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二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上之中武德元年
唐紀二唐高祖武德元年(戊寅,公元618年)
[1]八月,薛舉遣其子仁果進圍寧州,刺史胡演擊卻之。
郝瑗言於舉曰:「今唐兵新破,關中騷動,宜乘勝直取長安。」
舉然之,會有疾而止。
辛巳,舉卒。
太子仁果立,居於折城,謚舉為武帝。
[1]八月,薛舉派他的兒子薛仁果進軍圍攻寧州,唐寧州刺史胡演擊退了薛仁果。
郝瑗對薛舉說:「現在唐兵剛剛戰敗,關中騷動不安,應當乘勝直接攻取長安。」
薛舉同意他的意見,恰巧生了病沒有實行。
辛巳(初九),薛舉去世。
太子薛仁果繼位,居住在折城,追諡薛舉為武帝。
[2]上欲與李軌共圖秦、隴,遣使潛詣涼州,招撫之,與之書,謂之從弟。
軌大喜,遣其弟懋入貢。
上以懋為大將軍,命鴻臚少卿張俟德冊拜軌為涼州總管,封涼王。
[2]唐高祖打算和李軌共同謀取秦、隴的薛舉父子,派使節秘密地到涼州,招撫李軌,致李軌的書信,稱李軌為堂弟。
李軌非常高興,派遣弟弟李懋入貢於唐。
高祖任命李懋為大將軍,命鴻臚少卿張俟德冊拜李軌為涼州總管,封為涼王。
[3]初,朝廷以安陽令呂珉為相州刺史,更以相州刺史王德仁為巖州刺史。
德仁由是怨憤,甲申,誘山東大使宇文明達入林慮山而殺之,叛歸王世充。
[3]當初,朝廷任命安陽令呂珉為相州刺史,改任相州刺史王德仁為巖州刺史。
王德仁因為此事憤恨不平,甲申(十二日),引一誘山東大使宇文明達進林慮山並殺了他,叛唐歸附了王世充。
[4]己丑,以秦王世民為元帥,擊薛仁果。
[4]己丑(十七日),任命秦王李世民為元帥,攻打薛仁果。
[5]丁酉,臨洮等四郡來降。
[5]丁酉(二十五日),臨洮等四郡前來降唐。
[6]隋江都太守陳稜求得煬帝之柩,取宇文化及所留輦輅鼓吹,粗備天子儀衛,改葬於江都宮西吳公台下,其王公以下,皆列瘞於帝塋之側。
[6]隋江都太守陳稜尋找到隋煬帝的靈柩,用宇文化及留下的車駕鼓吹,大體備齊了天子所用的儀仗,將煬帝改葬在江都宮西面的吳公台下。
當時遇難的王公以下大臣,都依次埋葬在煬帝墳塋的兩側。
[7]宇文化及之發江都也,以杜伏威為歷陽太守;伏威不受,仍上表於隋,皇泰主拜伏威為東道大總管,封楚王。
[7]宇文化及從江都出發時,以杜伏威為歷陽太守;杜伏威沒有接受他的任命,仍然向隋上表稱臣,皇泰主拜杜伏威為東道大總管,封楚王。
沈法興亦上表於皇泰主,自稱大司馬、錄尚書事、天門公,承製置百官,以陳杲仁為司徒,孫士漢為司空,蔣元超為左僕射,殷芊為左丞,徐令言為右丞,劉子翼為選部侍郎,李百藥為府掾。
百藥,德林之子也。
沈法興也向皇泰主上表,自稱大司馬、錄尚書事、天門公,承聖旨設置百官,以陳杲仁為司徒,孫士漢為司空,蔣元超為左僕射,殷芊為左丞,徐令言為右丞,劉子翼為選部侍郎,李百藥為府掾。
李百藥是李德林的兒子。
[8]九月,隋襄國通守陳君賓來降,拜邢州刺史。
君賓,伯山之子也。
[8]九月,隋襄國通守陳君賓前來投降,官拜邢州刺史。
君賓是陳伯山的兒子。
[9]虞州刺史韋義節攻隋河東通守堯君素,久不下,軍數不利;壬子,以工部尚書獨孤懷恩代之。
[9]唐虞州刺史韋義節攻打隋河東通守堯君素,很久未能攻下,軍隊好幾次陷於不利形勢;壬子(初十),命工部尚書獨孤懷恩替代韋義節。
[10]初,李密既殺翟讓,頗自驕矜,不恤士眾;倉粟雖多,無府庫錢帛,戰士有功,無以為賞;又厚撫初附之人,眾心頗怨。
徐世嘗因宴會刺譏其短;密不懌,使世出鎮黎陽,雖名委任,實亦疏之。
[10]當初,李密殺了翟讓後,很有點驕矜,不體恤廣大士卒;雖然倉庫裡的糧食很多,但是沒有錢幣布帛,戰士立了功,沒有東西可以用來行賞;對新來歸附的人又極其優待,廣大士卒心裡很不滿。
徐世曾趁宴會諷刺他的短處,李密不高興,讓徐世去鎮守黎陽,名義上是委以重任,實際上是疏遠他。
密開洛口倉散米,無防守典當者,又無文券,取之者隨意多少;或離倉之後,力不能致,委棄衢路,自倉城至郭門,米厚數寸,為車馬所踐;群盜來就食者並家屬近百萬口,無甕盎,織荊筐淘米,洛水兩岸十里之間,望之皆如白沙。
密喜,謂賈閏甫曰:「此可謂足食矣!」閏甫對曰:「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
今民所以襁負如流而至者,以所天在此故也。
而有司曾無一愛一吝,屑越如此,竊恐一旦米盡民散,明公孰與成大業哉!」密謝之,即以閏甫判司倉參軍事。
李密打開洛口倉分發糧食,沒有防守和主管的人,又沒有憑證,取米的人隨便取多少;有的人離開糧倉後,拿不動,丟散在街道上,從倉城到外城門,路上的米有幾寸厚,被車馬踐踏;前來這兒要糧吃的各路盜賊及其家屬有近百萬人,沒有容器,就用荊條編筐淘米,洛水兩岸十里範圍內,看上去象蒙上一層白沙。
李密很高興,對賈閏甫說:「這可以稱得上是足食了!」賈閏甫回答:「國家的根本是老百姓,老百姓生存靠的是糧食。
現在老百姓所以背著扛著像潮水一樣湧來,是因為他們賴以生存的東西在這裡的緣故。
而有關官署卻毫不一愛一惜,這樣糟踏,我恐怕一旦沒有米了百姓也就走散了,明公您又靠什麼來完成大業呢?」
李密感謝他的這番話,就任命閏甫為判司倉參軍事。
密以東都兵數敗微弱,而將相自相屠滅,謂旦夕可平;王世充既專大權,厚賞將士,繕治器械,亦陰圖取密。
時隋軍乏食,而密軍少衣,世充請交易,密難之;長史邴元真等各求私利,勸密許之。
先是,東都人歸密者,日以百數;既得食,降者益少,密悔而止。
李密因為東都的軍隊幾次打敗仗,力量微弱,而且將相之間自相殘殺,認為短期內就可以平東都;王世充專擅大權之後,重賞將士,修治器械,也在暗中準備謀取李密。
當時隋朝的軍隊缺糧,而李密的部隊少衣,王世充請求相互交換,李密感到為難,長史邴元真等人各自謀求私利,勸李密答應交換。
原來東都每天有幾百人歸順李密,得到糧食之後,投降的人越來越少,李密後悔,停止了交換。
密破宇文化及還,其勁卒良馬多死,士卒疲病。
世充欲乘其弊擊之,恐人心不壹,乃詐稱左軍衛士張永通三夢周公,令宣意於世充,當勒兵相助擊賊;乃為周公立廟,每出兵,輒先祈禱。
世充令巫宣言周公欲令僕射急討李密,當有大功,不即兵皆疫死。
世充兵多楚人,信妖言,皆請戰。
世充簡練銳得二萬餘人,馬二千餘匹。
壬子,出師擊密,旗旛之上皆書永通字,軍容甚盛。
癸丑,至偃師,營於通濟渠南,作三橋於渠上。
密留王伯當守金墉,自引一精一兵出偃師,阻邙山以待之。
李密打敗宇文化及回師,喪失了很多一精一兵好馬,士兵也疲勞,生了病。
王世充準備乘李密軍隊疲睏進攻,又怕大家不一條心,於是謊稱左軍衛士張永通三次夢到周公,讓他轉告王世充,應該統帥軍隊互相協助打擊敵人。
於是建周公廟,每次出軍作戰,都先祈禱。
