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白話版《資治通鑒》txt·漢紀三十三 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下建武三年
漢紀三十三漢光武帝建武三年(丁亥,公元27年)
[1]春,正月,甲子,以馮異為征西大將軍。
鄧禹慚於受任無功,數以饑卒徼赤眉戰,輒不利;乃率車騎將軍鄧弘等自河北度至湖,要馮異共攻赤眉。
異曰:「異與賊相拒數十日,雖虜獲雄將,餘眾尚多,可稍以恩信傾誘,難卒用兵破也。
上今使諸將屯澠池,要其東,而異擊其西,一舉取之,此萬成計也!」禹、弘不從,弘遂大戰移日。
赤眉陽敗,棄輜重走;車皆載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饑,爭取之。
赤眉引還,擊弘,弘軍潰亂;異與禹合兵救之,赤眉小卻。
異以士卒饑倦,可且休;禹不聽,復戰,大為所敗,死傷者三千餘人,禹以二十四騎脫歸宜陽。
異棄馬奔走,上回阪,與麾下數人歸營,收其散卒,復堅壁自守。
[1]春季,正月甲子(初六),劉秀任命馮異為征西大將軍。
鄧禹對於自己身受重任而沒有功勞感到慚愧,多次用飢餓的士卒去攻擊赤眉軍,卻總是打敗仗。
於是他率領車騎將軍鄧弘等通過河北縣抵達湖縣,邀馮異和他一起攻打赤眉。
馮異說:「我同赤眉對抗數十天,雖然俘虜了他們的幹將,但剩下的人數還很多。
可逐漸用恩德信義動搖引一誘他們,很難一下子就用武力打敗。
現在皇上派將領們屯駐在澠池,威脅赤眉的東翼,而我攻打赤眉的西翼,一舉消滅他們,這是萬全之計!」鄧禹、鄧弘不接受馮異的主張。
於是鄧弘同赤眉軍大戰了一整天。
赤眉假裝戰敗,丟棄輜重逃走。
輜重車上裝的全是土,用豆子覆蓋在最上面。
鄧弘的士卒飢餓,爭著去取豆子。
赤眉軍乘機返回,攻打鄧弘,鄧弘的軍隊大亂。
馮異和鄧禹聯合起來救助鄧弘,赤眉軍稍稍退卻。
馮異認為士兵們又餓又累,應該暫且休息。
鄧禹不聽,又去交戰,被赤眉打得大敗,死傷三千餘人。
鄧禹帶著二十四名騎兵逃出戰場回到宜陽。
馮異拋棄戰馬奔逃,上了回阪,和部下數人回到營寨,招集離散的士兵,重新固壘自保。
[2]辛巳,立四親廟於雒陽,祀父南頓君以上至舂陵節侯。
[2]辛巳(二十三日),劉秀在洛陽建立四親祭廟。
祭祀父親南頓君,往上直到高祖父舂陵節侯。
[3]壬午,大赦。
[3]壬午(二十四日),大赦天下。
[4]閏月,乙巳,鄧禹上大司徒、梁侯印綬;詔還梁侯印綬,以為右將軍。
[4]閏月乙巳(十八日),鄧禹呈上大司徒、梁侯的印信綬帶。
劉秀下詔還給鄧禹梁侯的印信綬帶,任命他為右將軍。
[5]馮異與赤眉約期會戰,使壯士變服與赤眉同,伏於道側。
旦日,赤眉使萬人攻異前部,異少出兵以救之;賊見勢弱,遂悉眾攻異,異乃縱兵大戰。
日昃,賊氣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亂,赤眉不復識別,眾遂驚潰;追擊,大破之於崤底,降男一女八萬人。
帝降璽書勞異曰:「始雖垂翅回,終能奮翼澠池,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方論功賞,以答大勳。」
[5]馮異同赤眉軍定好日期會戰。
他挑選一精一壯的士兵,讓他們改換服裝,穿戴和赤眉軍一樣,在路邊埋伏下來。
第二天,赤眉派出一萬人攻擊馮異軍的前部,馮異出動少數軍隊救援。
赤眉見馮異軍勢弱,於是全軍進攻馮異,馮異這才發兵同赤眉軍大戰。
到太陽偏西,赤眉軍士氣衰落,路邊的伏兵突然殺出來,因衣服混雜,赤眉軍不能再辨別誰是自己人,於是驚恐潰散。
馮異軍追擊,在崤底大敗赤眉軍,收降赤眉軍男一女八萬人。
劉秀下詔書慰勞馮異說:「你雖然開始時在回阪垂下翅膀,但最終能在澠池奮起雙翼。
可以說早上在東方丟一了東西,晚上在西方找回來。
正在為你論功行賞,以報答你卓越的功勳。」
赤眉餘眾東向宜陽。
甲辰,帝親勒六軍,嚴陳以待之。
赤眉忽遇大軍,驚震不知所謂,乃遣劉恭乞降曰:「盆子將百萬眾降陛下,何以待之?」
帝曰:「待汝以不死耳!」丙午,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餘人肉袒降,上所得傳國璽綬。
積兵甲宜陽城西,與熊耳山齊。
赤眉眾尚十餘萬人,帝令縣廚皆賜食。
明旦,大陳兵馬臨雒水,令盆子君臣列而觀之。
帝謂樊崇等曰:「得無悔降乎?朕今遣卿歸營,勒兵鳴鼓相攻,決其勝負,不欲強相服也。」
徐宣等叩頭曰:「臣等出長安東都門,君臣計議,歸命聖德。
百姓可與樂成,難與圖始,故不告眾耳。
今日得降,猶去虎口歸慈母,誠歡誠喜,無所恨也!」帝曰:「卿所謂鐵中錚錚,傭中佼佼者也!」戊申,還自宜陽。
帝令樊崇等各與妻子居雒陽,賜之田宅。
其後樊崇、逢安反,誅;楊音、徐宣卒於鄉里。
帝憐盆子,以為趙王郎中;後病失明,賜滎陽均輸官地,使食其稅終身。
劉恭為更始報仇,殺謝祿,自系獄;帝赦不誅。
赤眉軍殘部向東方的宜陽移動。
甲辰(十七日),劉秀親率大軍,嚴陣以待。
赤眉突然遇到大軍,震驚得不知所措。
於是,劉盆子派劉恭向劉秀乞降,說:「我率領百萬部眾投降陛下,陛下怎樣對待呢?」
劉秀說:「饒恕你不死罷了!」丙午(十九日),劉盆子和丞相徐宣及以下三十餘人袒露出臂膀投降,獻出所得的傳國玉璽和綬帶。
赤眉的兵器堆積在宜陽城西,和熊耳山一樣高。
赤眉部眾還有十餘萬人,劉秀命令宜陽縣廚房賜給所有的人食物。
第二天,劉秀在洛水邊陳列大軍,命劉盆子君臣排隊觀看。
劉秀對樊崇等人說:「該不會後悔投降吧?我今天送你們回營,統率軍隊鳴起戰鼓再戰,一決勝負。
不想強迫你們服輸。」
徐宣等叩頭說:「我們走出長安東都門,君臣商議,要把自己的生命交給陛下。
可以和百姓同享受成果,難以和他們同謀開端,所以沒有告訴眾人。
今天能夠投降,就像離開虎口,回到慈母的懷抱,確實歡樂欣喜,沒有什麼可遺憾的!」劉秀說:「你就是所謂鐵中的剛利部分,凡人中的出類拔萃者!」戊申(二十日),劉秀從宜陽返回洛陽。
他讓樊崇等人各自偕妻子兒女住在洛陽,賜給他們田地和住宅。
後來樊崇、逢安謀反,被誅殺。
楊音、徐宣在他們的故鄉去世。
劉秀可憐劉盆子,任命他當趙王劉良的郎中。
後來劉盆子患病,雙目失明,劉秀把滎陽均輸官掌握的國有土地賞賜給他,使他終身以收取地租為生。
劉恭替劉玄報仇,殺了謝祿,自己投入臨獄。
劉秀赦免了他,不予誅殺。
[6]二月,劉永立董憲為海西王。
永聞伏隆至劇,亦遣使立張步為齊王。
步貪王爵,猶豫未決。
隆曉譬曰:「高祖與天下約,非劉氏不王;今可得為十萬戶侯耳!」步欲留隆,與共守二州;隆不聽,求得反命,步遂執隆而受永封。
隆遣間使上書曰:「臣隆奉使無狀,受執凶逆;雖在困厄,授命不顧。
又,吏民知步反畔,心不附之,願以時進兵,無以臣隆為念!臣隆得生到闕廷,受誅有司,此其大願。
若令沒身寇手,以父母、昆弟長累陛下。
陛下與皇后、太子永享萬國,與天無極!」帝得隆奏,召其父湛,流涕示之,曰:「恨不且許而遽求還也!」其後步遂殺之。
帝方北憂漁陽,南事梁、楚,故張步得專集齊地,據郡十二焉。
