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柏楊版《資治通鑒》在線閱讀·魏紀一 世祖文皇帝上黃初元年 (庚
魏紀一魏文帝黃初元年(庚子,公元220年)
[1]春,正月,武王至洛陽;庚子,薨。
王知人善察,難眩以偽。
識拔奇才,不拘微賤,隨能任使,皆獲其用。
與敵對陳,意思安閒,如不欲戰然;及至決機乘勝,氣勢盈溢。
勳勞宜賞,不吝千金;無功望施,分豪不與。
用法峻急,有犯必戮,或對之流涕,然終無所赦。
雅一性一節儉,不好華麗。
故能芟刈群雄,幾乎海內。
[1]春季,正月,魏武王曹一操一抵達洛陽;庚子(二十三日),曹一操一去世。
魏王知人善任,善於洞察別人,很難被假像所迷惑;能夠發掘和提拔有特殊才能的人,不論地位多麼低下,都按照才能加以任用,使他們充分發揮自己的才智。
和敵人對陣時,他儀態安詳,似乎不願意打仗;可是一旦制定好策略,向敵人發動攻擊,便氣勢充沛,鬥志昂揚。
對有功的將士和官吏,賞賜時不吝千金;而對沒有功卻希望受到賞賜的人,則分文不給。
執法時嚴峻急切,違法的一定加以懲罰,有時對犯罪的人傷心落淚,也不加赦免。
生活儉樸,不崇尚富麗奢華。
報以能夠消滅各個強大的割據勢力,幾乎統一全國。
是時太子在鄴,軍中騷動。
群僚欲秘不發喪。
諫議大夫賈逵以為事不可秘,乃發喪。
或言宜易諸城守,悉用譙、沛人。
魏郡太守文陵徐宣厲聲曰:「今者遠近一統,人懷效節,何必專任譙、沛,以沮宿衛者之心!」乃止。
青州兵擅擊鼓相引去;眾人以為宜禁止之,不從者討之。
賈逵曰:「不可。」
為作才檄,令所在給其稟食。
鄢陵侯彰從安來赴,問逵先王璽綬所在。
逵正色曰:「國有儲副,先王璽緩,非君侯所宜問也。」
凶問至鄴,太子號哭不已。
中庶子司馬孚諫曰:「君王晏駕,天下恃殿下為命;當上為宗廟,下為萬國,奈何效匹夫孝也。」
太子良久乃止,曰:「卿言是也。」
時群臣初聞王薨,相聚哭,無復行列。
孚厲聲於朝曰:「今君王違世天下震動,當早拜嗣君,以鎮萬國,而但哭邪!」乃罷群臣,備禁衛,治喪事。
孚,懿之弟也。
群豐收以為太子即位,當須詔命。
尚書陳矯曰:「王薨於外,天下惶懼。
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系遠近之望。
且又一愛一子在側,彼此生變,則社稷危矣。」
即具官備禮,一日皆辨。
明旦,以王后令,策太子即王位,大赦。
漢帝尋遣御史大夫華歆奉策詔,授太子丞相印、綬魏王璽、綬,領冀州牧。
於是尊王后曰王太后。
此時,太子曹丕正在鄴城,駐洛陽的軍隊騷動不安。
大臣們想先保守秘密,暫時不公佈曹一操一去世的消息。
諫議大夫賈逵認為不應該保密,才把喪事公之於眾。
有人說,應當把各個城池的守將都換上曹一操一家鄉的譙縣人和沛國人。
魏郡太守、廣陵人徐宣大聲說:「如今各地都歸於一統,每個人都懷有效忠之心,何必專用譙縣人和沛國人,以傷害那些守衛將士的感情!」撤換之事才不再提起。
青州籍的原黃巾軍士兵擅自擊鼓離去,大家認為應加制止,對不服從命令者派兵征討。
賈逵說:「不可以這樣做。」
於是他寫了一篇很長的文告,命令青州兵所到之處的地方官府,要給他們提一供糧食。
鄢陵侯曹彰從長安趕來,詢問賈逵魏王的印璽在何處,賈逵嚴肅地說:「國家已經確定了先王的繼承人,先王的印璽,不是君侯您應當詢問的。」
噩耗傳到鄴城,太子曹丕慟哭不已。
中庶子司馬孚勸諫說:「先王去世,舉國上下都仰仗殿下您的號令。
您應上為祖宗的基業著想,下為全國的百姓考慮,怎麼能傚法普通人盡孝的方式呢?」
曹丕很久以後才止住哭聲,對司馬孚說:「你說得對。」
當時,大臣們剛剛聽到曹一操一去世的消息,相聚痕哭,一片混亂。
司馬孚在朝堂上大聲說:「如今君王去世,全國震動,當務之急是拜立新君,以鎮撫天下,難道你們只會哭泣嗎?」
於是命令群臣退出朝堂,安排好宮廷警衛,處理喪事。
司馬孚是司馬懿的弟弟。
大臣們認太子曹丕即魏王位,應該有漢獻帝的詔令。
尚書陳矯說:「魏王在外去世,全國驚惶恐懼。
太子應節哀即位,以安定全國上下的人心。
況且魏王鍾一愛一的兒子曹彰正守在靈柩旁邊,他若在此時有不智之舉,生出變故,國家就危險了。」
當即召集百官,安排禮議,一天之內,全部辦理完畢。
第二天清晨,以魏王后的命令,拜太子曹丕繼承曹一操一為魏王,下令大赦天下罪犯。
不久,漢獻帝派御史大夫華歆帶著詔書,授予曹丕丞相印綬和魏王璽綬,仍兼任冀州牧,於是曹丕尊奉母后卞氏為王太后。
[2]改元廷康。
[2]改年號為延康。
[3]二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3]二月,丁未朔(初一),出現日食。
[4]壬戍,以太中大夫賈詡為太尉,御只大夫華歆為相國,大理王朗為御史大夫。
[4]壬戌(十六日),任命太中大夫賈詡為太尉,御史大夫華歆為相國,大理王朗為御史大夫。
[5]丁卯,葬武王於高陵。
[5]丁卯(二十一日),安葬魏王曹一操一的遺體在鄴城西面的高陵。
[6]王弟鄢陵侯彰等皆就國。
臨監國謁者灌均,希指秦「臨侯植醉酒悖慢,動脅使者。」
王貶植為安鄉侯,誅右刺一奸一掾沛國丁儀及弟黃門侍郎並其男口,皆植之一黨一也。
[6]魏王曹丕的弟弟鄢陵侯曹彰等人都回到自己的封地。
臨侯曹植的監國謁者灌均,迎一合曹丕的意圖,上奏說:「臨侯曹植酗酒,言辭輕狂使用慢,動持並脅迫魏王的使者。」
曹丕貶曹植為安鄉侯,將曹植的一黨一羽,右刺一奸一掾、沛國人丁儀,黃門侍郎丁兄弟,二人及兩家男子全部處死。
魚豢論曰:諺言:「貧不學儉,卑不學恭。」
非人一性一分殊也,勢使然耳。
假令太祖防遏植等在於疇昔,此賢之心,何緣有窺望乎!彰之挾恨,尚無所至;至於植者,豈能興難!乃令楊以倚注遇害,丁儀以希意族滅,哀夫!
魚豢論曰:有句諺語:「貧窮的人,不用學,自然會儉樸;卑下的人,不用學,自然會謙恭。」
這並不是說人的一性一格有差別,而是環境造成的。
如果曹一操一很早就管束曹植等人的舉止,有這樣賢明的用心,曹植等人怎麼會有非分的想法呢?曹彰懷有怨恨,尚且沒有到達這一地步;至於曹植,哪裡能發動什麼變亂!偏偏使楊修因曹植的倚重而遇害,丁儀因逢迎曹植而全家被殺,太令人哀歎了!
