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四十八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七貞元元年(
唐紀四十八唐德宗貞元元年(乙丑,公元785年)
[1]八月,甲子,詔凡不急之費及人冗食者皆罷之。
[1]八月,甲子(初二),德宗頒詔將一切不急的開銷以及因事由官府供給飲食的多餘人員一律裁撤。
[2]馬燧至行營,與諸將謀曰:「長春一宮不下,則懷光不可得。
長春官守備甚嚴,攻之曠日持久,我當身往諭之。」
遂徑造城下,呼懷光守將徐庭光,庭光帥將士羅拜城上。
燧知其心屈,徐謂之曰:「我自朝廷來,可西向受命。」
庭光等復西向拜。
燧曰:「汝曹自祿山已來,徇國立功四十餘年,何忽為滅族之計!從吾言,非止免禍,富貴可圖也。」
眾不對。
燧披襟曰:「汝不信吾言,何不射我!」將士皆伏泣。
燧曰:「此皆懷光所為,汝曹無罪。
弟堅守勿出。」
皆曰「諾。」
[2]馬燧來到行營,與各將領計議說:「不將長春一宮攻打下來,便不能捉住李懷光。
長春一宮的防守戒備甚為嚴密,若是攻打它,勢必空費時日,相持很久,我應當親自前去開導他們。」
於是,馬燧徑直來到城下,呼喊李懷光的守城將領徐庭光,徐庭光率領將士在城上列隊向馬燧下拜,馬燧看出徐庭光內心已經屈服,便和緩地對他說:「我是從朝廷來的,你們應該向著西面接受朝命。」
徐庭光等便又向西面下拜。
馬燧說:「自從安祿山以來,你們獻身國家,建立功勳,已有四十餘年,為什麼忽然做這種誅滅家族的打算!聽我的話,你們不僅可以免去災禍,而且還可以謀求富貴呢。」
眾人都不肯回答。
馬燧敞開衣襟說:「既然你們不相信我的話,為什麼不用箭射我!」城上將士都伏一在地上哭泣。
馬燧說:「這些罪過都是李懷光犯下的,你們是沒有罪的。
你們只管堅守這座城不出來就是了。」
眾人回答:「是。」
壬申,燧與渾、韓游進軍一逼一十河中,至焦籬堡;守將尉以七百人降。
是夕,懷光舉火,諸營不應。
駱元光在長春一宮下,使人招徐庭光;庭光素輕元光;遣卒罵之,又為優胡於城上以侮之,且曰:「我降漢將耳!」元光使白燧,燧還至城下,庭光開門降。
燧以數騎入城慰撫,其眾大呼曰:「吾輩復為王人矣!」渾謂僚佐曰:「始吾謂馬公用兵不吾遠也,今乃知吾不逮多矣!」詔以庭光試殿中監兼御史大夫。
壬申(初十),馬燧與渾、韓游進軍迫近河中,抵達焦籬堡,守衛的將領尉率七百人歸降。
這天傍晚,李懷光舉火報警,各軍營沒有響應的。
駱元光在長春一宮下面,讓人招呼徐庭光,徐庭光平素看不起駱元光,派士兵罵他,又扮成胡人在城上侮辱他,而且說:「我們向漢族將領投降!」駱元光讓人稟告馬燧,馬燧來到城下,徐庭光打開城門歸降。
馬燧帶著數人騎馬入城,慰問安一撫眾人。
徐庭光的部眾大聲呼喊著說:「我們又成了聖上的子民啦!」渾對佐助自己的官吏說:「開始我自以為馬公用兵與我不會相差太多,現在才知道我是遠遠趕不上他的。」
德宗頒詔任命徐庭光為試殿中監,兼任御史大夫。
甲戌,燧帥諸軍至河西,河中軍士自相驚曰:「西城擐甲矣!」又曰:「東城隊矣!」須臾,軍士皆易其號為「太平」字;懷光不知所為,乃縊而死。
甲戌(十二日),馬燧率領諸軍來到河西縣,河中將士自相驚擾地說:「西城將士已經穿上鎧甲啦!」又說:「東城將士已經排好列啦!」一會兒,將士們全將旗號改成了「太平」二字。
李懷光不知所措,於是自縊而死。
初,懷光之解奉天圍也,上以其子璀為監察御史,一寵一待甚厚。
及懷光屯咸陽不進,璀密言於上曰:「臣父必負陛下,願早為之備。
臣聞君、父一也;但今日之勢,陛下未能誅臣父,而臣父足以危陛下。
陛下待臣厚,胡人一性一直,故不忍不言耳。」
上驚曰:「知卿大臣一愛一子,當為朕委曲彌縫,而密奏之!」對曰:「臣父非不一愛一臣,臣非不一愛一其父與宗族也;顧臣力竭,不能回耳。」
上曰:「然則卿以何策自免?」
對曰:「臣之進言,非苟求生;臣父敗,則臣與之俱死矣,復有何策哉!使臣賣父求生,陛下亦安用之!」上曰:「卿勿死,為朕更至咸陽諭卿父,使君臣父子俱全,不亦善乎!」璀至咸陽而還,曰:「無益也,願陛下備之,勿信人言。
臣今往,說諭萬方,臣父言:『汝小子何知!主上無信,吾非貪富貴也,直畏死耳,汝豈可陷於入死地邪!』」
當初,李懷光解除奉天圍困時,德宗任命他的兒子李璀為監察御史,對他恩一寵一很厚。
到李懷光駐紮咸陽,不肯進兵時,李璀暗中對德宗說:「我父親肯定會辜負陛下,希望陛下早作準備。
我聽說君主和父親是一回事,但是如今的形勢是,陛下未能誅除我的父親,而我的父親卻足以危及陛下。
陛下對待我這麼好,胡人一性一情直率,所以我不忍心不說啊。」
德宗驚訝地說:「朕知道你是大臣李懷光所疼一愛一的兒子,你應該為朕婉轉曲折地在其中彌補裂痕,而你地秘密上奏!」李璀回答說:「我的父親並不是不疼一愛一我,我也並不是不一愛一我的父親和宗族。
但我已用盡心力,不能拘回。」
德宗說:「這樣說來,你用什麼辦法使自己免除一死呢?」
李璀回答說:「我進上此言,不是要苟且求活。
我父親一旦敗亡,那我就和他一同死去,還會有什麼辦法呢!假如我出賣父親以求生存,陛下又怎麼能用我這種人呢!」德宗說:「你別死,為朕再到咸陽開導你的父親,使君主與臣下、父親與兒子的倫常都得以保全,不也是很好的嗎!」李璀前往咸陽,回來以後說:「沒有效果啊,希望陛下防備我父親,不要聽信別人所說的。
如今我前往勸導,用盡了千方百計,我父親說:『你小子知道什麼!聖上不講信用。
我並不貪圖富貴但我也怕死啊,你怎麼可以把我陷於死地呢!」』
及李泌赴陝,上謂之曰:「朕所以再三欲全懷光者,誠惜璀也;卿至陝,試為朕招之。」
對曰:「陛下未幸梁要、洋,懷光猶可降也。
今則不然。
豈有人臣迫逐其君。
而可復立於其朝乎!縱彼顏厚無慚,陛下每視朝,何心見之!臣得入陝,借使懷光請降,臣不敢受,況招之乎!李璀固賢者,必與父俱死矣;若其不死,則亦無足貴也。」
及懷光死,璀先刃其二弟,乃自一殺。
到李泌前往陝州時,德宗對他說:「我再三想要保全李懷光的原因,實在是憐惜李璀啊。
你到陝州後,試著為朕招撫他吧。」
李泌回答說:「在陛下沒有出走梁州、洋州時,還是可以使李懷光投降的,現在卻不行了。
哪有臣下一逼一十走了他的君主,還可以再站在朝堂之上的呢!即使他臉皮厚,不慚愧,每當陛下上朝之時,看到他會是什麼心情呢!我進入陝州後,假如李懷光請求投降,我也不敢接受,何況讓我去招撫他呢!李璀固然是賢明的人,他一定會與他父親一起去死了。
如果他不肯死,那也沒有可貴之處了。」
及至李懷光死後,李璀事先殺了他的兩個弟弟。
然後便自一殺了。
朔方將牛名俊斷與光首出降。
河中兵猶萬六千人,燧斬其將閻晏等七人,余皆不問。
燧自辭行至河中平,凡二十七日。
燧出高郢、李於獄,皆奏置幕下。
朔方將領牛名俊邦下李懷光的頭顱出城投降。