王世充命巫者宣稱周公準備命僕射迅速討伐李密,肯定會立大功,否則士兵都會染上疾病死去。
王世充的士兵很多是楚人,相信這種妖言,都請求出戰。
王世充挑出二萬多一精一銳,馬二千多匹。
壬子(初十),出兵攻打李密,旗幟上都寫上「永通」的字,軍容很強大。
癸丑(十一日),到偃師,駐紮在通濟渠南邊,在渠水上搭設了三座橋樑。
李密留王伯當守衛金墉城,自己帶領一精一兵去偃師,以邙山為屏障等候王世充的軍隊。
密召諸將會議,裴仁基曰:「世充悉眾而至,洛下必虛,可分兵守其要路,令不得東,簡一精一兵三萬,傍河西出以一逼一十東都。
世充還,我且按甲;世充再出,我又一逼一十之。
如此,則我有餘力,彼勞奔命,破之必矣。」
密曰:「公言大善。
今東都兵有三不可當:兵仗一精一銳,一也;決計深入,二也;食盡求戰,三也。
我但乘城固守,蓄力以待之;彼欲斗不得,求走無路,不過十日,世充之頭可致麾下。」
陳智略、樊文超、單雄信皆曰:「計世充戰卒甚少,屢經摧破,悉已喪膽。
《兵法》曰,『倍則戰』,況不啻倍哉!且江、淮新附之士,望因此機展其勳效,及其鋒而用之,可以得志。」
於是諸將喧然,欲戰者什七八,密惑於眾議而從之。
仁基苦爭不能得,擊地歎曰:「公後必悔之。」
魏徵言於長史鄭曰:「魏公雖驟勝,而驍將銳卒多死,戰士心怠,此二者難以應敵。
且世充乏食,志在死戰,難與爭鋒,未若深溝高壘以拒之,不過旬月,世充糧盡,必自退,追而擊之,蔑不勝矣。」
曰:「此老生之常談耳。」
徵曰:「此乃奇策,何謂常談!」拂衣而起。
李密召集各位將領開會商議,裴仁基說:「王世充率領他的全部軍隊到這兒,洛陽必然空虛,我們可以分出兵力把守王世充軍隊要經過的要道,使他不能再向東前進,另挑選三萬一精一兵,沿黃河向西進一逼一十東都。
王世充回軍,我方就按兵不動;王世充再次出軍,我方就再一逼一十東都。
這樣,我方還有富餘的力量,對方疲於奔命,肯定能打敗他。」
李密說:「您說得很好。
但現在東都的軍隊有三個不可抵擋:武器一精一良,這是一;決計深入我方,這是二;糧食吃完了決戰,這是三。
我們只要利用城池堅守,保持力量等待,對方想交戰打不成,求退兵又沒退路,過不了十天,王世充的頭就可以到我們手中。」
陳智略、樊文超、單雄信都說:「算算王世充的士兵少得很,又好幾次打了敗仗,都已經嚇破了膽。
《兵法》說,『己方力量是對方一倍則作戰』,何況不止是一倍!況且剛剛來歸附的江淮人士,正希望乘此機會一展身手建立功勳,趁他們的銳氣利用他們作戰,正可以成功。」
於是眾將領大聲表示贊同,想打的佔十分之七八,李密受眾人的意見影響,決定照辦。
裴仁基苦苦爭辯卻不能說服眾人,敲著地歎息道:「閣下以後一定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魏徵對長史鄭說:「魏公雖然屢次打了勝仗,但是一精一兵驍將傷亡很多,戰士心身很疲倦,有這兩點很難應敵,況且王世充缺糧,志在決一死戰,很難和他爭戰以決勝負,不如挖深壕溝,加高壁壘以拒敵,過不了十天半個月,王世充糧食吃完了,必然自己退兵,那時再追擊他,沒有不勝的。」
鄭說:「這是老生常談了。」
魏徵道:「這是奇策,怎麼說是老生常談!」拂袖而去。
程知節將內馬軍與密同營在北邙山上,單雄信將外馬軍營於偃師城北。
世充遣數百騎渡通濟渠攻雄信營,密遣裴行儼與知節助之。
行儼先馳赴敵,中流矢,墜於地;知節救之,殺數人,世充軍披一靡一,乃抱行儼重騎而還;為世充騎所逐,刺槊洞過,知節回身捩折其槊,兼斬追者,與行儼俱免。
會日暮,各斂兵還營。
密驍將孫長樂等十餘人皆被重創。
程知節帶領內馬軍同李密一起紮營在北邙山上,單雄信帶領外馬軍駐紮在偃師城北。
王世充派遣數百名騎兵渡過通濟渠攻打單雄信的營寨,李密派遣裴行儼和程知節援助單雄信。
裴行儼率先奔赴戰場,中流箭,倒在地下;程知節救起裴行儼,殺了幾個人,王世充軍隊所向披一靡一,於是程知節抱著裴行儼騎著一匹馬返回,被王世充的騎兵趕上,長槍直刺過來,程知節返身折斷了刺來的長槍,又殺了追趕的人,和裴行儼一起脫身。
恰好天色暗了,雙方各自收兵回營。
李密手下的猛將孫長樂等十幾人都受了重傷。
密新破宇文化及,有輕世充之心,不設壁壘。
世充夜遣二百餘騎潛入北山,伏溪谷中,命軍士皆秣馬蓐食。
甲寅旦,將戰,世充誓眾曰:「今日之戰,非直爭勝負;死生之分,在此一舉。
若其捷也,富貴固所不論;若其不捷,必無一人獲免。
所爭者死,非獨為國,各宜勉之!」遲明,引兵薄密。
密出兵應之,未及成列,世充縱兵擊之。
世充士卒皆江、淮剽勇,出入如飛。
世充先索得一人貌類密者,縛而匿之,戰方酣,使牽以過陳前,噪曰:「已獲李密矣!」士卒皆呼萬歲。
其伏兵發,乘高而下,馳壓密營,縱火焚其廬舍。
密眾大潰,其將張童仁、陳智略皆降,密與萬餘人馳向洛口。
李密剛剛打敗了宇文化及,有些輕視王世充,不設防禦敵人的圍牆。
王世充派二百多騎兵夜裡秘密進入北邙山,埋伏一在山谷中,命令士兵餵好馬匹吃飽飯。
甲寅(十二日)清晨,準備出擊,王世充告誡眾將士說:「今天這一仗,不僅僅是爭勝負,而是生與死全在此一舉。
如果勝了,榮華富貴自然不在話下;如果敗了,一個人也逃不了。
我們爭相赴死,不單是為了國家,各位要努力作戰!」天亮後,帶兵一逼一十近李密。
李密出兵應戰,還沒來得及排好隊,王世充就放兵攻擊。
王世充的士兵都是長江、淮河流域的人,剽悍勇一猛,出入迅捷。
王世充事先找到一個長得很像李密的人,捆起來藏好,戰鬥正激烈時,讓人牽著通過陣前,大喊:「已經捉住李密了!」士兵們都呼萬歲。
王世充埋伏的騎兵出擊,從高處衝下來,馳向李密營地,放火焚燒房屋。
李密部眾潰散,將領張童仁、陳智略都投降了王世充,李密和一萬多人逃往洛口。
世充夜圍偃師;鄭守偃師,其部下翻城納世充。
初,世充家屬在江都,隨宇文化及至滑台,又隨王軌入李密,密留於偃師,欲以招世充。
及偃師破,世充得其兄世偉、子玄應、虔恕、瓊等,又獲密將佐裴仁基、鄭、祖君彥等數十人。
世充於是整兵向洛口,得邴元真妻子、鄭虔象母及密諸將子弟,皆撫一慰之,令潛呼其父兄。
夜晚王世充包一皮圍偃師,鄭守衛偃師,他的部下反而開城放王世充入城。
當初,王世充的家屬在江都,隨宇文化及至滑台,又隨王軌到了李密部隊,李密把王世充家屬留在偃師,打算用他們招降王世充。
待到偃師城破,王世充尋回哥哥王世偉,兒子王玄應、王虔(玄)怒、王瓊等人,又俘虜李密的將佐裴仁基、鄭、祖君彥等幾十人。
王世充於是整頓兵馬向洛口進發,得到邴元真的妻子、鄭虔象的母親以及李密眾位將領的子弟,都加以安慰,讓他們暗中招呼各自的父兄。
初,邴元真為縣吏,坐贓亡命,從翟讓於瓦岡;讓以其嘗為吏,使掌書記。
及密開幕府,妙選時英,讓薦元真為長史;密不得已用之,行軍謀畫,未嘗參預。
密西拒世充,留元真守洛口倉。
元真一性一貪鄙,宇文溫謂密曰:「不殺元真,必為公患。」
密不應。