[7]初置散騎常待、侍郎各四人,其宦人為官者不得過諸署令;為金策,藏石室。
時當選侍中、常侍,王左右舊人諷主者,便欲就用,不調餘人。
司馬孚曰:「今嗣王新立,當進用海內英賢,如何欲因際會,自相薦舉邪!辟失其任,得者亦不足貴孔。」
遂他選。
[7]開始設置散騎常侍、侍郎各四人,宮中的宦官任官不得超過各署令;並將這一規定用金寫在策書上,存放在宗廟的石函裡。
當時,正在選拔侍中、常侍等官員,長期跟隨曹丕左右的親信就暗示主持選辟的人,想自己擔任,不再從他處選調。
司馬孚說:「現在新王剛剛登位應該徵召和任用全國各地的人才,怎麼能夠憑借這種機遇,舉薦自己身邊的人呢?任職不根據才能,做了官也並不尊貴。」
因此,才從他處進行選拔。
[8]尚書陳群,以天朝選用不盡人才,乃立九品官人之法;州、郡皆置中正以定其選,擇州郡之賢有識鑒者為之,區別人物,第其高下。
[8]尚書陳群認為,漢朝任用的官員,並沒有把人才都選舉出來,於是設立九口官人的制度:在州和郡都設置中正的職位,以確定應該選用哪些人;中正由各州、郡正賢德、能夠鑒別人才的人擔任,由他們鑒別人物品行、能力,分出高低不同等級。
[9]夏,五月,戊寅,漢帝追尊王祖太尉曰太一王,夫人丁氏曰太一王后。
[9]夏季,五月,戊寅(初三),漢獻帝追封曹丕的祖父太尉曹嵩為魏太一王,曹嵩的夫人丁氏為魏太一王后。
[10]王以安定太守鄒岐為涼州刺史。
西平演結旁郡作亂以拒岐;張掖張進執太守杜通,酒泉黃華不受太守辛機,皆自稱太守以應演;武威三種胡復叛。
武威太守兵興。
告急於金城太守、護羌校尉扶風蘇則,則將救之,郡人皆發為賊勢方盛,宜須大軍。
時將軍郝昭、魏平先屯金城,受詔不得西渡。
則乃見郡中大吏及昭等謀曰:「今賊雖盛,然皆新合,或有脅從,未必同心;因釁擊之,善惡必離,離而歸我,我增而彼損矣。
既獲益眾之實,且有倍氣之勢,率以進討,破之必矣。
若待大軍,曠日彌久,善人無歸,必合於惡,善惡既合,勢難卒離。
雖有詔命,違而合權,專之可也。」
昭等從之,乃發兵救武威,降其三種胡,與兵興擊張進於張掖。
演聞之,將步騎三千迎則,辭來助軍,實欲為變,則誘而斬之,出以徇軍,其一黨一皆散走。
則遂與諸軍圍張掖,破之,斬進;黃華懼,乞降。
河西平。
[10]魏王曹丕提升安定太守鄒岐為涼州刺史。
西平的演勾結附近幾郡製造動亂,抗拒鄒岐;張掖郡的張進把太守杜通抓了起來,酒泉郡的黃華則拒絕太守辛機赴郡就任,他們都自稱太守響應演。
武威郡的三個部落的胡人也再度反叛。
武威太守丘興,向金城太守、護羌校尉扶風人蘇則告急,蘇則要率兵相救,郡中官員認為賊人的勢力正盛,救援武威需要大批軍隊。
當時將軍郝昭、魏平,原來即駐紮在金城,但奉令不得西渡黃河。
蘇則召集郡中主要官員以及郝昭等人計議說:「如今賊人氣焰雖盛,然而都是剛剛拼湊起來的,其中有些人被壞人裹脅,未必和賊人一條心;應該利用賊人的內部矛盾,乘機進攻,他們中的善良之輩必然脫離那些邪惡之徒,歸附我們,這樣,我們增強了力量,賊人的勢力也就減弱了。
我們既獲得增加兵員的實力,又使氣勢倍增,率兵進討,一定能夠將賊人擊潰。
如果等待大軍到來,需要很長時間,敵軍中善良的人沒有歸宿,必然與邪惡之徒同流合污,善、惡兩種人混合在一起,在短期內很難分開開。
雖然有命令不得西渡,為權宜之計而暫時違背,自己作決定也是可以的。」
郝昭等人同意了,於是調集軍隊救援武威,三個部落的胡人被降服了。
蘇則、郝昭等人又和丘興一起進攻張掖郡的張進。
演聽說這一消息,率領步、騎兵三千人來迎蘇則,聲稱前來助戰,實際上是準備發動突然襲擊,蘇則藉機引一誘演會面,將其斬首,並把一屍一體拖出來展示給他的部屬,演的一黨一羽便都散走了。
於是,蘇則率兵和各路軍隊包一皮圍了張掖,攻克張掖城,殺了張進。
黃華恐懼,請求設降。
河西各郡全部平定了。
初,敦煌太守馬艾卒官,郡人推功曹張恭行長史事;恭遣其子就詣朝廷請太守。
會黃華、張進叛,欲與敦煌並勢,執就,劫以白刃;就終不回,私與恭疏曰:「大人率厲敦煌,忠義顯然,豈以就在困厄之中而替之哉!今大軍垂至,但當促兵以掎之耳。
願不以下流之一愛一,使就有恨於內壤也。」
恭即引兵攻酒泉,別遺鐵騎二百及官屬,緣酒泉北塞,東迎太守君奉。
黃華欲救張進,而西顧恭兵,恐擊其後,故不得往而降。
就卒平安,奉得之郡,詔賜恭爵關內侯。
當初,敦煌太守馬艾在任上去世,郡中的人推舉功曹張恭暫代長史職務;張恭派兒子張就到朝廷請求派太守赴敦煌郡就任。
正趕上黃華、張進叛亂,企圖與敦煌郡聯合,因此動持了張就,把鋼刀架在他脖子上,脅迫他答應結盟,張就誓死不從,秘密送信給張恭說:「您治理敦煌郡,忠義這心,昭示天下,豈能因為我在困境中而改變初衷呢!如今大軍很快就要抵達這裡,您應率兵從後而牽制黃華。
希望父親不要因為一愛一兒子,而使兒子飲恨黃泉。」
張恭立即率兵攻打酒泉,另派鐵甲騎兵二百人及敦煌的屬官,沿著酒泉北塞,向東迎接新任郡太守尹奉。
黃華企圖救援張進,又顧忌西部張恭的部隊攻擊後路,所以不敢前去救援,只好投降了。
張就也因此保全了一性一命,尹奉得以到郡就任。
獻帝下詔,賜張恭關內侯的爵位。
[11]六月,庚午,王引軍南巡。
[11]六月瘐午(二十六日),魏王曹丕率煙南下巡查。
[12]秋七月,孫權遣使奉獻。
[12]秋季,七月,孫權派使者至漢朝廷奉獻貢物。
[13]蜀將軍孟達屯上庸,與副軍中郎將劉封不協;封侵陵之,達率部曲四千餘家來降。
達有容止才觀,王甚器一愛一這,引與同輦,以達為散騎常侍、建武將軍,封平亭侯,合房陵、上庸、西城三郡為新城,以達領新城太守,委以西南之任。
行軍長史劉曄曰:「達有敬得之心,而恃才好術,必不能感恩懷義。
新城與孫、劉接連,若有變一態,為國生患。」
王不聽。
遣征南將軍夏侯尚、右將軍徐晃與達共襲劉封。
上庸太守申耽叛封來降,封破,走還成都。
[13]蜀將軍孟達駐軍上庸,與副軍郎將劉封不和,一愛一到劉封欺辱,一氣之下,率領部曲四千餘家降魏。
孟達儀表堂堂,氣質不凡,深受曹歪器重和鍾一愛一。
曹丕與他同乘一輛車子,任命他為散騎常侍、建武將軍,封平陽亭侯。
又合併房陵、上庸、西城三郡為新城郡,由孟達兼任太守,負責西南面軍政事務。
行軍長史劉曄對曹丕說:「孟達有僥倖取利之心,而且依恃才智,喜歡權術,肯定不會對您感恩報答。
新城郡與孫權、劉備的地盤相接,一旦發生變故恐怕會對國家產生危害。」
魏王曹丕不聽。
派征南將軍夏侯尚、右將軍徐晃和孟達一起襲擊劉封。
蜀上庸太守申耽背叛劉封,投降了曹軍。
劉封被擊敗,逃回成都。
初,封本羅侯寇氏之子,漢中王初至荊州,以未有繼嗣,養之為子。
諸葛亮慮封剛猛,易世之後,終難制御,勸漢中王因此際除之;遂賜封死。
當初,劉封本來是羅侯人寇姓人家的兒子,漢中王劉備剛到荊州時,沒有兒子,收劉封為養子。
諸葛亮認為劉封傲慢固執,一性一情凶悍,顧慮在劉備去世後,無人能控制他,勸劉備借此機會,將他除掉;劉備便命劉封自一殺了。
[14]武都氐王楊僕率種人內附。
[14]武都氐族酋長楊僕率部落依附漢朝廷。
[15]甲午,王次天譙,大饗六軍及譙父老於邑東,設伎樂百戲,吏民上壽,日夕而罷。