河中兵還有一萬六千人,馬燧將他們的將領閻晏等七人斬殺,對剩下的人都不予追究。
馬燧從告別德宗到平定河中,共用了二十七天。
馬燧將高郢、李放出監獄,奏請將他們都安置在自己的幕府之中。
韓游之攻懷光也,楊懷賓戰甚力,上命特原其子朝晟;游遂以朝晟為都虞候。
韓游攻打李懷光時,楊懷賓作戰甚為出力,德宗命令特別寬恕了他的兒子楊朝晟。
於是,韓游任命楊朝晟為都虞候。
上使問陸贄:「河中既平,復有何事所宜區處?」
令悉條奏。
贄以河中既平,慮必有希旨生事之人,以為王師所向無敵,請乘勝討淮西者。
李希烈必誘諭其所部及新附諸帥曰:「奉天息兵之旨,乃因窘而言,朝廷稍安,必復誅伐。」
如此,則四方負罪者孰不自疑,河朔、青齊固當響應,兵連禍結,賦役繁興,建中之憂,行將復起。
乃上奏,其略曰:「福不可以屢徼,幸不可以常覬。
臣姑以生禍為憂,未敢以獲福為賀。」
又曰:「陛下懷悔過之深誠,降非常之大號,所在宣揚之際,聞者莫不滋流。
假王叛換之夫,削偽號以請罪;觀釁首鼠之將,一純誠以效勤。」
又曰:「討之而愈叛,今釋之而畢來;以百萬之師而力殫,今以咫尺之詔而化洽。
是則聖王之敷理道,服暴人,任德而不任兵,明矣;群帥之悖臣禮,拒天誅,圖活而不圖王,又明矣。
是則好生以及物者,乃自生之方;施安以及物者,乃自安之術。
擠彼於死地而求此之久生也,措彼於危地而求此之這久安也,從古及今,未之有焉。」
又曰:「一夫不率,闔境罹殃;一境不寧,普天致擾。」
又曰:「億兆污人,四三叛帥,感陛下自新之旨,悅陛下盛德之言,革面易辭,且修臣禮,其於深言密議固亦未盡坦然,必當聚心而謀,傾耳而聽,觀陛下所行之事,考陛下所誓之言。
若言與事符,則遷善之心漸固;儻事與言背,則慮禍之態復興。」
又曰:「朱滅而懷光戮,懷光戮而希烈征,希烈儻平,禍將次及,則彼之蓄素疑而懷宿負者,能不為之動心哉!」又曰:「今皇運中興,天禍將悔,以逆之偷居上國,以懷光之竊保中畿,歲未再周,相次梟殄,實眾慝驚心之日,群生改觀之時。
威則已行,惠猶未洽。
誠宜上副天眷,下收物情,布恤人之惠以濟威,乘滅賊之威以行惠。」
又曰:「臣所未敢保其必從,唯希烈一人而已。
揆其私心,非不願從也;想其潛慮,非不追悔也。
但以猖狂失計,已竊大號,雖荷陛下全宥之恩,然不能不自於天地之間耳。
縱未順命,斯為獨夫,內則無辭以起兵,外則無類以求助,其計不過厚撫部曲,偷容歲時,心雖陸梁,勢必不致。
陛下但敕諸鎮各守封疆,彼既氣奪算窮,是乃狴牢之類,不有人禍,則當鬼誅。
古之不戰而屈人之兵者,此之謂歟!
德守讓人詢問陸贄說:「河中已經平定,還有什麼事情該當處理的?」
讓陸贄全部條列出來上奏。
陸贄認為,河中平定以後,可慮的是必然會有迎一合意旨、無端生事的人,認為皇上的軍隊所向無敵,請求乘勝討伐淮西。
李希烈也必然會誘導他的軍隊以及新近歸附的各節帥說:「在奉天所頒布的停止用兵的詔旨,是因處境窘困而講的,只要朝廷稍微安定下來,是一定會再事討伐的。」
這樣,各地那些負有罪名的人誰不擔心自身難保?河朔、青齊肯定是要響應他的。
戰事連綿,災禍不斷,賦稅紛繁,力役頻興,建中年間的憂患便將再次發生了。
陸贄於是進上奏章,大致說:「福緣是不能夠屢次僥倖取得的,而僥倖也不是能夠經常妄自希圖的。
我姑且認為今後會發生禍患而為陛下擔憂,不敢認為今後會獲得福緣而向陛下慶賀。」
他又說:「陛下懷著深切悔過的誠意,貶抑非常式的尊號,當詔書在各處宣佈時,聽到的人沒有不流下眼淚的。
自署王號的橫蠻跋扈之人,削去偽號,請求治罪;伺機而動遲疑不定的將領,全都誠心誠意地效力勤王。」
他又說:「以往討伐叛亂,叛亂反而更加嚴重,如今釋赦他們,他們反而都來歸順;以往調遣了百萬之師而終於兵力窮盡,如今只是頒布了不滿一尺的詔書反而德化周遍。
可見聖明的君王推行促使政治修明的治國之道,使強一暴之人心悅誠服,應當運用恩德感召別人,而不是運用兵力征服別人,這是顯而易見的了。
各鎮的節帥違背人臣應有的禮典,抗拒朝廷的誅討,為的是謀求存活,而不是謀求稱王,也是顯而易見的了。
可見希望生存,並將此心普及萬物,乃是使自己生存的良方;喜歡安寧,並將此心普及萬物,乃是使自己安寧的嘉術。
將那些人推到必死之地,而想讓這些人長久生存;將那些人丟到危殆之地,而想讓這些人長久安寧,從古至今,沒有過這樣的事情。」
他又說:「一個人不遵循皇上的教令,整個地區都遭受禍殃;一個地區不得安寧,普天下都招致騷擾。」
他又說:「眾多的昏昧無知的人們,以及三四個背叛朝廷的節帥,為陛下容許重新作人的宗旨而感動,為陛下含蘊著盛美德行的話語而喜悅,洗心革面,改易不敬之辭,並且奉行人臣之禮。
然而,他們對陛下深切坦誠的談話和體貼周到的議論,肯定還沒有完全明白理解,他們必然要專心謀劃,側耳細聽,觀察陛下所做的事情,考究陛下所發的誓言。
如果陛下所說的話與所做的事相符合,他們改惡從善的心意就會逐漸牢固;倘若陛下所做的事與所說的話相違背,他們顧慮招致禍患的態度就會重新抬頭。」
他又說:「朱滅亡後李懷光受戮,李懷光受戮後李希烈被征討,倘若李希烈被平定了,禍患又將依次連及別人,那麼,那些素積疑慮而久懷野心的人們,能不意志動搖嗎!」他又說:「如今國家的氣運重新興盛起來,上天降下的禍患將要成為過去。
就朱竊居京城,李懷光私占中都而言,在不到兩年裡,便相繼使他們主帥伏誅,全軍覆滅,這實在是邪惡之徒震動心魄的日子,是所有生靈改變面貌的時候。
陛下的威嚴已經顯示出來了,但陛下的恩惠還沒有普及開來。
陛下誠然應當對上順應上天的眷顧,對下集合人們的願望,播散體恤民心的恩惠來增益威嚴,乘著消滅賊寇的威嚴來施加恩惠。」
他又說:「我所不敢擔保其人一定會順從朝廷的,只有李希烈一個人罷了。
推測他私下的意圖,不是不願順從朝廷;料想他暗中的考慮,也還不是不打算悔改前非。
但是,他因考慮不周,肆意妄行,已經竊稱帝號,即使他承受陛下保全寬宥他的恩典,但他卻不能不自覺無顏生活在天地之間。
即使他不肯順從朝命,卻已成了獨夫民賊,對內則沒有發兵起事的理由,對外則沒有尋求援助的同夥,他的辦法不過是對部下多加撫一慰,苟且偷生,拖延時間,雖然心想任意橫行,無奈形勢必定使他難以辦到。
陛下只要敕令諸鎮各自守衛本鎮的疆界,他既然膽氣已去,計謀算盡,就只是個等待收押的囚徒,不是遭受人禍,便會應著鬼報。
古人所說不用接戰而能使敵兵屈服,就是這個意思吧!」
丁卯,詔以「李懷光嘗有功,宥其一男,使續其後,賜之田宅,歸其首及一屍一使葬。
加馬燧兼侍中,渾檢校司空;余將卒賞賁各有差。
諸道與淮西連接者,宜各守封疆,非彼侵軼,不須進討。
李希烈若降,當待以不死;自余將士百姓,一無所問。」
丁卯(初五),德宗頒詔說:「李懷光曾經立下功勞,現寬宥他的一個兒子,使此子承續他,賜給此子田地住宅,將李懷光的頭顱和一屍一身送回,讓此子殯葬。