元真知之,陰謀叛密;楊慶聞之,以告密,密固疑焉。
至是,密將入洛口城,元真已遣人潛引世充矣。
密知而不發,因與眾謀,待世充兵半濟洛水,然後擊之。
世充軍至,密候騎不時覺,比將出戰,世充軍悉已濟矣。
單雄信等又勒兵自據;密自度不能支,帥麾下輕騎奔虎牢,元真遂以城降。
當初,邴元真作縣吏,犯了貪一污罪逃跑在外,跟隨翟讓到瓦崗,翟讓因為他曾經作過小辟,讓他掌文書。
到李密開設幕府,挑選當時的出色人物時,翟讓推薦邴元真為長史;李密不得已任用他為長史,但從未讓他參與過軍事行動的謀劃。
李密到西邊抵抗王世充,留邴元真守洛口倉。
邴元真一性一情貪婪淺薄,宇文溫對李密說:「不殺了邴元真,必然成為您的禍患。」
李密沒有答應。
邴元真知道了此事,陰謀反叛李密;楊慶聽說後,把邴元真的陰謀報告了李密,李密才真的懷疑邴元真。
到此時,李密要進入洛口城,邴元真已經秘密派人招來王世充。
李密知道後沒有聲張,乘機和眾人商量,等王世充軍隊一半渡過洛水,然後攻擊。
王世充軍到洛水,李密的騎哨兵沒有及時發現,臨到要出擊時,王世充的軍隊已經全部過了河。
單雄信等人又領兵自保;李密自己估計不能堅持,率領部下輕裝乘馬逃往虎牢,於是邴元真以洛口投降了王世充。
初,雄信驍捷,善用馬槊,名冠諸軍,軍中號曰:「飛將。」
彥藻以雄信輕於去就,勸密除之;密一愛一其才,不忍也。
及密失利,雄信遂以所部降世充。
當初,單雄信勇一猛敏捷,善長騎馬和使用長槍,名聲為各軍首位,軍中稱為「飛將」。
房彥藻因為單雄信對去留很輕率,勸李密除掉他;但李密一愛一惜單雄信的才能,不忍心。
待李密失利,單雄信便率領他的部下投降了王世充。
密將如黎陽,或曰:「殺翟讓之際,徐世幾死,今失利而就之,安可保乎!」時王伯當棄金墉保河陽,密自虎牢歸之,引諸將共議。
密欲南阻河,北守太行,東連黎陽,以圖進取。
諸將皆曰:「今兵新失利,眾心危懼,若更停留,恐叛亡不日而盡。
又人情不願,難以成功。」
密曰:「孤所恃者眾也,眾既不願,孤道窮矣。」
欲自刎以謝眾。
伯當抱密號絕,眾皆悲泣,密復曰:「諸君幸不相棄,當共歸關中;密身雖無功,諸君必保富貴。」
府掾柳燮曰:「明公與唐公同族,兼有疇昔之好;雖不陪起兵,然阻東都,斷隋歸路,使唐公不戰而據長安,此亦公之功也。」
眾鹹曰:「然。」
密又謂王伯當曰:「將軍室家重大,豈復與孤俱行哉!」伯當曰:「昔蕭何盡帥子弟以從漢王,伯當恨不兄弟俱從,豈以公今日失利遂輕去就乎!縱身份原野,亦所甘心!」左右莫不感激,從密入關者凡二萬人。
於是密之將帥、州縣多降於隋。
朱粲亦遣使降隋,皇泰主以粲為楚王。
李密將要去黎陽,有人說:「殺翟讓的時候,徐世差點死了,現在失利了去投奔他,怎麼能保險呢!」當時王伯當丟棄了金墉城保守河陽,李密從虎牢回到河陽,召諸將共同商議。
李密想南面憑仗黃河,北面守住太行,東面連結黎陽,以此設法進取。
眾將都說:「現在軍隊剛失利,大家心中膽怯,如果再停留,恐怕要不了幾天人就叛逃光了。
而且人情不願,也難以成功。」
李密說:「孤所依靠的就是大家,大家既然不願意,孤沒路可走了。」
打算自刎以謝眾人。
王伯當抱住李密哭得昏了過去,大家也都傷心落淚,李密又說:「有幸諸位沒有拋棄我,應當一起回到關中;密自己雖然沒有功勞,諸位必定保有富貴。」
府掾柳燮說:「明公和唐公是同一宗族,又加上有過去聯合的友誼;雖然沒有隨唐公一同起兵,但阻隔東都,切斷了隋軍的歸路,使唐公不戰而佔領了長安,這也是您的功勞。」
眾人都說:「的確如此。」
李密又對王伯當說:「將軍您的家庭重要,怎麼可以又和孤一同走呢?」
王伯當說:「過去蕭何率領所有的子弟跟隨漢王,伯當遺憾的是兄弟們不能都跟著您,怎麼能因為您今天失利就不看重去留了呢?縱然是粉身碎骨葬身原野,也心甘情願跟隨您!」周圍的人無不深受感動。
跟隨李密入關的有二萬人。
於是李密原有的將帥、州縣大多歸順了隋。
朱粲也派使節投降了隋,皇泰主以朱粲為楚王。
[11]甲寅,秦州總管竇軌擊薛仁果,不利;驃騎將軍劉感鎮涇州,仁果圍之。
城中糧盡,感殺所乘馬以分將士,感一無所啖,唯煮馬骨取汁和木屑食之。
城垂陷者數矣;會長平王叔良將士至涇州,仁果乃揚言食盡,引兵南去;乙卯,又遣高人偽以城降。
叔良遣感帥眾赴之;己未,至城下,扣城中人曰:「賊已去,可逾城入。」
感命燒其門,城上下水灌之。
感知其詐,遣步兵先還,自帥一精一兵為殿。
俄而城上舉三烽,仁果兵自南原大下,戰於百里細川,唐軍大敗,感為仁果所擒。
仁果復圍涇州,令感語城中云:「援軍已敗,不如早降。」
感許之,至城下,大呼曰:「逆賊饑餒,亡在旦夕,秦王帥數十萬眾,四面俱集,城中勿憂,勉之!」仁果怒,執感,於城旁埋之至膝,馳騎射之;至死,聲色逾厲。
叔良嬰城固守,僅能自全。
感,豐生之孫也。
[11]甲寅(十二日),唐秦州總管竇軌進攻薛仁果,不利;驃騎將軍劉感鎮守涇州,薛仁果包一皮圍了涇州。
涇州城中糧食吃光了,劉感把自己騎的馬殺了分給將士們,自己沒有吃一點肉,只用煮馬骨的湯拌了木屑吃。
城池幾次瀕臨陷落;恰好長平王李叔良帶兵至涇州,薛仁果於是揚言糧食吃完了,帶兵向南而去。
乙卯(十三日),薛仁果又派高人假裝以城池降唐。
李叔良派遣劉感率部下赴高;己未(十七日),到高城下,敲城門,城裡的人說:「賊已經走了,可以翻城牆進城。」
劉感下令燒高城門,城上人倒水澆下來,劉感知道城裡人是詐降,讓步兵先回師,自己帶領一精一兵走在最後。
一會兒,城上點燃三座烽火,薛仁果的軍隊從南原大批湧下來,與劉感軍在百里細川交戰,唐軍大敗,劉感被薛仁果抓獲。
薛仁果又包一皮圍了涇州,命令劉感向城中喊話說:「援軍已經被打敗了,不如盡快投降。」
劉感答應了,到城下卻大聲喊道:「反賊沒糧食挨餓,很快就要滅亡了,秦王率領幾十萬軍隊從四面趕來,城裡的人不要擔心,努力守城!」薛仁果很惱火,捉住劉感,在城旁把劉感活埋到膝蓋,騎馬跑著用箭射劉感;一直到死,劉感聲音愈來愈高、態度愈來愈憤怒。
李叔良環城堅守,僅能保全自己,無力救劉感。
劉感是劉豐生的孫子。
[12]庚申,隴州刺史陝人常達擊薛仁果於宜祿川,斬首千餘級。
[12]庚申(十八日),唐隴州刺史陝人常達在宜祿川攻擊薛仁果,殺了一千多人。
[13]上遣從子襄武公琛、太常卿鄭元以女一妓一遺始畢可汗。
壬戌,始畢復遣骨咄祿特勒來。
[13]唐高祖派侄子襄武公李琛、太常卿鄭元把女一妓一送給突厥始畢可汗。
壬戌(二十日),始畢又派遣骨咄祿特勒來唐。
[14]癸亥,白馬道士傅仁均造《戊寅歷》成,奏上,行之。
[14]癸亥(二十一日),白馬縣的道士傅仁均編成了《戊寅歷》,上奏章進呈,唐從此實行《戊寅歷》。
[15]薛仁果屢攻常達,不能克,乃遣其將仵士政以數百人詐降,達厚撫之。
乙丑,士政伺隙以其徒劫達,擁城中二千人降於仁果。
達見仁果,詞色不屈,仁果壯而釋之。
奴賊帥張貴謂達曰:「汝識我乎?」
達曰:「汝逃死奴賊耳!」貴怒,欲殺之;人救之,得免。