[15]早午(二十日),魏王曹丕駐譙縣,在譙縣城東大擺宴席,犒勞軍隊將士,招待譙胰父老,並不歌舞百戲,官員和百姓前來為魏王祝壽,直到日落才散去。
孫盛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
故雖三委之末,七雄之敝,猶示有廢衰斬於旬朔之間,釋麻杖於反哭之日者也。
逮於漢文,變易古制,人道之紀,一旦而廢,固已道薄於當年,風頹於百代矣。
魏王既追漢制,替其大禮,處莫重之哀而設饗宴之樂,居貽厥之始而墮王化之基,及至受禪,顯納二女,是以知王齡之不遐,卜世之期促也。
孫盛曰:父母去世,子女要守喪三年,上自皇帝,下至百姓,都應如此。
所以尺管夏、商、週三代的末期已經衰落,以及戰國時期,七雄爭霸,全國混亂,也沒有人在十天半月之內就脫一去孝服,在必須回廟堂哭祭已故父母的日子裡扔掉喪杖。
到漢文帝時,更改了古代的制度,為人之道的綱紀,一下子就被廢除了,所以道德大不如前,風氣也比古代幾壞得多了。
魏王曹丕又仿漢代的制度,接受漢代的禮儀,在人生最應哀痛的時候,卻擺宴席,演歌舞,身處創業之始,便毀壞了君王的基礎。
在接受漢朝皇帝禪讓的時候,又公開納漢獻帝的兩個女兒為妃,由此可知,曹丕很難長壽,曹氏政權一定是個短命王朝。
[16]王以丞相祭酒賈逵為豫州刺史。
是時天下初定,刺史多不能攝郡。
逵曰:「州本以六條詔書察二千石以下,故其狀皆言嚴能鷹揚,有督察之才,不言安靜寬仁,不愷悌之德也。
今長吏慢法,盜賊天下復何取正乎!」其二千石以下,職縱不如法者,皆舉秦免之。
外修軍旅,內治民事,興陂田,通運渠,吏民稱之。
王曰:「逵真刺史矣。」
佈告天下,當以豫州為法;賜逵爵關內侯。
[16]魏王曹丕任命丞相祭酒賈逵為豫州刺史。
當時國家剛剛安定,刺史大都不能統轄所屬各郡的事務。
賈逵說:「州刺史,原本是以六條詔書監察二千石及其以下官吏,所以在考察報告中,都使用威嚴雄武、有督察官吏之才等辭句;而不說他們安詳、平和、寬厚、仁一愛一,有謙謙君子之德。
如今郡的長官不重視法令,致使盜賊公開搶動、行竊,刺史即使知道也不加追究。
這樣下去,國家還能走上正軌嗎!」對放縱壞人,不按法令辦事的,二千石及以下官吏,他都一律上奏朝廷,予以罷免。
他還對外整頓武備,對內認真處理民事,開墾水田,疏通轉運糧米的水道,受到官員和百姓的稱讚。
曹丕說:「賈逵者真正的刺史。」
於是向全國發出公告。
以豫州為全國各州的榜樣,封賈逵為關內侯。
[17]左中郎將李伏、太史丞許芝表言:「魏當代漢,見於圖緯,其事眾甚。」
群臣因上表勸王順天人之望,王不許。
[17]左中郎將李伏、太史丞許芝向曹丕上書說:「魏應該取代漢,經過占驗河圖和緯書,很多事例都證明了這一點。」
大臣們因此都上表,勸魏王曹丕遵從上天的意志,順應官員和百姓的願望,取代漢朝,登基答帝,曹丕不同意。
冬,十月,乙卯,漢帝告祠高廟,使行御只大夫張音持節奉璽綬紹冊,禪位於魏。
王三上書辭讓,乃為壇於繁陽,辛未,升壇受璽綬,即皇帝位,燎祭天地、岳瀆,改元,大赦。
冬季,十月,乙卯(十三日),漢獻帝在高祖廟祭祀,報告列祖列宗,派代理御史大夫張音帶著符節,捧著皇帝璽綬以及詔書,要讓位給魏王曹丕。
曹丕三次上書推辭,然後在繁陽築起高壇,辛未(二十九日),登壇受皇帝璽綬,即皇帝位。
燃起大火祭祀天地、山川,更改年號,大赦全國。
十一月,癸酉,奉漢帝為山陽公,行漢正朔,用天子禮樂;封公四子為列侯。
追尊太一王曰太皇帝;武王曰武皇帝,廟號太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
以漢諸侯王為崇德侯,列侯為關中侯。
群臣封爵、增位各有差。
改相國為司徒,御史大夫為司空。
山陽公奉二女以嬪於魏。
十一月,癸酉(初一),曹丕尊奉漢獻帝劉協為山陽公,仍然使用漢朝的曆法,行皇帝的禮儀、音樂;封他的四個兒子為列侯。
曹丕追尊自己的祖父魏太一王曹嵩為太皇帝;父親魏武王曹一操一為武皇帝,廟號為太祖;尊奉母親魏太后卞氏為皇太后。
改漢封朝的諸侯王為嵩德侯,列侯為關中侯。
大臣們封爵、陞遷,各有不同。
又把相國改稱司徒,御史大夫改稱司空。
山陽公間協奉獻自己的兩個女兒給魏文帝曹丕作妃子。
帝欲改正朔,侍中辛毗曰:「魏氏遵舜、禹之統,應天順民;至於湯、武,以戰代定天下,乃改正朔。
孫子曰:『行夏之時,』《左氏傳》曰:『夏數為得天正,』何必期於相反!」帝善而從之。
時群臣並頌魏德,多抑損前朝;散騎常侍衛臻獨明禪授之義,稱揚漢美。
帝數目臻曰:「天下之珍,當與山陽共之。」
帝欲追封太后父、母,尚書陳群秦曰:「陛下以聖德應運受命,創業革制,當永為後式。
按典籍之文,無婦人分土命爵之制。
在禮典,婦因夫爵。
秦違古法,漢氏因之,非先王之令典也。」
帝曰:「此議是也,其勿施行。」
仍著定制,藏之台閣。
魏文帝曹丕要重新頒布曆法,侍中辛毗說:「魏朝遵循虞舜和夏禹一脈相承的繼承關係,順應天命,合乎民心;只有商湯、周武王,依靠武力征伐統一全國,才會更改曆法。
孔子說:『實行夏的曆法』,《左傳》說:『夏朝的曆法,最符合天地運行的規律,』我們為什麼要和它相反呢?」
文帝稱讚並採納了辛毗的建議。
當時,大臣們都稱頌魏朝的功德,貶損漢朝。
散騎常侍衛臻卻闡述禪讓的大義,稱讚漢朝的功績。
文帝看了衛臻幾次說:「普天下的珍寶,我要和山陽公共同享用。」
文帝要追封母親卞太后的父母,尚書陳群上奏說:「陛下以聖明的德行,順應天命,創立大業,革除舊制,應該永遠成為後代遵從的典範。
根據典籍記載,漢有分封婦人土地和爵位的制度。
記載禮儀的典籍中,只有婦人附從丈夫的爵位。
秦朝違背古代制度,漢朝又繼承秦朝的體制,都不符古代君王的法令和經典。」
文帝說:「你的看法很對,不要封太后的父母了。」
並寫下了這一建議,確定為制度,保存在收藏檔案的台閣中。
[18]十二月,初營洛陽宮。
戊午,帝如洛陽。
[18]十二月,開始營建洛陽宮殿。
戊午(十七日),魏文帝曹丕到洛陽。
[19]帝謂侍中蘇則曰:「前破酒泉、張掖,西城通使敦煌,獻徑寸大珠,可復求市益得不?」
則對曰:「若陛下化洽中國,德流沙幕,即不求自至。
求而得之,不足貴也。」
帝嘿然。
[19]文帝對侍中蘇則說:「以前攻破酒泉、張掖的時候,西域瘟派使臣至敦煌,貢獻直徑一寸的大珍珠,可否再讓他們來習賣而得?」
功則回答說:「如果陛下以教化潤澤全國,威德遠吸沙漠,不求珍珠,也會有人送來;向人求取才得到,已無珍貴可言。」
文帝默然無語。
[20]帝召東中朗將蔣濟為散騎常侍。
時不詔賜征南將軍夏侯尚曰:「卿腹心重將,特當任使,作威作福,殺人活人。」
尚以示濟。
濟至,帝問以所聞見,對曰:「未有他善,但見亡國之語耳。」
帝仇然作色而問其故,濟具以答,因曰:「夫『作威作福』,《書》之明誡。
天子無戲言,古人的慎;惟陛下察之!」帝即遣追取前詔。
[20]文帝徵召中郎將蔣濟為散騎常侍。
當時曾有詔書賜給征南將軍侯尚說:「你是我非常信任的重要將領,特別委以重任,隨你作威作福,有殺人和赦免人特權。」
夏侯尚把詔書拿給蔣濟看了。
蔣濟抵達京城,文帝問他有什麼見聞,蔣濟回答說:「漢有什麼可稱道之處,只聽到了亡國之音。」
文帝聽後很生氣,臉上立刻變了顏色,問他為什麼這麼說。」