加封馬燧兼任侍中,加封渾為檢校司空,其餘將士的賞賜各分等級不同。
與淮西疆界連接的各道,應該守衛本境疆土,只要不是他們突然襲擊,就不必要進兵討伐。
假如李希烈投降,應該讓他留條活命,其餘將士與百姓,一概不予追究。
[3]初,李晟嘗將神策軍戍成都,及還,以營一妓一高洪自隨。
西川節度使張延賞怒,追而還之,由是有隙。
至是,劉從一有疾,上召延賞入相,晟表陳其過惡;上重違其意,以延賞為左僕射。
[3]當初,李晟曾經帶領神策軍戍守成都,等到回去時,他便讓營中的一妓一十女高洪跟隨著自己。
西川節度使張延賞很生氣,追上李晟,將高洪索回,由此二人有了嫌隙。
及至此時,劉從一得了疾病,德宗傳召張延賞出任宰相,李晟上表陳述張延賞的過失與缺點,德宗不願意違背他的意願,便任命張延賞為左僕射。
[4]駱元光將殺徐庭光,謀於韓游曰:「庭光辱吾祖考,吾欲殺之,馬公必怒,公能救其死乎!」游曰:「諾。」
壬午,遇庭光於軍門之外,揖而數其罪,命左右碎斬之。
入見馬燧,頓首請罪,燧大怒曰:「庭光已降,受朝廷官爵,公不告輒殺之,是無統帥也!」欲斬之。
游曰:「元光殺裨將,公猶怒如此。
公殺節度使,天子其謂何!」燧默然;渾亦為之請,乃捨之。
[4]駱元光準備殺掉徐庭光,便與韓游計議說:「徐庭光侮辱我的祖先,我想殺他,馬公必然大怒,你能救我一命嗎?」
韓遊說:「好吧。」
壬午(二十日),駱元光在軍營大門外一遇到徐庭光,拱手相見後,便數說他的罪過,命令隨從人員零刀碎剮地殺死了他。
駱元光入營見馬燧,伏地叩頭,請求治罪,馬燧非常氣憤地說:「徐庭光已經歸降,接受了朝廷封拜的官爵,你不告訴我一聲就將他殺死,這是目無統帥!」馬燧準備斬殺駱元光,韓遊說:「駱元光殺了一個副將,你尚且憤怒成這個樣子。
你殺了節度使,聖上將說你些什麼!」馬燧沒有說話,渾也為駱元光求情,於是馬燧捨棄了駱元光。
渾鎮河中,盡得李懷光之眾,朔方軍自是分居、蒲矣。
渾鎮守河中,得到了李懷光所有的部眾,朔方軍自此分別屯駐州與蒲州了。
[5]盧龍節度使劉怦疾病,九月,己亥,詔以其子行軍司馬濟權知節度事;怦尋薨。
[5]盧龍節度使劉怦得了重病,九月,己亥(初七),德宗頒詔命令他的兒子行軍司馬劉濟權且代理節度使事務。
不久,劉怦去世。
[6]己未,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劉從一罷為戶部尚書;庚申,薨。
[6]己未(二十七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劉從一被罷免為戶部尚書。
庚申(二十八日),劉從一去世。
[7]冬,十月,癸卯,上祀圜丘,赦天下。
[7]冬季,十月,癸卯(疑誤),德宗祭祀圜丘,大赦天下。
[8]十二月,甲戌,戶部奏今歲入貢者凡百五十州。
[8]十二月,甲戌(十三日),戶部奏,本年共有一百五十州入朝進貢。
[9]于闐王曜上言:「兄勝讓國於臣,今請復立勝子銳。」
上以銳檢校光祿卿,還其國。
勝固辭曰:「曜久行國事,國人悅服。
銳生長京華,不習其俗,不可往。」
上嘉之,以銳為韶王諮議。
[9]于闐王尉遲曜上奏說:「我哥哥尉遲勝將于闐國讓給了我,現在請朝廷再冊立尉遲勝的兒子尉遲銳。」
德宗任命尉遲銳為檢校光祿卿,讓他返回于闐國。
尉遲勝一再推辭說:「尉遲曜長時間辦理國家事務,國中百姓心悅誠服。
尉遲銳生長在京城,不熟悉于闐風俗,不能前往。」
德宗嘉許尉遲勝,任命尉遲銳為韶王李暹的咨議。
二年(丙寅、786)
二年(丙寅,公元786年)
[1]春,正月,壬寅,以吏部侍朗劉滋為左散騎常侍,與給事中崔造、中書舍人齊映並同平章事。
滋,子玄之孫也。
[1]春季,正月,壬寅(十一日),德宗任命吏部侍郎劉滋為左散騎常侍,與給事中崔造、中書舍人齊映一併任同平章事。
劉滋是劉子玄的孫子。
造少居上元,與韓會、盧東美、張正則為友,以王佐自許,時人謂之「四夔」。
上以造在朝廷敢言,故不次用之。
滋、映多讓事於造。
造久在江外,疾錢谷諸使罔上之弊,奏罷水陸運使、度支巡院、江·淮轉運使等,諸道租賦悉委觀察使、刺史遣官部送詣京師。
令宰相分判尚書六曹:齊映判兵部,李勉判刑部,劉滋判吏部、禮部,造判戶部、工部;又以戶部侍郎元判諸道鹽鐵、榷酒,吉中孚判度支兩稅。
崔造早年住在上元縣,與韓會、盧東美、張正則結為朋友,自認為是帝王的輔佐,當時的人們將他們四人比作虞舜的四位賢臣,稱為「四夔」。
德宗因崔造在朝廷中敢於言事,所以不拘等次地任用了他,劉滋、齊映往往將事情推給崔造辦理。
崔造長期生活在長江以南,憎恨執掌錢谷諸使欺瞞上級的弊端,上奏罷除了水陸運使、度支巡院、江淮轉運使等,各道的賦稅全委託觀察使、刺史派遣官吏送至京城。
德宗命令宰相分別兼管尚書省六曹:齊映兼管兵部,李勉兼管刑部,劉滋兼管吏部和禮部,崔造兼管戶部和工部。
還讓戶部侍郎元兼管諸道鹽鐵和酒類專營,讓吉中孚兼管度支兩稅。
[2]李希烈將杜文朝寇襄州;二月,癸亥,山南東道節度使樊澤擊擒之。
[2]李希烈的將領杜文朝侵犯襄州。
二月,癸亥(初三),山南東道節度使樊澤進擊並擒獲了他。
[3]崔造與元善,故使判鹽鐵。
韓奏論鹽鐵過失,甲戌,以為尚書右丞。
陝州水陸運使李泌奏;自集津至三門,鑿山開車道十八里,以避底柱之險。」
是月道成。
[3]崔造與元友好,所以讓他兼管鹽鐵。
韓上奏議論鹽鐵事務中的過失。
甲戌(十四日),德宗任命元為尚書右丞。
陝州水陸運使李泌上奏說:「請准許由集津到三門,鑿穿山石,開闢車道十八里,以便避開底柱天險。」
就在本月內,車道告竣。
[4]三月,李希烈別將寇鄭州,義成節度使李澄擊破之。
希烈兵勢日蹙,會有疾,夏,四月,丙寅,大將陳仙奇使醫陳山甫毒殺之;因以兵悉誅其兄弟妻子,舉眾來降。
甲申,以仙奇為淮西節度使。
[4]三月,李希烈的別將侵犯鄭州,義成節度使李澄擊敗了他。
李希烈軍的形勢日益緊迫,恰好他生了病,夏季,四月,丙寅(初七),大將陳仙奇指使醫生陳山甫將他毒死。
陳仙奇於是派兵將李希烈的兄弟、妻子、兒女全部誅殺,率眾前來投降。
甲申(二十五日),德宗任命陳仙奇為淮西節度使。
[5]關中倉廩竭,禁軍或自脫巾呼於道曰:「拘吾於軍而不給糧,吾罪人也!」上憂之甚,會韓運米三萬斛至陝,李泌即奏之。
上喜,遽至東宮,謂太子曰:「米已至陝,吾父子得生矣!」時禁中不釀,命於坊市取酒為樂。
又遣中使諭神策六軍,軍士皆呼萬歲。
[5]關中糧食庫存已經用光,禁軍中有人摘下頭巾,在道上大喊:「把我拘束在軍中,但不給糧食,我簡直成罪人了!」德宗甚為憂慮,適逢韓將三萬斛米運到陝州。
李泌當即奏報朝廷。
德宗大喜,匆忙來到東宮,對太子說:「米已運到陝州,我父子能夠活下去了!」當時,宮廷中不造酒,德宗讓人上街取酒回來作樂。
德宗又派遣中使告訴神策六軍,軍中將士都高呼萬歲。
時比歲饑饉,兵民率皆瘦黑,至是麥始熟,市有醉人,當時以為嘉瑞。
