧群臣曰:「黯自言為便辟則不可,自言為愚,豈不信然乎!」
漢武帝延攬士子文人,常常像怕人才不夠用;但一性一情嚴厲刻薄,盡避是平日所一寵一信的群臣,或者犯點小錯,或者發現有欺瞞行為,立即根據法律將其處死,從不寬恕。
汲黯勸說道:「陛下求賢十分辛苦,但還未發揮他的才幹,就已把他殺了。
以有限的士子文人,供一應陛下的無限誅殺,我恐怕天下的賢才將要喪盡,陛下和誰一同治理國家呢!」汲黯說這番話時非常憤怒,漢武帝笑著解釋說:「什麼時候也不會沒有人才,只怕人不能發現罷了,如果善於發現,何必怕無人!所謂『人才』,就如同有用的器物,有才幹而不肯充分施展,與沒有才幹一樣,不殺他還等什麼!」汲黯道:「我雖無法用言詞說服陛下,但心裡仍覺得陛下說得不對,希望陛下從今以後能夠改正,不要認為我愚昧而不懂道理。」
漢武帝轉身對周圍眾臣說:「汲黯自稱阿諛奏承,當然不是,但說他自己愚昧,難道不確實是這樣嗎!」
四年(壬戍、前119)
四年(壬戍、公元前119)
[1]冬,有司言:「縣官用度太空,而富商大賈冶鑄、煮鹽,財或累萬金,不佐國家之急;請更錢造幣以贍用,而摧浮一婬一併兼之徒。」
是時,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銀、錫,乃以白鹿皮方尺,緣以藻繢,為皮幣,直四十萬。
王侯、宗室,朝覲、聘享必以皮幣薦璧,然後得行。
又造銀、錫為白金三品;大者圜之,其文龍,直三千;次方之,其文馬,直五百;小者橢之,其文龜,直三百。
令縣官銷半兩錢,更鑄三銖錢,盜鑄諸金錢罪皆死;而吏民之盜鑄白金者不可勝數。
</四年(壬戍,公元前119年)
[1]冬季,主管官員奏稱:「國家的經費非常因難,而豪富的大商人通過冶煉金屬和煮制食鹽等,家財有的積蓄到黃金萬斤,卻不肯用來資助國家急需。
請陛下重新製造錢幣使用,以打擊那些浮滑一奸一邪、吞併別人財物之徒。」
當時,御苑中有一種白鹿,少府有很多銀、錫。
於是,漢武帝命人用一尺見方的白鹿皮,四邊繡上五彩花纊,稱為皮幣,值四十萬錢。
同時下令:凡王侯、皇族進京朝覲,或相互聘問,以及參加祭祀大典時,都必須將呈獻的玉璧放在皮幣之上,然後才能通行。
又用銀、錫製造出三種白金幣:大幣為圓形,以龍為圖,值三百錢。
又命令地方官府銷毀半兩錢,改鑄三銖錢,凡私自鑄造各種錢幣的人一律處死。
但官吏和民間私自鑄造白金幣的人仍然不可勝數。
於是以東郭咸陽、孔僅為大農丞,領鹽鐵事;桑弘羊以計算用事。
咸陽,齊之大煮鹽,僅,南陽大冶,皆致生累千金;弘羊,洛陽賈人子,以心計,年十三侍中。
三人言利,事析秋毫矣。
因此,漢武帝任命東郭感陽、孔僅二人為大農丞,負責鹽鐵事務;桑弘羊也以擅長計算而受到重用。
東郭咸陽本為齊地的大煮鹽商,孔僅則是南陽的大冶煉商,二人都擴大產業而積聚千金。
桑弘羊為洛陽商人子弟,一精一於心算,十三歲就作了侍中。
他們三人商討謀利的事,連細微末節都能分析到。
詔禁民敢私鑄鐵器、煮鹽者左趾,沒入其器物。
公卿又請令諸賈人末作各以其物自佔,率緡錢二千而一算;及民有軺車若船五丈以上者,皆有算。
匿不自佔,占不悉,戍邊一歲,沒入緡錢。
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
其法大抵出張湯。
湯每朝奏事,語國家用,日晏,天子忘食;丞相充位,天下事皆決於湯。
百姓騷動,不安其生,鹹指怨湯。
漢武帝頒布詔書,禁止民間私鑄鐵器和煮鹽,犯禁者受左腳穿鐵鞋之刑,工具和產品沒收。
公卿大臣們又奏請漢武帝命令從事各種工商末業的人各自申報自己的財產,以一千錢為一緡,每二千緡納稅一百二十錢,作為一算。
另外,凡百姓家有小形馬車,或有五丈以上船隻的,都要征算。
