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白話版《資治通鑒》電子書·梁紀十五 高祖武皇帝十五大同十一年:[1]春,正月,丙申,東魏遣兼散騎常侍李獎來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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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白話版《資治通鑒》電子書·梁紀十五 高祖武皇帝十五大同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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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版《資治通鑒》電子書·梁紀十五 高祖武皇帝十五大同十一年

梁紀十五梁武帝大同十一年(乙丑,公元545年)

[1]春,正月,丙申,東魏遣兼散騎常侍李獎來騁。

[1]春季,正月,丙申(十七日),東魏派兼任散騎常侍的李獎到梁朝聘問。

[2]東魏儀同爾朱文暢與丞相司馬任胄、都督鄭仲禮等,謀因正月望夜觀打簇戲作亂,殺丞相歡,奉文暢為主;事洩,皆死。

文暢,榮之子也;其姊,敬宗之後,及仲禮姊大車,皆為歡妾,有一寵一,故其兄弟皆不坐。

[2]東魏儀同爾朱文暢和丞相司馬任胄,都督鄭仲禮等人,打算趁正月十五的晚上觀看打簇戲的機會謀反叛亂,殺掉丞相高歡,推奉文暢為主上;事情洩露以後,他們全被處死。

文暢是爾朱榮的兒子;他的姐姐原來是敬宗的皇后,現在與鄭仲禮的姐姐大車都是高歡的妾。

她們受到高歡的一寵一愛一,所以她們的兄弟都沒有受牽連。

歡上書言:「并州,軍器所驟,動須女功,請置宮以處配沒之口;又納吐谷渾之女以招懷之。」

丁未,置晉陽宮。

二月,庚申,東魏主納吐谷渾可汗從妹為容華。

高歡向孝靜帝上書說:「并州是聚集了眾多軍需武器的地方,隨時都需要婦女工作。

請您設置宮室來安置被分配到當地籍沒的女人,再請陛下納吐谷渾的女子入宮,以便招降吐谷渾國,對它實施懷柔政策。」

丁未(二十八日),東魏設置了晉陽宮。

二月,庚申(十一日),東魏孝靜帝納吐谷渾可汗的堂妹為妾,封她為容華。

[3]魏丞相泰遣酒泉胡安諾陀始通使於突厥。

突厥本西方小一柄一,姓何史那氏,世居金山之陽,為柔然鐵工。

至其酋長土門,始強大,頗侵魏西邊。

安諾陀至,其國人皆喜曰:「大國使者至,吾國其將興矣。」

[3]西魏丞相宇文泰派酒泉的胡安諾陀開始出使突厥,並與之溝通。

突厥原本是西方的小一柄一,以阿史那氏為姓,世世代代居住在金山的南面,為柔然國充當打鐵工。

到了酋長土門統治時期,突厥才開始強大起來。

它多次侵犯西魏西部邊疆。

安諾陀來到突厥,突厥人都高興地說:「大國的使者一來,我們國家就要興盛了。」

[4]三月,乙未,東魏丞相歡入朝於鄴,百官迎於紫陌。

歡握崔暹手而勞之曰:「往日朝廷豈無法官,莫肯舉劾。

中尉盡心徇國,不避豪強,遂使遠邇肅清。

衝鋒陷陣,大有其人;當官正色,今始見之。

富貴乃中尉自取,高歡父子無以相報。」

賜暹良馬。

暹拜,馬驚走,歡親擁之,援以轡。

東魏主宴於華林園,使歡擇朝廷公直者勸之酒;歡降階跪曰:「唯暹一人可勸,並請以臣所射賜物千段賜之。」