[15]薛仁果屢次攻常達,都未能取勝,於是派他的將領仵士政帶幾百人詐降,常達待仵士政很優厚。
乙丑(二十三日),仵士政伺機帶他的部下劫持了常達,帶著城裡的二千人投降了薛仁果。
常達見了薛仁果,言辭表情毫不屈服,薛仁果因為他的豪壯放了他。
奴僕出身的賊帥張貴對常達說:「你認識我嗎?」
常達說:「你不就是該死而逃跑的奴賊嗎?」
張貴很氣惱,要殺了常達;有人相救,常達才免於一死。
[16]辛未,追諡隋太上皇為煬帝。
[16]辛未(二十七日),唐追諡隋太上皇為煬帝。
[17]宇文化及至魏縣,張愷等謀去之;事覺,化及殺之。
腹心稍盡,兵勢日蹙,兄弟更無他計,但相聚酣宴,奏女樂。
化及醉,尤智及曰:「我初不知,由汝為計,強來立我。
今所向無成,士馬日散,負弒君之名,天下所不容。
今者滅族,豈不由汝乎!」持其兩子而泣。
智及怒曰:「事捷之日,初不賜尤,及其將敗,乃欲歸罪,何不殺我以降竇建德!」數相鬥鬩,言無長幼;醒而復飲,以此為恆。
其眾多亡,化及自知必敗,歎曰:「人生固當死,豈不一日為帝乎!」於是鴆殺秦王浩,即皇帝位於魏縣,國號許,改元天壽,署置百官。
[17]宇文化及到魏縣,張愷等人商議要離開他;事情被查覺,宇文化及殺了張愷等人。
心腹之人逐漸喪失殆盡,兵力日益削弱,兄弟們更沒有什麼計謀,只有相互聚會在一起盡情吃喝,玩歌伎。
宇文化及喝醉了,抱怨智及道:「當初我什麼也不知道,是你的主意,一定要推我為首。
如今一事無成,人馬日益減少,背著弒君的罪名,為天下所不容,現在遭滅族,還不是因為你!」摟著兩個兒子哭起來。
智及生氣地說:「當初事情成功的時候,你不怪我,到了要失敗時,又想歸罪於我,怎麼不殺了我投降竇建德!」好幾次相互爭吵打了起來,說話也不分老小,酒醒後又飲酒,以此為常事。
宇文化及的部下大多逃跑了,化及自己知道肯定要失敗,歎息道:「人生自然是要死的,怎能不當一天皇帝呢?」
於是用鴆酒毒死了秦王楊浩,在魏縣即皇帝位,國號許,改年號天壽,設置百官。
[18]冬,十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18]冬季,十月,壬申朔(初一),出現日食。
[19]戊寅,宴突厥骨咄祿,引骨咄祿升御坐以一寵一之。
[19]戊寅(初七),唐高祖宴請突厥骨咄祿,領骨咄祿登上皇帝的寶座表示恩一寵一。
[20]李密將至,上遣使迎勞,相望於道。
密大喜,謂其徒曰:「我擁眾百萬,一朝解甲歸唐,山東連城數百,知我在此,遣使招之,亦當盡至;比於竇融,功亦不細,豈不以一台司見處乎!」己卯,至長安,有司供待稍薄,所部兵累日不得食,眾心頗怨。
既而以密為光祿卿、上柱國,賜爵邢國公。
密既不滿望,朝臣又多輕之,執政者或來求賄,意甚不平;獨上親禮之,常呼為弟,以舅子獨孤氏妻之。
[20]李密就要到長安了,高祖接連不斷地派人前去迎接慰問。
李密非常高興,對他的部下說:「我擁有百萬兵力,一朝脫一去戰袍歸順唐,崤山以東幾百座城鎮,知道我在這裡,派人去招降,也會全部來歸順的;比起竇融,功勞也不小,還能不給我安排一個要職嗎?」
己卯(初八),李密到長安,負責部門對他們的供一應頗差,李密部下的士兵接連幾天沒飯吃,眾人心裡頗生怨氣。
不久唐以李密為光祿卿、上柱國,賜他邢國公的爵位。
李密沒能滿足原來的期望,大臣們大多又輕視他,有些掌權的人向李密索取賄賂,李密內心很不滿意;唯有高祖對待他很好,經常稱他為弟,將舅舅的女兒獨孤氏嫁給他。
[21]庚辰,詔右翊衛大將軍淮安王神通為山東道安一撫大使,山東諸軍並受節度;以黃門侍郎崔民為副。
[21]庚辰(初九),唐高祖下詔任命右翊衛大將軍淮安王李神通為山東道安一撫大使,山東各路兵馬都接受他的指揮;以黃門侍郎崔民為副使。
[22]鄧州刺史呂子臧與撫一慰使馬元規擊朱粲,破之。
子臧言於元規曰:「粲新敗,上下危懼,請併力擊之,一舉可滅。
若復遷延,其徒稍集,力強食盡,致死於我,為患方深。」
元規不從。
子臧請獨以所部兵擊之,元規不許。
既而粲收集餘眾,兵復大振,自稱楚帝於冠軍,改元昌達,進攻鄧州。
子臧撫膺謂元規曰:「老夫今坐公死矣!」粲圍南陽,會霖雨城壞,所親勸子臧降。
子臧曰:「安有天子方伯降賊者乎!」帥麾下赴敵而死。
俄而城陷,元規亦死。
[22]鄧州刺史呂子臧和撫一慰使馬元規攻打朱粲,打敗了他。
呂子臧向馬元規建議:「朱粲剛打了敗仗,上一上一下一下都膽怯,我請求和您會兵進攻他,可以一下子消滅他。
如果再拖延下去,朱粲的部隊逐漸收攏,力量增加而糧食吃光,會跟我們拚死,那將成為大患。」
馬元規沒有聽從他的意見。
呂子臧又要求由他自己的部隊去攻打朱粲,馬元規也沒有答應。
不久,朱粲收聚他的餘部,重振軍勢,在冠軍自稱楚帝,改年號昌達,進攻鄧州。
呂子臧捶著胸對馬元規說:「因為您,今天要了老夫的命了!」朱粲圍攻南陽,恰逢連綿大雨沖毀了城牆,親信勸呂子臧投降,呂子臧說:「哪有天子的一方大臣向強盜投降的?」
率領部下衝向敵人,戰死。
一會兒城池陷落,馬元規也死了。
[23]癸未,王世充收李密美人珍寶及將卒十餘萬人還東都,陳於闕下。
乙酉,皇泰主大赦。
丙戌,以世充為太尉、尚書令、內外諸軍事,仍使之開太尉府,備置官屬,妙選人物。
世充以裴仁基父子驍勇,深禮之。
徐文遠復入東都,見世充,必先拜。
或問曰:「君倨見李密而敬王公,何也?」
文遠曰:「魏公,君子也,能容賢士;王公,小人也,能殺故人,吾何敢不拜!」
[23]癸未(十二日),王世充收羅了李密的美一女珍寶以及部下十幾萬人回到東都,排列在皇宮門前的闕樓之下。
乙酉(十四日),皇泰主對他們實行大赦。
丙戌(十五日),以王世充為太尉、尚書令、內外諸軍事,又讓他建太尉府,設置官屬,選拔優秀人物。
王世充因為裴仁基父子驍勇,很尊重他們。
徐文遠又回到東都,見王世充,必定先行禮。
有人問他:「您見李密很傲慢,卻很敬重王公,是什麼原因?」
徐文遠說:「魏公李密是君子,能夠容納賢士;王公是小人,老熟人也能殺,我怎麼敢不行禮?」
[24]李密總管李育德以武陟來降,拜陟州刺史。
育德,諤之孫也。
其餘將佐劉德威、賈閏甫、高季輔等,或以城邑,或帥眾,相繼來降。
[24]李密的總管李育德以武陟來降唐,拜陟州刺史。
李育德是李諤的孫子。
李密手下其他的將領劉德威、賈閏甫、高季輔等人,或者以城鎮,或者率領部下,相繼前來降唐。
初,北海賊帥綦公順帥其徒三萬攻郡城,已克其外郭,進攻子城;城中食盡,公順自謂克在旦夕,不為備。
明經劉蘭成糾合城中驍健百餘人襲擊之,城中見兵繼之,公順大敗,棄營走,郡城獲全。
於是郡官及望族分城中民為六軍,各將之,蘭成亦將一軍。
有宋書佐者,離間諸軍曰:「蘭成得眾心,必為諸人不利,不如殺之。」
眾不忍殺,但奪其兵以授宋書佐。
蘭成恐終及禍,亡奔公順;公順軍中喜噪,欲奉以為主,固辭,乃以為長史,軍事鹹聽焉。
居五十餘日,蘭成簡軍中驍健者百五十人,往抄北海。