人乍飽食,死者復伍之一。
數月,人膚色乃復故。
當時,由於連年饑荒,將士、百姓全都又瘦又黑。
至此,麥子開始成熟,街市中有了醉酒之人,當時認為這是嘉兆瑞象。
人們驟然吃得很飽,因此而致死的人又有五分之一。
過了幾個月,人們皮膚的顏色才恢復原狀。
[6]以橫海軍使程日華為節度使。
[6]德宗任命橫海軍使程日華為節度使。
[7]秋,七月,淮西兵民使吳少誠殺陳仙奇,自為留後。
少誠素狡險,為李希烈所一寵一任,故為之報仇。
己酉,以虔王諒為申、光、隨、蔡節度大使,以少誠為留後。
[7]秋季,七月,淮西兵馬使吳少誠殺死陳仙奇,自任留後。
吳少誠素來狡猾陰險,被李希烈所眷一寵一信任,所以吳少誠為他報仇。
己酉(二十二日),德宗任命虔王李諒為申、光、隨、蔡節度大使,任命吳少誠為留後。
[8]以隴右行營節度使曲環為陳許節度使。
陳許荒亂之餘,戶口流散。
曲環以勤儉率下,政令寬簡,賦役平均,數年之間,流亡復業,兵食皆足。
[8]德宗任命隴右行營節度使曲環為陳許節度使。
在兵荒馬亂之後,陳許地區戶口流亡散失。
曲環以勤儉的作風約束部下,行政措施與法令都很寬和簡明,賦稅勞役平均,在幾年時間裡,流離亡散的人們又重一操一舊業,兵馬與糧食都充足起來。
[9]八月,癸未,義成節度使李澄薨,其子士寧謀總軍務,秘不發喪。
[9]八月,癸未(二十七日),義成節度使李澄去世,他的兒子李克寧圖謀總攬軍中事務,隱秘死訊,暫不公告於眾。
[10]丙戌,吐蕃尚結贊大舉寇涇、隴、、寧,掠人畜,芟禾稼,西鄙騷然,州縣各城守。
詔渾將萬人,駱元光將八千人屯咸陽以備之。
[10]丙戌(三十日),吐蕃尚結贊大規模地侵犯涇州、隴州、州、寧州,擄掠人口與牲畜,收割莊稼,西部邊境騷動不安,州縣各自據城防守。
德宗頒詔命令渾帶領一萬人,駱元光帶領八千人在咸陽駐紮,以防禦吐蕃。
[11]初,上與李泌議復府兵,泌因為上歷敘府兵自西魏以來興廢之由,且言:「府兵平日皆安居田畝,每府有折衝領之,折衝以農隙教習戰陳。
國家有事征發,則以符契下其州及府,參驗發之,至所期處。
將帥按閱,有教習不一精一者、罪其折衝,甚者罪及刺史。
軍還,則賜勳加賞,便道罷之。
行者近不逾時,遠不經歲。
高宗以劉仁軌為洮河鎮守使以圖吐蕃,於是始有久戍之役。
武後以來,承平日久,府兵浸墮,為人所賤;百姓恥之,至蒸熨手足以避其役。
又,牛仙客以積財得宰相,邊將效之;山東戍卒多繼繒帛自隨,邊將誘之寄於府庫,晝則苦役,夜縶地牢,利其死而沒入其財。
故自天寶以後,山東戍卒還者什無二三,其殘虐如此。
然未嘗有外叛內侮,殺帥自擅者,誠以顧戀田園,恐累宗族故也。
自開元之末,張說始募長徵兵,謂之騎,其後益為六軍。
乃李林甫為相,奏諸軍皆募人為之;兵不土著,又無宗族,不自重惜,忘身徇利,禍亂遂生,至今為梗。
使府兵之法常存不廢,安有如此下陵上替之患哉!陛下思復府兵,此乃社稷之福,太平有日矣。」
上曰:「俟平河中,當與卿議之。」
[11]當初,德宗與李泌計議恢復府兵,李泌因而為德宗依次敘述自西魏以來府兵興起與廢棄的原由,還說:「在平時,府兵都安心耕種田地,每府設置折衝府統領府兵,折衝府利用農閒時節教給府兵演練戰陣。
當國家有事,需要徵調府兵時,便將調動兵馬的符節下達府兵所在的州與府,經過參驗,發出府兵。
府兵來到指定地點,經過將帥的審查和檢閱,凡有教練演習不合標準的,要制裁府兵所在的折衝府長官,嚴重不合標準的,制裁還要牽連到該州刺史。
罷兵以後,賜給勳官名號,頒發獎賞,由罷兵處各取方便路徑,回到本地。
凡是應徵的人,時間短的,不超過三個月,時間長的,不超過一年。
高宗任命劉仁軌為洮河鎮守使,以便經營吐蕃,由此才有長期屯戍的兵役。
武後在位以來,天下太平的日子長了,府兵逐漸沒落,被人們看得輕賤了,百姓以當府兵為恥辱,以至於有為了逃避兵役而燙傷手足的。
再者,牛仙客因積聚財貨而得以出任宰相,邊疆的將領都學著他的樣子去做。
山東戍邊的士兵常常隨身帶著絲帛,邊地的將領誘騙他們把絲帛寄存到倉庫中,白天讓他們服苦役,晚上將他們拘囚在地牢中,希望他們死亡以沒收他們的財物。
所以,自從天寶年間以後山東戍守邊境的士兵能夠回來的人十個沒有二三,那殘酷暴虐的程度就是這樣。
然而,當時還不曾有外部的叛變和內部的侮亂以及謀殺鎮帥、自專旌節的人,這誠然是因為眷戀田地家園,惟恐連累本宗本族的原故啊。
自從開元末年以來,張說開始募集長期征戍的士兵,把他們稱作騎,後來將騎增加到六軍。
到了李林甫出任宰相進,他奏請各軍都由募集來的人員組建。
士兵們已經不再是本地人在本地當兵,又沒有宗族,他們不再自重自異惜,寧可為財利而死,於是災禍變亂發生了,至今還作梗不止。
假使府兵制度永遠存在而未被廢棄,哪裡會有綱紀廢弛,上下失序的禍患呢!陛下打算恢復府兵,這乃是國家的福氣,太平盛世指日可待了。」
德宗說:「等到將河中平定後,朕自當與你計議此事。」
九月,丁亥,詔十六衛各置上將軍,以一寵一功臣;改神策左、右廂為左、右神策軍,殿前射生左、右廂為殿前左、右射生軍,各置大將軍二人、將軍二人。
九月,丁亥(初一),德宗頒詔命令十六衛各自設置上將軍,以表示對功臣的恩一寵一。
將神策左、右廂改為左、右神策軍,將殿前射生左、右廂改為殿前左、右射生軍,各自設置大將軍兩人、將軍兩人。
[12]庚寅,李克寧始發父澄之喪,殺行軍司馬馬鉉,墨出視事,增兵城門。
劉玄佐出師屯境上以制之,且使告諭切至,克寧乃不敢襲位。
丁酉,以東都留守賈耽為義成節度使。
克寧悉取一愛一庫之財夜出,軍士從而剽之,比明殆盡。
淄青兵數千自行營歸,過滑州,將佐皆曰:「李納雖外奉朝命,內蓄兼併之志,請館其兵於城外。」
賈耽曰:「奈何與人鄰道而野處其將士乎!」命館於城中。
耽時引百騎獵於納境,納聞之,大喜,服其度量,不敢犯也。
[12]庚寅(初四),李克寧開始將父親李澄的死訊公佈於眾。
他殺掉行軍司馬馬鉉,穿著黑色的麻布喪服出來辦理事務,在各城門都增加了兵員。
劉玄佐派出軍隊,在州境上屯紮,以便遏制李克寧,同時讓人極為嚴厲地告誡他,李克寧這才沒敢承襲節度使的職位。
丁酉(十一日),德宗任命東都留守賈耽為義成節度使。
李克寧將庫存的資財悉數取出,連夜出走,將士們跟在後面搶劫財物,到天亮時,將他要帶走的資物幾乎搶劫完了。
淄青兵數千人從行營回來,經過滑州,賈耽的將佐們都說:「雖然李納表面上遵奉朝廷的命令,骨子裡卻包一皮藏著吞併土地的意圖,請將他的人馬安排在城外。」
賈耽說:「我們與人家州道相鄰,怎麼能夠讓人家的將士住在野外呢!」他讓淄青兵住在城中。
賈耽時常帶領一百人騎馬到李納的境內打獵,李納聽說後,大為喜歡。
他佩服賈耽的襟懷,不敢侵犯義成。
[13]吐蕃游騎及好;乙巳,京城戒嚴,復遣左金吾將軍張獻甫屯咸陽。
民間傳言上復欲出幸以避吐蕃,齊映見上言曰:「外間皆言陛下已理裝,具糗糧,人情兇懼。
