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古文版《資治通鑒》在線閱讀·宋紀七 太祖文皇帝中之下元嘉二十
宋紀七宋文帝元嘉二十四年(丁亥,公元447年)
[1]春,正月,甲戌,大赦。
[1]春季,正月,甲戌(二十六日),劉宋實行大赦。
[2]魏吐京胡及山胡曹僕渾等反;二月,征東將軍武昌王提等討平之。
[2]北魏吐京胡和山胡酋長曹僕渾等起來反叛。
二月,北魏征東將軍武昌王拓跋提等人前去討伐並平定了叛亂。
[3]癸未,魏主如中山。
[3]癸未(初五),北魏國主拓跋燾前往中山。
[4]魏師之克敦煌也,沮渠牧犍使人斫開府庫,取金玉及寶器,因不復閉;小民爭入****之,有司索盜不獲。
至是,牧犍所親及守藏者告之,且言牧犍父子多蓄毒一藥,潛殺人前後以百數;況復姊妹皆學左道。
有司索牧犍家,得所匿物;魏主大怒,賜沮渠昭儀死,並誅其宗族,唯沮渠祖以先降得免。
又有告牧犍猶與故臣民交通謀反者,三月,魏主遣崔浩就第賜牧犍死,謚曰哀王。
[4]北魏大軍攻克敦煌後,沮渠牧犍派人砍開了府庫,拿走了金銀珠寶玉器,府庫大門再也沒有能夠關上,當地老百姓爭搶著進去偷走金銀財寶,有關部門搜捕盜賊而沒有抓獲到一個。
到此時,沮渠牧犍的親信及守護府庫的人才向北魏朝廷告發了沮渠牧犍,並且說沮渠牧犍父子藏起了許多毒一藥,偷偷殺掉的人前後有一百多。
還有,沮渠牧犍的姐妹們都學會邪門歪道的法術。
有關部門搜查了沮渠牧犍的家,得到了沮渠牧犍匿藏的東西。
拓跋燾大怒,下令沮渠昭儀自一殺,並誅滅了沮渠宗族,只有沮渠祖由於最早投降而免於一死。
又有人告發說沮渠牧犍還在與他的舊時官吏、百姓秘密來往,圖謀反叛,三月,拓跋燾派崔浩去沮渠牧犍家,讓他在家裡自一殺,謚號為哀王。
[5]魏人徒定州丁零三千家於平城。
[5]北魏將定州的丁零部落三千戶遷到了平城。
[6]六月,魏西征諸將扶風公處真等八人,坐盜沒軍資及虜掠贓各千萬計,並斬之。
[6]六月,北魏西征諸將領扶風公拓跋處真等八名大將因盜賣和吞沒軍用物資,及搶奪擄掠贓物每人各得錢財數以千萬計,一起被處死。
[7]初,上以貨重物輕,改鑄四銖錢。
民多翦鑿古錢,取銅盜鑄。
上患之。
錄尚書事江夏王義恭建議,請以大錢一當兩。
右僕射何尚之議曰:「夫泉貝之興,以估貨為本,事存交易,豈假多鑄!數少則幣重,數多則物重,多少雖異,濟用不殊。
況復以一當兩,徒崇虛價者邪!若今制遂行,富人之貲自倍,貧者彌增其困,懼非所以使之均壹也。」
上卒從義恭議。
[7]當初,劉宋文帝認為錢幣面值太大而東西的價格卻很低,下令改鑄新的四銖錢,老百姓也有很多人把古錢毀掉,用這些銅自己偷偷鑄造新錢,文帝為此很憂慮。
錄尚書事江夏王劉義恭向文帝建議,請求用一個大錢當兩個小錢。
右僕射何尚之發表議論說:「錢幣的興起,是以估量貨物的價值為標準的,這種事情只要有買賣交易就會存在,怎能憑借多鑄錢幣來影響它呢!錢幣數量少錢幣價值就高,錢幣數量多貨物價值就高,錢幣的數量多少雖然不一樣,但它們的使用功能卻沒有什麼不同。
何況用一個大錢當作二個小錢,只是增加了表面價值呢!如果我們實行這個以一個大錢當二個小錢花的辦法,富人的財物自然會成倍增加,貧苦百姓則會更加貧困起來,這樣做恐怕並不是我們要使社會達到貧富均衡的好辦法。」
文帝最終採納了劉義恭的建議。
[8]秋,八月,乙未,徐州刺史衡陽文王義季卒。
義季自彭城王義康之貶,遂縱酒不事事。
帝以書誚責,且戒之;義季猶酣飲自若,以至成疾而終。
[8]秋季,八月,乙未(二十日),劉宋徐州刺史衡陽文王劉義季去世。
自從彭城王劉義康被貶後,劉義季就開始縱酒,不做他應該做的事。
文帝寫信譏諷責備,並且勸誡他,劉義季還是一如既往地豪飲不止,以致因酗酒過度成病而死。
[9]魏樂安宣王范卒。
[9]北魏樂安宣王拓跋范去世。
[10]冬,十月,壬午,胡藩之子誕世殺豫章太守桓隆之,據郡反,欲奉前彭城王義康為主;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去官歸,過豫章,擊斬之。
[10]冬季,十月,壬午(初八),劉宋胡藩的兒子胡誕世殺了豫章太守桓隆之,佔據豫章郡反叛朝廷。
他想要擁戴前彭城王劉義康做皇帝,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在卸任回京途中,路過豫章,擊敗斬殺了胡誕世。
[11]十一月,甲寅,封皇子渾為汝陰王。
[11]十一月,甲寅(初十),封皇子劉渾為汝陰王。
[12]十二月,魏晉王伏羅卒。
[12]十二月,北魏晉王拓跋伏羅去世。
[13]楊文德據葭蘆城,招誘氐、羌,武都等五郡氐皆附之。
[13]楊文德佔據了北魏的葭蘆城,並招撫誘降氐、羌族人,武都等五個郡的氐人全部歸附。
二十五年(戊子、448)
二十五年(戊子、公元448年)
[1]春,正月,魏仇池鎮將皮豹子帥諸軍擊之。
文德兵敗,棄城奔漢中。
豹子收其妻子、僚屬、軍資及楊保宗所尚魏公主而還。
[1]春季,正月,北魏仇池鎮將皮豹子率領各路大軍攻伐楊文德。
楊文德軍隊戰敗,放棄葭蘆城,逃回漢中。
皮豹子逮捕了楊文德的妻子、孩子、幕僚臣屬,沒收了他所有的軍用物資,同時又逮捕了楊保宗所娶的北魏公主,大勝而回。
初,保宗將叛,公主勸之。
或曰:「柰何叛父母一之國?」
公主曰:「事成,為一國之母,豈比小縣公主哉!」魏主賜之死。
當初,楊保宗要叛離北魏時,公主力加勸誘鼓勵。
有人問公主說:「你為什麼要背叛你父母的國家?」
公主回答說:「此事成功,我就是一國之母,這怎能同我現在的小縣公主身份相比呢?」
北魏國主拓跋燾命她自一殺。
楊文德坐失守,免官,削爵土。
楊文德因為失去所鎮守的土地,因而被罷免了官職,削去了爵位和封地。
[2]二月,癸卯,魏主如定州,罷塞圍役者;遂如上一黨一,誅潞縣叛民二千餘家,徒河西離石民五千餘家於平城。
[2]二月,癸卯(疑誤),北魏國主拓跋燾前去定州,命令解散在京畿外圍修築要塞工事的人。
然後又前往上一黨一,下令誅戮潞縣反叛百姓二千多戶,並強迫河西郡、離後鎮百姓五千多戶遷到平城。
[3]閏月,己酉,帝大搜於宣武場。
[3]閏二月,己酉(初七),劉宋文帝在宣武場舉行閱兵大典。
[4]初,劉湛既誅,庾炳之遂見一寵一任,累遷吏部尚書,勢傾朝野。
炳之無文學,一性一強急輕淺。
既居選部,好詬詈賓客,且多納貨賂;士大夫皆惡之。
[4]當初,劉湛被誅殺後,吏部郎庾炳之受到文帝的一寵一信,官職不斷陞遷直到吏部尚書,其勢力在朝野上下無人能及。
但是,庾炳之沒有才學,而且一性一情暴躁又極淺薄。
官居吏部尚書之後,喜歡污辱漫罵來訪的客人,並且大肆接受賄賂,士大夫們都非常討厭、憎惡他。
炳之留令史二人宿於私宅,為有司所糾。
上薄其過,欲不問。
僕射何尚之因極陳炳之之短曰:「炳之見人有燭盤、佳驢,無不乞丐;選用不平,不可一二;交結朋一黨一,構扇是非,亂俗傷風,過於范曄,所少,賊一事耳。
縱不加罪,故宜出之。」