蔣濟如實回答說:「『作威作福』,《尚書》中清楚地將它寫作戒律。
天子無戲言,古人對這一點非常慎重,還請陛下明察!」文帝立即下令追回給夏侯的詔書。
[21]帝欲徙冀州士卒家十萬戶實河南。
時天旱蝗,民饑,群司以為不可,而帝意甚盛。
侍中辛毗朝臣俱求見,帝知其欲諫,作色以待之,皆莫敢言。
毗曰:「陛下欲徙士家,其計安出?」
帝曰:「卿謂我徙之非邪?」
毗曰:「誠以為非也。」
帝曰:「吾不與卿議也。」
毗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之左右,而之謀議之官,安能不與臣議邪!臣所言非私也,乃社稷之慮也,安得怒臣!帝不答,起入內;毗隨而引其裾,帝遂奮衣不還,良久用也,曰:「佐治,卿持我何太急邪!」毗曰:「今徙,既失民心,又無以食也,故臣不敢不力爭。」
帝乃徙其半。
帝嘗出射雉,顧群臣曰:射雉樂哉!毗對曰:「於陛下甚樂,於群下甚苦。」
帝默然,後遂為之稀出。
[21]文帝要遷徙冀州籍士兵的家屬十萬戶,充實河南郡。
當時,天大旱,又鬧蝗災,百姓饑饉,朝廷各部門都認為不可以,而文帝態度卻很堅決。
侍中辛毗和朝廷大臣請求晉見,文帝知道他們要勸諫,板起面孔等著,大家見他臉色不好,都不敢說話。
辛毗說:「陛下要遷徙士兵家屬,理由是什麼?」
曹丕說:「你認為我的作法不對?」
辛毗回答說:「確實不對。」
文帝說:「我不和你討論。」
辛毗說:「陛下不認為我不成才,所以將我安排在陛身邊,作為咨詢的官員,陛下怎麼能不和我討論呢?我的話並非對我個人有什麼好處,而是為國家著想,有什麼理由對我發脾氣呢?」
文帝不答,起身要進內室;辛毗在後面趕上,拉住他的衣襟,文帝猛地拽過衣襟,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過了很久,他又出來,對辛毗說:「辛佐治,你為什麼把我挾持得那麼急迫!」辛毗說:「遷徙民眾,既失人心,又缺少糧食,所以我不得不力爭。」
這樣,文帝只遷徙了五萬戶。
文帝曾出外打野雞取樂,對官員們說:「射野雞,實在令人高興!」辛毗對答說:「這對陛下來說,的確是件高興事;對我們這些臣子,可是件苦差事。」
文帝默然無語,以後就很少出來打獵了。
二年(辛丑、221)
二年(辛丑、公元221年)
[1]春,正月,以議即孔羨為宗聖侯,奉孔子祀。
[1]春季,正月,封議郎孔羨為宗聖侯,奉侍祭祀孔子。
[2]三月,加遼示太守公孫恭車騎將軍。
[2]三月,加封遼東太守公孫恭為車騎將軍。
[3]初復五銖錢。
[3]開始恢復使用五銖錢。
[4]蜀中傳言漢帝已遇害,於是漢中王發喪制一服,謚日孝愍皇帝。
群下競言符瑞,勸漢中王稱尊號。
前部司馬費詩上疏曰:「殿下以曹一操一父子一逼一十主篡位,故乃羈旅萬里,糾合士眾,將人以討賊。
今敵未克而先自立,恐心疑惑。
昔高祖與楚約,先破秦者王之。
乃屠咸陽,獲子嬰,猶懷推讓;況今殿下未出門庭,便欲自立邪!愚臣誠不為殿下取也。」
王不悅,左遷詩為部永昌從事。
夏,四月,丙午,漢中王即帝位於武擔之南,大赦,改元章武。
以諸葛亮為丞相,許靖為司徙。
[4]蜀地傳言漢獻帝已經遇害,於是,漢中王劉備下令披麻戴孝,為漢獻帝舉行喪禮,尊謚漢獻帝為孝愍皇帝。
群臣紛紛上書,說有很多吉祥之兆,請求劉備即位稱帝。
前部司馬費詩上書說:「殿下因為曹一操一父子一逼一十迫皇帝,篡奪帝位所以才萬里流亡,召集士卒,領兵討伐曹氏一奸一賊。
如今大敵尚未擊敗,您卻先自稱皇帝,恐怕人們會對您的行為產生疑惑。
從前,漢高祖與楚人相約,誰先滅掉秦朝,誰就稱王。
等到攻克咸陽,俘獲了秦皇帝子嬰,漢高祖對王稱號仍然推讓。
而殿下如今尚未走出門庭,便要自己稱皇帝,愚臣我實在認為您不應該這樣做。」
漢中王對此很不高興,將費詩降職為州部永昌從事。
夏季,四月,丙午(初六),漢中王劉備在成都西北的武擔山之南登基稱帝,大赦罪犯,改年號為章武。
任命諸葛亮為丞相,許靖為司徙。
臣光曰:天生民,其勢不能自治,必相與戴君以治之。
敬能禁暴除害以保全其生;賞善罰惡使不至天亂,斯可謂之君矣。
是以三代之前,海內諸侯,何啻萬國,有民人、社稷者,通謂之君。
合萬國而君這,立法度,班號令,而天下莫敢違者,乃謂之王。
王德既衰,強大之國能帥諸侯以尊天子者,則謂之霸。
故自古天下無道,諸侯力爭,或曠世無王者,固亦多矣。
秦書坑儒,漢興,學者始推五德生、勝,以秦為閏位,在木為之間,霸而不王,於是正閏這論興矣。
及漢室顛覆,三國鼎跬。
晉氏失馭,五胡雲擾。
宋、魏以以降,南、北分治,各有國史,互相排黜,南謂北為索虜,北為南為島夷。
朱氏代唐,四方幅裂,朱邪入汴,比之窮、新,運歷年紀,皆棄而不數,此皆私已之偏辭,非大公之通論也。
臣愚誠不足以識前代之正閏,竊以為敬不能使九州合為一統,皆有天子之名而無其實者也。
雖華夏仁暴,大小強弱,或時不同,要皆與古之列國無異,豈得獨尊獎一國謂之正統,而其餘皆為僭偽哉!若以自上相授受者為正邪,則陳氏何反受?拓跋氏何所受?若以居中夏者為正邪,則劉、石、慕容、苻、姚、赫運所得之土,皆五帝、三王之舊都也。
若以有道德者為正邪,則蕞爾之國,必有令主,三代之季,豈無僻王!是以正閏之論,自古及今,未有能通其義,確然使人不可移奪者也。
臣今所述,止欲敘國家之興衰,著生民之休戚,使觀者自擇其善惡得失,以為勸戒,非若《春秋》立褒貶之法,撥亂世反諸正也。
正閏之際,非所敢知,但據其功業之實而言之。
周、秦、漢、晉、隋、唐,皆嘗混壹九州,傳祚於後,子孫雖微弱播遷,猶承祖宗之業,有紹復之望,四方與之爭衡者,皆其故臣也,故全用天子之制以臨之。
其餘地丑德齊,莫能相壹,名號不異,本非君臣者,皆以列國之制處之,彼此均敵,無所抑揚,庶幾不誣事實,近於至公。
然天下離析之際,不可無歲、時、月、日以識事之先後。
據漢傳於魏而晉受之,晉傳於宋以至於陳而隋取之,唐傳於以至於周而大宋承之,故不得不取魏、宋、齊、梁、陳、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週年號,以紀諸國之事,非尊此而卑彼,有正閏之辨也。
昭烈之天漢,雖雲中山靖王之後,而族屬疏運,不能紀其世數名位,亦猶宋高祖稱楚元王后,南唐烈祖稱吳王恪後,是非難辨,故不敢以光武及晉元帝為比,使得紹漢氏之遺統也。
臣司馬光曰:上天養育黎民百姓,但出們卻不能管理自己,需要推戴出君主來統治。
如果這些人能夠制止暴行,除去壞人,保障百姓的正常生活;獎賞善良,懲罰邪惡,使社會不發生動亂,才是名符其實的君主。
所以夏、商、週三代以前,天下的諸侯國,豈止一萬個,能夠統治民眾,祭祀土地、五穀之神的人,統統被稱之為君主。
集結萬國而加以統治,創立制度,發佈號令,天下無人敢違抗的人,被稱之為王。
王的威德衰落了,強大的國君能夠統帥各路諸侯,維護王的威信,便被稱作霸。
所以自古以來,天下混亂的時候,諸侯們便依靠武力互相爭奪,長期沒有王的時代,也是很多的。
秦焚燬書籍,坑殺儒生,漢朝興起後,有些學者開始推演金、木、水、火、土五德的相生相剋,認為秦朝的帝位是不正統的「閏」位,在「木德」和「火德」之間,能夠稱作「霸」,卻不能稱「王」,於是興起了「正」和「閏」,即正統與非正統的爭論。