距城四十里,留十人,使多芟草,分為百餘積;二十里,又留二十人,各執大旗;五六里,又留三十人,伏險要;蘭成自將十人,夜,距城一里許潛伏;余八十人分置便處,約聞鼓聲即抄取人畜亟去,仍一時焚積草。
明晨,城中遠望無煙塵,皆出樵牧。
日向中,蘭成以十人直抵城門,城上鉦鼓亂髮;伏兵四出,抄掠雜畜千餘頭及樵牧者而去。
蘭成度抄者已遠,徐步而還。
城中雖出兵,恐有伏兵,不敢急追;又見前有旌旗、煙火,遂不敢進而還。
既而城中知蘭成前者眾少,悔不窮追。
居月餘,蘭成謀取郡城,更以二十人直抵城門。
城中人競出逐之,行未十里,公順將大兵總至。
郡兵奔馳還城,公順進兵圍之;蘭成一言招諭,城中人爭出降。
蘭成撫存老幼,禮遇郡官,見宋書佐,亦禮之如舊,仍資送出境,內外安堵。
當初,北海地方的賊帥綦公順率領他的三萬人進攻郡城,已經攻陷郡城的外郭,進而攻擊子城;城中糧食吃光了,綦公順自認為很快就能攻陷,不設防備。
中過明經科的劉蘭成集合了一百多位城裡的驍健襲擊綦公順,城中現有的士兵跟上他們一同進攻,公順大敗,放棄了營地逃走,郡城得以保全。
於是,郡裡的長官及大族把城裡的百姓分為六個軍,各自分別統領,劉蘭成領一軍。
有一位宋書佐,離間各軍,說道:「蘭成得人心,必然不利於各位,不如殺了他。」
大家不忍殺劉蘭成,只奪了他的兵改交宋書佐統領。
劉蘭成恐怕最終逃不脫禍事,逃跑投奔了綦公順;綦公順的部隊高興地喧嘩,想擁載他為首領,劉蘭成堅決推辭,於是以他為長史,軍隊事情都聽從劉蘭成的。
過了五十多天,劉蘭成從軍隊中挑選了一百五十人,去北海搶掠。
離城四十里,留下十人,命他們多割草,分成一百多堆;離城二十里,又留下二十人,讓他們分別扛著大旗;離城五六里,又留下三十人,埋伏一在險要之處;劉蘭成自己帶領十個人,半夜悄悄地埋伏一在離城一里多的地方;其餘八十人分別安置在方便的地方,約定聽到鼓聲立即搶奪人畜,然後馬上離開,並同時點燃草堆。
第二天清晨,城中看遠處沒有顯示戰鬥的煙火塵土,都出城砍柴放牧。
接近中午,劉蘭成帶十人一直抵達城門,城上鉦鼓亂敲,劉蘭成的伏兵四處出擊,搶奪了各種牲畜一千多頭,以及砍柴放牧的人然後撤走。
劉蘭成估計抄掠的人已經走遠,慢慢地走了回去。
城裡雖然出兵,但是怕有伏兵,不敢急追;又看到前方有旌旗、煙火,於是不敢前進,退了回去。
不久城裡知道上次劉蘭成帶的人很少,後悔沒有追下去。
過了一個多月,劉蘭成又謀劃攻取北海郡城,改為帶二十人直接抵達城門。
城中的人爭相出城追逐,走了沒有十里,綦公順率領大軍忽然出現。
郡裡的軍隊奔馳回城,綦公順進軍包一皮圍了郡城;劉蘭成曉諭城裡人,說一句話,城裡的人就爭相出城投降。
劉蘭成安一撫老人兒童,對郡裡的官員很尊重,見到宋書佐,還像過去一樣有禮貌,於是給他錢,送他離境,城內外沒有受騷擾。
時海陵賊帥臧君相聞公順據北海,帥其眾五萬來爭之;公順眾少,聞之大懼。
蘭成為公順畫策曰:「君相今去此尚遠,必不為備,請將軍倍道襲擊其營。」
公順從之,自將驍勇五千人,繼熟食,倍道襲之。
將至,蘭成與敢死士二十人前行,距君相營五十里,見其抄者負擔向營,蘭成亦與其徒負擔蔬米、燒器,詐為抄者,擇空而行聽察,得其號及主將姓名;至暮,與賊比肩而入,負擔巡營,知其虛實,得其更號。
乃於空地燃火營食,至三鼓,忽於主將幕前交刀亂下,殺百餘人,賊眾驚擾;公順兵亦至,急攻之,君相僅以身免,俘斬數千,收其資糧甲仗以還。
由是公順一黨一眾大盛。
及李密據洛口,公順以眾附之,密敗,亦來降。
當時海陵帥臧君相聽說綦公順佔領了北海,率領他的五萬人前來爭奪郡城;綦公順的人少,聞訊非常恐慌。
劉蘭成為公順出謀劃策:「君相現在離這裡還遠,肯定不加防備,請將軍您急速行軍襲擊他的軍營。」
綦公順聽從了他的建議,親自帶領五千驍用,攜帶乾糧,急速行軍進攻臧君相。
快要到時,劉蘭成和二十名敢死兵士先行,距離臧君相營地五十里,見到君相手下出外掠奪的人肩挑背扛地向營地走去,劉蘭成和他的手下也背著蔬菜糧食、炊具冒充搶奪的人,乘機進行偵察,瞭解了對方的軍號以及主將的姓名。
傍晚,與對方並肩進入營地,背著東西走遍了營地,瞭解到敵營的虛實以及夜裡值更守衛的暗號。
於是在空地點火作飯,至三更時,忽然在主將帳幕前一起拔刀亂砍,殺一百多人,對方受驚擾,綦公順的部隊也到達,急攻敵軍,臧君相隻身逃脫。
綦公順等俘虜並殺死了幾千人,繳獲臧君相的物資糧食和武器後回師,綦公順的人馬因此大大地強盛起來。
當李密佔據洛口,綦公順帶部下歸附了李密;李密失敗後,也來投降了唐。
[25]隋末群盜起,冠軍司兵李襲譽說西京留守陰世師遣兵據永豐倉,發粟以賑貧乏,出庫物賞戰士,移檄郡縣,同心討賊。
世師不能用。
乃求募兵山南,世師許之。
上克長安,自漢中召還,為太府少卿;乙未,附襲譽籍於宗正。
襲譽,襲志之弟也。
[25]隋末,各路豪強紛紛起兵,冠軍司兵李襲譽勸說西京留守陰世師派兵佔據永豐倉,發放糧食救濟貧窮的人,拿出庫房裡的物品賞給戰士,通告郡縣,同心討賊。
陰世師沒有採用他的建議。
於是李襲譽請求去山南召募士兵,陰世師答應了他。
唐高祖攻陷長安,從漢中召李襲譽回長安,任命他為太府少卿;乙未(二十四日),在宗正寺把李襲譽編入天子宗族的名冊。
李襲譽是李襲志的弟弟。
[26]丙申,朱粲寇淅州,遣太常卿鄭元帥步騎一萬擊之。
[26]丙申(二十五日),朱粲侵犯淅州,唐派太常卿鄭元率領一萬步兵、騎兵攻打朱粲。
[27]是月,納言竇抗罷為左武候大將軍。
[27]這個月,唐納言竇抗降為左武候大將軍。
[28]十一月,乙巳,涼王李軌即皇帝位,改元安樂。
[28]十一月,乙巳(初四),涼王李軌登皇帝位,改年號安樂。
[29]戊申,王軌以滑州來降。
[29]戊申(初七),王軌以滑州前來降唐。
[30]薛仁果之為太子也,與諸將多有隙;及即位,眾心猜懼。
郝瑗哭舉得疾,遂不起,由是國勢浸弱。
秦王世民至高,仁果使宗羅將兵拒之;羅數挑戰,世民堅壁不出。
諸將鹹請戰,世民曰:「我軍新敗,士氣沮喪,賊恃勝而驕,有輕我心,宜閉壘以待之。
彼驕我奮,可一戰而克也。」
乃令軍中曰:「敢言戰者斬!」相持六十餘日,仁果糧盡,其將粱胡郎等帥所部來降。
世民知仁果將士離心,命行軍總管粱實營於淺水原以誘之。
羅大喜,盡銳攻之,粱實守險不出;營中無水,人馬不飲者數日。
羅攻之甚急;世民度賊已疲,謂諸將曰:「可以戰矣!」遲明,使右武候大將軍龐玉陳於淺水原。
羅並兵擊之,玉戰,幾不能支,世民引大軍自原北出其不意,羅引兵還戰。
世民帥驍騎數十先陷陳,唐兵表裡奮擊,呼聲動地,羅士卒大潰,斬首數千級。
世民帥二千餘騎追之,竇軌叩馬苦諫曰:「仁果猶據堅城,雖破羅,未可輕進,請且按兵以觀之。」
世民曰:「吾慮之久矣,破竹之勢,不可失也,舅勿復言!」遂進。
仁果陳於城下,世民據涇水臨之,仁果驍將渾等數人臨陳來降。
仁果懼,引兵入城拒守。
日向暮,大軍繼至,遂圍之。