[6]二月,劉永封董憲為海西王。
劉永聽說伏隆到達劇縣,便也派遣使者封張步為齊王。
張步貪圖王爵,猶豫不決。
伏隆解釋說:「高祖曾向天下規定,除劉姓皇族外不能封王爵,現在你僅能成為做十萬戶侯罷了!」張步想留下伏隆,與他共同據守青、徐二州。
伏隆不同意,要求能返回洛陽報告情況。
於是張步拘捕伏隆而接受劉永的封爵。
伏隆派密使上書說:「我奉命出使,不能完成使命,被叛逆拘捕,處於險境。
我雖然身處艱難窘迫之中,但為完成陛下授予的使命,即使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再有,官民們知道張步叛變,民心不能歸附。
希望陛下及時進軍,不要顧念我。
我能夠活著回到朝廷,被主管官吏誅殺,這是我最大的願望。
假如我死於叛賊之手,就把父母兄弟長期托付給陛下。
祝福陛下和皇后、太子永遠享受萬國的擁戴,同上天一樣無窮無盡!」劉秀得到伏隆的奏書,召見他的父親伏湛,流著眼淚把奏書拿給他看,說:「我恨不得暫且許諾張步封王而馬上求得伏隆返回!」後來,張步終於殺了伏隆。
當時,劉秀北方擔心漁陽,南方擔心梁國、楚國,所以張步能夠獨霸齊地,佔據十二個郡。
[7]帝幸懷。
[7]劉秀到達懷縣。
[8]吳漢率耿、蓋延擊青犢於軹西,大破降之。
[8]吳漢率領耿、蓋延在軹縣西攻打青犢軍,大破青犢軍並使之歸降。
[9]三月,壬寅,以司直伏湛為大司徒。
[9]三月壬寅(十六日),劉秀提拔司直伏湛當大司徒。
[10]涿郡太守張豐反,自稱無上大將軍,與彭一寵一連兵。
朱浮以帝不自征鼓一寵一,上疏求救。
詔報曰:「往年赤眉跋扈長安,吾策其無谷必東;果來歸附。
今度此反虜,勢無久全,其中必有內相斬者。
今軍資未充,故須後麥耳!」浮城中糧盡,人相食,會耿況遣騎來救,浮乃得脫身走,薊城遂降於彭一寵一。
一寵一自稱燕王,攻拔右北平、上谷數縣,賂遺匈奴,借兵為助;又南結張步及富平、獲索諸賊,皆與交通。
[10]涿郡太守張豐反叛,自稱無上大將軍,和彭一寵一的軍隊聯合起來。
朱浮因為劉秀不親自討伐彭一寵一,向劉秀上書求援。
劉秀下詔回答說:「去年赤眉軍在長安飛揚跋扈,我叛定他們在沒有糧食的時候一定向東撤。
後果然前來歸順。
現在估計這些叛逆,勢必不能長期保全,他們內部一定會出現互相斬殺的情況。
現在我軍的軍事物資不充足,所以要等小麥收割以後才行。」
朱浮所在的薊城糧食吃盡,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正趕上耿況派騎兵來救援,朱浮才能夠脫身逃跑。
於是薊城向彭一寵一投降。
彭一寵一自稱為燕王,進攻奪取右北平、上谷的幾個縣。
他還送禮物賄賂北方的匈奴,向匈奴借兵作為援軍,又向南結交張步及富平、獲索各路賊軍,與他們全都建立了聯繫。
[11]帝自將征鄧奉,到堵陽;奉逃歸陽,董降。
夏,四月,帝追奉至小長安,與戰,大破之;奉肉袒因朱祜降。
帝憐奉舊功臣,且釁起吳漢,欲全宥之。
岑彭、耿諫曰:「鄧奉背恩反逆,暴師經年,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親在行陳,兵敗乃降;若不誅奉,無以懲惡!」於是斬之。
復朱祜位。
[11]劉秀親自率軍討伐鄧奉,抵達堵陽。
鄧奉逃回陽,董投降。
夏季,四月,劉秀追擊鄧奉到小長安,同鄧奉交戰,大敗鄧奉。
因朱祜從中調和,鄧奉露出臂膀投降。
劉秀憐惜鄧奉是功臣故舊,而且反叛是因吳漢所一逼一十,想要保全寬恕他。
岑彭、耿進諫說:「鄧奉背叛恩主,起兵叛變,一連幾年殘暴擄掠。
陛下親征抵達堵陽,他不知悔過從善,反而親自上陣和您交戰,打敗了才被迫投降。
如果不殺鄧奉,就不能懲辦邪惡。」
於是,斬鄧奉,恢復朱祜的官職。
[12]延岑既破赤眉,即拜置牧守,欲據關中。
時關中眾寇猶盛,岑據藍田,王歆據下,芳丹據新豐,蔣震據霸陵,張邯據長安,公孫守據長陵,楊周據谷口,呂鮪據陳倉,角閎據,駱延據,任良據,汝章據槐裡,各稱將軍,擁兵多者萬餘人,少者數千人,轉相攻擊。
馮異且戰且行,屯軍上林苑中。
延岑引張邯、任良共擊異;異擊,大破之,諸營保附岑者皆來降,岑遂自武關走南陽。
時百姓飢餓,黃金一斤易豆五升,道路斷隔,委輸不至,馮異軍士悉以果實為糧。
詔拜南陽趙匡為右扶風,將兵助異,並送縑、谷。
異兵谷漸盛,乃稍誅擊豪傑不從令者,褒賞降附有功勞者,悉遣諸營渠帥詣京師,散其眾歸本業,威行關中。
唯呂鮪、張邯、蔣震遣使降蜀,其餘悉平。
[12]延岑打敗赤眉軍以後,即刻任命州牧郡守等官職,打算佔據關中。
當時關中地區各路盜賊氣勢還很旺盛。
延岑佔據藍田,王歆佔據下,芳丹佔據新豐,蔣震佔據霸陵,張邯佔據長安,公孫守佔據長陵,楊周佔據谷口,呂鮪佔據陳倉,角閎佔據,駱延佔據,任良佔據,汝章佔據槐裡。
他們各稱將軍,擁有士兵,多的一萬餘人,少的數千人,各軍之間互相攻擊。
馮異一邊作戰,一邊向前推進,軍隊屯駐於上林苑中。
延岑聯合張邯、任良一起攻打馮異,馮異迎擊,大敗延岑等聯軍,歸附延岑的營壘都來投降馮異,延岑於是從武關向南陽逃跑。
當時百姓飢餓,用一斤黃金才換五升豆子。
道路斷絕,運送的糧食不能到達,馮異的士兵都以果實充飢。
劉秀下詔任命南陽人趙匡當右扶風,率軍協助馮異,並運送絹帛、糧食。
馮異的軍隊逐漸強盛,糧食漸漸充足,於是逐步誅殺打擊不服從命令的豪強,褒揚獎賞歸降有功勞的人,把各營寨的首領全都送到洛陽,遣散他們的徒眾,使徒眾回到各自本來的行業,馮異威振關中。
只有呂鮪、張邯、蔣震派出使者投降了佔據西蜀的公孫述,其餘全部平定。
[13]吳漢率驃騎大將軍杜茂等七將軍圍蘇茂於廣樂;周建招集得十餘萬人救之。
漢迎與之戰,不利,墮馬傷膝,還營;建等遂連兵入城。
諸將謂漢曰:「大敵在前,而公傷臥,眾心懼矣!」漢乃勃然裹創而起,椎牛餉士,慰勉之,士氣自倍。
旦日,蘇茂、周建出兵圍漢;漢奮擊,大破之,茂走還湖陵。
睢陽人反城迎劉永,蓋延率諸將圍之;吳漢留杜茂、陳俊守廣樂,自將兵助延圍睢陽。
[13]吳漢率領驃騎大將軍杜茂等七位將軍在廣樂包一皮圍蘇茂。
周建招集到十餘萬人援救蘇茂。
吳漢迎戰周建,不能取勝,從馬上摔下,膝蓋受傷,回到大營。
於是周建等帶兵進城。
將領們對吳漢說:「大敵當前,而您受傷躺在一床一上,大家心裡感到恐懼。」
吳漢於是包一皮扎傷口,勃然而起,殺牛犒勞戰士,慰問勉勵他們,軍中士氣倍增。
第二天,蘇茂、周建出兵包一皮圍吳漢,吳漢奮力反擊,大敗敵軍。
蘇茂逃回湖陵。
這時,睢陽人在城內叛亂,迎接劉永進城。
東漢大將蓋延率眾將領包一皮圍睢陽。
吳漢留下杜茂、陳俊守衛廣樂,自己帶兵協助蓋延包一皮圍睢陽。
[14]車駕自小長安引還,令岑彭率傅俊、臧宮、劉宏等三萬餘人南擊秦豐。
五月,己酉,車駕還宮。
[14]劉秀從小長安率軍返回。
命令岑彭率領傅俊、臧宮、劉宏等三萬餘人向南攻打秦豐。
五月己酉(二十四日),劉秀回到洛陽皇宮。
[15]乙卯晦,日有食之。
[15]乙卯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16]六月,壬戌,大赦。
[16]六月壬戌(初七),大赦天下。