上欲以炳之為丹楊尹。
尚之曰:「炳之蹈罪負恩,方復有尹京赫赫之授,乃更成其形勢也。
古人云:『無嘗無罰,雖堯、舜不能為治。
』臣昔啟范曄,亦懼犯顏,苟白愚懷,九死不悔。
歷觀古今,未有眾過藉藉,受貨數百萬,更得高官厚祿如炳之者也。」
上乃免炳之官,以徐湛之為丹楊尹。
庾炳之在個人私宅留宿兩名令史,受到有關部門彈劾,而文帝認為他的錯誤很小,想不作處理。
僕射何尚之因此竭力揭發庾炳之的缺點錯誤,說:「庾炳之看見別人有蠟燭盤、好驢等,沒有他不想去要的;他選人用人不公正事例更不是一兩件。
他結交培養自己的一黨一羽,製造撥一弄是非,離間他人,傷風敗俗,超過了范曄,他比范曄少的就是還沒有反叛朝廷這一件事而已。
即使不加罪於他,也應該將他降職外放。」
文帝想要讓庾炳之作丹楊尹。
何尚之說:「庾炳之犯了罪辜負了給予他的恩德,現在又煊赫地封授他堂堂丹楊尹這樣的美差,這是進一步增加他的氣勢。
古人說:『有功不賞,有過不罰,即使是堯、舜也不能使天下太平!』我過去在陛下面前談論范曄,也害怕會冒犯龍顏,可是現在我想只要把我心中一些想法都說出來,即使冒著九死的危險,也是不後悔崑的。
歷觀從古至今的諸多大事,從沒有過惡跡昭彰,收受賄賂達幾百萬,而能進一步得到高官厚祿象庾炳之這樣的人呀。」
文帝這才罷免了庾炳之的官職,任命徐湛之作丹楊尹。
[5]彭城太守王玄謨上言:「彭城要兼水陸,請以皇子撫臨州事。」
夏四月,乙卯,以武陵王駿為安北將軍、徐州刺史。
[5]劉宋彭城太守王玄謨上書文帝說:「彭城位兼水陸交通要道,請求派皇子親臨彭城主持政事。」
夏季,四月,乙卯(十四日),文帝任命武陵王劉駿為安北將軍、徐州刺史。
[6]五月,甲戌,魏以交趾公韓拔為鄯善王,鎮鄯善,賦役其民,比之郡縣。
[6]五月,甲戌(初四),北魏任命交趾公韓拔為鄯善國國王,鎮守鄯善,對老百姓征發的賦稅和勞役,參照北魏內地郡縣。
[7]當兩大錢行之經時,公私不以為便;己卯,罷之。
[7]劉宋用一個大錢頂兩個小錢的流通辦法,實行了一段時間,朝廷和個人都認為太不方便。
己卯(初九),下令廢除這一規定。
[8]六月,丙寅,荊州刺史南譙王義宣進位司空。
[8]六月,丙寅(二十六日),劉宋荊州刺史南譙王劉義宣晉陞為司空。
[9]辛酉,魏主如廣德宮。
[9]辛酉(二十一日),北魏國主前往廣德宮。
[10]秋,八月,甲子,封皇子為淮陽王。
[10]秋季,八月,甲子(二十五日),劉宋朝廷封皇子劉為淮陽王。
[11]西域般悅國去平城萬有餘裡,遣使詣魏,請與魏東西合擊柔然;魏主許之,中外戒嚴。
[11]西域般悅國離平城有一萬多里,派使節到北魏,請求和北魏聯合從東西方向共同夾擊柔然國。
北魏國主同意,下令北魏內外嚴格警戒。
[12]九月,辛未,以尚書右僕射何尚之為左僕射,領軍將軍沈演之為吏部尚書。
[12]九月,辛未(初二),劉宋任命尚書右僕射何尚之為左僕射,領軍將軍沈演之為吏部尚書。
[13]丙戌,魏主如陰山。
[13]丙戌(十七日),北魏國主前去陰山。
[14]魏成周公萬度歸擊焉耆,大破之,焉耆王鳩一屍一卑那奔龜茲。
魏主詔唐和與前部王車伊洛帥所部兵會度歸討西域。
和說降柳驢等六城,因共擊波居羅城,拔之。
[14]北魏成周公萬度歸攻伐焉耆國,大敗焉耆。
焉耆國王鳩一屍一卑那逃奔到龜茲。
北魏國主下詔,命令唐和與前部王車伊洛率領所部軍隊與萬度歸會師,然後討伐西域。
唐和勸說並收降了柳驢等六個城池,於是又趁機共同攻伐波居羅城,最後把它攻克。
[15]冬,十月,辛丑,魏弘農昭王奚斤卒,子它觀襲。
魏主曰:「斤關西之敗,罪固當死;朕以斤佐命先朝,復其爵邑,使得終天年,君臣之分亦足矣。」
乃降它觀爵為公。
[15]冬季,十月,辛丑(初三),北魏弘農昭王奚斤去世,他的兒子奚它觀繼承王位。
北魏國主拓跋燾說:「奚斤在關西之戰戰敗,論罪行本來應該處死。
我因為他曾經輔佐過先帝,所以恢復了他的爵位和封邑,這才使得他能夠壽終天年,國君與臣子的情分到此也足夠了。」
於是,將奚它觀的爵位降為公爵。
[16]癸亥,魏大赦。
[16]癸亥(二十五日),北魏實行大赦。
[17]十二月,魏萬度歸自焉耆西討龜茲,留唐和鎮焉耆。
柳驢戍主乙直伽謀叛,和擊斬之,由是諸胡鹹服,西域復平。
[17]十二月,北魏萬度歸從焉耆向西挺一進征討龜茲,留下唐和鎮守焉耆。
駐守柳驢的官員乙直伽陰謀反叛,唐和進行反擊,斬了乙直伽。
從此,諸胡人都畏服於唐和,西域重新平定。
[18]魏太子朝於行宮,遂從伐柔然。
至受降城,不見柔然,因積糧於城內,置戍而還。
[18]北魏太子拓跋晃到行宮朝見北魏國主拓跋燾,跟著父親征伐柔然,進崑軍到受降城,卻看不見柔然兵卒的影子,因而將糧食囤積在城內,在那裡設置戍邊軍隊,爾後返回。
二十六年(己丑、449)
二十六年(己丑、公元449年)
[1]春,正月,戊辰朔,魏主饗群臣於漠南。
甲戌,復伐柔然。
高涼王那出東道,略陽王羯兒出西道,魏主與太子出涿邪山,行數千里。
柔然處羅可汗恐懼遠遁。
[1]春季,正月,戊辰朔(初一),北魏國主在漠南犒勞各位大臣。
甲戌(初七),再次討伐柔然。
高涼王拓跋那從東路進軍,略陽王拓跋羯兒由西路挺一進,北魏國主和太子拓跋晃則率軍穿過涿邪山,行軍幾千里。
柔然國處羅可汗郁久閭吐賀真非常恐懼,遠遠逃走。
[2]二月,己亥,上如丹徒,謁京陵。
三月,丁巳,大赦。
募諸州樂移者數千家以實京口。
[2]二月,己亥(初三),文帝前去丹徒,拜謁京陵。
三月,丁巳(疑誤),實行大赦。
募集各個州郡願意移居的幾千戶遷來充實京口。
[3]庚寅,魏主還平城。
[3]庚寅(二十四日),北魏國主返回平城。
[4]夏,五月,壬午,帝還建康。
[4]夏季,五月,壬午(十七日),文帝回到建康。
[5]庚寅,魏主如陰山。
[5]庚寅(二十五日),北魏國主前往陰山。
[6]帝欲經略中原,群臣爭獻策以迎一合取一寵一。
彭城太守王玄謨尤好進言,帝謂侍臣曰:「觀玄謨所陳,令人有封狼居胥意。」
御史中丞袁淑言於上曰:「陛下今當席捲趙、魏,檢玉岱宗;臣逢千載之會,願上封禪書。」
上悅。
淑,耽之曾孫也。
[6]劉宋文帝想要收復中原,文武百官們爭相獻計獻策去迎一合,希望以此受到文帝的一寵一愛一。
彭城太守王玄謨尤其喜好進言,文帝對侍臣說:「仔細琢磨王玄謨的陳述,使人頓有霍去病封狼居胥時的感覺。」
御史中丞袁淑對文帝說:「陛下您現在應該席捲趙魏舊土,去泰山祭祀天地神祇。
我正趕上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願意向您奉上封禪書。」
文帝很高興。
袁淑是袁耽的曾孫。
秋,七月,辛未,以廣陵王誕為雍州刺史。
上以襄陽外接關、河,欲廣其資力,乃罷江州軍府,文武悉配雍州;湘州入台租稅,悉給襄陽。
秋季,七月,辛未(初七),任命廣陵王劉誕為雍州刺史。
文帝認為襄陽向外與函谷關、黃河相接壤,因此打算擴大充實襄陽的財力,於是,撤銷了江州軍府,將江州的文武百官全都配備給雍州;湘州人向朝廷交納的田租稅款也全都轉給了襄陽。