夫大福不再,陛下奈何不與臣等熟計之!」因伏地流涕,上亦為之動容。
[13]吐蕃游一動作戰的騎兵已經到達好。
乙巳(十九日),京城採取了嚴密的防備措施,還派遣左金吾將軍張獻甫在咸陽屯駐。
民間傳說皇上準備再次出走,以便躲避吐蕃。
齊映進見德宗說:「外面都說陛下已經整頓行裝,備辦乾糧,人們的情緒既震驚,又恐懼。
一般說來,巨大的福氣是不會再出現的,怎麼陛下就不肯與我等詳細計議一下呢!」他說著便跪伏於地,流下了眼淚。
德宗也被他感動得改變了臉色。
李晟遣其將王將驍勇三千伏於城,戒之曰:「虜過城下,勿擊其首;首雖敗,彼全軍而至,汝弗能當也。
不若俟前軍已過,見五方旗,虎豹衣,乃其中軍也,出其不意擊之,必大捷。」
用其言,尚結贊敗走。
軍士不識尚結贊,僅而獲免。
李晟派遣他的將領王帶領勇敢善戰的士兵三千人在城埋伏下來,告誡他說:「吐蕃軍經過城下時,不要向他們的先頭部隊發起進擊。
因為盡避他們被打敗了,但他們整個部隊開來後,你還是難以抵擋的。
不如等他們的先頭部隊開過去後,當看到軍中豎著五方旗,將士穿著虎豹衣時,這便是他們的中軍了,這時你出其不意地進擊他們,一定能夠大獲全勝。」
王採用了李晟所講的打法,尚結贊戰敗逃走。
將士們不認識尚結贊,所以他才得以倖免。
尚結贊謂其徒曰:「唐之良將,李晟、馬燧、渾而已,當以計去之。」
入鳳翔境內,無所俘掠,以兵二萬直抵城下曰:「李令公召我來,何不出犒我!」經宿,乃引退。
尚結贊對他的徒眾說:「唐朝的良將,只有李晟、馬燧、渾三人罷了,我們應當用計策去掉他們。」
他進入鳳翔境內,並不擄掠,帶著士兵兩萬人一直開到鳳翔城下說:「李令公叫我們到這裡來的,為什麼不出來犒勞我們!」過了一一夜,尚結贊才領著人馬退去。
冬,十月,癸亥,李晟遣蕃落使野詩良輔與王將步騎五千襲吐蕃摧砂堡;壬申,遇吐蕃眾二萬,與戰,破之,乘勝逐北,至堡下,攻拔之,斬其將扈屈律悉蒙,焚其蓄積而還。
尚結贊引兵自寧、慶北去,癸酉,軍於合水之北;寧節度使韓游遣其將史履程夜襲其營,殺數百人。
吐蕃追之,游陳於平川,潛使人鼓於西山;虜驚,棄所掠而去。
冬季,十月,癸亥(初七),李晟派遣蕃落使野詩良輔與王帶領步兵、騎兵五千人襲擊吐蕃的摧砂堡。
壬申(十六日),野詩良輔與王軍遇到吐蕃軍二萬人,與他們交戰,打敗了他們,於是乘勝追擊,一直追到摧砂堡下,並攻克了摧砂堡,斬殺了堡中守將扈屈律悉蒙,燒掉了堡中的儲備,才收兵回去。
尚結贊領兵由寧州、慶州向北而去,癸酉(十七日),在合水北岸駐紮下來。
寧節度使韓游派遣他的將領史履程在夜間襲擊吐蕃的營地,殺了數百人。
吐蕃追擊史履程,韓游在平川結下陣列,暗中讓人在西山擂起鼓來,吐蕃軍大驚,丟掉了虜掠的物品,便離去了。
[14]十一月,甲午,立淑妃王氏為皇后。
[14]十一月,甲午(初八),德宗冊立淑妃王氏為皇后。
[15]乙未,韓入朝。
[15]乙未(初九),韓進京朝見。
[16]丁酉,皇后崩。
[16]丁酉(十一日),皇后去世。
[17]辛丑,吐蕃寇鹽州,謂刺史杜彥光曰:「我欲得城,聽爾率人去。」
彥光悉眾奔州,吐蕃入據之。
[17]辛丑(十五日),吐蕃侵犯鹽州,對鹽州刺史杜彥光說:「我們只打算得到鹽州城,聽憑你帶著人們離開。」
杜彥光帶領全部人眾逃奔州,吐蕃軍佔領了鹽州。
劉玄佐在汴,習鄰道故事,久未入朝。
韓過汴,玄佐重其才望,以屬吏禮謁之。
相約為兄弟,請拜玄佐母;其母喜,置酒見之。
酒半,曰:「弟何進入朝?」
玄佐曰:「久欲入朝,但力未辦耳!」曰:「力可及,弟宜早入朝。
丈母垂白,不可使更帥諸婦女往填宮也!」母悲泣不自勝。
乃遺玄佐錢二十萬緡,備行裝。
留大梁三日,大出金帛賞勞,一軍為之傾動。
玄佐驚服,既而遣人密聽之,問孔目吏,「今日所費幾何?」
詰責甚細。
玄佐笑曰:「吾知之矣!」壬寅,玄佐與陳許節度使曲環俱入朝。
劉玄佐在汴州,習慣了鄰道不尊朝廷的先例,很長時間沒有入京朝見。
韓經過汴州,劉玄佐器重他的才能與聲望,以屬吏的禮節謁見韓。
韓與劉玄佐相互約定結成兄弟,他請求拜望劉玄佐的母親,劉玄佐的母親很高興,備辦了酒席會見他。
在酒至半酣時,韓說:「兄弟什麼時候入京朝見呀?」
劉玄佐說:「我早就打算入京朝見了,只是物力還不具備罷了。」
韓說:「我那裡的物力夠你用的,兄弟應該及早入京朝見。
伯母年事已高,不能讓她再帶著家中的各位女眷去做沒入後宮的執役人啊。」
劉玄佐的母親禁不住悲哀地哭泣起來。
於是,韓贈給劉玄佐錢二十萬緡,讓他置辦行裝。
韓在汴州停留了三天,拿出大量的錢帛獎賞和犒勞將士,全軍將士都被他打動了,劉玄佐更是既驚歎,又佩服。
不久,劉玄佐派人暗中探聽韓的情況,聽到韓問孔目官說:「今天的費用有多少?」
對孔目官的查問和督責都非常詳細。
劉玄佐笑著說:「我明白他的用意啦!」壬寅(十六日),劉玄佐與陳許節度使曲環一起入京朝見。
[18]崔造改錢谷法,事多不集。
諸使之職,行之已久,中外安之。
元失職,造憂懼成疾,不視事。
既而江、淮運米大至,上嘉韓之功,十二月,丁巳,以兼度支、諸道鹽鐵、轉運等使;造所條奏皆改之。
[18]崔造更改錢谷的管理辦法,所做的事情多數沒有成功。
各使的職務,已經實行了很長時間,朝廷內外都習慣於這種做法。
在元被解除了兼管鹽鐵的職務後,崔造因憂慮和恐懼而病,不能任職治事。
不久,江淮的糧食大批運到,德宗嘉許韓的功勞,十二月,丁巳(初二),讓韓兼任度支、諸道鹽鐵、轉運等使,把崔造所條列奏上的辦法完全改變了。
[19]吐蕃又寇夏州,亦令刺史托跋乾暉帥眾去,遂據其城。
又寇銀州,州素無城,吏民皆潰;吐蕃亦棄之,又陷麟州。
[19]吐蕃又侵犯夏州,也是讓夏州刺史托跋乾暉帶領眾人離去,於是佔領了夏州城。
吐蕃又侵犯銀州,銀州素來沒有城牆,官吏和百姓都逃散了。
吐蕃也丟下了銀州,又攻陷麟州。
[20]韓屢短元於上;庚申,崔造罷為右庶子,貶雷州司戶。
以吏部侍郎班宏為戶部侍郎、度支副使。
[20]韓屢次向德宗指責元的短處,庚申(初五),崔造被罷黜為右庶子,元被貶為雷州司戶,德宗任命吏部侍郎班宏為戶部侍郎、度支副使。
[21]韓游奏請發兵攻鹽州,吐蕃救之,則使河東襲其背。
丙寅,詔駱元光及陳許兵馬使韓全義將步騎萬二千人會寧軍,趣鹽州,又命馬燧以河東軍擊吐蕃。
燧至石州,河曲六胡州皆降,遷於雲、朔之間。
[21]韓游上奏請求派出兵馬攻打鹽州,如果吐蕃前去援救鹽州,便讓河東軍從背後襲擊他們。
丙寅(十一日),德宗頒詔命令駱元光以及陳許兵馬使韓全義帶領步兵、騎兵一萬二千人,會合寧軍,奔赴鹽州,同時命令馬燧率河東軍進擊吐蕃。
馬燧來到石州後,河曲六胡州全部投降,將該處各部落遷徙到雲州、朔州一帶。
[22]工部侍郎張,李晟之婿也。
晟在鳳翔,以女嫁幕客崔樞,禮重樞過於;怒,遂附於張延賞;給事中鄭雲逵嘗為晟行軍司馬,失晟意,亦附延賞;上亦忌晟功名。