夜半,守城者爭自投下。
仁果計窮,己酉,出降;得其一精一兵萬餘人,男一女五萬口。
[30]薛仁果作太子時,和大多數的將領有矛盾;他當皇帝後,眾人心裡疑忌不安。
薛舉去世,郝瑗傷心過度得了病,於是不治而死,王國的勢力也從此逐漸衰落。
秦王李世民到高,薛仁果派宗羅領兵抵禦;宗羅幾次挑戰,李世民堅守營壘不出戰。
諸位將領都請戰,世民說:「我軍才打了敗仗,士氣沮喪,對方仗著得勝而驕傲,有輕視我們的意思,我們應當緊閉營門耐心等待。
他們驕傲我們奮勇,可以一仗打敗他們。」
於是命令全軍:「有敢請戰的,斬首!」雙方相持六十多天,薛仁果的軍隊糧食吃完了,將領粱胡郎等人率領各自的隊伍前來投降。
李世民瞭解到薛仁果手下的將領士卒有離異之心,命令行軍總管梁實在淺水原紮營引一誘薛仁果部下。
宗羅知道後非常高興,出動全部一精一銳攻梁實,梁實守住險要不出戰。
營地中沒有水源,好幾天人馬沒有水喝。
宗羅的攻擊很猛烈;李世民估計對方已經疲勞,對諸位將領說:「可以打了!」快到天亮,李世民讓右武候大將軍龐玉在淺水原列陣。
宗羅合兵攻龐玉,龐玉作戰,幾乎不能堅持了,李世民帶領大軍出其不意從淺水原北方出現,宗羅帶軍迎戰。
世民率領幾十名驍騎率先衝入敵陣,唐軍內外奮力搏鬥,呼聲動地,宗羅的部隊大敗,唐軍殺了幾千人。
世民率領二千多騎兵追擊宗羅,竇軌拉住馬苦苦地勸道:「薛仁果還佔據著堅固的城池,我們雖然打敗了宗羅,但不能輕易冒進,我請求暫且按兵不動,觀察一下薛仁果的動靜。」
李世民說:「我考慮這個問題很久了,現在我軍取勝勢如破竹,機不可失,舅舅不要再說了!」於是進軍。
薛仁果在城下列陣,李世民依涇河面對薛仁果營地,薛仁果手下的驍將渾等人到唐軍陣前投降。
薛仁果怕了,帶兵進城拒守。
天快黑時,唐大軍相繼到達,於是包一皮圍了城池。
半夜,守城的人紛紛下城投降。
薛仁果無計可施,己酉(初八),出城投降;唐得薛仁果的一萬多名一精一兵,五萬名男一女。
諸將皆賀,因問曰:「大王一戰而勝,遽捨步兵,又無攻具,輕騎直造城下,眾皆以為不克,而卒取之,何也?」
世民曰:「羅所將皆隴外之人,將驍卒悍;吾特出共不意而破之,斬獲不多。
若緩之,則皆入城,仁果撫而用之,未易克也;急之,則散歸隴外,折虛弱,仁果破膽,不暇為謀,此吾所以克也。」
眾皆悅服。
世民所得降卒,悉使仁果兄弟及宗羅、翟長孫等將之,與之射獵,無所疑間。
賊畏威銜恩,皆願效死。
世民聞褚亮名,求訪,獲之,禮遇甚厚,引為王府文學。
諸位將領都來祝賀,順便問:「大王一仗就取得了勝利,驟然捨棄步兵,又沒有攻城的用具,輕騎直到城下,眾人都認為無法攻克城池,卻很快就取勝,是什麼原因呢?」
李世民說:「宗羅的部下都是隴山之西的人,將領驍勇,士卒剽悍;我只是出其不意打敗了他,殺傷不多。
如果遲遲不追擊,則都會返回城內,薛仁果加以撫一慰再派他們作戰,就不容易戰勝了;如果迅速追擊,則將跑散回到隴山之西,折城就虛弱,薛仁果嚇破了膽,沒有時間謀劃,這就是我取勝的原因。」
眾人都心悅誠服。
李世民把投降的士兵全都交給薛仁果兄弟以及宗羅、翟長孫等人統領,和他們一起打獵,絲毫不加懷疑戒備,這些人畏懼李世民的威嚴,又感受李世民的恩德,都願以死效勞。
李世民聽說褚亮的名氣,訪求並找到了褚亮,對他很尊重,很優厚,讓他作秦王府的文學。
上遣使謂世民曰:「薛舉父子多殺我士卒,必盡誅其一黨一以謝冤魂。」
李密諫曰:「薛舉虐殺無辜,此其所以亡也,陛下何怨焉!懷服之民,不可不撫!」乃命戮其謀首,余皆赦之。
唐高祖派遣使者對李世民說:「薛舉父子殺了我們很多士卒,務必殺光他們的同一黨一以告慰死去的冤魂。」
李密進諫說:「薛舉殘暴地殺害無辜者,這正是他滅亡的原因,陛下又有什麼可怨恨的呢?已心悅誠服的百姓,不能不加安一撫!」於是下令殺掉主要謀劃者,其餘的人都給予赦免。
上使李密迎秦王世民於豳州,密自恃智略功名,見上猶有傲色;及見世民,不覺驚服,私謂殷開山曰:「真英主也,不如是,何以定禍亂乎!」
高祖派李密到豳州迎接秦王李世民,李密自己仗著智略功名,見皇上時還有傲慢之意,待見了李世民,不由得驚服,私下對殷開山說:「這真是英主,不是這樣的人,又怎麼能平定禍亂呢?」
詔以員外散騎常侍姜為秦州刺史,撫以恩信,盜賊悉歸首,士民安之。
下詔任命員外散騎常侍姜為秦州刺史,姜以施恩與信義懷柔地方,盜賊全都自首,百姓感到安定。
[31]徐世據李密舊境,未有所屬。
魏徵隨密至長安,乃自請安集山東,上以為秘書丞,乘傳至黎陽,遺徐世書,勸之早降。
世遂決計西向,謂長史陽翟郭孝恪曰:「此民眾土地,皆魏公有也;吾若上表獻之,是利主之敗,自為功以邀富貴也,吾實恥之。
今宜籍郡縣戶口士馬之數以啟魏公,使自獻之。」
乃遣孝恪詣長安,又運糧以餉淮安王神通。
上聞世使者至,無表,止有啟與密,甚怪之。
孝恪具言世意,上乃歎曰:「徐世不背德,不邀功,真純臣也!」賜姓李。
以孝恪為宋州刺史,使與世經略虎牢以東,所得州縣,委之選補。
[31]徐世佔據了原屬李密的地盤,沒有歸附任何人。
魏徵隨李密到長安,於是自己請求招撫潼關以東地區,高祖以他為秘書丞,乘驛站的傳車到黎陽,致書徐世,勸他盡快投降唐。
徐世於是決定向西投唐,對長史陽翟人郭孝恪說:「這裡的百姓和土地,都是魏公的,我如果上表獻百姓土地,是利用主人的失敗,當作自己的功勞求得富貴,我深以為恥。
現在應當登記郡縣的戶口、士兵及馬匹的數目,上報魏公,由他自己獻上。」
於是派遣郭孝恪到長安,又運糧食供給淮安王李神通。
高祖聽說徐世的使者到長安,沒有奉表,只有書信給李密,非常奇怪。
郭孝恪陳述了徐世的意思,高祖於是感歎道:「徐世不違背道德,不希求功勞,真是個好臣子呀!」賜他姓李。
以郭孝恪為宋州刺史,讓他和李世策劃處理虎牢以東地區,得到的州縣,委任他們選補官吏。
[32]癸丑,獨孤懷恩攻堯君素於蒲反。
行軍總管趙慈景尚帝女桂陽公主,為君素所擒,梟首城外,以示無降意。
[32]癸丑(十二日),獨孤懷恩在蒲反攻打堯君素。
行軍總管趙慈景娶高祖的女兒桂陽公主為妻,被堯君素俘虜,堯君素殺了他,把頭掛在城外,以表示沒有投降的意思。
[33]癸亥,秦王世民至長安,斬薛仁果於市,賜常達帛三百段。
贈劉感平原郡公,謚忠壯。
撲殺仵士政於殿庭。
以張貴尤一婬一暴,腰斬之。
上享勞將士,因謂群臣曰:「諸公共相翊戴以成帝業,若天下承平,可共保富貴。
使王世充得志,公等豈有種乎!如薛仁果君臣,豈可不以為前鑒也!」己巳,以劉文靜為戶部尚書,領陝東道行台左僕射;復殷開山爵位。
[33]癸亥(二十二日),秦王李世民到長安,在鬧市殺了薛仁果,賜給常達三百段帛。
追贈劉感平原郡公,謚號忠壯。
在宮殿庭院中擊殺了仵士政。
因為張貴太荒一婬一暴虐,腰斬了張貴。
高祖宴請慰勞將士,乘機對群臣說:「各位共同的輔助擁戴使我成就了帝王之業,假如天下承平,可以共同保守富貴。
讓王世充得志,各位還能有一性一命身家嗎?像薛仁果君臣,怎麼能不作為前車之鑒呢?」