[7]九月,魏主伐柔然,高涼王那出東道,略陽王羯兒出中道。
柔然處羅可汗悉國內一精一兵圍那數十重;那掘塹堅守,處羅數挑戰,輒為那所敗。
以那眾少而堅,疑大軍將至,解圍夜去;那引兵追之,九日九夜。
處羅益懼,棄輜重,逾穹隆嶺遠遁;那收其輜重,引軍還,與魏主會於廣澤。
略陽王羯兒收柔然民畜凡百餘萬。
自是柔然衰弱,屏跡不敢犯魏塞。
冬,十二月,戊申,魏主還平城。
[7]九月,北魏國主討伐柔然國,高涼王拓跋那從東路率軍挺一進,略陽王拓跋羯兒從中路進軍。
柔然國處羅可汗郁久閭吐賀真將國內所有一精一銳部隊調來,把拓跋那的部隊包一皮圍了幾十層,拓跋那挖深溝堅守陣地。
郁久閭吐賀真幾次向拓跋那挑戰,都被拓跋那打敗。
郁久閭吐賀真認為拓跋那士卒人數少卻很頑強,懷疑援助拓跋那的主力大軍將要來到,因此,撤去包一皮圍,連夜率軍離開。
拓跋那帶鄰士卒奮勇追擊九天九夜。
郁久閭吐賀真越發害怕,丟下輜重物資,穿過穹隆嶺遠遠逃走。
拓跋那繳獲了郁久閭吐賀真丟下的輜重物資,率領大軍返回,同北魏國主在廣澤會合。
略陽王拓跋羯兒俘虜了柔然百姓和牲畜差不多有一百多萬。
從此,柔然國國力衰敗,躲起來不再敢侵犯北魏邊塞地區。
冬季,十二月,戊申(十七日),北魏國主回到平城。
[8]沔北諸山蠻寇雍州,建威將軍沈慶之帥後軍中兵參軍柳元景、隨郡太守宗愨等二萬人討之,八道俱進。
先是,諸將討蠻者皆營於山下以迫之,蠻得據山發矢石以擊,官軍多不利。
慶之曰:「去歲蠻田大稔,積穀重巖,不可與之崑曠日相守也。
不若出其不意,沖其腹心,破之必矣。」
乃命諸軍斬木登山,鼓噪而前,群蠻震恐;因其恐而擊之,所向奔潰。
[8]沔水北部居住的各山地蠻族侵犯雍州,劉宋建威將軍沈慶之率領後軍中兵參軍柳元景、隨郡太守宗等二萬人討伐,分八路一同進軍。
在此之前,各個將領們討伐蠻人,都在山下駐紮營地以此迫使他們投降。
蠻人就佔據陡峻山勢,發射亂石利箭來回擊,劉宋將領們多次失利。
楊慶之說:「去年,蠻人的莊稼大獲豐收,他們把糧食都囤積在懸崖峭壁上,我們不能和他們長期對抗。
不如出其不意,直殺入他們的內部,一定會打敗他們。」
於是,命令各路大軍砍伐樹木,向山上攀登,擂著鼓吶喊著,向前進攻,各蠻族震驚恐慌。
沈慶之等趁他們驚恐發動進攻,所過之處,各蠻族立刻全線崩潰,四處逃散。
二十七年(庚寅、450)
二十七年(庚寅,公元450年)
[1]春,正月,乙酉,魏主如洛陽。
[1]春季,正月,乙酉(二十四日),北魏國主前去洛陽。
[2]沈慶之自冬至春,屢破雍州蠻,因蠻所聚谷以充軍食,前後斬首三千級,虜二萬八千餘口,降者二萬五千餘戶。
幸諸山大羊蠻憑險築城,守禦甚固。
慶之擊之,命諸軍連營於山中,開門相通,各穿池於營內,朝夕不外汲。
頃之,風甚,蠻潛兵夜來燒營,諸軍以池水沃火,多出弓一弩一夾射之,蠻兵散走。
蠻所據險固,不可攻,慶之乃置六戍以守之。
久之,蠻食盡,稍稍請降,悉遷於建康以為營戶。
[2]建威將軍沈慶之從去年冬季到今年春季,多次擊敗雍州境內的蠻族反抗勢力,依靠蠻族囤積的糧食,充實自己軍隊的糧草,前後共殺蠻族三千人,俘虜了二萬八千多人,收降了二萬五千多戶。
幸諸山的大羊蠻族憑借險要地勢構築城堡,防守抵禦都很牢固。
沈慶之前來攻打,他命令軍隊在山裡連營紮寨,營房房門都打開互相接通,然後在營地內挖掘水池,從早到晚都不外出取水。
不久,風刮得越來越厲害,蠻人偷偷派兵在夜裡潛入放火燒營。
沈慶之用蓄水池中的水澆滅了大火,用大批弓一弩一在兩邊發射,蠻族軍隊逃散。
他們所佔據的位置險要堅固,無法攻破。
沈慶之又設六個戍所來監守。
時間一長,蠻族軍隊的糧食吃完了,慢慢地有人請求歸降,朝廷便把他們作為「營戶」全部遷到了建康。
[3]魏主將入寇,二月,甲午,大獵於梁川。
帝聞之,敕淮、泗諸郡:「若魏寇小至,則各堅守;大至,則拔民歸壽陽。」
邊戍偵候不明,辛亥,魏主自將步騎十萬奄至。
南頓太守鄭琨、穎川太守鄭道隱並棄城走。
[3]北魏國主拓跋燾將要侵犯劉宋。
二月,甲午(初三),北魏國主先到梁川進行大規模的打獵。
文帝聽說後,立刻詔令淮河、泗水沿岸的各個州郡:「如果魏寇小辨模進犯,就各自堅守自己的城池;如果大規模進犯,就帶著老百姓全部撤到壽陽。」
由於邊境偵察不準確而情況不明。
辛亥(二十日),北魏國主親自率領十萬騎兵突然越過邊境。
劉宋南頓太守鄭琨、穎川太守鄭道隱都棄城逃跑。
是時,豫州刺史南平王鑠鎮壽陽,遣左軍行參軍陳憲行汝南郡事,守懸瓠,城中戰士不滿千人,魏主圍之。
這時,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正鎮守壽陽,他派左軍行參軍陳憲代理汝南郡事務,駐守懸瓠。
懸瓠城中士卒不到一千人,北魏國主率兵圍住了懸瓠。
三月,以軍興,減內外百官俸三分之一。
三月,劉宋因為戰事興起,減少朝廷內外文武百官俸祿的三分之一。
魏人晝夜攻懸瓠,多作高樓,臨城以射之,矢下如雨,城中負戶以汲,施大鉤於沖車之端以牽樓堞,壞其南城;陳憲內設女牆,外立木柵以拒之。
魏人填塹,肉薄登城,憲督厲將士苦戰,積一屍一與城等。
魏人乘一屍一上城,短兵相接,憲銳氣愈奮,戰士無不一當百,殺傷萬計,城中死者亦過半。
北魏軍隊不分白天黑夜地連續圍攻懸瓠,他們建起了許多樓車,臨近城池進行射擊,一時間,利箭如雨般紛紛射一出。
守衛懸瓠的士卒都身背門板,到井裡提水。
北魏軍隊開始在沖車的一頭拋出大鐵鉤來勾住城樓圍牆,然後再用沖車牽引大鐵鉤,南部城牆被扯倒了。
陳憲又趕快在圍牆內築了一層小牆,小牆外部再加設一層木柵,繼續抵抗。
北魏軍隊將護城壕溝給填平了,登上城牆與劉宋軍展開肉一搏。
陳憲督統將士苦苦奮戰。
當時雙方戰死將士的一屍一首堆積得同崑城牆一樣高。
北魏軍隊踏著一屍一首向城上攀登,雙方短兵相接、激烈搏鬥,陳憲銳氣不減,愈戰愈勇,其手下士卒也是以一當百,殺死及擊傷北魏將士數以萬計,守城將士也死了一多半。
魏主遣永昌王仁將步騎萬餘,驅所掠六郡生口北屯汝陽。
時徐州刺史武陵王駿鎮彭城,帝遣間使命駿發騎,繼三日糧襲之。
駿發百里內馬得千五百匹,分為五軍,遣參軍劉泰之。
帥安北騎兵行參軍坦謙之、田曹行參軍臧肇之、集曹行參軍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將軍程天祚等將之,直趨汝陽。
魏人唯慮救兵自壽陽來,不備彭城。
丁酉,泰之等潛進,擊之,殺三千餘人,燒其輜重,魏人失散,諸生口悉得東走。
魏人偵知泰之等兵無繼,復引兵擊之。
坦謙之先退,士卒驚亂,棄仗走。
泰之為魏人所殺,肇之溺死,天祚為魏所擒,謙之、定、幼文及士卒免者九百餘人,馬還者四百匹。
北魏國主派永昌王拓跋仁率領步、騎兵一萬多,驅趕著他們在六郡所掠虜的百姓北上屯守汝陽。
與此同時,劉宋徐州刺史武陵王劉駿正鎮守彭城,文帝派遣秘密使節去通知劉駿,命令他出動騎兵,帶上夠三天吃的糧食去襲擊北魏軍隊。