漢朝政權被顛覆,出現了三國的鼎足而立。
在此之後的晉朝又失去了控制全國的能力,五個胡族擾得中原大亂。
南朝宋和北魏以後,南方和北方被分而治之,各寫自己的國史,互相排斥,彼此攻擊,南方人底毀北言人為「索虜」,北方人辱罵南方人為「島夷」。
朱溫取代唐朝政權,全國分裂,沙陀人李存勖進入汴京,建立後唐政權,把朱溫比作篡奪夏朝政權的有窮氏和取代西漢政權的王莽新室,其曆法和紀年,都棄而不用,這都是包一皮藏私心的偏頗心理,不是出於為天下人著想的至公之論。
臣下愚昧,不足以辨清以前的那些朝代,哪個是「正」哪個是「閏」,但是我私下以為,如果不能使全國統一,這樣的君主,就是只有「天子」之名,而無「天子」之實。
雖然因為時代不同,這樣的政權有「華」與「夷」、仁厚與暴虐、大與小、強與弱的區別,總的來說,它們都與古代的列國沒有什麼不同,怎麼能夠唯獨尊崇一個政權為正統,而認為其餘的都是竊國的偽政權呢?如果以上下交替的政權為正統,那麼南朝的政權繼承誰的?拓攏氏的北魏又繼承誰的?如果以居於中原華夏這地的政權為正統,則匈奴劉氏、羯族石氏,鮮卑慕容氏、氐族苻氏、羌族姚氏、匈奴赫連氏,這些政權統治的區域,卻都是五帝和三王的舊地。
如果以有道德的政權為正統,則蕞爾小一柄一也會有賢明的君主,夏、商、週三代的時候,難道就沒有一婬一邪的君王嗎?所以說,「正」與「閏」的理論,從古至今,也沒有人搞清它的真正涵義,並提出無法反駁的確定不移的論據。
我在這裡所陳述的史實,只是說明國家的興衰,著重講述與國計民生休戚相關的內容,由讀者自己去辨別善惡、得失,以作為警戒和勸勉;而不是《春秋》那樣,根據大義對歷史人物作出褒貶,以此引導混亂的社會走上正軌。
誰是「正」,誰是「閏」,我不敢妄談,只是根據事業成就如實敘述罷了。
周、秦、漢、晉、隋、唐這些朝代,都曾統一全國,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子孫,他們的後代雖然衰微,甚至顛沛流離,但還是接替著祖宗的基業,有著繼承恢復的願望,而與他們爭奪天下的人,又都是他們以前的臣屬,所以仍然以君臣的關係來看待。
對其餘土地、威德、名號沒有什麼區別,原本就非君臣關係的政權,都以對待列國的方法來處理,不厚此薄彼,也不抬高一些人,貶低一些人,這才不會歪曲事實,接近公平。
然而對國家分崩離析的時代,不能沒有年、月、日等時間概念以陳述事件發生的先後順序。
根據漢朝將帝位禪讓給曹魏,晉朝又從曹魏接受皇位,以後傳於南朝宋,至於陳,又為隋取代,唐傳後梁,至於後周,又被大宋承襲下來。
所以不得不使用曹魏、南朝宋、齊、梁、陳、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的年號,以便於記載各國的史實,並非尊崇誰、鄙視誰,也沒有「正」和「閏」之別。
蜀漢昭烈帝劉備對漢朝而言,雖然自稱是西漢中山靖王的後代,然而屬關係太疏遠了,已說不清有多少代,處於什麼名分和地位,就同南朝宋高祖劉裕自稱是西漢楚元王的後代,南唐烈祖李自稱是唐朝吳王李恪的後代一樣,真假難辨,所以不敢把劉備與東漢光武帝劉秀繼承西漢政權,東晉元帝司馬睿繼承西晉政權相比擬,讓他承繼漢朝的遺統。
[5]孫權自公安徙都鄂,更名鄂曰武昌。
[5]孫權將吳的都城從公安遷徙至鄂,改鄂名為武昌。
[6]五月,辛巳,漢主立夫人吳氏為皇后。
後,偏將軍懿之妹,故劉璋兄瑁之妻也。
立子禪為皇太子。
娶車騎將軍張飛女為皇太子妃。
[6]五月,辛巳(十二日),漢王劉備冊立夫人吳氏為皇后。
吳皇后是偏將軍吳懿的妹妹,已故劉璋的兄長劉瑁的妻子。
又立兒子劉禪為皇太子。
娶車騎將軍張飛的女為皇太子妃。
[7]太祖之入鄴也,帝為五官中郎將,見袁熙妻中山甄氏美而悅之,太祖為之聘焉,生子睿。
及即皇帝位,安平郭貴嬪有一寵一,甄夫人留鄴不得見,失意,有怨言,郭貴嬪譖之,帝大怒,六月,丁卯,遣使賜夫人死。
[7]魏太祖曹一操一進入鄴城時,文帝曹丕為五官中郎將,見到袁熙的妻子、中山人甄氏長得美貌,很喜歡,太祖因此為他娶甄氏為妻,生子曹睿。
曹丕稱帝后,安平人貴嬪郭氏深受一寵一愛一。
甄夫人被留在鄴城,不能相見,心情不暢,因而有怨言,郭貴嬪乘機讒毀甄夫人,文帝大怒,六月,丁卯(二十八日),派使臣命甄夫人自盡。
[8]帝以宗廟在鄴,祀太祖於洛陽建始殿,如家人禮。
[8]魏文帝因為皇家宗廟在鄴城,所以在洛陽建始殿祭祀太祖曹一操一,一如祭祀家人的禮議。
[9]戊辰晦,日有食之。
有司秦免太尉,詔曰:「災異之作,以譴元首,而歸過股肱,豈禹、湯罪已之義乎!其令百官各虔厥職。
後有天地之眚,勿復劾三公。」
[9]戊辰晦(二十九日),出現日食。
有關官員奏請罷免太尉,文帝下詔說:「出現天災和怪異的現象,那是上天在責備君主,如果把過錯歸於輔佐朝政的大臣,難道符合夏禹、商湯歸過於己的本意嗎?現命令各級官員盡自己的職責。
今後天地出現災禍,不要再彈劾三公。」
[10]漢主立其子永為魯王,理為梁王。
[10]漢王劉備立兒子劉永為魯王,劉理為梁王。
[11]漢主恥關羽之沒,將擊孫權。
翊軍將軍趙雲曰:「國賊,曹一操一,非孫權也。
若先滅魏,則權自服。
今一操一身雖斃,子丕篡盜,當因眾心,早圖關中,居河、渭上流以討凶逆,關東義士必裹糧策馬以迎王師。
不應置魏,先與吳戰。
兵勢一交,不得卒解,非策之上也。」
群臣諫者甚眾,漢主皆不聽。
廣漢處士秦宓陳天時必無利,坐下獄幽閉,然後貸出。
[11]劉備為關羽的被殺深感恥辱,準備進攻孫權,翊軍將軍趙雲說:「國賊是曹一操一,而不是孫權。
如果無滅掉魏,則孫權自然歸服。
如今曹一操一雖然已經死去,他的兒子曹丕竊奪了漢朝的皇位。
我們應當順應民心,盡早奪取必中,佔據黃河、渭水上游,以利於征討凶頑叛逆,函谷關以東的義士,一定會自帶軍糧,驅策戰馬迎接陛下的正義之師。
我們不應置曹一操一而不顧,先和孫權開戰。
兩國戰端一開,不可能很快結束,這不是上策。」
大臣中勸諫的人很多,漢王都不同意。
廣漢郡一個不願為官的士人秦宓,上書陳述天時對蜀軍必定不利,因此而被治罪入獄拘押,後來才被赦免。
初,車騎將軍張飛,雄壯威猛亞於關羽;羽善待卒伍而驕於士大夫,飛一愛一禮君子而不恤軍人。
漢主常戒飛曰:「卿刑殺既過差,又日鞭健兒而令在左右,此取禍之道也。」
飛猶不悛。
漢主將伐孫權,飛當率兵萬人自閬中會江州。
臨發,其帳下交張達、范強殺飛,以其首順流奔孫權。
漢方聞飛營都督有表,曰:「噫,飛死矣!」
當初,車騎將軍張飛,英勇善戰、雄壯威武僅次於關羽;關羽關心士兵,對士大夫卻很傲慢;張飛則對士大夫彬彬有禮,而不關心士兵。
漢王經常告誡張飛說:「你刑罰過嚴,殺人太多,再把那些受過鞭打的將士留在自己的身邊,這是招來禍患的做法。」
張飛還是不改。
漢王劉備將要征討孫權,張飛應率兵一萬人從閬中出發,與大軍在江州會合。
發兵之前,帳下將領張達、范強殺死了張飛,二人帶著張飛的頭顱,順長江而下投降了孫權。
漢王聽說張飛軍營的營都督前來上表,便說:「哎呀,張飛死了!」
陳壽評曰:關羽、張飛皆稱萬人之敵,為世虎臣。
羽報效曹公,飛義釋嚴顏,並有國士之風。