[17]延岑攻南陽,得數城;建威大將軍耿與戰於穰,大破之。
岑與數騎走東陽,與秦豐合;豐以女妻之。
建義大將軍朱祜率祭遵等與岑戰於東陽,破之;岑走歸秦豐。
祜遂南與岑彭等軍合。
[17]延岑進攻南陽,奪取了幾座城。
東漢建威大將軍耿同延岑在穰城交戰,大敗延岑。
延岑和幾個人騎馬逃向東陽,與秦豐聯合。
秦豐把女兒嫁給延岑。
東漢建義大將軍朱祜率領祭遵等同延岑在東陽交戰,打敗延岑。
延岑逃跑回到秦豐所在的黎丘。
於是朱祜南下與岑彭等軍隊匯合。
延岑護軍鄧仲況擁兵據陰縣,而劉歆孫龔為其謀主。
前侍中扶風蘇竟以書說之,仲況與龔降。
竟終不伐其功,隱身樂道,壽終於家。
延岑的護軍鄧仲況領兵佔據陰縣,而劉歆的孫子劉龔是他的主要謀士,前侍中扶風人蘇竟寫信勸說他們。
鄧仲況與劉龔便投降了劉秀。
蘇竟始終不誇耀這份功勞,隱退故里,樂守聖人之道,在家鄉壽終。
秦豐拒岑彭於鄧,秋,七月,彭擊破之。
進圍豐於黎丘,別遣積一弩一將軍傅俊將兵徇江東,揚州悉定。
秦豐在鄧縣抗拒岑彭。
秋季,七月,岑彭擊敗秦豐。
又進軍在黎丘包一皮圍秦豐,另外派遣積一弩一將軍傅俊領兵攻佔長江以東地區,揚州全部平定。
[18]蓋延圍睢陽百日,劉永、蘇茂、周建突出,將走;延追擊之急,永將慶吾斬永首降。
蘇茂、周建奔垂惠,共立永子紆為梁王。
佼強奔保西防。
[18]蓋延包一皮圍睢陽達一百天。
劉永、蘇茂、周建突圍而出,準備逃往縣。
蓋延急速追擊,劉永的將領慶吾砍下劉永的人頭投降。
蘇茂、周建逃到垂惠,一齊擁立劉永的兒子劉紆當梁王。
劉永的另一將領佼強逃到西防據守。
[19]冬,十月,壬申,上幸舂陵,祠園廟。
[19]冬季,十月壬申(十九日),劉秀到達故鄉舂陵,祭祀祖先的陵園祭廟。
[20]耿從容言於帝,自請北收上谷兵未發者,定彭一寵一於漁陽,取張豐於涿郡,還收富平、獲索,東攻張步,以平齊地。
帝壯其意,許之。
[20]耿從容地向劉秀說,他請求北上招收上谷郡還沒有調動的士兵,在漁陽剷除彭一寵一,在涿郡打敗張豐;返回洛陽時消滅富平、獲索軍;向東攻擊張步,從而平定齊地。
劉秀認為他很有雄心壯志,答應了他的要求。
[21]十一月,乙未,帝還自舂陵。
[21]十一月乙未(十二日),劉秀從舂陵返回。
[22]是歲,李憲稱帝,置百官,擁九城,眾十餘萬。
[22]這一年,李憲在廬江稱帝,設置百官,擁有九座城,部眾十餘萬人。
[23]帝謂太中大夫來歙曰:「今西州未附,子陽稱帝,道裡阻遠,諸將方務關東,思西州方略,未知所在。」
歙曰:「臣嘗與隗囂相遇長安。
其人始起,以漢為名。
臣願得奉威命,開以丹青之信,囂必束手自歸;則述自亡之勢,不足圖也!」帝然之,始令歙使於囂。
囂既有功於漢,又受鄧禹爵署,其腹心議者多勸通使京師,囂乃奉奏詣闕。
帝報以殊禮,言稱字,用敵國之儀,所以慰藉之甚厚。
[23]劉秀對太中大夫來歙說:「現在西州沒有歸附,公孫述自稱皇帝,道路阻塞遙遠,將領們正把力量用在關東。
思量攻相西州的策略,不知道怎麼辦好。」
來歙說:「我曾經和隗囂在長安會見。
這個人最初起兵時,以恢復漢王朝為名義。
我請求奉陛下之命,開誠佈公,他一定會束手歸附。
那樣的話,公孫述會處於自亡的境地,不值得費力圖謀了!」劉秀同意來歙的話,便派他出使去見隗囂。
隗囂既對更始朝建有功勳,又接受東漢大司徒鄧禹任命的官職。
他的心腹以及謀士們多勸他和洛陽取得聯繫。
於是隗囂到洛陽奉上奏章。
劉秀用特殊的禮儀進行回報,交談時對隗囂用表字,用對待地位平等國家的禮儀相待,安慰推許他,充滿了深情厚誼。
四年(戊子、28)
四年(戊子,公元28年)
[1]正月,甲申,大赦。
[1]正月甲申(初二),劉秀實行大赦。
[2]二月,壬子,上行幸懷;壬申,還雒陽。
[2]二月壬子(初一),劉秀前往懷縣。
壬申(十一日),返回洛陽。
[3]延岑復寇順陽;遣鄧禹將兵擊破之。
岑奔漢中;公孫述以岑為大司馬,封汝寧王。
[3]延岑又攻打順陽。
劉秀派鄧禹率領軍隊擊敗延岑。
延岑逃往漢中。
公孫述任命延岑當大司馬,封為汝寧王。
[4]田戎聞秦豐破,恐懼,欲降。
其妻兄辛臣圖彭一寵一、張步、董憲、公孫述等所得郡國以示戎曰:「雒陽地如掌耳,不如且按甲以觀其變。」
戎曰:「以秦王之強,猶為征南所圍,吾降決矣!」乃留辛臣使守夷陵,自將兵沿江溯沔上黎丘。
辛臣於後盜戎珍寶,從間道先降於岑彭,而以書招戎曰:「宜以時降,無拘前計!」戎疑臣賣己,灼龜卜降,兆中坼,遂復反,與秦豐合;岑彭擊破之,戎亡歸夷陵。
[4]田戎聽說秦豐被打敗,感到恐慌,準備投降。
田戎妻子的哥哥辛臣畫出彭一寵一、張步、董憲、公孫述等佔有的郡國給田戎看,對他說:「洛陽這塊地方,不過像手掌那麼大罷了,我們不如暫且按兵不動,以觀察局勢的變化。」
田戎說:「憑著秦豐的強盛,還陷於征南大將軍岑彭的包一皮圍之中,我決心投降了!」於是留下辛臣,讓他守衛夷陵,自己率領軍隊沿著長江至沔江,逆流而上進軍黎丘。
辛臣在田戎出發後,****田戎的珍寶,抄小路逃跑,先向岑彭投降,然後寫信招降田戎說:「你應該及時投降,不要拘泥於我們以前的打算!」田戎懷疑辛臣出賣自己,燒龜甲占卜應否投降。
龜甲從中裂開,大凶。
於是又進行反叛,同秦豐聯合。
岑彭打敗田戎,田戎逃回夷陵。
[5]夏,四月,丁巳,上行幸鄴;己巳,幸臨平,遣吳漢、陳俊、王梁擊破五校於臨平。
鬲縣五姓共逐守長,據城而反;諸將爭欲攻之。
吳漢曰:「使鬲反者,守長罪也。
敢輕冒進兵者斬!」乃移檄告郡使收守長,而使人謝;城中五姓大喜,即相率降。
諸將乃服,曰:「不戰而下城,非眾所及也!」
[5]夏季,四月丁巳(初七),劉秀前往鄴城。
己巳(十九日),前往臨平。
派遣吳漢、陳俊、王梁在臨平擊敗五校軍。
鬲縣五大家族聯合起兵,驅逐代理縣長,佔據縣城反叛。
將領們爭先恐後地要前去攻打。
吳漢說:「促使鬲縣人反叛的,是代理縣長的罪過。
膽敢輕率進兵的,一律斬首!」於是用公文通告郡府拘捕代理縣長,並派人酬謝。
城中五大家族非常高興,立刻相繼投降。
將領們於是佩服吳漢,說:「不經過戰鬥就能得到城池,這種本領不是一般人所能趕得上的!」
[6]五月,上幸元氏;辛巳,幸盧奴,將親征彭一寵一。
伏湛諫曰:「今兗、豫、青、冀,中國之都,而寇賊從橫,未及從化。
漁陽邊外荒耗,豈足先圖!陛下捨近務遠,棄易求難,誠臣之所惑也!」上乃還。
[6]五月,劉秀前往元氏。
辛巳(初一),抵達盧奴,準備親自征討彭一寵一。
伏湛勸阻說:「現在,兗州、豫州、青州、冀州本是中國的內地,而盜匪賊寇橫行無忌,還沒有來得及使他們順從,接受教化。
漁陽不過是臨近北方外族的荒涼地方,怎麼值得先去圖謀呢?陛下捨近求遠,放棄容易做的事,去做難做的事,真使我感到迷惑!」劉秀這才返回。
[7]帝遣建議大將軍朱祜、建威大將軍耿、征虜將軍祭遵、驍騎將軍劉喜討張豐於涿郡。
祭遵先至,急攻豐;禽之。
初,豐好方術,有道士言豐當為天子,以五彩囊裹石系豐肘,云「石中有玉璽」。
豐信之,遂反。
既執,當斬,猶曰「肘石有玉璽」。
傍人為椎破之,豐乃知被詐,仰天歎曰:「當死無恨!」
[7]劉秀派遣建議大將軍朱祜、建威大將軍耿、征虜將軍祭遵、驍騎將軍劉喜在涿群討伐張豐。
祭遵先行到達,猛烈攻打張豐,把他生擒。