劉駿發動方圓百里的一千五百匹馬,分成五路,派參軍劉泰之率領安北騎兵行參軍坦謙之、田曹行參軍臧肇之、集曹行參軍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將軍程天祚等分別統率這五路大軍,直奔汝陽。
北魏軍隊只顧慮劉宋的援軍從泰陽來,對彭城方面毫無防備。
丁酉(疑誤),劉泰之等率兵偷偷向前推進,襲擊北魏軍隊,殺死三千多人,燒燬了北魏的輜重物資,北魏士卒四處逃散、不知所往,被俘虜的劉宋軍卒和老百姓也都得以乘機向東逃走。
北魏軍隊偵探到劉泰之等沒有後援部隊,便又領兵反攻。
坦謙之首先退卻,士卒為此驚恐,大亂,紛紛拋下武器四處逃散。
劉泰之被北魏軍隊殺死,臧肇之掉到河裡溺水身亡,程天祚被北魏軍隊抓獲,只有坦謙之、尹定、杜幼文及一些士卒共計九百多人得以逃脫,另外還有四百匹馬也和他們一塊返回。
魏主攻懸瓠四十二日,帝遣南平內史臧質詣壽陽,與安蠻司馬劉康祖共將兵救懸瓠。
魏主遣殿中尚書任城公乞地真將兵逆拒之。
質等擊斬乞地真。
康祖,道錫之從兄也。
北魏國主圍攻懸瓠達四十二天,劉宋文帝派南平內史臧質到壽陽,讓他和安蠻司馬劉康祖一同率兵援救懸瓠。
北魏國主派遣殿中尚書任城公拓跋乞地真率軍抗擊,臧質等人迎擊並殺了拓跋乞地真。
劉康祖是劉道錫的堂兄。
夏,四月,魏主引兵還,癸卯,至平城。
夏季,四月,北魏國主率軍撤退,癸卯(十三日),抵達平城。
壬子,安北將軍武陵王駿降號鎮軍將軍,坦謙之伏誅,尹定、杜幼文付尚方;以陳憲為龍驤將軍、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壬子(二十二日),劉宋安北將軍武陵王劉駿被貶為鎮軍將軍,坦謙之被殺,尹定、杜幼文則被交付尚方做苦役,提升陳憲為龍驤將軍和汝南、新蔡二郡的太守。
魏主遺帝書曰:「前蓋吳反逆,扇動關、隴。
彼復使人就而誘之,丈夫遺以弓矢,婦人遺以環釧;是曹正欲譎誑取賂,豈有遠相服從之理!為大丈夫,何不自來取之,而以貨誘我邊民?募往者復除七年,是賞一奸一也。
我今來至此土所得多少,孰與彼前後得我民邪?
北魏國主拓跋燾給劉宋文帝的信說:「以前,蓋吳反叛逆行,煽動關、隴一帶居民起來叛亂。
你又派人前去誘導他們,把弓箭贈送給男人,把耳環金釧饋贈給女人。
這只不過是他們想用欺詐誑騙的手段獲取這些賄賂之財,否則,哪裡會有相距甚遠卻甘願服從的道理!作為大丈夫,為什麼不自己前來獲取,卻用金銀財寶誘一惑我邊陲百姓?你又下令說,前往投奔你的,免除七年的捐稅,這是你在明目張膽地獎賞一奸一佞之人。
我現在來到你們的國土上所得到的百姓數量,同你在此前後得到的我國百姓的數量相比,誰多誰少呢?
彼若欲存劉氏血食者,當割江以北輸之,攝守南渡,當釋江南使彼居之。
不然,可善敕方鎮、刺史、守宰嚴供帳之具,來秋當往取揚州。
大勢已至,終不相縱。
彼往日北通蠕蠕,西結赫連、沮渠、吐谷渾,東連馮弘、高麗;凡此數國,我皆滅之。
以此而觀,彼豈能獨立!
「如果你還想保存劉氏家族的祖廟煙火,你就應當把長江以北的地方全部割讓給我,長江以北的守兵撤到江南;我放棄長江以南讓你居住。
不然,你就應該好好命令你的方鎮、刺史、太守、宰令恭恭敬敬地準備好一床一帳、飲食器一具崑,明年秋天,我將前去攻取揚州。
這是大勢所趨,我最終不會放棄。
以前,你北邊與柔然汗國來往,西邊與赫連、沮渠和吐谷渾勾結,向東又與馮弘、高麗聯繫,這些國家如今都被我消滅了。
由此看來,你怎麼能夠獨立存在呢?
蠕蠕吳提、吐賀真皆已死,我今北征,先除有足之寇。
彼若不從命,來秋當復往取之;以彼無足,故不先討耳。
我往之日,彼作何計,為掘塹自守,為築垣以自障也?我當顯然往取揚州,不若彼翳行竊步也。
彼來偵諜,我已擒之,復縱還。
其人目所盡見,委曲善問之。
「柔然可汗郁久閭吳提,郁久閭吐賀真都已死去,如今我就要向北征伐,首先剷除這些騎馬的賊寇,你如果不遵照我的命令去做,明年秋天我當再次親自前來攻取。
因為你沒有那麼多騎馬賊寇,所以,我先不去討伐。
我前往攻取那一天,你怎麼辦呢?無論你是挖壕溝自守,還是構築城牆作為屏障,我都會大大方方地前去攻取揚州,而不像你遮遮掩掩地去耍一些小鱉計。
你派來的偵探我已經抓獲,又把他放回去了。
這個人看到了我們這裡所有的一切,詳細的情況你可以仔仔細細地去問他。
彼前使裴方明取仇池,既得之,疾其勇功,已不能容;有臣如此尚殺之,烏得與我校邪!彼非我敵也。
彼常欲與我一交戰,我亦不癡,復非苻堅,何時與彼交戰?晝則遣騎圍繞,夜則離彼百里外宿;吳人正有斫營伎,彼募人以來,不過行五十里,天已明矣。
彼募人之首,豈得不為我有哉!
「你以前派裴方明前去攻取仇池,得到了這塊土地之後,你卻妒嫉裴方明的勇略和戰功,自己不能容納。
有這麼好的大將,你尚且要殺了他,你又有什麼資格前來同我較量呢!你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
你經常想要同我交戰,我不是白癡,又不是自大驕橫的苻堅,什麼時候和你打一仗呢?我白天派輕騎圍在你營地的周圍,晚上就讓他們在距離你們一百里以外的地方宿營。
你們吳人恰好有夜間侵襲對方兵營宿地的伎倆,但是,你募集的這些士卒到這裡來,走不了五十里,天色已經大亮了。
你所募集的這些士卒的頭顱,又怎麼能不被我砍下呢?
彼公時舊臣雖老,猶有智策,知今已殺盡,豈非天資我邪!取彼亦不須我兵刃,此有善咒婆羅門,當使鬼縛以來耳。」
「你父親時代的舊臣屬雖然年紀已老,都還是很有智謀的,我知道他們已經被你斬盡殺絕了,這難道不是天助我嗎?戰勝你也不需要動用我的兵刃器一具,這裡有很會唸咒的婆羅門,自然會有鬼神前去把你綁送到我這裡來。」
[4]侍中、左衛將軍江湛遷吏部尚書。
湛一性一公廉,與僕射徐湛之並為主上所一寵一信,時稱江、徐。
[4]劉宋侍中、左衛將軍江湛升任吏部尚書。
江湛秉一性一公正廉潔,他和僕射徐湛之同時受文帝所一寵一信,當時並稱江徐。
[5]魏司徒崔浩,自恃才略及魏主所一寵一任,****朝權,嘗薦冀、定、相、幽、並五州之士數十人,皆起家為郡守。
太子晃曰:「先徵之人,亦州郡之選也;在職已久,勤勞未答,宜先補郡縣,以新徵者代為郎吏。
且守令治民,宜得更事者。」
浩固爭而遣之。
中書侍郎、領著作郎高允聞之,謂東宮博士管恬曰:「崔公其不免乎!倍遂其非而校勝於上,將何以堪之!」
[5]北魏司徒崔浩,自恃才能謀略很高並被北魏國主所一寵一愛一信任,獨攬朝中大權。
他曾經推薦冀、定、相、幽、並五州的士人幾十人直接做郡守。
太子拓跋晃說:「早先徵聘的人才,也是被作為州郡官入選的,他們擔任這一職務已經很久了,辛勤勞苦卻一直沒得到過朝廷的報答,應該首先補充他們作郡縣守令,讓新徵聘的人代替他們做郎吏。
而且太守、縣令管理百姓,應該由經歷過世面有經驗的人來擔當。」
但是,崔浩堅持力爭,派這些人就任。
中書侍郎兼著作郎高允聽說後對東宮博士管恬說:「崔浩恐怕免不了一場災禍。
為了順遂自己未必正確的私心而同朝廷有權勢的人對抗爭勝,他將用什麼來保全自己呢?