然羽剛而自矜,飛暴而無恩,以短取敗,理數之常也。
陳壽評曰:關羽、張飛,都被稱作萬人之敵,是當世的虎將。
關羽報恩曹一操一,張飛義釋嚴顏,都有國中出類拔萃之士的風度。
但是,關羽剛愎自用,自恃才智勇力,張飛暴虐不施恩惠,兩人都因為自身的弱點而喪命,這是合乎常理的。
[12]秋,七月,漢主自率諸軍擊孫權,權遣使求和於漢。
南郡太守諸葛瑾遺漢主箋曰:「陛下以關羽之親,何如先帝?荊州大小,孰與海內?俱應仇疾,誰當先後?若審此數,易於反掌矣。」
漢主不聽。
時或言瑾別遣親人與漢主相聞者,權曰:「孤與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負孤,猶孤之不負子瑜也。」
然謗言流聞於外,陸遜表明瑾必無此,宜有經散其意。
權報曰:「子瑜與孤從事積年,恩如骨肉,深相明究。
其為人,非道不行,非義不言。
玄德昔遺孔明至吳,孤嘗語子瑜曰:『與孔明同產,且弟隨兄,於義為順,何以不留孔明?孔明若留從卿者,孤當以書解玄德,意自隨人耳。
』子瑜答孤言:『弟亮已失一身於人。
委質定分,義無二心。
弟之不留,猶瑾之不往也。
』其言足貫神明,今豈當有此乎!前得妄語文疏,即封子瑜,並手筆與之。
孤與子瑜,可謂神交,非外言後間。
知卿意至,輒封來表以示子瑜,使知卿意。」
[12]秋季,七月,漢王親自率領各路軍隊進攻孫權,孫權派使臣向蜀漢求和。
孫權的南郡太守諸葛瑾寫信給漢王:「陛下認為您和關羽的感情,是否比您和先帝的感情更親密?荊州的大小,比全國怎麼樣?都是仇敵,哪個在先,哪個在後?如果把這想明白,該怎麼辦就易如反掌。」
漢王置之不理。
當時有人傳言諸葛瑾派遣親信和漢王互通消息,孫權說:「我和諸葛瑾有生死不變的誓言,他不會背叛我,如同我不會背棄他一樣。」
然而流言仍然四處傳播,陸遜上表說,諸葛瑾肯定不會做那種事,但是應該有所表示,解除他心中的顧慮。
孫權回信說:「諸葛瑾和我共事多年,情同骨肉,互相瞭解很深。
他的為人是,不合道德的事不做,不合禮義的話不說。
以前劉備派諸葛亮到我吳地,我曾對諸葛瑾說:『你與諸葛亮是同胞兄弟,弟弟順從兄長,才符合禮義,為什麼不把諸葛亮留下呢?諸葛亮如果留下和你在一起,我會寫信給劉備解釋,我想他會同意的。
』諸葛瑾回答說:『我弟弟諸葛亮已經失於算計為劉備效勞,雙方有了君臣的名分,按照禮義不應再有二心。
弟弟不留在這裡,如同我不投降劉備,是一個道理。
』他的話足以上達神明,現在怎麼會做出那種事?以前收到到他有誹謗言論的上書,我立即封起來送給他,並親筆寫上批語。
我和諸葛瑾,可以說是推心置腹之交,決非外人的流言所能離間。
我已明白你的想法,立即封起你的奏表,送給諸葛瑾,讓他瞭解你的意思。
漢主遣將軍吳班、馮習攻破權將李異、劉職等於巫,進兵秭歸,兵四萬餘人。
武陵蠻夷皆遣使往請兵。
權以鎮西將軍陸遜為大都督、假節,督將軍朱然、潘璋、宋謙、韓當、徐盛、鮮於丹、孫桓等五萬人拒之。
劉備派將軍吳班、馮習在巫縣擊潰孫權的將領李異、劉職等人,率兵四萬餘人繼續向秭歸進軍。
武陵的蠻夷各部都派使者請求派兵前往。
孫權派鎮西將軍陸遜為大都督,持符節,統領將軍朱然、潘璋、宋謙、韓當、徐盛、鮮於丹、孫桓等五萬人,對抗蜀漢的軍隊。
[13]皇弟鄢陵侯彰、宛侯據、魯陽侯宇、譙侯林、贊侯袞、襄邑侯峻、弘農侯干、壽春侯彪、歷城侯微、平輿茂皆爵為公;安鄉侯植改封甄城侯。
[13]魏文帝的弟弟鄢陵侯曹彰、宛侯曹據、魯陽侯曹宇、譙侯曹林、贊侯曹袞、襄邑侯曹峻、弘農侯曹、壽春侯曹彪、歷城侯曹微、平輿侯曹茂都進爵為公;改封安鄉侯曹植為鄄城侯。
[14]築陵雲台。
[14]修築陵雲台。
[15]初,帝詔群臣令料劉備當為關羽出報孫權否,眾議鹹云:「蜀小一柄一耳,名將唯羽;羽死軍破,國內憂懼,無緣復出。」
侍中劉曄獨曰:「蜀雖狹弱,而備之謀欲以威武自強,勢必用眾以示有餘。
且關羽與備,義為君臣,恩猶父子;羽死,不能興軍報敵,於終始之分不足矣。」
[15]當初,魏文帝要大臣們分析劉備是否會為關羽報仇,進攻孫權,大臣們都議論說:「蜀是小一柄一,名將只有一個關羽,他戰敗身亡,軍隊被消滅,蜀國正處在擔憂和恐懼之中,不會再出兵了。」
只有侍中劉曄說:「蜀雖然地界狹窄,國力軟弱,但劉備企圖依靠威武加強自己,勢必要出兵,以表明他的力量強大有餘。
況且關羽和劉備,名義上是君臣,恩情卻如同父子;關羽被殺,不能出兵為他報仇,也不合善始善終的禮義。」
八月,孫權遭使稱臣,卑辭奉章,並送於禁等還,朝臣皆賀,劉曄獨曰:「權無故求降,必內有急。
權前襲殺關羽,劉備必大興師伐之。
外有強寇,眾心不安,又恐中國往乘其釁,故委在求降,一以卻中國之兵,二假中國之授,以強其眾而疑敵人耳。
天下三分,中國十有其八。
吳、蜀各保一州,陰山依水,有急相救,此小一柄一之利也;今還自相攻,天亡之也,宜大興師,逕渡江襲之。
蜀攻其外,我襲其內,吳之亡不出旬日矣。
吳亡則蜀弧,若割吳之半以與蜀,蜀固不能久存,況蜀得其外,我得其內乎!」帝曰:「人稱臣降而伐之,疑天下欲來者心,不若且受吳降而襲蜀之後也。」
對曰:「蜀遠吳近,又聞中國伐之,便還軍,不能止也。
今備已怒,興兵擊吳,聞我伐吳,知吳必亡,將喜而進與我爭割吳地,必不改計抑怒救吳也。」
帝不聽,遂受吳降。
八月,孫權派使者向魏稱臣,奏章言辭謙卑,還將於禁等人送還。
朝廷大臣都表示祝賀,唯獨劉曄說:「孫權無故向我投降,一定是內部發生危機。
前不久,他偷襲並殺死了關羽,劉備必然會出動大軍討伐他。
孫權外部有強大的敵寇,部屬心情不安,又恐怕我們乘機進攻,所以獻上土地請求投降,一可防止我們進兵,二可借助我們的援助,加強他自己的地位,迷惑他的敵人。
如今天下三分,我們佔有全國土地聽十分之八,吳和蜀各自僅保有一個州的地域,憑恃險要,依托長江大湖,有急難時互相援救,這樣才對小一柄一有利。
我們應大舉進兵,直接渡江襲擊孫權。
蜀從外部進攻,我們從內部偷襲,不出十天,吳必亡。
吳滅亡,蜀的勢力也就孤單了,即使將吳的一地割讓給蜀,它也不會存在很久,何況蜀只得到吳的邊遠地區,我們卻能得到吳的本土。」
文帝說:「有人投降稱臣,我們卻討伐他,會使天下願意歸附我們的人產生疑心,不如暫且接受吳的歸降,襲擊蜀的後路。」
劉曄說;「我們距蜀的路途遠,但靠近吳,蜀知道我們向它進攻,便退軍攻擊吳國,聽說我軍伐吳,知道吳必亡,將會很高興地迅速向吳進軍,同我們爭奪、分割吳的疆土,而決不會改變計劃,抑制自己的怒火去救援吳。」
文帝不聽,接受了吳國的歸降。
於禁鬚髮皓白,形容憔悴,見帝,泣涕頓首。
帝慰諭以荀林父、孟明視故事,拜安遠將軍,令北鄴謁高陵。
帝使豫於陵屋畫關羽戰克、龐德憤怒、禁降伏之狀。
禁見,慚恚發病死。
於禁的頭髮鬍鬚全都白了,面容憔悴,見到文帝,哭泣著下拜叩首。
文帝以古代晉國荀林父、秦國孟明視的故事做比喻安慰他,任命他為安遠將軍,要他北到鄴城去拜謁曹一操一的陵墓高陵。
文帝事先派人在陵園的屋子裡畫上關羽得勝、龐德發怒、於禁投降的壁畫。
於禁看到這些畫,慚愧悔恨,患病而死。
臣光曰:於禁將數萬眾,敗不能死,生降於敵,既而復歸;文帝廢之可也,殺之可也,乃畫陵屋以辱之,斯為不君矣!