高澄退,謂暹曰:「我尚畏羨,何況餘人!」

[4]三月,乙未(十六日),東魏丞相高歡到鄴都朝拜國主,文武百官在紫陌迎候他。

高歡握著崔暹的手慰勞他說:「以前朝廷裡不是沒有法官,但卻沒人能舉報彈劾。

中尉你盡心盡力報效國家,不畏強一暴,才使天下四方平安無事。

為國家的利益而衝鋒陷陣大有人在;做官做得正派,這樣的人我今天才見到。

今天的榮華富貴是中尉你自己取得的,我們高歡父子倆沒有什麼能相報的。」

於是,賞賜給崔暹一匹好馬。

崔暹連忙叩謝,不料馬驚跑起來,高歡便親自攔住它,拉過馬頭,把轡頭交給崔暹。

東魏孝靜帝在華林園設宴,讓高歡在朝廷中選擇一位正直的官員向他勸酒。

高歡退下一級台階跪著說:「只有崔暹可以向您勸酒。

同時,請您把我射箭所得賞賜的千段絹帛轉賜給他。」

高澄從朝廷上退下之後對崔暹說:「我尚且對您非常敬畏,羨慕,何況其他人呢?」

然暹中懷頗挾巧詐。

初,魏高陽王斌有庶妹玉儀,不為其家所齒,為孫騰一妓一,騰又棄之;高澄遇諸塗,悅而納之,遂有殊一寵一,封琅邪公主。

澄謂崔季舒曰:「崔暹必造直諫,我亦有以待之。」

及暹咨事,澄不復假以顏色。

居三日,暹懷刺墜之於前。

澄問:「何用此為?」

暹悚然曰:「未得通公主。」

澄大悅,把暹臂,入見之。

季舒語人曰:「崔暹常忿吾佞,在大將軍前,每言叔父可殺;及其自作,乃過於吾。」

然而崔暹內心卻很一奸一詐。

當初,西魏高陽王元斌有一個庶出的妹妹玉儀,在元斌家裡是個微不足道的人,做了孫騰的歌舞一妓一,後來孫騰又拋棄了她。

高崑澄在路上遇到了她,很喜一愛一她,便收她為妾,備受高澄一寵一愛一,被封為琅邪公主。

高澄對崔季舒說:「崔暹一定會對我直言相諫,但是我也有辦法對付他。」

等到崔暹向他請示事情,高澄不再對他和顏悅色。

三天之後,崔暹懷裡揣著名帖來見高澄,高澄問:「你何必帶著名帖見我?」

崔暹膽怯地說:「因為我還沒有進見過公主。」

高澄非常高興,拉著崔暹的胳膊,把他帶入室內與公主相見。

事後,崔季舒對別人說:「崔暹恨我一奸一佞,他每次在大將軍面前時都說他的叔父應該被殺掉。

而他自己的所作所為,卻早已超過我了。」

[5]夏,五月,甲辰,東魏大赦。

[5]夏季,五月,甲辰(二十六日),東魏大赦天下。

[6]魏王盟卒。

[6]西魏的王盟去世。

[7]晉氏以來,文章競為浮華,魏丞相泰欲革其弊。

六月,丁巳,魏主饗太廟。

泰命大行台度支尚書、領著作蘇綽作《大誥》,宣示群臣,戒以政事;仍命「自今文章皆依此體。」

[7]從晉朝以來,天下文章競相以詞藻繁富相誇,西魏丞相宇文泰想革除這一不一良風氣。

六月,丁巳(初十),西魏文帝到太廟祭祖。

宇文泰命令大行台度支尚書、領著作蘇綽寫了一篇《大誥》,宣讀給文武大臣們聽,勸誡大臣們勤於政事,西魏還下命令:「從今以後,文章都要按照這種方式來寫。」

[8]上遣交州刺史楊討李賁,以陳霸先為司馬;命定州刺史蕭勃會於西江。

勃知軍士憚遠役,因詭說留。

集諸將問計,霸先曰:「交趾叛換,置由宗室,遂使溷亂數州,逋誅累歲。

定州欲偷安目前,不顧大計;節下奉辭伐罪,當死生以之,豈可逗橈不進,長寇沮眾也!」遂勒兵先發。

以霸先為前鋒。

至交州,賁帥眾三萬拒之,敗於朱鳶,又敗於蘇歷江口,賁奔嘉寧城,諸軍圍之。

勃,之子也。

[8]梁武帝派遣交州刺史楊討伐李賁,並讓陳霸先擔任司馬;命令定州刺史蕭勃領兵與楊的軍隊在西江會合,蕭勃知道軍中將士害怕遠征打仗,就花言巧語勸說楊原地停止不前。

楊召集各位將領尋問計策,陳霸先說:「交趾郡的反叛,其罪責在於宗室,因而使許多州混亂不堪,隨意捕人殺戮多年。