當初,張豐喜好法術,有個道士說張豐會做皇帝,並用五彩的口袋包一皮裹石頭綁在張豐的肘上,說:「石頭中有皇帝用的玉璽。」
張豐相信道士的話,於是叛變。
把他捉住以後,應當斬首,他還說:「我肘上的石頭裡有玉璽。」
旁人為他用槌子打破石頭,張豐才知受騙了。
他仰天長歎說:「我應當死,死而無恨!」
上詔耿進擊彭一寵一。
以父況與一寵一同功,又兄弟無在京師者,不敢獨進,求詣雒陽。
詔報曰:「將軍舉宗為國,功傚尤著,何嫌何疑,而欲求徵!」況聞之,更遣弟國入侍。
時祭遵屯良鄉,劉喜屯陽鄉,彭一寵一引匈奴兵欲擊之;耿況使其子舒襲破匈奴兵,斬兩王,一寵一乃退走。
劉秀頒下詔書,命令耿進攻彭一寵一。
耿因為父親耿況和彭一寵一有同樣的功勞,再加上兄弟沒有人在洛陽做人質,不敢單獨進軍,請求返回洛陽。
劉秀下詔回答說:「將軍全家為國效忠,功勞卓著,有什麼嫌疑而要求徵召回洛陽呢?」
耿況聽說以後,另外派耿的弟弟耿國前往洛陽,到宮廷服務。
這時,祭遵駐屯良鄉,劉喜駐屯陽鄉,彭一寵一率領匈奴的軍隊準備襲擊。
耿況命他的兒子耿舒擊敗匈奴軍,誅殺匈奴兩位親王,彭一寵一這才退兵。
[8]六月,辛亥,車駕還宮。
[8]六月辛亥(初二),劉秀返回洛陽。
[9]秋,七月,丁亥,上幸譙,遣捕虜將軍馬武、騎都尉王霸圍劉紆、周建於垂惠。
[9]秋季,七月丁亥(初八),劉秀到譙城。
派遣捕虜將軍馬武、騎都尉王霸在垂惠包一皮圍劉紆、周建。
[10]董憲將賁休以蘭陵降;憲聞之,自郯圍之。
蓋延及平狄將軍山陽龐萌在楚,請往救之。
帝敕曰:「可直往搗郯,則蘭陵自解。」
延等以賁休城危,遂先赴之。
憲逆戰而陽敗退,延等因拔圍入城。
明日,憲大出兵合圍;延等懼,遽出突走,因往攻郯。
帝讓之曰:「間欲先赴郯者,以共不意故耳!今既奔走,賊計已立,圍豈可解乎!」延等至郯,果不能克;而董憲遂拔蘭陵,殺賁休。
[10]董憲的將領賁休獻出蘭陵縣投降。
董憲得到消息,從郯縣率軍包一皮圍蘭陵。
蓋延與平狄將軍山陽人龐萌在楚駐屯,請求前往蘭陵救援賁休。
劉秀告誡說:「大軍可以去直搗郯縣,蘭陵之圍自然就會解除。」
蓋延等認為賁休所守的蘭陵城危險,於是先奔赴蘭陵救援。
董憲迎戰,然後假裝戰敗撤退。
蓋延等因此攻破圍軍進城內。
第二天,董憲率大軍合圍。
蓋延等恐懼,迅速突圍逃跑,於是前往攻打郯縣。
劉秀責備蓋延等人說:「先前要進攻郯縣,是由於出其不意的緣故罷了!現在既然敗逃,敵人的計謀已經確定,怎麼還能解除蘭陵之圍呢!」蓋延等到達郯縣,果然不能攻克。
而董憲終於攻陷蘭陵,誅殺賁休。
[11]八月,戊午,上幸壽春,遣揚武將軍南陽馬成率誅虜將軍南陽劉隆等三將軍發會稽、丹陽、九江、六安四郡兵擊李憲。
九月,圍憲於舒。
[11]八月戊午(初十),劉秀到壽春縣。
派遣揚武將軍南陽人馬成率領誅虜將軍南陽人劉隆等三位將軍,徵調會稽、丹陽、九江、六安四個郡的兵力攻打李憲。
九月,在舒縣包一皮圍李憲。
王莽末,天下亂,臨淮大尹河南侯霸獨能保全其郡。
帝征霸會壽春,拜尚書令。
時朝廷無故典,又少舊臣,霸明習故事,收錄遺文,條奏前世善政法度,施行之。
王莽末年,天下大亂,唯獨臨淮郡大尹河南人侯霸能夠保全一郡平安。
劉秀徵召侯霸在壽春見面,任命他當尚書令。
當時朝廷沒有舊法則可依,又缺少舊臣,侯霸熟悉過去的典章制度,搜集失散的文獻檔案,列出前朝好的政策和法令制度上奏,予以施行。
冬,十月,甲寅,車駕還宮。
冬季,十月甲寅(初七),劉秀返回洛陽。
[12]隗囂使馬援往觀公孫述。
援素與述同裡,相善,以為既至,當握手歡如平生;而述盛陳陛衛以延援入,交拜禮畢,使出就館。
更為援制都布單衣、交讓寇,會百官於宗廟中,立舊交之位,述鸞旗、旄騎,警蹕就車,磬折而入,禮饗官屬甚盛,欲授援以封侯大將軍位。
賓客皆樂留。
援曉之曰:「天下雌雄未定,公孫不吐哺走迎國士,與圖成敗,反修飾邊幅,如偶人形,此子何足久稽天下士乎!」因辭歸,謂囂曰:「子陽,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專意東方。」
[12]隗囂派馬援前往成都觀察公孫述的情況。
馬援和公孫述是同鄉,關係很好,他以為到達之後,公孫述一定像平時那樣和他握手言歡。
但公孫述讓許多衛士排列在殿階下,戒備森嚴,然後請馬援進入。
行過交拜禮之後,公孫述讓馬援出去,到賓館休息。
又替馬援制做布衣服和交讓寇。
在宗廟中召集百官,設立了舊交老友的座位。
公孫述用繡著鸞鳥的旗幟、披頭散髮的騎士作前導,開路清道,實行警戒,登車出發。
他向左向迎侯的官員屈身作答後,進入宗廟。
禮儀祭品及百官的陣容十分盛大。
公孫述準備封馬援侯爵,任命當大將軍。
馬援帶領的賓客們都樂意留下來。
馬援向他們解釋說:「天下勝負未定,公孫述不懂得吐出口中的飯,奔走迎接有才幹的人,與他共同圖謀成敗的大事,他反而注重繁瑣的小節,就像一個木偶人,這種人怎麼能夠長久留住天下有志之士呢?」
因此告辭返回,對隗囂說:「公孫述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卻妄自尊大!我們不如一心與東方的劉秀往來。」
囂乃使援奉書雒陽。
援初到,良久,中黃門引入。
帝在宣德殿南廡下,但幘,坐,迎笑,謂援曰:「卿遨遊二帝間;今見卿,使人一大慚。」
援頓首辭謝,因曰:「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矣!臣與公孫述同縣,少相善;臣前至蜀,述陛戟而後進臣。
臣今遠來,陛下何知非剌客一奸一人,而簡易若是!」帝復笑曰:「卿非剌客,顧說客耳。」
援曰:「天下反覆,盜名字者不可勝數;今見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
於是隗囂派馬援帶著給劉秀的信到洛陽去。
馬援初到,等了很久,中黃門引進。
劉秀在宣德殿南面的廊屋裡,只戴著頭巾,坐在那裡,笑迎馬援。
劉秀對馬援說:「您在兩個皇帝之間遊歷,今天見到您,令人非常慚愧。」
馬援叩頭辭謝,於是說:「當今的天下,不但君主選擇臣子,臣子也選擇君主。
我和公孫述同是一縣的人,自幼關係很好。
我前些時候到成都,公孫述讓武士持戟立在殿階下,然後才接見我。
我今天遠道而來,您怎麼知道我不是刺客或一奸一惡的人,而這樣平易地接見我!」劉秀又笑著說:「您不是刺客,不過是說客罷了。」
馬援說:「天下大局,反覆未定,盜用帝王稱號的人不計其數。
今天我看見您恢宏大度,和高祖一樣,才知道自有真正的天子。」
[13]太傅卓茂薨。
[13]太傅卓茂去世。
[14]十一月,丙申,上行幸宛。
岑彭攻秦豐三歲,斬首九萬餘級;豐余兵裁千人,食且盡。
十二月,丙寅,帝幸黎丘,遣使招豐,豐不肯降;乃使朱祜等代岑彭圍黎丘,使岑彭、傅俊南擊田戎。
[14]十一月丙申(十九日),劉秀前往宛城。
岑彭圍攻秦豐三年,斬殺九萬餘人。
秦豐剩餘的軍隊才一千人,糧食將要耗盡。
十二月丙寅(二十日),劉秀抵達黎丘,派使者招降秦豐,秦豐不肯投降。
於是派遣朱祜等代替岑彭包一皮圍黎丘;派遣岑彭、傅俊率軍南下,攻打田戎。