臣司馬光曰:於禁率兵數萬人,兵敗而不能戰死疆場,為求生而降敵,後來又回到本土,文帝榀以罷黜他,也可以處死他,竟然在陵園裡作畫羞辱他,這就不像個君王了。
[16]丁巳,遭太常邢貞奉策即拜孫權為吳王,加九錫。
劉曄曰:「不可。
先帝征伐天下,十兼其八,威震海內,陛下禪即真,德合天地,聲暨四遠。
權雖有雄才,故漢票騎將軍、南昌侯耳,官輕勢卑;士民有畏中國心,不可強迫與成所謀也。
不得已受其降,可進其將軍號,封十萬戶侯,不可即以為王也。
夫王位去天子一階耳,其禮秩服御相亂也。
彼直為侯,江南士民未有君臣之分。
我信其偽降,就封殖之,崇其位號,定其君臣,是為虎傅翼也。
權既受王位,卻蜀兵之後,外盡禮以事中國,使其國內皆聞,內為無禮以怒陛下;陛下赫然發怒,興兵討之,乃徐告其民曰:『我委身事中國,不一愛一珍貨重寶,隨時貢獻,不敢失臣禮,而無故伐我,必欲殘我國家,俘我人民、以為僕妾。
』吳民無緣不信其言也。
信其言而感怒,上不同心,戰加十倍矣。」
又不聽。
諸將以吳內附,意皆縱緩,獨征南大將軍夏侯尚益修攻守之備。
山陽曹偉,素有才名,聞吳稱藩,以白衣與吳王交書求賂,欲以交結京師,帝聞而誅之。
[16]丁巳(十九日),魏文帝派太常邢貞帶策命,封孫權為吳王,為表示尊禮,加賜九錫,劉曄說:「不可以封孫權。
先皇帝征伐天下,已經擁有全國領土的十分之八,威德震動海內,陛下接受漢朝皇帝的禪讓,真正做了皇帝,德行符合天地,聲名遠播四方。
孫權雖有雄才大略,只不過是漢朝的票騎將軍、南昌侯而已,官品很低,權勢卑下,其屬民都有畏懼我中原朝廷之心,很難強迫他們合謀共事。
我們不得已接受他的歸降,可以晉封他將軍的稱號,封他為十萬戶侯,卻不能一下子封他為王。
王和皇帝相比,只相差一級,所使用的禮樂、服飾、車馬的等級也很混亂。
孫權僅被封為侯,江南的士人,百姓和他便沒有君臣的名分。
如果我們相信他的假投降,就大大晉封他,尊崇他的地位,給他加上王的稱號,使江南人和他確立群、臣關係,這是為猛虎加上雙翼!孫權既然取得子王的地位,迫使蜀軍退走之後,外表上遵守禮節,服從朝廷,使人們都知道這件事;實質上對朝廷無理,以激怒陛下;陛下如果發怒動火,出動大軍征伐他,他就不慌不忙地對他的百姓說:『我們委身於中原朝廷,不一愛一惜珍寶物,按時貢獻禮物,不敢違背臣下對皇帝的禮節;但朝廷卻無緣無故地征討我們,一定要消滅我們的國家,俘虜我們的人民去作他們的奴僕和婢妾。
』吳的民眾便不會不相信他的話。
相信這種話而感慨、憤怒,君臣上下一心,戰鬥力就會增強十倍」文帝仍然不聽。
曹魏的將領認為吳已經歸附,便放鬆了對吳軍的守備,只有征南大將軍夏侯尚進一步加強了防務。
山陽人曹偉,一向因才智而聞名,知道吳歸附曹魏,便以平民的身份寫信給吳王孫權,要求給他一些財物,用來賄賂京城的官員,文帝知道此事後,下令將曹偉處死。
[17]吳又城武昌。
[17]吳又在武昌築城。
[18]初,帝公楊彪為太尉,彪辭曰:「嘗為漢朝三公,值世衰亂,不能立尺寸之益,若復為魏臣,於國之選,亦不為榮也。」
帝乃止。
冬,十月,已亥,公卿朝朔旦,並引彪,待以客禮;賜延年杖、馮幾,使著布單衣、皮弁以見;拜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朝見,位次三公;又令門施行馬,置吏卒,以優崇之。
年八十四而卒。
[18]開始,文帝要任命楊彪為太尉,楊彪推辭說:「我曾經做地漢朝的三公,遇到社會動盪,對漢朝不能有一尺一寸的幫助;如今再做魏的臣子,對國家選用人材來說,也不光彩。」
文帝這才沒有任用他。
冬季,十月,已亥(初二),大臣早晨上朝,文帝特地要楊彪上前,以賓客的禮節對待他;賜給他延年杖,倚靠身一體的小几,允許他穿布制的單衣、戴平常朝會用的皮弁冠上朝;任命他為光祿大夫,品級為中二千石;朝見時,班位僅次於太尉、司徒、司空三公;特許他在門前施用「行馬」,設置吏員和士卒,以示優待和尊崇。
楊彪在八十四歲時去世。
[19]以谷貴。
罷五銖錢。
[19]因為糧價太高,文帝下令停止使用「五銖錢。」
[20]涼州盧水胡治元多等反,河西大擾。
帝召鄒岐還,以京兆尹張既為涼州刺史,遣護軍夏侯儒、將軍費曜繼其後。
胡七千餘騎逆拒既於陰口,既揚聲軍從陰,乃潛由且次出武威。
胡以為神,引還顯美。
既已據武威,曜乃至,儒等猶未達。
既勞賜將士,欲進軍擊胡,諸將皆曰:「士卒疲倦,虜眾氣銳,難與爭鋒。」
既曰:「今軍無見糧,當因敵為資。
若虜見兵合,退依深山,追之則道險窮餓,兵還則出侯寇鈔,如此,兵不得解,所謂一日縱敵,患在數世也。」
遂前軍顯美。
十一月,胡騎數千因大風欲放火燒營,將干皆恐。
既夜藏一精一卒三千人為伏,使參軍成公英督千餘騎挑戰,敕使陽退;胡果爭奔之,因發伏截其後,首尾進擊,大破之,斬首獲生以萬數,河西悉平。
[20]涼州的盧水胡人治元多等造反,河西走廊地區一片混亂。
文帝召回鄒岐,任命京兆尹張既為涼州刺史,派護軍夏侯儒、將軍費曜等人隨後進軍。
盧水胡騎兵七千餘人在陰口迎擊張既,張既聲稱從陰口進兵,卻秘密從且次至武威,盧水胡人因此以為他是神人,撤軍退守顯美縣。
張既佔據了武威後,費曜才趕到,夏侯儒還尚未抵達。
張既犒勞、賞賜了將士,準備進攻盧水胡人,部下將領們都說:「我軍士兵疲憊,敵人氣焰旺盛,很難和他們對抗。」
張既說:「如今我軍缺少糧食,只有依靠從敵人那裡繳獲,假如敵人見到我軍會合在一起,退回去依憑深山,我軍追擊,則道路艱險,士兵飢餓;退兵,則敵人又出來搶掠,那樣,我們的征戰將永無休止。
所以說,一日縱敵,遺害數代。」
於是,率兵進軍顯美。
十一月,盧水胡騎兵數千人,企圖趁大風放火焚燒張既的軍營,將領都很驚恐。
張既在夜間選一精一銳士兵三千人設下埋伏,派參軍成公英率騎兵一千餘人向敵人挑戰,命令他有意敗退;盧水胡士兵果然奮力追趕,張既令伏兵截路擊敵兵的後路,前後夾擊,大獲全勝,斬首、俘獲敵兵近萬人,河西走廊全部平定了。
後西平光反,殺其郡守。
諸將欲擊之,既曰:「唯光等造反,郡人未必悉同;若便以軍臨之,吏民、羌、胡必謂國家不別是非,更使皆相持著,此為虎傅翼也。
光等欲以羌、胡為援,今先使羌、胡鈔擊,重其賞募,所虜獲者,皆以畀之。
外沮其勢,內離其交,必不戰而定。」
乃移檄告諭諸羌,為光等所詿誤者原之;能斬賊帥送首者當加封賞。
於是光部一黨一斬送光首,其餘皆安堵如故。
以後,西平人光反叛,殺死西平的郡守。
將領們要進攻光,張既說:「叛亂的只是光等人,西平郡的大多數人未必隨同他;如果我們派兵前去,西平的官員、百姓、羌人和胡人一定會說朝廷是非不分,便會促使他們依附光,這如同為虎添翼。
光等人企圖引羌人和胡人作後援,假如我們先派羌人和胡人對光的部隊進行攻擊和抄掠,給他們以重賞,所掠奪的人和物,都歸他們所有。
這樣,既從外部打擊了光的勢力,又從內部破壞了他和羌人、胡人之間的關係,不用一兵一卒即可平定叛亂。」