會吐蕃有離間之言,延賞等騰謗於朝,無所不至。
晟聞之,晝夜泣,目為之腫,悉遣子弟詣長安,表請削髮為僧,上慰諭,不許。
辛未,入朝,見上,自陳足疾,懇辭方鎮,上不許。
韓素與晟善,上命與劉玄佐諭旨於晟,使與延賞釋怨。
晟奉詔,等引延賞詣晟第謝,結為兄弟,因宴飲盡歡;又宴於、玄佐之第,亦如之。
因使晟表薦延賞為相。
[22]工部侍郎張是李晟的女婿。
李晟在鳳翔時,把女兒嫁給幕府聽賓客崔樞,對崔樞的禮遇和器重超過了張。
張惱怒,於是依附了張延賞。
給事中鄭雲逵曾經擔任李晟的行軍司馬,失去李晟的歡心,也依附了張延賞。
德宗對李晟的功勞與聲名也心懷顧忌。
適逢吐蕃人散佈離間的流言,張延賞等人便在朝廷中騰起謗言,對李晟的攻擊無所不至。
李晟聽說後,日夜哭泣,眼睛都哭腫了。
他打發子弟全都前往長安,上表請求削髮當和尚,德宗勸慰了一悉,沒有答應他的請求。
辛未(十六日),李晟進京朝見,見到德宗,說自己得了腳病,懇切地要求辭去節度使職務,德宗又沒有答應。
韓素來與李晟友好,德宗命令韓與劉玄佐向李晟傳達聖旨,讓他與張延賞消除嫌怨,李晟接受了詔旨。
韓等人帶著張延賞到李晟的府第中來陪罪,二人結成兄弟,因而設宴飲酒,以盡歡言。
他們又在韓、劉玄佐的宅第中宴飲,情況也和在李晟家中宴飲一樣。
於是韓讓李晟上表薦舉張延賞出任宰相。
三年(丁卯、787)
三年(丁卯,公元787年)
[1]春,正月,任寅,以左僕射張延賞同平章事。
李晟為其子請婚於延賞,延賞不許;晟謂人曰:「武夫一性一快,釋怨於杯酒間,則不復貯胸中矣;非如文士難犯,外雖和解,內蓄憾如故,吾得無懼哉!」
[1]春季,正月,壬寅(十七日),德宗任命左僕射張延賞為同平章事。
李晟為他的兒子向張延賞求婚,張延賞沒有答應。
李晟對人說:「武人一性一情爽一快,在杯酒之間消除了嫌怨,便不再把嫌怨存在心中了,不像文人那樣難於冒犯,雖然表面上和解了,內心裡包一皮藏的怨恨卻仍然如故。
我能不心懷畏懼嗎?」
[2]初,李希烈據淮西,選騎兵尤一精一者為左·右門槍、奉國四將,步兵尤一精一者為左、右克平十將。
淮西少馬,一精一兵皆乘騾,謂之騾軍。
[2]當初,李希烈佔據著淮西時,他選拔特別一精一銳的騎兵擔任左右門槍、奉國四將,選拔特別一精一銳的步兵擔任左右克平十將。
淮西缺少馬匹,一精一兵全騎騾子,人們把他們稱作騾軍。
陳仙奇舉淮西降,才數月,詔發其兵於京西防秋。
仙奇遣都知兵馬使蘇浦悉將淮西一精一兵五千人以行。
會仙奇為吳少誠所殺,少誠密遣人召門槍兵馬使吳法超等使引兵歸;浦不之知。
法超等引步騎四千自州叛歸,渾使其將白娑勒追之,反為所敗。
陳仙騎率淮西歸降才過了幾個月,有詔徵調他的人馬到京城西邊防禦吐蕃,陳仙奇派遣都知兵馬使蘇浦帶領著淮西的全部一精一銳兵馬五千人前往。
適逢陳仙奇被吳少誠殺害,吳少誠暗中派人徵召門槍兵馬使吳法超等人領兵回來,蘇浦對發生的事情還不知道。
吳法超等人帶領步兵、騎兵四千人由州發起叛亂,返回淮西,渾讓他的將領白娑勒追趕吳法超,反而被吳法超打敗。
丙午,上急遣中使敕陝虢觀察使李泌發兵防遏,勿令濟河。
泌遣押牙唐英岸將兵趣靈寶,淮西兵已陳於河南矣。
泌乃命靈寶給其食,淮西兵亦不敢剽掠。
明日,宿陝西七里。
泌不給其食,遣將將選士四百人分為二隊,伏於太原倉之隘道,令之曰:「賊十隊過,東伏則大呼擊之,西伏亦大呼應之,勿遮道,勿留行,常讓以半道,隨而擊之。」
又遣虞候集近村少年各持弓、刀、瓦石躡賊後,聞呼亦應而追之。
又遣唐英岸將千五百人夜出南門,陳於澗北。
明日四鼓,淮西兵起行入隘,兩伏發,賊眾驚亂,且戰且走,死者四之一;進遇唐英岸,邀而擊之,賊眾大敗,擒其騾軍兵馬使張崇獻。
泌以賊必分兵自山路南遁,又遣都將燕子楚將兵四百自炭竇谷趣長水。
賊二日不食,屢戰皆敗,英岸追至永寧東,賊皆潰入山谷。
吳法超果帥其眾太半趣長水,燕子楚擊之,斬法超,殺其士卒三分之二。
上以陝兵少,發神策軍步騎五千往助泌,至赤水,聞賊已破而還。
上命劉玄佐乘驛歸汴,以詔書緣道誘之,得百三十餘人,至汴州,盡殺之。
其潰兵在道,復為村民所殺,得至蔡者才四十七人。
吳少誠以其少,悉斬之以聞;且遣使以幣謝李泌,為其誅叛卒也。
沁執張崇獻等六十餘人送京師,詔悉腰斬於州軍門,以令防秋之眾。
丙午(二十一日),德宗急忙派遣中使敕令陝虢觀察使李泌派兵阻止吳法超,不讓他渡過黃河。
李泌派遣押牙唐英岸領兵奔赴靈寶,這時淮西兵已經在黃河南岸結成陣列了。
於是李泌命令靈寶供給他們食物,淮西兵也就不敢到處搶劫。
第二天,淮西軍在陝州城西七里處宿營,李泌不再向他們供給食品,而派遣將領率領一精一選出來的士兵四百人,分成兩隊,在太原倉的狹窄通道上埋伏起來,並命令他說:「待淮西軍過去十隊後,東邊的伏兵大聲呼喊著進擊淮西軍,西邊的伏兵也大聲呼喊著響應東邊的伏兵。
不要攔遮道路,不要讓他們停止不前,要經常讓出半邊道路,尾隨著打擊他們。」
李泌又派遣虞候集合附近村落中的年輕人,各自拿著弓箭、兵器和瓦礫、石塊等跟蹤在賊兵的後面,聽到呼喊聲後,也要大聲響應著追擊他們。
李泌又派遣唐英岸帶領一千五百人在夜間開出南門,在澗北結下陣列。
第二天的四更時分,淮西兵起身行進,進入狹窄的通道,兩邊伏兵齊發,淮西兵驚惶散亂,邊戰邊逃,死去的人有四分之一。
接著,他們遇到唐英岸的攔截阻擊,淮西兵大敗,唐英岸擒獲了淮西軍的騾軍兵馬使張崇獻。
李泌因淮西軍肯定要分兵從山路向南而逃,又派遣都將燕子楚領兵四百人由炭竇谷奔赴長水縣。
淮西軍兩天沒有吃飯,屢戰屢敗。
唐英岸追擊到永寧東面時,淮西軍全部潰退到山谷中去了。
吳法超果然率領他一多半人馬逃往長水,燕子楚進擊淮西軍,斬殺吳法超,殺掉他的士兵三分之二。
德宗因陝州兵馬太少,派出神策軍步兵、騎兵五千人前去援助李泌,來到赤水時,聽說淮西軍已經被打敗,便返回去了。
德宗命令劉玄佐乘著驛車返回汴州,沿途以詔書勸誘淮西兵,收得一百三十餘人,到汴州後,便將他們全部殺掉。
淮西軍潰散在途中的士兵,又被村落百姓殺死,得以回到蔡州的只有四十七人。
吳少誠因逃回的人數太少,便將他們全部斬殺,上報朝廷聞知,並且派遣使者送去禮物,感謝李泌,說這是由於李泌誅殺叛亂士卒的原故。
李泌捉住張崇獻等六十餘人,將他們送往京城,德宗頒詔命令在州軍營門前將他們全部腰斬,藉以號令防禦吐蕃的將士們。
[3]初,雲南王羅鳳陷州,獲西瀘令鄭回。
回,相州人,通經術,羅鳳一愛一重之。
其子鳳迦異及孫異牟尋、曾孫尋夢湊皆師事之,每授學,回得撻之。
及異牟尋為王,以回為清平官。
清平官者,蠻相也,凡有六人,而國事專決於回。
五人者事回甚卑謹,有過,則回撻之。
[3]當初,雲南王羅鳳攻陷州時,捉獲了西瀘縣令鄭回。
鄭回是相州人,通曉經學,羅鳳對他又賞識,又器重。
羅鳳的兒子鳳迦異和孫子異牟尋、曾孫尋夢湊都以事奉老師的禮節對待他,每當教授學識時,鄭回可以鞭打學生。