[15]公孫述聚兵數十萬人,積糧漢中;又造十層樓船,多刻天下牧守印章。
遣將軍李育、程烏將數萬眾出屯陳倉,就呂鮪,將徇三輔;馮異迎擊,大破之,育、烏俱奔漢中。
異還,擊破呂鮪,營保降者甚眾。
[15]公孫述聚集軍隊數十萬人,在漢中囤積糧食。
又建造十層高的樓船,大量刻制天下州郡長官的印章。
公孫述派遣將軍李育、程焉率領數萬軍隊進軍,在陳倉駐屯,去和呂鮪合兵,準備攻佔三輔地區。
馮異迎擊,大敗敵軍。
李育、程焉都逃往漢中。
馮異返回,擊敗呂鮪,有大量營寨投降。
是時,隗囂遣兵佐異有功,遣使上狀,帝報以手書曰:「慕樂德義,思相結納。
昔文王三分,猶服事殷,但駑馬、鉛刀,不可強扶,數蒙伯樂一顧之價。
將軍南拒公孫之兵,北御羌、胡之亂,是以馮異西征,得以數千百人躑躅三輔。
微將軍之助,則咸陽已為他人禽矣!如令子陽到漢中,三輔願因將軍兵馬,彭旗相當。
儻肯如言,即智士計功割地之秋也!避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鮑子。
』自今以後,手書相聞,勿用傍人間構之言。」
其後公孫述數遣將間出,囂輒與馮異合勢,共摧挫之。
述遣使以大司空、扶安王印綬授囂;囂斬其使,出兵擊之,以故蜀兵不復北出。
當時,隗囂派遣軍隊協助馮異作戰有功,派使者人給劉秀上書報告情況。
劉秀親筆寫信回答說:「因為思慕道德仁義,盼望與將軍結交。
從前周文王佔有天下的三分之二,仍向商朝稱臣,但劣馬和鉛質的刀,不能勉強扶持,我卻幾次承蒙您這位伯樂看顧一眼的榮耀。
您在南方抗拒公孫述的軍隊,在北方抵禦羌、胡外族的騷擾。
因此馮異西征,能夠僅用數千人在三輔地區周旋。
如果沒有將軍的幫助,咸陽就已被別人佔領了。
假如公孫述到漢中,三輔地區願憑借將軍的軍隊和他對抗,使雙方力量旗鼓相當。
如果您肯像我說的這樣做,那就是給智士賢人計算功勞、分封土地的時候!避仲說過:『生養我的是父母,使我成功的是鮑叔牙。
』從今以後,我們之間用親筆書信互通消息,不要聽信別人挑一撥離間的話。」
從那以後,公孫述幾次派將領秘密出兵,隗囂都同馮異聯合起來,一齊將公孫述軍挫敗。
公孫述派使者將大司空、扶安王的印信綬帶授給隗囂,隗囂誅殺使者,派出軍隊攻擊。
因此公孫述的軍隊不再向北進攻。
[16]泰山豪傑多與張步連兵。
吳漢薦強一弩一大將軍陳俊為泰山太守,擊破步兵,遂定泰山。
[16]泰山郡的豪強大多和張步的軍隊聯合。
吳漢舉薦強一弩一大將軍陳俊做泰山太守,擊敗張步的軍隊,因而平定了泰山郡。
五年(己丑、29)
五年(己丑,公元29年)
[1]春,正月,癸巳,車駕還宮。
[1]春季,正月癸巳(十七日),劉秀回到洛陽。
[2]帝使來歙持節送馬援歸隴右。
隗囂與援共臥起,問以東方事,曰:「前到朝廷,上引見數十,每接燕語,自夕至旦,才明勇略,非人敵也。
且開心見誠,無所隱伏,闊達多大節,略與高帝同;經學博覽,政事文辨,前世無比。」
囂曰:「卿謂何如高帝?」
援曰:「不如也。
高帝無可無不可;今上好吏事,動如節度,又不喜飲酒。」
囂意不懌,曰:「如卿言,反覆勝邪!」
[2]劉秀派遣來歙持符節送馬援回到隴右。
隗囂和馬援一同睡覺、起一床一,詢問東方的情況。
馬援說:「先前到朝廷,皇上接見我有數十次。
每次接見,都在一起閒談,從晚上一直到天亮。
他的聰明才智,勇氣謀略,不是他人所能匹敵的。
並且心胸開闊,坦率真誠,無所隱藏,豁達而注重大節,和漢高祖很相像。
他博讀經書,政事處理得條理清楚,前世的帝王沒人能夠和他相比。」
隗囂說:「你認為他和漢高祖相比,怎樣?」
馬援說:「不如。
高祖沒有什麼可以不可以,而當今皇上喜好處理政務,行動符合規矩,又不喜歡喝酒。」
隗囂感到不高興,說:「要像你說的那樣,皇上反而比高祖更高明了!」
[3]二月,丙午,大赦。
[3]二月丙午(初一),劉秀實行大赦。
[4]蘇茂將五校兵救周建於垂惠。
馬武為茂、建所敗,奔過王霸營,大呼求救。
霸曰:「賊兵盛,出必兩敗,一弩一力而已!」乃閉營堅壁。
軍吏皆爭之,霸曰:「茂兵一精一銳,其眾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虜與吾相恃,兩軍不一,此敗道也。
今閉營固守,示不相援,賊必乘勝輕進;捕虜無救,其戰自倍。
如此,茂眾疲勞,吾承其敝,乃可克也。」
茂、建果悉出攻武,合戰良久,霸軍中壯士數十人斷髮請戰,霸乃開營後,出一精一騎襲其背。
茂、建前後受敵,驚亂敗走,霸、武各歸營。
茂、建復聚兵挑戰,霸堅臥不出,方饗士作倡樂;茂雨射營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動。
軍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擊也!」霸曰:「不然,蘇茂客兵遠來,糧食不足,故數挑戰,以徼一時之勝。
今閉營休士,所謂『不戰而屈人兵』者也。」
茂、建既不得戰,乃引還營。
其夜,周建兄子誦反,閉城拒之:建於道死;茂奔下邳,與董憲合;劉紆奔佼強。
[4]蘇茂率領五校軍在垂惠援救周建。
馬武被蘇茂、周建打敗,奔逃時經過王霸營壘,大聲呼救。
王霸說:「賊軍的士氣很盛,我如果出兵,你我兩軍一定會都被打敗,你只有自己努力了!」於是關閉營門,嚴密戒備。
軍官們全表示反對,王霸說:「蘇茂的軍隊很一精一銳,人數又多,我們的將士內心恐懼。
而馬武依賴我軍,兩支軍隊不一致,這是失敗之道。
現在我們閉營堅守,表示我們不援助馬武,賊軍定會乘勝輕舉冒進。
馬武得不到救兵,戰鬥力自然培增。
這樣,蘇茂的軍隊就會疲勞,我們趁他疲勞的時候進攻,才可以打敗他。」
蘇茂、周建果然出動所有的軍隊進攻馬武。
交戰了很長時間,王霸軍中有數十名壯士割斷頭髮請戰。
於是王霸打開營壘後門,派出一精一銳騎兵從背後襲擊蘇茂、周建。
蘇茂、周建前後受敵,在驚慌混亂中敗陣逃跑,王霸、馬武各自回營。
蘇茂、周建又聚集起軍隊挑戰。
王霸堅守不出戰,正在大宴部下,唱歌取樂,蘇茂向王霸營中放箭,箭如雨下,射中王霸面前的酒杯,王霸安然坐在那裡不動。
軍官們都說:「我們昨天已經擊敗了蘇茂,現在容易打他!」王霸道:「不是這樣,蘇茂的軍隊從遠道而來,糧食不足,所以頻繁挑戰,想取得一時的勝利。
現在我們關閉營門,休整軍隊,正是所謂『不用打仗就能使敵人屈服』!」蘇茂、周建既然不能和王霸交戰,只好率軍回營。
夜裡,周建哥哥的兒子周誦反叛,關閉垂惠城門,不讓他們進城。
周建死在途中,蘇茂逃奔到下邳,與董憲會合。
梁王劉紆投奔佼強。
[5]乙丑,上行幸魏郡。
[5]乙丑(二十日),劉秀前往魏郡。
[6]彭一寵一妻數為惡夢,又多見怪變;卜筮、望氣者皆言兵當從中起。
一寵一以子後蘭卿質漢歸,不信之,使將兵居外,無親於中。
一寵一齋在便室,蒼頭子密等三人因一寵一臥寐,共縛著一床一,告外吏云:「大王齋禁,皆使吏休。」
偽稱一寵一命,收縛奴婢,各置一處。
又以一寵一命呼其妻,妻入,驚曰:「奴反!」奴乃其頭,擊其頰。
一寵一急呼曰:「趣為諸將軍辦裝!」於是兩奴將妻入取寶物,留一奴守一寵一。
一寵一謂守奴曰:「若小兒,吾素所一愛一也。