凡隱匿財產不報,或申報不實的,戍守邊塞一年,錢財沒收。
告發別人隱匿財產的人,賞給被告發者財產的一半。
這些法令大部分出自張湯。
張湯每次朝會,奏報國家財用情況,都到很晚,漢武帝因此忘記了吃飯。
丞相李蔡坐在位子上充數,天下大事都由張湯決策。
百姓騷動,無法安心生活,都怨恨張湯。
[2]初,河南人卜式,數請輸財縣官以助邊,天子使使問式:「欲官乎?」
式曰:「臣少田牧,不習仕宦,不願也。」
使者問曰:「家豈有冤,欲言事乎?」
式曰:「臣生與人無分爭,邑人貧者貸之,不善者教之,所居人皆從式,式何故見冤於人!無所欲言也。」
使者曰:「苟如此,子何欲而然?」
式曰:「天子誅匈奴,愚以為賢者宜死節於邊,有財者宜輸委,如此而匈奴可滅也。」
上由是賢之,欲尊顯以風百姓,乃召拜式為中郎,爵左庶長,賜田十頃,佈告天下,使明知之。
未幾,又擢式為齊太傅。
[2]當初。
河南人卜式屢次請求捐贈家產給朝廷,援助邊塞,漢武帝派使者問卜式:「你想當官嗎?」
卜式回答說:「我從小種田牧羊,不懂作官的規矩,不願當官。」
使臣又問他:「難道你家有冤情,想要申訴嗎?」
卜式說:「我平生與人沒有糾紛,對同鄉中貧窮的人則借給他錢,對為非作歹的人則教導他,所以周圍的鄰居都跟從我,我怎麼會被人冤枉呢!沒什麼想申訴的。」
使者說:「若是如此,你為什麼要那樣做呢?」
卜式說:「天子征討匈奴,我認為有才能的人應戰死邊塞以全臣節,有財的人應拿了錢財支援國家。
這樣才能將匈奴消滅。」
漢武帝困此認為卜式賢能,打算尊崇並宣揚他的行動,以勸勉百姓,便將卜式召到京師,任命為中郎,賜左庶長爵位,賞給十頃土地,並宣告天下,使人人知曉。
不久,又提升卜式為齊國太傅。
[3]春,有星孛於東北。
夏,有長星出於西北。
[3]春季,在東北天空出現異星。
夏季,在西北天空出現彗星。
[4]上與諸將議曰:「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常以為漢兵不能度幕輕留,今大發士卒,其勢必得所欲。」
乃粟馬十萬,令大將軍青、票騎將軍去病鎊將五萬騎,私負從馬復四萬匹,步兵轉者踵軍後又數十萬人,而敢力戰深入之士皆屬票騎。
票騎始為出定襄,當單于;捕虜言單于東,乃更令票騎出代郡,令大將軍出定襄。
郎中令李廣數自請行,天子以為老,弗許;良久,乃許之,以為前將軍。
太僕公孫賀為左將軍,主爵都尉趙食其為右將軍。
平陽侯曹襄為後將軍,皆屬大將軍。
趙信為單于謀曰:「漢兵既度幕,人馬罷,匈奴可坐收虜耳。」
乃悉遠北其輜重,以一精一兵待幕北。
[4]漢武帝與各位軍事將領商議說:「翕侯趙信給匈奴單于出謀劃策,常常認為我國軍隊不能夠輕裝穿過大沙漠,即使到了那裡也不能久留。
此次我們發動大軍,一定要達到我們的目的。」
於是徵選了用粟米飼養的戰馬十萬匹,命大將軍衛青、票騎將軍霍去病鎊率騎兵五萬,跟隨官兵私人馱運行裝的馬匹也有四萬匹,步兵和運送輜重的人夫跟在大軍之後有數十萬人,其中敢於深入作戰的都隸屬於票騎將軍霍去病,票騎將軍霍去病才準備出塞,正面攻擊匈奴單于。
後從俘虜口中得知單于在東邊,於是改命霍去病自代郡出塞,衛青自定襄出塞。
郎中令李廣屢次主動請求出征,漢武帝認為他年事已高,不准所請,過了很長時間才答應他,任命為前將軍。
太僕公孫賀被任命為左將軍,主爵都尉趙食其為右將軍,平陽侯曹襄為後將軍,都隸屬於大將軍衛青。
趙信為單于謀劃說:「漢國橫穿大沙漠後,人馬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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