及至異牟尋即位為王時,任命鄭回為清平官。
清平官這一職位,便是南詔的國相,當時設置的清平官共有六人,但國家大事只由鄭回一人決斷。
其餘五人事奉鄭回甚為謙卑謹慎,如果他們犯了過錯,鄭回便一抽一打他們。
雲南有眾數十萬,吐蕃每入寇,常以雲南為前鋒,賦斂重數,又奪其險要立城堡;歲徵兵助防,雲南苦之。
回因說異牟尋復自歸於唐曰:「中國尚禮義,有惠澤,無賦役。」
異牟尋以為然,而無路自致,凡十餘年。
及西川節度使韋皋至鎮,招撫境上群蠻,異牟尋潛遣人因群蠻求內附。
皋奏:「今吐蕃棄好,暴亂鹽、夏,宜因雲南及八國生羌有歸化之心招納之,以離吐蕃之一黨一,分其勢。」
上命皋先作邊將書以諭之,微觀其趣。
雲南擁有人眾幾十萬,每當吐蕃侵犯內地時,經常以雲南為先鋒,對他們徵收賦稅相當繁重,還強佔雲南的險要之地,建立城邑堡壘,每年都要征發兵員幫助吐蕃防守,雲南受盡了苦頭。
於是鄭回勸說異牟尋再次主動歸附唐朝,他說:「大唐崇尚禮義,對我們只會施以恩惠,不會征發賦稅勞役。」
異牟尋認為所言有理,但是沒有門路向朝廷自行傳送誠意,共有十餘年之久。
及至西川節度使韋皋來到鎮所後,他招徠並撫一慰西川邊境上的各蠻族人,異牟尋暗中派人隨著各蠻族人請求歸附朝廷。
韋皋上奏說:「如今吐蕃背棄盟好,殘暴地擾亂鹽州、夏州,自當順乎雲南和八國生羌歸向王化的願望,招徠他們,以分化吐蕃的同一黨一,削弱吐蕃的勢力。」
德宗命令韋皋先以邊境將領的名義發佈文書開導各蠻族人,暗中觀察事態發展的動向。
[4]張延賞與齊映有隙,映在諸相中頗稱敢言,上浸不悅;延賞言映非宰相器。
壬子,映貶州刺史。
劉滋罷為左散騎常侍,以兵部侍朗柳渾同平章事。
[4]張延賞與齊映結有嫌隙,齊映在各位宰相中號稱頗敢直言,德宗漸漸地不喜歡他了,張延賞上言齊映不具有宰相的才具。
壬子(二十七日),齊映被貶為州刺史,劉滋被罷黜為左散騎常侍,德宗任命兵部侍郎柳渾為同平章事。
韓一性一苛暴,方為上所任,言無不從;他相充位而已,百吏救過不贍。
渾雖為所引薦,正色讓之曰:「先相公以褊察為相,不滿歲而罷,今公又甚焉。
奈何榜吏於省中,至有死者!且作福作威,豈人臣所宜!」愧,為之少霽威嚴。
韓一性一情嚴苛暴躁,他正被德宗重用,他所說的,德宗無不聽從,其他宰相只不過是在相位上充數罷了,而朝中百官總是有彌補不完的過錯。
雖然柳渾是被韓推薦上來的,但他還是嚴肅地責備韓說:「先相公因氣量狹窄,苛察細事,出任宰相不滿一年便被罷免,如今你更是變本加厲了。
你怎麼能夠在聽政之地拷打官吏,以至出了人命呢!妄自尊大,濫用權勢,這哪裡是人臣所應做的事情呢!」韓慚愧了,因此將威嚴稍微收斂了一些。
[5]二月,壬戌,以檢校左庶子崔浣棄入吐蕃使。
[5]二月,壬戌(初七),德宗讓檢校左庶子崔充任入吐蕃使。
[6]戊寅,鎮海節度使、同平章事、充江、淮轉運使韓薨。
久在二浙,所辟僚佐,各隨其長,無不得人。
嘗有故人子謁之,考其能,一無所長,與之宴,竟席,未嘗左右視及與並坐交言。
後數日,署為隨軍,使監庫門。
其人終日危坐,吏卒無敢妄出入者。
[6]戊寅(二十三日),鎮海節度使、同平章事、充江淮轉運使韓去世。
韓長期在浙江東西道任職,他所任用的下屬官吏,都是分別按照他們的長處來先拔委任,沒有任人不當的事情。
曾經有位老朋友的兒子來謁見韓,經過考察他的能力,發現沒有長處。
韓與他一同赴宴,直至宴席終了,他都不曾向周圍看上一眼,也不曾與坐在一起的人交談。
幾天以後,韓委任他為隨軍,讓他看管庫房門。
這人整天端坐在那兒,官吏、士卒沒有敢妄自出入的。
分浙江東、西道為三:浙西,治潤州;浙東,治越州;宣、歙、池,治宣州;各置觀察使以領之。
韓廷將浙江東西道劃分成三部分:浙西以潤州為治所,浙東以越州為治所,宣、歙、池以宣州為治所,三處分別設置觀察使,以便統領其地。
上以果州刺史白志貞為浙西觀察使,柳渾曰:「志貞,人,不可復用。」
會渾疾,不視事;辛巳,詔下,用之。
渾疾間,遂乞骸鼻;不許。
德宗任命果州刺史白志貞為浙西觀察使,柳渾說:「白志貞是個一奸一佞之人,不應該再加任用。」
恰逢柳渾得了疾病,不能處理事務,辛巳(二十六日),詔書發下,任用白志貞。
柳渾的疾情好轉手,請求退職,德宗沒有答應。
[7]甲申,葬昭德皇后於靖陵。
[7]甲申(二十九日),將昭德皇后安葬在靖陵。
[8]三月,丁酉,以左庶子李充入吐蕃使。
[8]三月,丁酉(十三日),德宗讓左庶子李充任入吐蕃使。
初,吐蕃尚結讚得鹽、夏州,各留千餘人戍之,退屯鳴沙;自冬入春,羊馬多死,糧運不繼,又聞李晟克摧沙,馬燧、渾等各舉兵臨之,大懼,屢遣使求和,上未之許。
乃遣使卑辭厚禮求和於馬燧,且請修清水之盟而歸侵地,使者相繼於路。
燧信其言,留屯石州,不復濟河,為之請於朝。
當初,吐蕃尚結贊在得到鹽州、夏州後,各自留下一千餘人戍守其地,自己退至鳴沙縣屯駐。
由冬天轉入春天後,羊馬多數死去,糧食運輸供給不上,又聽說李晟攻克摧沙堡,馬燧、渾等人各自起兵親臨鳴沙,尚結贊大為恐懼屢次派遣使者請求和好,德宗沒有答應他。
於是尚結贊派遣使者以謙卑的辭令和豐厚的禮物向馬燧求和,而且請求遵守清水會盟的約定,歸還他們所侵奪的土地,派出的使者在道路上前後相繼。
馬燧相信了尚結讚的說法,留在石州屯紮,不再渡過黃河,還替尚結贊向朝廷請求。
李晟曰:「戎狄無信,不如擊之。」
韓游曰:「吐蕃弱則求盟,強則入寇,今深入塞內而求盟,此必詐也!」韓曰:「今兩河無虞,若城原、鄯、洮、謂四州,使李晟,劉玄佐之徒將十萬眾戍之,河、湟二士餘州可復也。
其資糧之費,臣請主辦。」
上由是不聽燧計,趣使進兵。
燧請與吐蕃使論頰勢俱入朝論之,會薨,燧、延賞皆與晟有隙,欲反其謀,爭言和親便。
上亦恨回紇,欲與吐蕃和,共擊之,得二人言,正會己意,計遂定。
李晟說:「吐蕃不講信用,不如向他們發起進攻。」
韓遊說:「吐蕃削弱的時候才請求會盟,強盛的時候便侵犯內地。
現在,吐蕃深入到邊界之內,反而請求盟會,這一定是在騙人!」韓說:「如今兩河一帶沒有禍患,假如在原州、鄯州、洮州、渭州四處築城,讓李晟、劉玄佐之些人帶領十萬人馬戍守在那裡,河湟地區的二十多個州是可以收復的。
他們所需物資糧食的費用,請讓我來主持辦理。」
因此,德宗沒有聽從馬燧的意見,還敦促他進軍。
馬燧請求與吐蕃使者論頰熱一同入朝辯論和親之事,適逢韓去世,馬燧、張延賞都與李晟有嫌隙,打算反對李晟的謀略,便爭著稱道和親有利。
德宗也因心恨回紇,準備與吐蕃和好,以便共同進擊回紇,聽到馬、張二人的主張,正符合自己的意願,於是便拿定了主意。
延賞數言「晟不宜久典兵,請以鄭雲逵代之。」
上曰:「當令自擇代者。」
乃謂晟曰:「朕以百姓之故,與吐蕃和親決矣。
大臣既與吐蕃有怨,不可復之鳳翔,宜留朝廷,朝夕輔朕;自擇一人可代鳳翔者。」
晟薦都虞候刑君牙。
君牙,樂壽人也。
丙午,以君牙為鳳翔尹兼一團一練使。