魏主以浩監秘書事,使與高允等共撰《國記》,曰:「務從實錄。」
著作令史閔湛、郗標,一性一巧佞,為洛所一寵一信。
浩嘗注《易》及《論語》、《詩》、《書》,湛、標上疏言:「馬、鄭、王、賈不如浩之一精一微,乞收境內諸書,班浩所注,令天下習業。
並求敕浩注《禮傳》,令後生得觀正義。」
浩亦薦湛、標有著述才。
湛、標又勸浩刊所撰國史於石,以彰直筆。
高允聞之,謂著作郎宗欽曰:「湛、標所營,分寸之間,恐為崔門萬世之禍,吾徒亦無噍類矣!」崑浩竟用湛、標議,刊石立於郊壇東,方百步,用功三百萬。
浩書魏之先世,事皆詳實,列於衢路,往來見者鹹以為言。
北人無不忿恚,相與譖浩於帝,以為暴揚國惡。
帝大怒,使有司按浩及秘書郎吏等罪狀。
北魏國主任命崔浩兼管秘書事務,讓他和高允等人共同撰寫《國記》,對他們說:「一定要根據事實撰寫。」
著作令史閔湛、郗標,一性一情乖一巧、一奸一佞,很受崔浩一寵一信,崔浩曾經註解《易經》、《論語》、《詩經》、《書經》,閔湛、郗標就上疏建議說:「馬融、鄭玄、王肅、賈逵所作的註解,都不如崔浩的準確有深度,我們懇求陛下沒收國內由這些人作注的各種書,頒布崔浩的注本,命令全國上下都來學習。
我們還請求陛下下令讓崔浩繼續註解《禮記》,使後人將來能看到正確的釋義。」
崔浩也極力推薦閔湛、郗標有著書立說的才能。
而閔湛、郗標反過來又建議崔浩把他所撰寫的《國史》刻在石碑上,以此來顯示作者崔浩的秉筆直書。
高允聽說這件事後又對著作郎宗欽說:「閔湛、郗標所搞的這一切,若有一點差錯,恐怕就會給崔家帶來萬世的災禍,我們這些人也不會倖免。」
崔浩竟然採納了閔湛、郗標的建議,把《國史》刻在石碑上,立在郊外祭祀的神壇東側,佔地一百步見方,這一工程共使用勞力三百萬。
崔浩寫北魏祖先們的事跡,每件事都非常詳細真實,他把這些陳列在交通要道上,來來往往過路的人看見後都用這些做為談論的材料,北方鮮卑人對此沒有不非常憤怒的,他們紛紛向北魏國主說崔浩的壞話,認為這是大肆張揚祖先的過錯和污點。
北魏國主大怒,派有關部門調查處理崔浩和其他秘書郎吏的罪。
初,遼東公翟黑子有龐於帝,奉使并州,受布千匹。
事覺,黑子謀於高允曰:「主上問我,當以實告,為當諱之?」
允曰:「公帷幄龐臣,有罪首實,庶或見原,不可重為欺罔也。」
中書侍郎崔覽、公孫質曰:「若首實,罪不可測,不如諱之。」
黑子怨允曰:「君柰何誘人就死地!」入見帝,不以實對,帝怒,殺之。
帝使允授太子經。
當初,遼東公翟黑子被北魏國主所龐信,奉命出使并州,在并州接受一千匹絹布的賄賂,事發後,翟黑子向高允討計說:「主上審問我時,我是應該把實情說出來呢,還是應該把它藏起來不承認呢?」
高允說:「你是朝廷一寵一臣,犯了罪就應該講實話,這樣或許還會被皇上赦免,不能再次欺騙皇上。」
中書侍郎崔覽、公孫質則說:「如果你講實話自首,很難預測皇上該怎麼處理你,不如隱瞞不說。」
翟黑子埋怨高允說:「你為什麼要引一誘我去置身於死地呢?」
翟黑子入宮拜見北魏國主,沒有把實情講出來,北魏國主大怒,斬了翟黑子。
後來,北魏國主又派高允教授太子拓跋晃經書。
及崔浩被收,太子召允至東宮,因留宿。
明旦,與俱入朝,至宮門,謂允曰:「入見至尊,吾自導卿;脫至尊有問,但依吾語。」
允曰:「為何等事也?」
太子曰:「入自知之。」
太子見帝,言「高允小心慎密,且微賤;制由崔浩,請赦其死!」帝召允,問曰:「《國書》皆浩所為乎?」
對曰:「《太祖記》,前著作郎鄧淵所為;《先帝記》及《今記》,臣與浩共為之。
然浩所領事多,總裁而已,至於著述,臣多於浩。」
帝怒曰:「允罪甚於浩,何以得生!」太子懼曰:「天威嚴重,允小臣,迷亂失次耳。
臣問,皆雲浩所為。」
帝問允:「信如東宮所言乎?」
對曰:「臣罪當滅族,不敢虛妄。
殿下以臣侍講日久,哀臣,欲丐其生耳。
實不問臣,臣亦無此言,不敢迷亂。」
帝顧太子曰:「直哉!此人情所難,而允能為之!臨死不易辭,信也;為臣不欺君,貞也。
宜特除其罪以旌之。」
遂赦之。
等到崔浩被捕入獄,太子拓跋晃召高允到東宮,留他住了一一夜。
第二天早晨,拓跋晃與高允一同進宮朝見,二人來到宮門時,拓跋晃對高允說:「我們進去拜見皇上,我自會引導你該做些什麼。
一旦皇上有什麼問話,你只管按照我的話去回答。」
高允問他說:「出了什麼事嗎?」
太子拓跋晃說:「你進去自然就知道了。」
太子拜見北魏國主說:「高允做事小心審慎,而且地位卑賤,人微言輕,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崔浩主管制定的,我請求您赦免他的死罪。」
北魏國主召見高允,問高允說:「《國書》都是崔浩一人寫的嗎?」
高允回答說:「《太祖記》由前著作郎鄧淵撰寫,《先帝記》和《今記》是我和崔浩兩人共同撰寫的。
但是崔浩兼事很多,他只不過是總攬了一下《國書》的大納而已,並未親自撰寫多少,至於撰寫工作,我做得要比崔浩多得多。」
北魏國主大怒說:「高允的罪行比崔浩要嚴重,怎麼能讓他不死呢?」
太子拓跋晃很害怕,說:「陛下盛怒之下威嚴凝重,高允這麼一個小臣被您的威嚴嚇得驚慌失崑措、失去理智而語無傖次了。
我以前曾經問過他這件事,他說全是崔浩一人幹的。」
北魏國主質問高允說:「真的像太子所說的那樣嗎?」
高允回答說:「以我的罪過是應該滅族的,不敢用虛假的話欺騙您。
太子是因為我很久以來一直在他身邊侍奉講書而可憐我的遭遇,想要放我一條生路。
實際上,他確實沒有問過我,我也確實沒有對他說這些話,我不敢胡言亂語欺騙您。」
北魏國主回過頭去對太子說:「這就是正直呵!這在人情上很難做到,而高允卻能做得到!馬上就要死了卻也不改變他說的話,這就是誠實。
作為臣子,不欺騙皇帝,這就是忠貞。
應該特別免除他的罪,作為榜樣而褒揚他的品質。」
於是,赦免了高允。
於是召浩前,臨詰之。
浩惶惑不能對。
允事事申明,皆有條理。
帝命允為詔,誅浩及僚屬宗欽、段承根等,下至僮吏,凡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疑不為。
帝頻使催切,允乞更一見,然後為詔。
帝引使前,允曰:「浩之所坐,若更有餘釁,非臣敢知;若直以觸犯,罪不至死。」
帝怒,命武士執允。
太子為之拜請,帝意解,乃曰:「無斯人,當有數千口死矣。」
此時,北魏國主又召見崔浩前來,親自審問他。
崔浩恐慌迷惑回答不上來。
而高允當時卻是件件事申述得明明白白,有條有理。
北魏國主於是命令高允寫詔書:誅斬崔浩和他的幕僚宗欽、段承根等人,以及他們的部屬、僮僕,共有一百二十八人,全都夷滅五族。
高允猶豫不敢下筆,北魏國主多次派人催促,高允懇求再晉見北魏國主一次,然後再寫詔書。
北魏國主命人將他帶到自己跟前,高允說:「崔浩被捕入獄,如果還有其他別的原因,我不敢多說。
如果僅僅是因為他冒犯了皇族,他的罪過還達不到被處死的程度。」
北魏國主大怒,命令武士逮捕高允。
太子拓跋晃為他求情,北魏國主的怒氣才稍稍平息,說:「沒有這個人,就該會有幾千人被處死。」
六月,己亥,詔誅清河崔氏與浩同宗者無遠近,及浩姻家范陽廬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並夷其族,余皆止誅其身。