今為子密所迫劫耳!解我縛,當以女珠妻汝,家中財物皆以與若。」
小奴意欲解之,視戶外,見子密聽其語,遂不敢解。
於是收金玉衣物,至一寵一所裝之,被馬六匹,使妻縫兩縑囊。
昏夜後,解一寵一手,令作記告城門將軍云:「今遣子密等至子後蘭卿所,勿稽留之。」
書成,斬一寵一及妻頭置囊中,便持記馳出城,因以詣闕。
明旦,閣門不開,官屬逾牆而入,見一寵一屍一,驚怖。
其尚書韓立等共立一寵一子午為王,國師由韓利斬午首詣祭遵降,夷其宗族。
帝封子密為不義侯。
[6]彭一寵一的妻子多次做惡夢,又常常看到奇異反常的現象。
占卜師、望氣先生都說兵亂要從內部興起。
彭一寵一因為堂弟子後蘭卿在洛陽做人質後歸來,不信任他,派他率領軍隊住在外地,遠離宮中。
彭一寵一在供休息用的便室齋戒,奴僕子密等三人趁彭一寵一在躺著睡覺,一起把他綁在一床一上,告訴外面的官員:「大王正在齋戒,官吏們全都放假。」
又假傳彭一寵一的命令,把男一女奴僕全都捆起來,分別囚禁。
又以彭一寵一的命令喚請他的妻子,彭一寵一的妻子進入便室,一驚,說:「奴才反了!」家奴們竟然揪著她的頭,狠打她耳光。
彭一寵一急忙叫道:「趕快為將軍們置辦行裝!」於是兩個奴僕押著彭一寵一妻子到後宮收取珍珠財寶,留一個奴僕看守彭一寵一。
彭一寵一對看守自己的奴僕說:「你這個小孩子,我一向一愛一護你。
而今你不過被子密脅迫罷了!替一我解一開繩索,我將把女兒彭珠給你做妻子,家裡的財寶全都給你。」
小奴僕想要解一開繩索,看看門外,見子密正聽他們說話,便不敢去解。
於是子密等人收取了後宮中的財寶衣物,回到彭一寵一所在的便室裝好,備好六匹馬,命彭一寵一的妻子縫製兩個細絹做的口袋。
天黑以後,解一開彭一寵一的手,命他給守衛城門的將軍親筆下命令:「今派子密等人到子後蘭卿處,不要留難。」
寫好之後,子密等人斬殺彭一寵一和他的妻子,把人頭放到口袋裡,就拿著彭一寵一的手令騎馬疾馳出城,將人頭等送到東漢京師洛陽。
第二天,宮門不開,彭一寵一的官屬們翻牆而入,看到彭一寵一的一屍一體,驚慌恐怖。
彭一寵一的尚書韓立等共同擁立彭一寵一的兒子彭午為燕王。
國師韓利誅殺彭午,砍下人頭,帶到東漢征虜將軍祭遵處投降。
祭遵把彭一寵一家族全部殺死。
劉秀封子密為不義侯。
權德輿議曰:伯通之叛命,子密之戕君,同歸於亂,罪不相蔽,宜各致於法,昭示王度;反乃爵於五等,又以『不義』為名。
且舉以不義,莫可侯也;此而可侯,漢爵為不足勸矣。
《春秋》書齊豹盜、三叛人名之義,無乃異於是乎!
權德輿議曰:彭一寵一叛變,子密殺君,同樣是亂臣賊子,罪惡不能相遮蓋,應當分別繩之以法,使王法顯示於天下。
但劉秀反而封子密做五等爵,又冠以「不義」的稱號。
既然提出他不義,就不可以封侯。
如果這樣的行為可以封侯的話,漢朝的爵位就失去勸勉的意義了。
《春秋》把因私仇殺害衛侯兄孟縶的衛國司寇齊豹稱為強盜;記載庶其、牟夷、射三個叛徒的名字,它的原則恐怕與此不同吧!
[7]帝以扶風郭為漁陽太守。
承離亂之後,養民訓兵,開示威信,盜賊銷散,匈奴遠跡;在職五年,戶口增倍。
[7]劉秀任命扶風人郭做漁陽太守。
郭接受的是流離戰亂後的爛攤子,他休養百姓,訓練士兵,建立威信。
不久盜賊消散,匈奴人的蹤跡遠去。
郭在職五年,戶口增加一倍。
[8]帝使光祿大夫樊宏持節迎耿況於上谷,曰:「邊郡寒苦,不足久居。」
況至京師,賜甲第,奉朝請,封牟平侯。
[8]劉秀命光祿大夫樊宏持符節在上谷郡迎接耿況,說:「邊疆郡縣,寒冷貧窮,不能長期居住。」
耿況到達洛陽,被賜予上等住宅,有權參加朝會封他為牟平侯。
吳漢率耿、王常擊富平、獲索賊於平原,大破之;追討余一黨一,至勃海,降者四萬餘人。
上因詔進討張步。
吳漢率領耿、王常在平原郡攻打富平、獲索賊軍,大敗賊軍。
追擊餘部至勃海郡,有四萬餘人投降。
劉秀接著頒詔書,命耿進軍討伐張步。
[9]平敵將軍龐萌,為人遜順,帝信一愛一之,常稱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龐萌是也。」
使與蓋延共擊董憲。
時詔書獨下延而不及萌,萌以為延譖己,自疑,遂反襲延軍,破之;與董憲連和,自號東平王,屯桃鄉之北。
帝聞之,大怒,自將討萌,與諸將書曰:「吾嘗以龐萌為社稷之臣,將軍得無笑其言乎!老賊當族,其各厲兵馬,會睢陽!」
[9]平敵將軍龐萌為人謙遜和順,劉秀信任並喜一愛一他,常常稱讚他說:「可以托付六尺高的孤兒,托付一縣百里土地的是龐萌。」
派他和蓋延共同攻打董憲。
當時詔書只頒給蓋延而沒有頒給龐萌,龐萌以為是蓋延在劉秀面前說了自己的壞話,起了疑心,於是叛變,襲擊蓋延軍,打敗蓋延和董憲聯合起來,自稱東平王,在桃鄉以北駐紮軍隊。
劉秀聽到龐萌叛變的消息,大怒,親率軍隊討伐龐萌,他給將領們寫信說:「我曾經以為龐萌是可以把國家托付給他的重臣,將軍們恐怕要笑我說的話吧?龐萌這個老賊應當滅族,你們加緊一操一練軍隊,在睢陽會師!」
龐萌攻破彭城,將殺楚郡太守孫萌。
郡吏劉平伏太守身上,號泣請代其死,身被七創;龐萌義而捨之。
太守已絕復甦,渴求飲,平傾創血以飲之。
龐萌攻下彭城,要殺楚郡太守孫萌。
楚郡官吏劉平趴在太守身上,哭號著請求代替太守去死,身上受了七處傷。
龐萌覺得他很講義氣而赦免了孫萌。
孫萌已經氣絕,又甦醒過來,口渴想要喝水,劉平將傷口流一出的血倒給孫萌喝。
[10]岑彭攻拔夷陵,田戎亡入蜀,盡獲其妻子、士眾數萬人。
公孫述以戎為翼江王。
[10]岑彭攻下夷陵,田戎逃入蜀地。
岑彭全部俘獲了田戎的妻子兒女及部眾數萬人。
公孫述封田戎為翼江王。
岑彭謀伐蜀,以夾川谷少,水險難漕,留威虜將軍馮駿軍江州,都尉田鴻軍夷陵,領軍李玄軍夷道;自引兵還屯津鄉,當荊州要會,喻告諸蠻夷降者,奏封其君長。
岑彭策劃攻打蜀地。
因長江兩岸糧食不足,水勢險惡,而漕運困難,留下威虜將軍馮駿駐屯江州、都尉田鴻駐屯夷陵,領軍李玄駐屯夷道。
岑彭自己率領軍隊返回,駐屯津鄉,把守荊州要衝,通告投降的各夷蠻族,已經上奏請求封他們的首領。
[11]夏,四月,旱,蝗。
[11]夏季,四月,天旱,出現蝗災。
[12]隗囂問於班彪曰:「往者周亡,戰國並爭,數世然後定。
意者從橫之事將復起於今乎,將承運迭興,在於一人也?」
彪曰:「周之廢興,與漢殊異。
昔周爵五等,諸侯從政,本根既微,枝葉強大,故其末流有從橫之事,勢數然也。
漢承秦制,改立郡縣,主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一柄一。
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國嗣三絕,故王氏擅朝,能竊號位,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歎。
十餘年間,中外騷擾,遠近俱發,假號雲合,咸稱劉氏,不謀同辭。
方今雄傑帶州域者,皆無六國世業之資,而百姓謳吟思仰,漢必復興,已可知矣。」
[12]隗囂問班彪說:「從前,周朝滅亡,戰國時期群雄爭戰,幾代以後天下才統一。
大概合縱連橫的舊事將會在今天重演吧?將由一個人承受天命,再度興起嗎?」
班彪說:「周朝的興亡,同漢朝完全不同。