丁未,加晟太尉、中書令,勳、封如故;余悉罷之。
張延賞屢次說:「李晟不適合長期執掌軍事,請讓鄭雲逵代替他。」
德宗說:「應該讓他自己選擇替代他的人選。」
於是德宗對李晟說:「為了百姓的原故,朕已經決定與吐蕃和親了。
既然你與吐蕃結有怨仇,所以不能再到鳳翔去了,最好是留在朝廷,時時輔佐朕。
你自己選擇一個可以替代你出任鳳翔的人選吧。」
李晟推薦都虞候邢君牙。
邢君牙是樂壽人。
丙午(二十二日),德宗任命邢君牙為鳳翔尹兼一團一練使。
丁未(二十三日),加封李晟為太尉、中書令,他的勳位、爵號仍然一如往昔,對封拜給他的其餘官職,則一概罷除了。
晟在鳳翔,嘗謂僚佐曰:「魏徵好直諫,余竊慕之。」
行軍司馬李叔度曰:「此乃儒者所為,非勳德所宜。」
晟斂容曰:「司馬失言。
晟任兼將相,知朝廷得失不言,何以為臣!」叔度慚而退。
及在朝廷,上有所顧問,極言無隱;一性一沈密,未嘗洩於人。
李晟出任鳳翔時,曾對屬下官吏說:「魏徵喜歡直言諫諍,我私下裡很卯慕他。」
行軍司馬李叔度說:「諫諍是讀書人的作為,不是勳業、德望素著的人所應該做的。」
李晟面色變得嚴肅起來,他說:「司馬這話可說錯了。
我兼有將領與宰相的職任,如果知道朝廷哪裡做得對、哪裡做得不對,但不肯講出來,那怎樣去做一個人臣呢!」李叔度慚愧地退去。
及至李晟供職朝廷時,只要德宗向他徵詢意見,他總是極為坦率地陳說,無所隱瞞,但他生一性一沉著慎密,從來不曾向別人洩露。
辛亥,馬燧入朝。
燧既來,諸軍皆閉壁不戰,尚結贊遽自鳴沙引歸,其眾乏馬,多徒行者。
辛亥(二十七日),馬燧入京朝見。
馬燧來到朝廷以後,各軍都關閉營門,不再出戰。
尚結贊急忙從鳴沙帶領軍隊退回,他的軍隊缺少馬匹,有許多人只好徒步而行。
崔浣見尚結贊,責以負約。
尚結贊曰:「吐蕃破朱,未獲賞,是以來,而諸州各城守,無由自達。
鹽、夏守將以城授我而遁,非我取之也。
今明公來,欲踐修舊好,固吐蕃之願也。
今吐蕃將相以下來者二十一人,渾侍中嘗與之共事,知其忠信。
靈州節度使杜希全、涇原節度使李觀皆信厚聞於異域,請使之主盟。」
崔浣見到尚結贊,責備他背棄盟約。
尚結贊說:「吐蕃打敗朱,沒有得到賞賜,所以便前來了,然而諸州各自據城防守,還是無法傳達我們的要求。
鹽州、夏州的守城將領把城池交給我們以後便逃走了,這可不是我們攻取下來的。
現在您來了,打算履行前言,重新恢復原來的盟好,這正是吐蕃的願望啊。
如今吐蕃將相以下官員前來的有二十一人,渾侍中曾經與他們一起討伐朱,知道他們是講究忠信的。
靈州節度使杜希全、涇原節度使李觀信義用事,厚道待人,都聞名於異國,請讓他們主持會盟吧。」
夏,四月,丙寅,浣至長安。
辛未,以浣為鴻臚卿,復使入吐蕃語尚結贊曰:「希全守靈,不可出境,李觀已改官,今遣渾盟於清水。」
且令先歸鹽、夏二州。
五月,甲申,渾自咸陽入朝,以為清水會盟使。
戊子,以兵部尚書崔漢衡為副使,司封員外郎鄭叔矩為判官,特進宋奉朝為都監。
己丑,將二萬餘人赴明所。
夏季,四月,丙寅(十二日),崔浣來到長安。
辛未(十七日),德宗任命崔浣為鴻臚卿,讓他再次前往吐蕃對尚結贊說:「杜希全防守靈州,不能夠離開本州疆境,李觀已經改任官職。
現在派遣渾到清水會盟。」
並且讓吐蕃先歸還鹽州、夏州兩地。
五月,甲申(初一),渾從咸陽入京朝見,德宗任命他為清水會盟使。
戊子(初五),德宗任命兵部尚書崔漢衡為清水會盟副使,司封員外郎鄭叔矩為判官,特進宋奉朝為都監。
己丑(初六),渾帶領二萬餘人前往會盟地點。
乙巳,尚結贊遣其屬論泣贊為言:「清水非吉地,請盟於原州之土梨樹;既盟而歸鹽、夏二州。」
上皆許之。
神策將馬有麟奏:「土梨樹多阻險,恐吐蕃設伏兵,不如平涼川坦夷。」
時論泣贊已還,丁未,遣使追告之。
乙巳(二十二日),尚結贊派遣他的下屬論泣贊前來說:「清水不是吉祥的地方,請在原州的土梨樹會盟。
會盟以後,便歸還鹽、夏二州。」
德宗一概答應下來。
神策軍將領馬有麟上奏說:「土梨樹多半是險阻之地,恐怕吐蕃會設下埋伏的兵馬,不如在平涼川會盟,那裡地勢平坦。」
當時,論泣贊已經回去,丁未(二十四日),德宗派遣使者追趕論泣贊,告訴他這一決定。
[9]申蔡留後吳少誠,繕兵完城,欲拒朝命,判官鄭常、大將楊冀謀逐之,詐為手詔賜諸將申州刺史張伯元等;事洩,少誠殺常、冀、伯元。
大將宋、曹濟奔長安。
[9]申蔡留後吳少誠整治兵器,修葺城邑,準備抗拒朝廷的命令。
判官鄭常大將楊冀打算驅逐他,便假造德宗的手詔,賜給申州刺史張伯元等諸將領。
事情洩露後,吳少誠將鄭常、楊冀、張伯元殺掉,大將宋、曹濟逃奔長安。
[10]閏月,己未,韋皋復與東蠻和義王苴那時書,使伺導達雲南。
[10]閏五月,己未(初七),韋皋再次寫信給東蠻和義王苴那時,讓他探聽雲南的情況,引導雲南歸附。
[11]庚申,大省州、縣官員,收其祿以給戰士,張延賞之謀也。
時新除官千五百人,而當減者千餘人,怨嗟盈路。
[11]庚申(初八),朝廷大規模地削減州縣官員,收回他們的薪俸,以便維持戰士的供給。
這是張延賞謀劃的。
當時,新任命的官員有一千五百人,而應當裁減有一千多人,人們怨聲載道。
[12]初,韓薦劉玄佐可使將兵復河、湟,上以問玄佐,玄佐亦贊成之。
薨,玄佐奏言:「吐蕃方強,未可與爭。」
上遣中使勞問玄佐,玄佐臥而受命。
張延賞知玄佐不可用,奏以河、湟事委李抱真;抱真亦固辭。
皆由延賞罷李晟兵一柄一,故武臣皆憤怒解體,不肯為用故也。
[12]當初,韓推薦劉玄佐,認為可以讓他領兵收復河湟地區,德宗以此徵求劉玄佐的意見,劉玄佐也表示贊成。
韓去世後,劉玄佐上奏說:「吐蕃正強盛,不能與他們爭鋒。」
德宗派遣中使慰勞劉玄佐,劉玄佐卻躺在一床一上接受詔旨。
張延賞知道劉玄佐難以任用,便上奏將河湟事宜交託李抱真,李抱真也堅決推辭。
這完全是由於張延賞免除了李晟兵權,而使武將都憤怨不平,心灰意冷,不願意為朝廷效力的原故。
[13]上以襄、鄧扼淮西衝要,癸亥,以荊南節度使曹王皋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以襄、鄧、復、郢、安、隨、唐七州隸之。
[13]由於襄州和鄧州扼制著淮西的交通要道,癸亥(十一日),德宗任命荊南節度使曹王李皋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將襄、鄧、復、郢、安、隨、唐共七州歸屬他管轄。
[14]渾之發長安也,李晟深戒之以盟所為備不可不嚴。
張延賞言於上曰:「晟不欲盟好之成,故戒以嚴備。
我有疑彼之形,則彼亦疑我矣,盟何由成!」上乃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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