縶浩置檻內,送城南,衛士數十人溲其上,呼聲嗷嗷,聞於行路。
宗欽臨刑歎曰:「高允其殆聖乎!」
六月,己亥(初十),北魏國主下詔,誅斬清河崔氏老幼和與崔浩屬於同一宗族的人,不管血緣關係的疏密遠近;與崔浩有姻親關係的范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都被誅滅全族,其他人都只誅斬罪犯一人。
崔浩被放在一個四周都是欄杆的囚車裡,由士卒押送到平城南郊,押送士兵幾十人在崔浩的頭上撒尿,崔浩悲慘地嗷嗷呼叫,在路上行走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宗欽在臨近斬首時感歎說:「高允近乎於聖人呀!」
他日,太子讓允曰:「人亦當知機。
吾欲為卿脫死,既開端緒;而卿終不從,激怒帝如此。
每念之,使人心悸。」
允曰:「夫史者,所以記人主善惡,為將來勸戒,故人主有所畏忌,慎其舉措。
崔浩孤負聖恩,以私慾沒其廉潔,一愛一憎蔽其公直,此浩之責也。
至於書朝廷起居,言國家得失,此為史之大體,未為多違。
臣與浩實同其事,死生榮辱,義無獨殊。
誠荷殿下再造之慈,違心苟免,非臣所願也。」
太子動容稱歎。
允退,謂人曰:「我不奉東宮指導者,恐負翟黑子故也。」
過了幾天,太子拓跋晃責怪高允說:「人也應該知道見機行一事,我想替你開脫死罪,已經有了好的開端,可是你卻始終不照我說的去做,使皇上氣憤到那種程度。
現在每次回想起來都令人心有餘悸。」
高允說:「史官,是要記載人主的善惡,作為對後人的鼓勵或勸誡,因此,人主心生畏忌,對自己的行為舉止都十分小心謹慎。
崔浩辜負了聖上的大恩,用他自己的私慾蓋過了他的廉潔,用他個人的一愛一憎好惡遮住了他的公正秉直,這是崔浩的責任和錯誤。
至於書寫皇上的起居生活,談論國家行政的得失,這是史官的重要任務,不能說這有多大罪過。
我和崔浩事實上是一同從事這項工作,生死榮辱,在道義不應該不一樣。
我接受殿下您使我再生的大恩,如果違背自己的良心得以倖免,這不是我所願意做的。」
太子拓跋晃容顏感動,不斷讚歎。
高允退下後對人說:「我之所以不按照太子的引導去做,就是為了怕辜負了翟黑子。」
初,冀州刺史崔賾,武城男崔模,與浩同宗而別族;浩常輕侮之,由是不睦。
及浩誅,二家獨得免。
賾,逞之子也。
當初,冀州刺史崔賾、武城男爵崔模和崔浩屬於同一祖宗,但不是同一族系。
崔浩經常侮辱怠慢他們,因此,感情一直不和。
等到崔浩被斬、誅滅全族,只有這兩家得以倖免。
崔賾是崔逞的兒子。
辛丑,魏主北巡陰山。
魏主既誅崔浩而悔之。
會北部尚書李孝伯病篤,或傳已卒。
魏主悼之曰:「李宣城可惜!」既而曰:「朕失言;崔司徒可惜,李宣城可哀!」孝伯,順之從父弟也,自浩之誅,軍國謀議皆出孝伯,一寵一眷亞於浩。
辛丑(十二日),北魏國主北去陰山巡察。
北魏國主誅殺了崔浩後就很後悔,偏巧,北部尚書李孝伯患病很重,有人傳說他已經去世了。
北魏國主哀悼他說:「李宣城死得可惜!」不一會兒,又說:「朕說錯了。
應該是崔司徒死得可惜,李宣城的死令人哀痛!」李孝伯是李順的堂弟,自從崔浩被斬後,國家軍政大事的謀劃都由李孝伯決定,北魏國主對他的一寵一信次於崔浩。
[6]初,車師大帥車伊洛世服於魏,魏拜伊洛平西將軍,封前部王。
伊洛將入朝,沮渠無諱斷其路,伊洛屢與無諱戰,破之。
無諱卒,弟安周奪其子乾壽兵,伊洛遣人說乾壽,乾壽遂帥其民五百餘家奔魏;伊洛又說李寶弟欽等五十餘人下之,皆送於魏。
伊洛西擊焉耆,留其子歇守城,沮渠安周引柔然兵間道襲之,攻拔其城。
歇走就伊洛,共收餘眾,保焉耆鎮,遣使上書於魏主,言:「為沮渠氏所攻,首尾八年,百姓饑窮,無以自存。
臣今棄國出奔,得免者僅三分之一,已至焉耆東境,乞垂賑救!」魏主詔開焉耆倉以賑之。
[6]當初,車師國大帥車伊洛世代臣服於北魏,北魏任命車伊洛為平西將軍,封為前部王。
車伊洛將要去平城朝見北魏國主,據守高昌的沮渠無諱攔斷了去路,車伊洛幾次與沮渠無諱交戰,並把沮渠無諱打得大敗。
不久,沮渠無諱去世,其弟沮渠安周奪了沮渠無諱兒子沮渠乾壽所統率的軍隊,車伊洛趁此機會派人前去遊說沮渠乾壽,沮渠乾壽於是率領他手下五百多戶投奔北魏。
車伊洛又遊說李寶的弟弟李欽等五十多人,遊說成功,他把這些人都送到了北魏。
車伊洛西去襲擊焉耆,留下他的兒子車歇固守車師城。
沮渠安周率領柔然兵從小路偷襲他們,攻克了車師城。
車歇逃到了父親車伊洛所在地,父子兩人共同收集殘餘部眾,保衛焉耆鎮,同時,派使節前去平城上書給北魏國主,信中說:「我們被沮渠氏圍攻襲擊,前前後後已經八年了,老百姓挨餓受苦,沒有辦法養活自己。
我現在放棄自己的國土逃奔在外,同我一同逃走免於一死的人僅剩下了三分之一,我們現在已到達焉耆東部邊界,乞求您能救濟我們一下。」
於是,北魏國主下詔命令打開焉耆的糧倉,賑濟車師將士。
[7]吐谷渾王慕利延為魏所一逼一十,上表求入保越,上許之;慕利延竟不至。
[7]吐谷渾王慕容慕利延被北魏一逼一十迫,上書給文帝請求進入到越自保。
文帝同意,可慕容慕利延卻沒有去。
[8]上欲伐魏,丹楊尹徐湛之、吏部尚書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謨等並勸之;左軍將軍劉康祖以為「歲月已晚,請待明年。」
上曰:「北方苦虜虐政,義徒並起。
頓兵一周,沮向義之心,不可。」
[8]文帝想要攻伐北魏,丹楊尹徐湛之、吏部尚書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謨等人都贊成和擁護,只有左軍將軍劉康祖認為:「今年已到年底,等到明年再說。」
文帝說:「北方老百姓苦於北方蠻虜的虐政,反抗義軍不斷興起,我們停兵延遲一年進攻,就會使這些義軍的抗暴之心受挫,我們不能這麼做。」
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諫曰:「我步彼騎,其勢不敵。
檀道濟再行無功,到彥之失利而返。
今料王玄謨等,未逾兩將,六軍之盛,不過往時,恐重辱王師。」
上曰:「王師再屈,別自有由,道濟養寇自資,彥之中塗疾動。
虜所恃者唯馬;今夏水浩汗,河道流通,泛舟北下,必走,滑台小戍,易可覆拔。
克此二城,館谷弔民,虎牢、洛陽,自然不固。
比及冬初,城守相接,虜馬過河,即成擒也。」
慶之又固陳不可。
上使徐湛之、江湛難之。
慶之曰:「治國譬如治家,耕當問奴,織當訪婢。
陛下今欲伐國,而與白面書生輩謀之,事何由濟!」上大笑。
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進諫說:「我們是步兵,他們是騎兵,在攻勢上我們敵不過他們。
檀道濟兩次出兵都沒有打贏,到彥之也是失利而回。
如今,我估計王玄謨等人的能力也不會超過前兩位將領。
我們軍隊的氣勢也不如以前了,恐怕會使我們的軍隊再次招來羞辱和災難。」
文帝說:「我們的大軍兩次受屈,另有它自己的原因:檀道濟保存賊寇以抬高自己,到彥之在進攻的半路上正好眼病加重。