己巳(二十八日),以劉文靜為戶部尚書,領陝東道行台左僕射;恢復殷開山的爵位。
[34]李密驕貴日久,又自負歸國之功,朝廷待之不副本望,鬱鬱不樂。
嘗遇大朝會,密為光祿卿,當進食,深以為恥;退,以告左武衛大將軍王伯當。
伯當心亦怏怏,因謂密曰:「天下事在公度內耳。
今東海公在黎陽,襄陽公在羅口,河南兵馬,屈指可計,豈得久如此也!」密大喜,乃獻策於上曰:「臣虛蒙榮一寵一,安坐京師,曾無報效;山東之眾皆臣故時麾下,請往收而撫之。
憑藉國威,取王世充如拾地芥耳!」上聞密故將士多不附世充,亦欲遣密往收之,群臣多諫曰:「李密狡猾好反,今遣之,如投魚於泉,放虎於山,必不反矣!」上曰:「帝王自有天命,非小子所能取。
借使叛去,如以蒿箭射蒿中耳!今使二賊交鬥,吾可以坐收其弊。」
辛未,遣密詣山東,收其餘眾之未下者。
密請與賈閏甫偕行,上許之,命密及閏甫同升御榻,賜食,傳飲卮酒曰:「吾三人同飲是酒以明同心,善建功名,以副朕意。
丈夫一言許人,千金不易。
有人確執不欲弟行,朕推赤心於弟,非他人所能間也。」
密、閏甫再拜受命。
上又以王伯當為密副而遣之。
[34]李密長期地位崇高又驕縱,自己又仗著歸附國家的功勞,朝廷給他的待遇與他的願望不符,因此鬱鬱不樂。
曾經適逢大朝會,李密作為光祿卿應當進奉食物,他深深以此為恥,退朝後,告訴了左武衛大將軍王伯當。
王伯當心裡也鬱鬱不樂,因此對李密說:「天下的事情都在您的掌握中。
現在東海公徐世在黎陽,襄陽公在羅口,黃河以南的兵馬屈指可數,怎麼能長期這樣下去?」
李密非常高興,於是向高祖獻策:「臣空受榮一寵一,安坐京師,不曾報效國家;山東之眾都是臣過去的部下,請讓臣前往山東收撫,憑借國家的威力,取王世充不過象拾地下的草介一樣!」高祖聽說李密的舊將士大多不服王世充,也準備派遣他前往收服,群臣大多勸諫說:「李密狡猾好反,現在派他去山東,猶如放魚於泉,放虎歸山,肯定不會回來了!」高祖說:「帝王自有天命,不是小子所能取得的。
假如他叛離,就像用蒿子作的箭射一到蒿子裡,不值得可惜!現在讓二賊互相爭鬥,我們可以坐收漁利。」
辛未(二十九日),派李密往崤山以東,收服他尚未歸附的餘部。
李密請求和賈閏甫一同去,皇上答應了他的請求,命李密和賈閏甫一起登上御榻,賜給他們食品,傳著喝了卮中的酒說:「我們三人同飲這酒用來表明同心,二位好好建立功勳,以稱朕的心意,大丈夫答應人一句話,千金也不能改變。
有人確實堅持不願讓兄弟去,朕以真心對兄弟,不是別人能夠離間的。」
李密、賈閏甫再三拜謝受命。
高祖又以王伯當為李密的副手派他去山東。
[35]有大一鳥五集於樂壽,群鳥數萬從之,經日乃去。
竇建德以為己瑞,改元五鳳。
宗城人有得玄圭獻於建德者,宋正本及景城丞會稽孔德紹皆曰:「此天所以賜大禹也,請改國號曰夏。」
建德從之。
以正本為納言,德紹為內史侍郎。
[35]有五隻大一鳥落在樂壽,數萬隻鳥隨著大一鳥,經過一天才離開。
竇建德以為是自己的祥瑞之兆,改年號五鳳。
宗城有人得到玄圭獻給竇建德,宋正本和景城丞會稽人孔德紹都說:「這是上天賜給大禹的,請將國號改為夏。」
竇建德聽從了他們的請求。
以宋正本為納言,孔德紹為內史侍郎。
初,王須拔掠幽州,中流矢死,其將魏刀兒代領其眾,據深澤,掠冀、定之間,眾至十萬,自稱魏帝。
建德偽與連和,刀兒弛備,建德襲擊破之,遂圍深澤;其徒執刀兒降,建德斬之,盡並其眾。
當初王須拔奪取幽州時,中流箭而死,他的部將魏刀兒代替他率領軍隊,佔據深澤,在冀、定之間掠奪,手下有十萬人,自稱魏帝。
竇建德假意和魏刀兒聯合,魏刀兒放鬆了戒備,建德襲擊並打敗了他,於是包一皮圍了深澤;魏刀兒的部下綁了他投降,竇建德斬了魏刀兒,合併了他全部隊伍。
易、定等州皆降,唯冀州刺史稜不下。
稜婿崔履行,暹之孫也,自言有奇術,可使攻者自敗,稜信之。
履行命守城者皆坐,毋得妄鬥,曰:「賊雖登城,汝曹勿怖,吾將使賊自縛。」
於是為壇,夜,設章醮,然後自衣衰,杖竹登北樓慟哭;又令婦女升屋四面振裙。
建德攻之急,稜將戰,履行固止之。
俄而城陷,履行哭猶未已。
建德見稜曰:「卿忠臣也!」厚禮之,以為內史令。
易、定等州都投降了竇建德,唯有冀州刺史稜未降。
稜的女婿崔履行是崔暹的孫子,自稱有奇妙的法術,可以讓進攻的人自己失敗,稜相信了他。
崔履行命令守城的人都坐下,不得隨意作戰,說:「賊人就是登上了城牆,你們也不用怕,我能讓賊人自己綁起來。」
於是搭了土壇,晚上,設符祈禱,然後自己穿著喪服,柱竹竿登上北樓慟哭;又讓婦女爬上屋子四面抖動裙子。
竇建德攻城很猛,稜要迎戰,崔履行堅決阻止了他。
一會兒城池陷落,履行還哭個沒完。
竇建德見了稜說:「你是忠臣!」非常尊重他,以他為內史令。
[36]十二月,壬申,詔以秦王世民為太尉、使持節、陝東道大行台,其蒲州、河北諸府兵馬並受節度。
[36]十二月,壬申(初二),唐高祖下詔以秦王李世民為太尉、使持節、陝東道大行台,蒲州及黃河以北各府的兵馬都受他指揮。
[37]癸酉,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自宇文化及所來降。
[37]癸酉(初三),西突厥曷娑那可汗從宇文化及處前來投降。
[38]隋將堯君素守河東,上遣呂紹宗、韋義節、獨孤懷恩相繼攻之,俱不下。
時外圍嚴急,君素為木鵝,置表於頸,具論事勢,浮之於河;河陽守者得之,達於東都。
皇泰主見而歎息,拜君素金紫光祿大夫。
龐玉、皇甫無逸自東都來降,上悉遣詣城下,為陳利害,君素不從。
又賜金券,許以不死。
其妻又至城下,謂之曰:「隋室已亡,君何自苦!」君素曰:「天下名義,非婦人所知!」引弓射之,應弦而倒。
君素亦自知不濟,然志在守死,每言及國家,未嘗不欷。
謂將士曰:「吾昔事主上於藩邸,大義不得不死。
必若隋祚永終,天命有屬,自當繼頭以付諸君,聽君等持取盎貴。
今城池甚固,倉儲豐備,大事猶未可知,不可橫生心也!」君素一性一嚴明,善御眾,下莫敢叛。
久之,倉粟盡,人相食;又獲外人,微知江都傾覆。
丙子,君素左右薛宗、李楚客殺君素以降,傳首長安。
君素遣朝散大夫解人王行本將一精一兵七百在他所,聞之,赴救不及,因捕殺君素者一黨一與數百人,悉誅之,復乘城拒守,獨孤懷恩引兵圍之。
[38]隋將領堯君素守衛河東,高祖先後派呂紹宗、韋義節、獨孤懷恩攻打,都沒有攻克。
當時,城外包一皮圍很嚴,攻城很急,堯君素作一隻木鵝,把表章放在鵝頸中,詳細敘述了形勢,放入黃河;守衛河陽的人得到木鵝,送到東都,皇泰主見了歎息不已,拜君素金紫光祿大夫。
龐玉、皇甫無逸從東都前來投降,高祖都派往河東城下,向堯君素講述利害關係,君素不聽,又賜君素金券,答允他不死。
君素的妻子又到城下,對他說:「隋王室已經滅亡了,君何必自己吃苦?」
君素說:「天下名義,不是女人能瞭解的!」拉弓射妻子,妻子隨弦響倒下。