於是張既向羌人發出文告說,被光等欺騙的人,都不予追究,能夠殺死光等賊帥並送其首級來的,一定會得到封賞。
不久,光的部下把他殺死,並送來了首級,其餘的人又安居如故。
[21]刑貞至吳,吳人以為宜稱上將軍,九州伯,不當受魏封,吳王曰:「九州伯,於古未聞也。
昔沛公亦受項羽封為漢王,蓋時宜耳,復何損邪!」遂受之。
吳王出都亭侯貞,貞入門,不下車。
張昭謂貞曰:「夫禮無不敬,法無不行。
而君敢自尊大,豈以江南寡弱,無方寸刃故乎!」貞即遽下車。
中郎將琅邪徐盛忿憤,顧謂同列曰:「盛等不能奮身出命,為國家並放、洛吞巴、蜀,而令吾君與貞盟,不亦辱乎!」因涕泣橫流。
貞聞之,謂其徙曰:「江東將相如此,非久下人者也。」
[21]邢貞抵吳,吳的大臣認為孫權應自稱上將軍、九州伯,而不應接受曹魏的封號。
吳王孫權說:「從古至今,尚未聽說過九州伯這一稱號。
從前沛公劉邦也接受項羽封給的漢王,這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又有什麼損害!」於是孫權決定接受曹魏的封號。
吳王至都城的亭捨等候邢貞,邢貞進門不下車。
張昭對邢貞說:「沒有不恭敬的禮節,也沒有不被實行的法令。
而客下敢於妄自尊大,是不是以為江南人少力弱,邊一寸兵刃都沒有!」邢貞當即迅速下車。
中郎將琅邪人徐盛憤怒地看著其他將領說:「我們不能拼出一性一命為國家兼併許都、洛陽,吞併巴、蜀,卻使君王與邢貞結盟,難道不感到羞辱嗎?」
說著便淚流滿面。
邢貞聽到這些話,對隨從說:「吳國有這樣的將相,不會甘心久居人下的。」
吳主遣中大夫南陽趙咨入謝。
帝問曰:「吳主何待主也?」
對曰:「聰明、仁智、雄略之主也。」
帝問其狀,對曰:「納魯肅於凡品,是其聰也;拔呂蒙於行陳,是其明也;獲於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荊州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據三州虎視於天下,是其雄也;屈身於陛下,是其略也。」
帝曰:「吳王頗知學乎?」
咨曰:吳王浮江萬艘,帶甲百萬,任賢使能,志存經略,雖有餘閒,博覽書傳,歷史籍,采奇異,不效書生尋章摘句而已。」
帝曰:「吳可征否?」
對曰:「大國有征伐之兵,小一柄一有備御之固。」
帝曰:「吳難魏乎?」
對曰:「帶甲百萬,江、漢為池,何難之有!」帝曰:「吳如大夫者幾人?」
對曰:「聰明特達者,八九十人;如臣之比,車載斗量,不可勝數。」
吳王派中大夫南陽人趙咨入朝致謝。
文帝問他:「吳王是什麼樣的君主?」
趙咨回答:「是個聰明、仁厚、智慧、有雄才謀略的君主。」
文帝問何以見得,趙咨對他說:「從平民百姓中選拔魯肅,委以重任,可說是聰;從行伍中提升呂蒙,任為統帥,應該說是明;俘獲於禁而不加害,是他的仁厚;奪取荊州而兵不血刃,是他的智慧;僅佔據荊、揚、交三州之地,卻對天下虎視耽耽,是他的雄才;屈尊而向陛下稱臣,這是他的謀略。」
文帝又問:「吳王很有學問嗎?」
趙咨說:「吳王有戰船萬艘,軍隊百萬,任用賢能,志在治理天下,閒暇時則博覽經典,披閱史籍,吸收書中的一精一華奇紗這處,而不倣傚愚腐書生的作法,只在書中尋章摘句做文章。」
文帝問:「吳可以征服嗎?」
趙咨回答說:「大國有征討小一柄一的軍隊,小一柄一則有充分的防備。」
文帝接著問:「吳把魏看成是禍難嗎?」
趙咨對答說:「吳有大軍百萬,有長江和漢水護城,還有什麼禍難!」文帝問:「吳像你這樣的人才有幾人?」
趙咨回答道:「特別聰明通達的人,有八、九十位;像我這樣的人,車載斗量,數不勝數。」
帝遣使求雀頭香、大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斗鴨、長鳴雞於吳。
吳君臣曰:「荊、揚二州,貢有常典。
魏所求珍玩之物,非禮也,宜勿與。」
吳王曰:「方有事於西北,江表元元,恃主為命。
彼所求者,於我瓦石耳,孤何惜焉!且彼在諒暗之中。
而所求若此,寧可與言禮哉!」皆具以與之。
文帝派使臣要求吳進貢雀頭香、大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斗鴨、長鳴雞。
吳的大臣們說:「荊、揚二州,按照常規向朝廷納貢魏所要珍玩寶物,不合乎禮制,不應該給他。」
吳王說:「我國正在和西北的蜀相對峙,江南的民眾百姓,都依賴魏的支持保全自己。
它所要求的東西,對我們來說如同石塊瓦片,我沒有什麼可吝惜的。
況且曹丕仍在守喪期間,卻要求我們奉獻這麼多珍玩寶物,還怎麼能和他談禮議呢?」
於是,按照要求如數獻上。
[22]吳王其子登太子,妙選師友,以南郡太守諸葛瑾之子恪、綏遠將軍張昭之子休、大理吳郡顧雍之子譚、偏將軍廬江陳武之子表皆為中庶子,入講詩書,出從騎射,謂之四友。
登接待僚屬,略用布衣之禮。
[22]吳王立兒子孫登為太子,為他一精一心選擇了師、友:任命南郡太守諸葛瑾的兒子諸葛恪、綏遠將軍張昭的兒子張休、大理吳郡人顧雍的兒子顧譚、偏將軍廬江人陳武的兒子陳表四人都為中庶子,進宮為孫登講解詩書,出外則教導騎射,這四個人被稱為四友。
孫登接待屬下時,只簡略地依照平民之間的交往禮儀。
[23]十二月,帝行東巡。
[23]十二月,魏文帝到東部視察。
[24]帝欲封吳王子登為萬戶侯,吳王以登年幼,上書辭不受;復遭西曹掾吳興沈珩入謝,並獻方物。
帝問曰:「吳嫌魏東向乎?」
珩曰:「不嫌。」
曰:「何以?」
曰:「信恃舊盟,言最於好,是以不嫌;若魏渝盟,自有豫備。」
又問:「聞太子當來,寧然乎?」
珩曰:「臣在東朝,朝不坐,宴不與,若此之議,無所聞也。」
帝善之。
[24]文帝要封吳王孫權的兒子孫登為萬戶侯,吳王以兒子年幼為由,上書推辭;接著又派西曹掾吳興人沈珩入朝道謝,還獻上了江南的特產。
文帝問沈珩:「吳是否懷疑我們會向東發動進攻?」
沈珩回答:「不懷疑。」
問:「為什麼?」
答:「相信憑借我們以前的盟誓,兩國言歸於好,所以不懷疑;即使魏破壞盟約,我們也早有準備。」
又問;「據說吳的太子將要來,這消息是否屬實?」
沈珩答道:「我在吳國,既不上朝,也不參加宴會,還未曾聽到這種議論。」
文帝認為他答對得體。
吳王於武昌臨釣台酒,大醉,欠以水灑群臣曰:「今日酣飲,惟醉墮台中,乃當止耳!」張昭正色不言,出外,車中坐。
王遣人呼昭還入,謂曰:為共作樂耳,公何以為怒乎?」
昭對曰:「昔紂為糟丘酒池,長夜之飲,當時亦以為樂,不以為惡也。」
王默然慚,遂罷酒。
吳王和臣下在武昌釣台上飲酒,酩酊大醉,令人把水灑在大臣身上,使他們清醒後繼續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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