過去周朝把爵位分成五等,諸侯各自為政。
衰微以後,枝葉強大,所以到了末期出現合縱連橫的事,是形勢發展的必然結果。
漢朝繼承秦朝的政治制度,改置郡縣,君主有****獨一裁的威嚴,臣下沒有積累到一百年的權力。
到了漢成帝時,把皇帝的威嚴讓給外戚。
以後漢哀帝、漢平帝在位時間都很短,皇位的合法繼承人三次斷絕。
所以王莽專擅朝政,得以篡奪皇位。
國家的危機來自最上層,沒有傷害到百姓。
所以王莽篡奪皇位成為事實以後,天下人無不伸長脖子歎息。
在十餘年時間裡,內擾外亂,遠近一齊爆發。
各路人馬風起雲湧,全都假借劉姓宗室的名號,大家不謀而合。
當今擁有州郡的英雄豪傑,都沒有六國那種世代積累的資本,而老百姓謳歌、吟詠、思念、仰慕的是漢朝,漢朝必然復興,已經可以知道了。」
囂曰:「生言周、漢之勢可也,至於但見愚人習識劉氏姓號之故,而謂漢復興,疏矣!昔秦失其鹿,劉季逐而掎之,時民復知漢乎?」
彪乃為之著《王命論》以風切之曰:「昔堯之禪舜曰:『天之歷數在爾躬。
』舜亦以命禹。
洎於稷、契,鹹佐唐、虞,至湯、武而有天下。
劉氏承堯之祚,堯據火德而漢紹之,有赤帝子之符,故為鬼神所福饗,天下所歸往。
由是言之,未見連世無本,功德不紀,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俗見高祖興於布衣,不達其故,至比天下於逐鹿,幸捷而得之。
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
悲夫,此世所以多亂臣賊子者也!夫餓饉流隸,饑寒道路,所願不過一金,然終轉死溝壑,何則?貧窮亦有命也。
況乎天子之貴。
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筆雖遭罹厄會,竊其權一柄一,勇如信、布,強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潤鑊伏質,亨醢分裂;又況麼尚不及數子,而欲暗一奸一天位者呼!昔陳嬰之母以嬰家世貧賤,卒富貴不祥,止嬰勿王;王陵之母知漢王必得天下,伏劍而死,以固勉陵。
夫以匹婦之明,猶能推事理之致,探禍福之機,而全宗祀於無窮,垂策書於春秋,而況大丈夫之事呼!是故窮達有命,吉凶由人,嬰母知廢,陵母知興,審此二者,帝王之分決矣。
加之高祖寬明而仁恕,知人善任使,當食吐哺,納子房之策;拔足揮洗,揖酈生之說;舉韓信於行陳,收陳平於亡命;英雄陳力,群策畢舉,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業也。
若乃靈瑞符應,其事甚眾,故淮陰、留侯謂之天授、非人力也。
英雄誠知覺寤,超然遠覽,淵然深識,收陵、嬰之明分,絕信、布之覬覦,距逐鹿之瞽說,審神器之有授,毋貪不可冀,為二母一之所笑,則福祚流於子孫,天祿其永終矣!」囂不聽。
彪遂避地河西;竇融以為從事,甚禮重之。
彪遂為融畫策,使之專意事漢焉。
隗囂說:「先生講的周朝、漢朝的形勢是對的,至於只看見愚昧的人習慣於劉氏宗室統治的緣故,就說漢朝一定復興,看法就不周密了。
從前,秦朝失去了天下,劉邦奮起而奪得天下,當時的老百姓又能知道漢朝嗎?」
於是班彪為他撰寫了《王命論》,用深刻的話進行諷喻,勸告隗囂說:「從前,堯把天下禪讓給舜時說:『上天的大命落在你的身上。
』舜也將同樣的話告訴禹。
到後稷、子契,他們都輔佐唐堯、虞舜。
一直到商湯、周武王而擁有天下。
劉姓繼承的是堯的大業,堯是火德,而漢朝承襲下來,劉邦有赤帝兒子的符命,因此被鬼神祝福供奉,天下全都歸附於他。
由此可以說,從未見過命運沒有基礎,功德不為人所記,而能夠崛起處在帝王之位的。
按照世俗的觀點,看到劉邦從一個普通的老百姓登上皇帝的寶座,不明白其中的緣故,甚至認為爭奪天下就像追逐奔跑的鹿,幸運腿快的就能捉到,卻不知帝王的權力自有命運注定,不能憑借智慧和力量追求。
可悲呵,這就是世上所以多有亂臣賊子的原因。
飢餓的流民在路途上挨餓受凍,他們的願望不過是能有一點錢,然而最終輾轉死於溝壑。
為什麼?因為貧窮也是命運注定的。
況且帝王的尊貴,擁有四海的富饒,受到神明的賜福,能夠隨便處置嗎?「所以,雖然國家遇到憂患和戰亂,有的人竊取了權力,但是勇一猛如同韓信、英布;強大如同項梁、項羽;成功如同王莽,尚且最終敗亡,被烹殺斬首,剁成肉醬,肢一體分裂。
又何況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還不如上述這幾個人,卻想趁著黑暗篡奪天子的尊位呢!餅去,陳嬰的母親因為陳嬰家世代貧賤,突然富貴,認為是不吉祥,阻止陳嬰當王。
王陵的母親知道劉邦一定會得到天下,用寶劍自一殺,以堅定和勉勵王陵效忠劉邦的決心。
憑一個老婦人的明智,還能夠推斷事理的一精一到之處,探知禍福的關鍵,而永久保全家族,使事跡記載在史書上。
何況大丈夫的業績呢?因此,貧賤富貴由命運安排,吉凶由自己掌握。
陳嬰的母親知道誰會滅亡,王陵的母親知道誰會興起。
詳知這兩個方面,帝王何在就清楚了。
加上劉邦寬厚英明,仁一愛一忠恕,知人善任。
正在吃飯的時候,能夠吐出口中的飯食,接受張良提出的策略;正在洗腳的時候,能夠拔一出腳,為酈食其的話而作揖,在軍隊的行列中選拔韓信,在逃亡奔命後任用陳平。
英雄們獻出力量,各種計策都被提出,這就是高祖的雄才大略,他因此而成就了帝王大業。
至於靈驗的預兆,瑞符的應驗,這種事很多。
所以韓信、張良認為是上天授予,而不是由於人的力量。
英雄如果能夠知道覺悟,高瞻遠矚,深刻認識,學習王陵、陳嬰的明白自己的本分,棄絕韓信、英布的野心,抵制『逐鹿』的那些盲人瞎話,認識到皇帝的至高無上的權力是上天授予的;不貪圖不可希冀的東西,不被陳嬰、王陵的母親嘲笑,那麼,福分就會流傳給子孫,上天將永遠賜福!」隗囂不聽班彪的勸告。
班彪於是躲避到河西。
竇融任命他當從事,十分禮敬尊重。
班彪於是替竇融謀劃,使竇融專心一意為東漢朝廷效力。
[13]初,竇融等聞帝威德,心欲東向,以河西隔遠,未能自通,乃從隗囂受建武正朔;囂皆假其將軍印綬。
囂外順人望,內懷異心,使辯士張玄說融等曰:「更始事已成,尋覆亡滅,此一姓不再興之效也!今即所有主,便相系屬,一旦拘制,自令失一柄一,後有危敗,雖悔無及。
方今豪傑競逐,雌雄未決,當各據土宇,與隴、蜀合從,高可為六國,下不失尉佗。」
融等召豪傑議之,其中識者皆曰:「今皇帝姓名見於圖書,自前世博物道術之士谷子雲、夏賀良等皆言漢有再受命之符,故劉子駿改易名字,冀應其占。
及莽末,西門君惠謀立子駿,事覺被殺,出謂觀者曰:『讖文不誤,劉秀真汝主也!』此皆近事暴著,眾所共見者也。
況今稱帝者數人,而雒陽土地最廣,甲兵最強,號令最明,觀符命而察人事,他姓殆未能當也!」眾議或同或異。
[13]當初,竇融等聽說劉秀的威望恩德,一心嚮往東方,因為河西和洛陽相隔遙遠,自己不能直接聯繫,於是自隗囂那裡接受東漢「建武」的年號。
隗囂一併授給他將軍印信和綬帶。
隗囂表面上順應眾望,實際上懷有二心,他派善辯之士張玄勸說竇融等人道:「更始的大事已經成功,但很快又滅亡,這是劉氏一姓不能再起的證明。