堯君素自己也知道守不住,但是志在一死,每當說到隋朝,沒有不一抽一泣的。
對將士們說:「我過去在晉王府就侍奉主上,依大義不能不死。
如果隋的國統永遠終結,天命另有所屬,我會自己砍了自己的頭交給各位,隨你們拿著去取得富貴。
現在城池非常堅固,倉庫儲備很充足,天下大事還無法預料,不能另外生二心!」君素一性一格嚴厲賢明,善於管理部下,部下沒有敢反叛的。
時間長了,倉裡的糧食吃完了,就人吃人;又抓獲外面的人,略微知道江都隋室滅亡。
丙子(初六),堯君素身邊的薛宗、李楚客殺了他投降唐軍,把堯居素的頭顱送到長安。
此前堯君素派朝散大夫解縣人王行本帶七百一精一兵駐紮在別的地方,王行本聞知堯君素被殺的消息後,救援已來不及,於是捉住殺堯君素的人的同一黨一幾百人,全部殺死,重新登城拒守,獨孤懷恩帶兵圍攻。
[39]丁酉,隋襄平太守鄧以柳城、北平二郡來降,為為營州總管。
[39]丁酉(疑誤),隋襄平太守鄧以柳城、北平二郡前來降唐。
封鄧為營州總管。
[40]辛巳,太常卿鄭元擊朱粲於商州,破之。
[40]辛巳(十一日),太常卿鄭元在商州攻打朱粲,打敗了他。
[41]初,宇文化及遣使招羅藝,藝曰:「我隋臣也。」
斬其使者,為煬帝發喪,臨三日。
竇建德、高開道各遣使招之,藝曰:「建德、開道,皆劇賊耳!吾聞唐公已定關中,人望歸之。
此真吾主也,吾將從之。
敢沮議者斬!」會張道源慰撫山東,藝遂奉表,與漁陽、上谷等諸郡皆來降。
癸未,詔以藝為幽州總管。
薛萬均,世雄之子也,與弟萬徹俱以勇略為藝所親待,詔以萬均為上柱國、永安郡公,萬徹為車騎將軍、武安縣公。
[41]當初,宇文化及派使節招降羅藝,羅藝說:「我是隋臣。」
殺了宇文化及的使節,為隋煬帝發喪,哭吊了三天。
竇建德、高開道分別派遣使節招降羅藝,羅藝說:「建德、開道,不過是大賊罷了!我聽說唐公已經平定關中,人心嚮往歸附於他。
這才真是我的主人,我打算歸附他,有敢阻止的,斬!」恰逢張道源撫一慰山東,羅藝於是奉表,和漁陽、上谷等諸郡都來投降。
癸未(十三日),下詔以羅藝為幽州總管。
薛萬均是薛世雄的兒子,和弟弟薛萬徹都因為機智勇敢受羅藝厚待,詔令以薛萬均為上柱國、永安郡公,薛萬徹為車騎將軍、武安縣公。
竇建德既克冀州,兵威益盛,帥眾十萬寇幽州。
藝將逆戰,萬均曰:「彼眾我寡,出戰必敗,不若使羸兵背城阻水為陳,彼必渡水擊我。
萬均請以一精一騎百人伏於城旁,俟其半渡擊之,蔑不勝矣。」
藝從之。
建德果引兵渡水,萬均邀擊大破之。
建德竟不能至其城下,乃分兵掠霍堡及雍奴等縣,藝復邀擊,敗之。
凡相拒百餘日,建德不能克,乃還樂壽。
竇建德攻克冀州後,聲威更加壯大,又率十萬人侵犯幽州。
羅藝準備應戰,薛萬均說:「敵眾我寡,出戰必然失敗,不如用老弱殘兵背對城堡臨水列陣,對方必然渡水來攻擊我們。
萬均我請求用百名一精一騎兵埋伏一在城邊,待他們一半過河時攻擊,無不取勝。」
羅藝聽從了他的建議。
竇建德果然領軍過河,薛萬均截擊,大敗竇建德。
竇建德始終無法靠近幽州城。
於是分兵搶奪霍堡及雍奴等縣,羅藝又截擊並打敗了他。
相互攻戰一百多天,竇建德不能攻克幽州,於是回到樂壽。
藝得隋通直謁者溫彥博,以為司馬。
藝以幽州歸國,彥博贊成之;詔以彥博為幽州總管府長史,未幾,征為中書侍郎。
兄大雅,時為黃門侍郎,與彥博對居近密,時人榮之。
羅藝得到隋通直謁者溫彥博,用他作司馬。
羅藝以幽州歸附唐朝,彥博贊成此事;唐下詔以溫彥博為幽州總管府長史,沒多久,調他為中書侍郎。
溫彥博的兄長溫大雅,當時是黃門侍郎,與彥博同為天子的親近之臣,兩人的衙門相對而居,當時的人都認為是很榮耀的事。
[42]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為歸義王,曷娑那獻大珠,上曰:「珠誠至寶;然朕寶王赤心,珠無所用。」
竟還之。
[42]唐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為歸義王,曷娑那獻大珍珠,唐高祖說:「珠子確實是少有的寶物,但朕所寶貴的是王的赤心,珠子沒有用。」
最後歸還了珠子。
[43]乙酉,車駕幸周氏陂,過故墅。
[43]乙酉(十五日),唐高祖御駕臨幸周氏陂,經過故墅。
[44]初,羌豪旁企地以所部附薛舉,及薛仁果敗,企地來降,留長安。
企地不樂,帥其眾數千叛,入南山,出漢川,所過殺掠。
武候大將軍龐玉擊之,為企地所敗。
企地行至始州,掠女子王氏,與俱醉臥野外;王氏拔其佩刀,斬首送梁州,其眾遂潰。
詔賜王氏號為崇義夫人。
[44]當初,羌族豪強旁企地率領部落歸附薛舉,待薛仁果敗亡,旁企地前來降唐,留在長安。
旁企地感到不愉快,又率領幾千部下反叛,進入南山,從漢川出,經過之處燒殺搶掠。
武候大將軍龐玉攻打旁企地,被旁企地打敗。
旁企地走到始州,搶了姓王的女子,二人一同喝醉了躺在野外;王氏拔一出旁企地的佩刀,割了旁企地的頭送到梁州,旁企地的部下也就潰散了。
高祖下詔賜王氏尊號為崇義夫人。
[45]壬辰,王世充帥眾三萬圍州,刺史任拒卻之。
[45]壬辰(二十二日),王世充率領三萬人包一皮圍州,唐州刺史任抵禦並擊退了王世充。
[46]上使李密分其麾下之半留華州,將其半出關。
長史張寶德預在行中,恐密亡去,罪相及;上封事,言其必叛。
上意乃中變,又恐密驚駭,乃降敕書勞來,令密留所部徐行,單騎入朝,更受節度。
[46]高祖讓李密把他手下的人馬分一半留在華州,帶一半出關。
長史張寶德在出行的一半中,恐怕李密逃亡,受牽連;上密封的奏章,說李密必叛。
高祖便中途改變想法,又怕李密受驚動,於是降下敕書慰問,命李密留下部隊慢慢前進,一個人騎馬入朝,另外接受安排。
密至稠桑,得敕,謂賈閏甫曰:「敕遣我去,無故復召我還,天子雲,『有人確執不許』,此譖行矣。
吾今若還,無復生理,不若破桃林縣,收其兵糧,北走渡河。
比信達熊州,吾已遠矣。
苟得至黎陽,大事必成。
公意如何?」
閏甫曰:「主上待明公甚厚;況國家姓名,著在圖讖,天下終當一統。
明公既已委質,復生異圖;任、史萬寶據熊、二州,此事朝舉,彼兵夕至,雖克桃林,兵豈暇集,一稱叛逆,誰復容人!為明公計,不若且應朝命,以明元無異心,自然浸一潤不行;更欲出就山東,徐思其便可也。」
密怒曰:「唐使吾與絳、灌同列,何以堪之!且讖文之應,彼我所共。
今不殺我,聽使東行,足明王者不死;縱使唐遂定關中,山東終為我有。
天與不取,乃欲束手投人!鮑,吾之心腹,何意如是!若不同心,當斬而後行!」閏甫泣曰:「明公雖雲應讖,近察天人,稍已相違。
今海內分崩,人思自擅,強者為雄;明公奔亡甫爾,誰相聽受!且自翟讓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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