蠻虜魏所能依仗的只有馬。
今年夏天雨水很多,河道暢通無阻,如果我們乘船北上,魏的守軍一定會逃走,而駐守滑台的小鄙軍隊,也很容易全盤攻克。
攻克了這兩個城,就利用他們糧倉裡堆積的糧秣去安一撫老百姓崑,虎牢、洛陽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等到冬天到來,我們的城池之間已經相互連接,蠻虜的戰馬如果跨過黃河,我們就可以把他們活活抓住。」
沈慶之還是堅持不該現在討伐北魏的意見,於是,文帝就讓徐湛之、江湛同他辯論。
沈慶之說:「治理國家就像治理自己的家一樣,耕田種地的事,應該請教種地農夫,紡織的事該問紡織婢女。
陛下您現在想要去討伐一個國家,卻和白面書生們謀劃大略,這對大事又有什麼幫助呢?」
文帝大笑。
太子劭及護軍將軍蕭思話亦諫,上皆不從。
太子劉劭和護軍將軍蕭思話也歇力勸諫,文帝都沒接受他們的建議。
魏主聞上將北伐,復與上書曰:「彼此和好日久,而彼志無厭,誘我邊民。
今春南巡,聊省我民,驅之便還。
今聞彼欲自來,設能至中山及桑乾川,隨意而行,來亦不迎,去亦不送。
若厭其區宇者,可來平城居,我亦往揚州,相與易地。
彼年已五十,未嘗出戶,雖自力而來,如三歲嬰兒,與我鮮卑生長馬上者果如何哉!包無餘物,可以相與,今送獵馬十二匹並氈、藥等物。
彼來道遠,馬力不足,可乘;或不服水土,藥可自療也。」
北魏國主拓跋燾聽說劉宋文帝要率領大軍大舉北伐,就又一次給文帝去信說:「我們兩國和好的時間已經很長了,可你卻貪得無厭,引一誘我邊境的老百姓。
今年春季我南下巡察,順便去看看我那些逃亡到你那裡的人民,驅趕他們回到自己的土地上。
現在聽說你打算自己親自來,倘若你能到中山及桑干川,就請隨便行動。
來的時候,我不迎接,離開這裡我也不相送。
如果你已厭倦你所居住的國土,那麼,你可以到平城來居住,我也前去揚州居住,我們不妨易地而居。
你已有五十歲了,還未曾邁出過家門口,雖然你自己有力量前來,你也不過像三歲的孩子,同我們生長在馬背上的鮮卑人相比,你該是個什麼模樣呢?我們也沒有多餘的東西可以送給你,現在暫且送給你十二匹獵馬和一毛一氈、藥物等等。
你從很遠的地方來此,你的馬力不足,可以乘我送給你的馬。
或許有時水土不服,可以吃我送去的藥自己治療。」
秋,七月,庚午,詔曰:「虜近雖摧挫,獸心一靡一革。
比得河朔、秦、雍華戎表疏,歸訴困棘,望綏拯,潛相糾結以候王師;芮芮亦遣間使遠輸誠款,誓為掎角;經略之會,實在茲日。
可遣寧朔將軍王玄謨帥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鎮軍咨議參軍申坦水軍入河,受督於青、冀二州刺史蕭斌;太子左衛率臧質、驍騎將軍王方回徑造許、洛;徐、兗二州刺史武陵王駿、豫州剌史南平王鑠各勒所部,東西齊舉;梁、南·北秦三州刺史劉季之震盪、隴;太尉、江夏王義恭出次彭城,為眾軍節度。」
坦,鍾之曾孫也。
秋季,七月,庚午(十二日),文帝下詔說:「蠻虜魏雖然近來被我們挫敗,但是,他們的野獸般的心並沒有除去。
最近,朝廷得到河朔、秦、雍等州的漢族和戎族上疏表奏,他們都訴說了自己的痛苦,舉踵翹首地等待我們前去拯救,他們已經暗中秘密相互聯合起來,等待朝廷派去的軍隊。
甚至柔然汗國也派遣秘密使節,從小路趕來向我朝廷表達他們的誠意,發誓聯合夾擊。
向北征伐的機會,正在這天。
現在,可派遣寧朔將軍王玄謨率領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鎮軍諮議參軍申坦率領水軍進入黃河,受青、冀二州刺史蕭斌的督統。
太子左衛率臧質、驍騎將軍王方回直接到許昌、洛陽。
徐、兗二州刺史武陵王劉駿,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各目統領自己的部隊,在東西兩個方向一起舉兵進攻。
梁州、南秦、北秦三州刺史劉秀之在、隴一帶騷擾破壞。
太尉、江夏王劉義恭出駐彭城,但任各路大軍的調度、指揮。」
申坦是申鐘的曾孫。
是時軍旅大起,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下至富民,各獻金帛、雜物以助國用。
又以兵力不足,悉發青、冀、徐、豫、二兗六州三五民丁,倩使暫行,符到十日裝束;緣江五郡集廣陵,緣淮三郡集盱眙。
又募中外有馬步眾藝武力之士應科者,皆加厚賞。
有司又奏軍用不充,揚、南徐、兗、江西州富民家貲滿五十萬,僧尼滿二十萬,並四分借一,事息即還。
此時,全國軍隊大規模動員,上起王公、王妃、公主及朝廷官員、牧守,下到富有的民眾,每人都捐獻出金銀、玉帛及其他物品來援助國家的用度。
因為兵力不足,又動員並徵召了青州、冀州、徐州、豫州、北兗、南兗六個州郡的青壯年,以每三個壯丁一抽一一人、每五個壯丁一抽一二人的比例進行徵召,也可以僱用他人代替參軍。
命令到達之日起,十天時間整理行李衣物,然後出發。
沿長江五郡的應徵青年在廣陵集合,淮河一帶三郡的應徵青年在盱眙集台。
同時,朝廷又募集國內有騎兵、步兵專長的勇武壯士,對他們都加以厚賞。
有關部崑門又向朝廷啟奏說軍隊費用、物資都不充足,因此揚州、南徐州,南兗州、江州四州,凡是富足人家家產超過五十萬錢的,僧侶尼姑的積蓄有滿二十萬錢的,都要借出四分之一來供軍隊急用,戰事結束即歸還。
建武司馬申元吉引兵趨。
乙亥,魏濟州刺史王買德棄城走。
蕭斌遣將軍崔猛攻樂安,魏青州刺史張淮之亦棄城走。
斌與沈慶之留守,使王玄謨進圍滑台。
雍州刺史隨王誕。
遣中兵參軍柳元景、振威將軍尹顯祖、奮武將軍曾方平、建武將軍薛安都、略陽太守龐法起將兵出弘農。
後軍外兵參軍龐季明,年七十餘,自以關中豪右,請入長安招合夷、夏,誕許之;乃自貲谷入盧氏,盧氏民趙難納之。
季明遂誘說士民,應之者甚眾,安都等因之,自熊耳山出;元景引兵繼進。
豫州刺史南平王鑠遣中兵參軍胡盛之出汝南,梁坦出上蔡向長社,魏荊州刺史魯爽鎮長社,棄城走。
爽,軌之子也。
幢主王陽兒擊魏豫州史僕蘭,破之,僕蘭奔虎牢;鑠又遣安蠻司馬劉康祖將兵助坦,進一逼一十虎牢。
建武司馬申元吉率領軍隊向趨近。
乙亥(十七日),北魏濟州刺史王買德棄城逃跑。
劉宋青、冀二州刺史蕭斌派遣將軍崔猛攻打樂安,北魏的青州刺史張淮之也棄城逃走。
蕭斌和沈慶之留下據守,派王玄謨進攻包一皮圍滑台。
雍州刺史隨王劉誕命令中兵參軍柳元景、振威將軍尹顯祖、奮武將軍曾方平、建武將軍薛安都、略陽太守龐法起率軍進攻弘農。
後軍外兵參軍龐季明,年紀已七十多歲,他自認為自己是關中的豪門望族,請求允許他偷偷進入長安招募漢夷民眾,劉誕同意他的請求。
龐季明就從貲谷進入盧氏,盧氏人趙難收容了他。
龐季明就誘勸說服當地的士大夫和老百姓,響應他的人非常多,薛安都等人借此從熊耳山通過。
柳元景率領士卒隨後跟著前進。
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命令中兵參軍胡盛之從汝南出發,梁坦從上蔡出發向長社進軍。
北魏荊州刺史魯爽鎮守長社,棄城逃走。