如果馬上就認定君主,隸屬於他,一旦受到束縛和制約,自己就會失掉權力。
以後跟著他敗亡,後悔莫及。
當今英雄豪傑相互競爭,勝敗未定。
我們應當各守地盤,和隴西隗囂、西蜀公孫述結成合縱聯盟。
搞得好可以成為戰國時代的六國之一,搞不好也可成為南海尉佗。」
竇融等召集豪傑們商議,其中有見識的人都說:「當今皇帝的名字,在預言書中可以看到,前輩的法術大師谷子雲、夏賀良等都認為,漢朝有再度興起的祥瑞徵兆,所以劉歆改名為劉秀,希望應和預言書上的話。
等到王莽末年,西門君惠謀劃擁立劉歆做皇帝,事情敗露被殺。
西門在被綁縛刑場的途中,對圍觀的人說:『預言書上的話不錯,劉秀確實是你們的君主!』這是近年發生的事,人人皆知,大家親眼所見。
何況當今號稱皇帝的幾個人中,劉秀擁有的土地最多,兵力最為強盛,軍令最為嚴明。
觀察預言書上的話,考察世間的事情,其他姓氏的人恐怕不能擔當君主。」
大家商議,有的贊同,有的反對。
融遂決策東向,遣長史劉鈞等奉書詣雒陽。
先是,帝亦發使遺融書以招之,遇鈞於道,即與俱還。
帝見鈞歡甚,禮饗畢,乃遣令還,賜融璽書曰:「今益州有公孫子陽,天水有隗將軍。
方蜀、漢相攻,權在將軍,舉足左右,便有輕重。
以此言之,欲相厚豈有量哉!欲遂立桓、文,輔微國,當勉卒功業;欲三分鼎足,連衡合從,亦宜以時定。
天下未並,吾與爾絕域,非相吞之國。
今之議者,必有任囂教尉佗制七郡之計。
王者有分土,無分民,自適己事而已。」
因授融為涼州牧。
璽書至河西,河西皆驚,以為天子明見萬里之外。
竇融於是決定歸順東方的劉秀,派長史劉鈞等人帶著給劉秀的信到洛陽去。
在這之前,劉秀也派使者給竇融送信招致他。
劉秀的使者在路上遇到劉鈞,就和劉鈞一起返回洛陽。
劉秀見到劉鈞十分高興,和他以禮相見,設宴款待,然後,讓他回去匯報,賜給竇融詔書說:「現在益州有公孫述,天水有隗囂。
公孫述和隗囂兩家正互相攻打,勝敗的命運掌握在將軍手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由此說來,您打算幫助某一方時,力量豈能計量!如果要創立齊桓公、晉文公的霸業,輔佐我這個弱小的政權,就應當努力完成這一功業;如果想實現三足鼎立的局面,連橫合縱,也應該抓住時機決定。
天下還沒有統一,我和您土地不接壤,不會互相吞併。
現在談論這件事的人,一定有像任囂讓尉佗控制七個郡那樣的計策。
君王可以分封土地,便不分割百姓。
,自己做適合自己的事情罷了。」
於是任命竇融當涼州牧。
詔書傳到河西,整個地區震驚,認為天子明察,遠到萬里之外。
[14]朱祜急攻黎丘,六月,秦豐窮困出降;檻車送雒陽。
吳漢劾祜廢詔命,受豐降;上誅豐,不罪祜。
[14]朱祜猛烈攻打黎丘。
六月,秦豐因處於困境而出城投降。
朱祜用囚車把秦豐送到洛陽。
吳漢彈劾朱祜不顧詔命,接受秦豐投降。
劉秀殺掉秦豐,不怪罪朱祜。
[15]董憲與劉紆、蘇茂、佼強去下邳,還蘭陵,使茂、強助龐萌圍桃城。
帝時幸蒙,聞之,乃留輜重,自將輕兵晨夜馳赴。
至亢父,或言百官疲倦,可且止宿;上不聽,復行十里,宿任城,去桃城六十里。
旦日,諸將請進,龐萌等亦勒兵挑戰;帝令諸將不得出,休士養銳以挫其鋒。
時吳漢等在東郡,馳使召之。
萌等驚曰:「數百里晨夜行,以為至當戰,而堅坐任城,致人城下,真不可往也!」乃悉兵攻桃城。
城中聞車駕至,眾心益固;萌等攻二十餘日,眾疲睏,不能下。
吳漢、王常、蓋延、王梁、馬武、王霸等皆至,帝乃率眾軍進救桃城,親自搏戰,大破之。
龐萌、蘇茂、佼強夜走從董憲。
[15]董憲和劉紆、蘇茂、佼強離開下邳,回到蘭陵,讓蘇茂、佼強協助龐萌圍攻桃城。
劉秀當時正在蒙縣,聽說之後,就留下輜重,親自率領輕裝的部隊,日夜奔馳趕赴救援。
到達亢父縣,有人說官員們都很疲勞,可暫且停止行軍,住宿休息。
劉秀不同意,又行軍十里路,在任城住宿,距離桃城六十里。
第二天,將領們請求進軍,龐萌等也派軍挑戰。
劉秀命令將領們不得出擊,休整部眾,養一精一蓄銳,以挫敗敵軍的銳氣。
當時吳漢等在東郡,劉秀派人騎快馬招他前來。
龐萌等吃驚說:「數百里路日夜行軍,以為就會投入戰鬥,可是劉秀卻穩坐任城,招別人到城下。
我們確實不能前往!」於是全力進攻桃城。
城內的人聽說皇帝自來救援,軍心更加牢固。
龐萌等攻打二十多天,將士們疲勞不堪,不能攻陷。
吳漢、王常、蓋延、王梁、馬武、王霸等都到達後,劉秀便率領各路大軍進攻桃城,親自參加戰鬥,大破敵軍。
龐萌、蘇茂、佼強連夜逃跑,投奔董憲。
秋,七月,丁丑,帝幸沛,進幸湖陵。
董憲與劉紆悉其兵數萬人屯昌慮;憲招誘五校餘賊,與之拒守建陽。
帝至蕃,去憲所百餘里,諸將請進;帝不聽,知五校乏食當退,敕各堅壁以待其敝。
頃之,五校果引去。
帝乃親臨,四面攻憲,三日,大破之;佼強將其眾降,蘇茂奔張步,憲及龐萌走保郯。
八月,己酉,帝幸郯,留吳漢攻之,車駕轉徇彭城、下邳。
吳漢拔郯,董憲、龐萌走保朐。
劉紆不知所歸,其軍士高扈斬之以降。
吳漢進圍朐。
秋季,七月丁丑(初四),劉秀到達沛縣,又到達湖陵。
董憲和劉紆帶領全部兵馬數萬人屯駐在昌慮縣。
董憲招致引一誘五校軍殘部,和他們防守建陽。
劉秀到達蕃縣,距離董憲的營壘一百餘里,將領們請求進攻。
劉秀不同意,知道五校軍缺乏糧食,就會撤退。
告誡各路大軍堅守營壘,以等待敵軍疲憊。
不久,五校軍果然離去。
劉秀於是親臨戰場,四面圍攻董憲。
三天後,大破董憲的軍隊。
佼強率領部眾投降,蘇茂投奔張步,董憲和龐萌逃跑,據守郯縣。
八月己酉(初六),劉秀到達郯縣,留下吳漢攻城,自己轉而攻取彭城、下邳。
吳漢攻佔郯縣,董憲、龐萌逃到朐縣據守。
劉紆不知該逃往何處,被他的軍士高扈所斬,高扈投降劉秀。
吳漢進軍包一皮圍朐縣。
[16]冬,十月,帝幸魯。
[16]冬季,十月,劉秀到達魯城。
[17]張步聞耿將至,使其大將軍費邑軍歷下,又令兵屯祝阿,別於泰山、鍾城列營數十以待之。
渡河,先擊祝阿,自旦攻城,日未中而拔之;故開圍一角,令其眾得奔歸鍾城。
鍾城人聞祝阿已潰,大恐懼,遂空壁亡去。
[17]張步聽說耿將要到達,命他的大將軍費邑駐屯歷下城;又派軍隊駐屯祝阿縣;另外在泰山、鍾城排列數十個營壘,等待耿軍。
耿渡過黃河,先攻打祝阿。
從早晨開始攻城,還沒到中午就攻陷城池。
故意打開一個缺口,讓城裡的殘兵得以跑出,投奔鍾城。
鍾城的軍隊聽說祝阿已經陷落,極度恐慌,於是留下一座空城逃走。
費邑分遣弟敢守巨裡。
進兵先脅巨裡,嚴令軍中趣修攻具,宣敕諸部,後三日當悉力攻巨裡城;陰緩生口,令得亡歸,以期告邑。
邑至日,果自將一精一兵三萬餘人來救之。
喜,謂諸將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誘致之耳。
野兵不擊,何以城為!」即分三千人守巨裡;自引一精一兵上岡阪,乘高合戰,大破之,臨陳斬邑;既而收首級以示城中,城中兇懼。
費敢悉眾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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