魯爽是魯軌的兒子。
劉宋軍幢主王陽兒進擊北魏豫州刺史僕蘭,僕蘭被擊敗而逃奔虎牢。
劉鑠再次命令安蠻司馬劉康祖率兵援助梁坦,進一逼一十虎牢。
魏群臣初聞有宋師,言於魏主,請遣兵救緣河谷帛。
魏主曰:「馬今未肥,天時尚熱,速出必無功。
若兵來不止,且還陰山避之。
國人本著羊皮褲,何用綿帛!展至十月,吾無憂矣。」
北魏朝廷眾大臣剛剛聽說劉宋發動軍隊攻擊,馬上報告給了北魏國主,請求派遣兵力搶救黃河沿岸儲存的糧食、布帛。
北魏國主說:「現在我們的戰馬還沒有養肥,天氣還處於炎熱期,我們反擊,一定不會取勝。
倘若劉宋軍不斷地前進,我們暫且撤退到陰山躲避一下。
我們鮮卑人本來就是穿羊皮褲子的,要這些棉布絲帛有什麼用?!只要拖到十月,我就沒有什麼可憂慮的了。」
九月,辛卯,魏主引兵南救滑台,命太子晃屯漠南以備柔然,吳王余守平城。
庚子,魏發州郡兵五萬分給諸軍。
九月,辛卯(疑誤),北魏國主率領軍隊南去援助滑台,命令太子拓跋晃屯駐漠南,以防備柔然的進攻,又命令吳王拓跋余留守平城。
庚子(疑誤),北魏征招國內各州郡五萬士卒分配給各支部隊。
王玄謨士眾甚盛,器械一精一嚴;而玄謨貪愎好殺。
初圍滑台,城中多茅屋,眾請以火箭燒之。
玄謨曰:「彼,吾財也,何遽燒之!」城中即撤屋一穴一處。
時河、洛之民竟出租谷、一操一兵來赴者日以千數,玄謨不即其長帥而以配私暱;家付匹布,責大梨八百;由是眾心失望。
攻城數月不下,聞魏救將至,眾請發車為營,玄謨不從。
劉宋寧朔將軍王玄謨的軍隊士氣旺盛,武器一精一良,但是,王玄謨剛愎自用,貪婪好戰。
最初包一皮圍滑台時,滑台城裡有很多茅草房,眾士卒請求用火箭把這些茅草房燒掉。
王玄謨說:「那些茅草房是我們的財產,為什麼馬上燒了它們?」
這樣一來,滑台城裡的北魏守軍就趕快撤掉茅草房而挖掘洞一穴一住進去。
當時,居住在黃河、洛水沿岸的老百姓都爭先恐後地給劉宋軍隊送糧秣,而且,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人拿著武器前來投奔,王玄謨不按這些人的原來組織統率,而把他們配備給與自己關係密切的人使用。
他發放給每家一匹布,卻又命令每家交出八百個大梨,於是,眾人失望。
王玄謨進攻滑台,幾個月都沒有攻下,聽說北魏救援軍隊就要來到,眾將士請求用馬車作為營壘,王玄謨沒有同意。
冬,十月,癸亥,魏主至枋頭,便關內侯代人陸真夜與數人犯圍,潛入滑台,撫一慰城中,且登城視玄謨營曲折還報。
乙丑,魏主渡河,眾號百萬,鼓崑之一聲,震動天地;玄謨懼,退走。
魏人追擊之,死者萬餘人,麾下散亡略盡,委棄軍資器械山積。
冬季,十月,癸亥(疑誤),北魏國主來到枋頭,派關內侯、代郡人陸真在深夜同幾個人穿過劉宋軍的包一皮圍,偷偷進入滑台,安一撫那裡的守城軍隊,登上城頭察看王玄謨軍營情況,輾轉返回報告給太武帝。
乙丑(疑誤),北魏國主渡過黃河,號稱百萬士兵,敲鼓之一聲如打雷般震天動地。
王玄謨見狀害怕了,趕快撤退逃走。
北魏軍隊追擊他們,殺死一萬多人,王玄謨部下逃跑戰死,到最後幾乎沒剩一人,喪失的軍用物資及武器堆積如山。
先是,玄謨遣鍾離太守袒護之以百舸為前鋒,據石濟,在滑台西南百二十里。
護之聞魏兵將至,馳書勸玄謨急攻,曰:「昔武皇攻廣固,死沒者甚眾。
況今事迫於日,豈得計士眾傷疲!願以屠城為急。」
玄謨不從;及玄謨敗退,不暇報護之。
魏人以所得玄謨戰艦連以鐵鎖三重,斷河以絕護之還路。
河水迅急,護之中流而下,每至鐵鎖,以長柯斧斷之,魏不能禁;唯失一舸,余皆完備而返。
在這之前,王玄謨派遣鍾離太守垣護之率領一百隻船作前鋒,據守石濟,距滑台西南一百二十里處。
埂護之聽說北魏軍隊就要到來,立即派人騎駿馬送信,勸王玄謨發動緊急攻勢,說:「昔日,武皇帝圍攻廣固時,死亡的人很多,何況現在面臨的事要比那時緊急得多,怎能再考慮士卒們的存亡勞苦!我希望把屠滅滑台作為最急迫的事情來辦。」
王玄謨沒有這樣做。
等到王玄謨戰敗撤退,他來不及向垣護之通報。
北魏軍隊把繳獲王玄謨的戰艦用鐵鏈拴起來,一連拴了三道,切斷了黃河,斷絕了垣護之的退路。
黃河河水湍急迅猛,垣護之從中流順流而下,每遇到鐵鎖鏈,就用長一柄一大斧把它們砍斷,北魏軍隊無法制止,所以,到最後,垣護之只損失了一隻船,其餘的船隻都完好無損、安全返回。
蕭斌遣沈慶之將五千人救玄謨,慶之曰:「玄謨士眾疲老,寇虜已一逼一十,得數萬人乃可進,小軍輕往,無益也。」
斌固遣之。
會玄謨遁還,斌將斬之,慶之固諫曰:「佛狸威震天下,控弦百萬,豈玄謨所能當!且殺戰將以自弱,非良計也。」
斌乃止。
蕭斌派沈慶之統領五千士卒前去援助王玄謨。
沈慶之說:「王玄謨的士卒身一體疲憊、士氣不足,而寇虜已經一逼一十近,我們必須有幾萬人的兵力才可以前進。
一小部分軍隊輕率前去,是沒有什麼好處的。」
蕭斌堅持要他去。
這時正趕上王玄謨逃回來,蕭斌要斬王玄謨,沈慶之堅決勸阻,他說:「佛狸(拓跋燾)威震天下,統率著百萬大軍,怎能是王玄謨抵擋得住的呢?況且斬殺戰將削弱自己的力量,這不是好辦法。」
蕭斌於是沒有斬殺王玄謨。
斌欲固守,慶之曰:「今青、冀虛弱,而坐守窮城,若虜眾東過,清東非國家有也,孤絕,復作朱之滑台耳。」
會詔使至,不聽斌等退師。
斌復召諸將議之,並謂宜留,慶之曰:「閫外之事,將軍得以專之。
詔從遠來,不知事勢。
節下有一范增不能用,空議何施!」斌及坐者並笑曰:「沈公乃更學問!」慶之厲聲曰:「眾人雖知古今,不如下官耳學也。」
斌乃使王玄謨戍,申坦、垣護之據清口,自帥諸軍還歷城。
蕭斌打算在固守,沈慶之說:「如今青、冀二州內部防務空虛,我們卻在這裡空守這座孤城。
假如蠻虜向東進軍,那麼,清水以東就不是我們的領土了。
一旦被孤立隔絕起來,那麼,恐怕又會重演朱之守滑台一幕。」
這時,正巧傳達詔書的使者來到,告訴蕭斌不許他們撤退。
於是,蕭斌又召集各將領商討,大家都異口同聲說應該留下來堅守,沈慶之說:「宮城以外的大事,將軍完全可以自行決斷。
詔書從很遠的地方傳下來,皇上下詔書時並不瞭解目前這裡的形勢。
節下您有一個范增卻不用他,只是這麼空談,又會有什麼計策可以使用呢?」
蕭斌和在坐的各位將領都忍不住大笑說:「沈公您的學問真是有長進啊!」沈慶之厲聲說道:「你們雖然通古博今,卻不如下官我用耳朵仔細地學習。」
於是,蕭斌派王玄謨戍守,申坦、垣護之據守清口,自己率領各路大軍返回歷城。
閏月,龐法起等諸軍入盧氏,斬縣令李封,以趙難為盧氏令,使帥其眾為鄉導。
柳元景自百丈崖從諸軍於盧氏。
法起等進攻弘農,辛未,拔之,擒魏弘農太守李初古拔。
薛安都留屯弘農;丙戌,龐法起進向潼關。
閏十月,龐法起等各路大軍進入盧氏,斬了盧氏縣縣令李封,任命趙難為崑盧氏令,讓趙難率領他手下的將士坦任嚮導。
這時,中兵參軍柳元景從百丈崖跟隨各路大軍來到了盧氏。
龐法起等開始攻打弘農,辛未(十五日),攻克了弘農,活捉了北魏弘農太守李初古拔。
建武將軍薛安都留守弘農。
丙戌(三十日),龐法起向潼關進軍。
魏主命諸將分道並進:永昌王仁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