現在定州刺史只想苟且偷安於眼前,還顧不上有什麼大的打算。

現在您奉皇上之命討伐有罪之人,應當生死不顧,全力以赴,怎麼可以逗留不進,長敵人志氣而滅自己威風呢!」於是,陳霸先率自己的部隊首先出發。

楊讓陳霸先做先鋒。

到了交州,李賁率領三萬軍隊抵抗,在朱鳶被打敗。

後來又在蘇歷江口被打敗。

李賁逃往嘉寧城,各路軍隊將他圍住。

蕭勃,是蕭的兒子。

[9]魏與柔然頭兵可汗謀連兵伐東魏,丞相歡患之,遣行台郎中杜弼使於柔然,為世子澄求婚。

頭兵曰:「高王自娶則可。」

歡猶豫未決。

婁妃曰:「國家大計,願勿疑也。」

世子澄、尉景亦勸之。

歡乃遣鎮南將軍慕容儼往聘之,號曰蠕蠕公主。

秋,八月,歡親迎於下館。

公主至,婁妃避正室以處之,歡跪而拜謝,妃曰:「彼將覺之,願絕勿顧。」

頭兵使其弟禿突佳來送女,且報聘;仍戒曰:「待見外孫乃歸。」

公主一性一嚴毅,終身不肯華言。

歡嘗病,不得往,禿突佳怨恚,歡輿疾就之。

[9]西魏與柔然國頭兵可汗密謀聯合起兵討伐東魏,東魏丞相高歡為此事很擔心,便派行台郎中杜弼出使柔然國,替他的長子高澄求婚。

頭兵可汗對使者說:「高丞相如果為自己娶親就可以。」

高歡猶豫不決。

婁妃對他說:「這是國家大事,希望您不要猶豫。」

長子高澄與尉景也勸他。

高歡於是派遣鎮南將軍慕容儼前往柔然國去定親,稱柔然王的女兒為蠕蠕公主。

秋季,八月,高歡親自在下館迎接蠕蠕公主。

公主來到了東魏,婁妃將自己居住的正室讓給蠕蠕公主住;高歡向婁妃跪拜感謝她,婁妃說:「公主會發現我們的關係,希望你和我斷絕來往,不要再來看我。」

頭兵可汗派他的弟弟禿突佳前來護送他的女兒,並且作為對東魏的回訪。

他又告誡公主說:「等到看見外孫之後你再回來。」

公主一性一格嚴肅剛毅,終身不肯說漢語。

高歡有一次病了,不能前往她的住處,禿突佳很有怨氣,高歡便立即抱病登車去公主那裡。

[10]冬,十月,乙未,詔有罪者復聽入贖。

[10]冬季,十月,乙未(疑誤),梁朝頒下詔書:重新允許有罪的人交錢贖罪。

[11]東魏遣中書舍人尉瑾來聘。

[11]東魏派中書舍人尉瑾來梁朝聘問。

[12]乙未,東魏丞相歡請釋邙山俘囚桎梏,配以民間寡一婦。

[12]乙未(疑誤),東魏丞相高歡請求釋放邙山的戰俘,把民間的寡一婦許配給他們。

[13]十二月,東魏以侯景為司徒,中書令韓軌為司空;戊子,以孫騰錄尚書事。

[13]十二月,東魏任命侯景為司徒,任命中書令韓軌為司空,戊子(十四日),任命孫騰為錄尚書事。

[14]魏築圜丘於城南。

[14]西魏在長安城南面建造了一個祭天的圓丘。

[15]散騎常侍賀琛啟陳四事:其一,以為「今北邊稽服,正是生聚教訓之時,而天下戶口減落,關外彌甚。

郡不堪州之控總,縣不堪郡之裒削,更相呼擾,惟事征斂,民不堪命,各務流移,此豈非牧守之過歟!東境戶口空虛,皆由使命繁數,窮幽極遠,無不皆至,每有一使,所屬搔擾;駑困守宰,則拱手聽其漁獵,桀黠長吏,又因之重為貪殘,縱有廉平,郡猶掣肘。

如此,雖年降復業之詔,屢下蠲賦之恩,而民不得反其居也。」

其二,以為「今天下所以貪殘,良由風俗侈一靡一使之然也。

今之燕喜,相競誇豪,積果如丘陵,列餚同綺繡,露台之產,不週一燕之資,而賓主之間,裁取滿腹,未及下堂,已同臭腐。

又,畜一妓一之夫,無有等秩,為吏牧民者,致貲巨億,罷歸之日,不支數年,率皆盡於燕飲之物、歌謠之具。

所費事等丘山,為歡止在俄頃,乃更追恨向所取之少;如復傅翼,增其搏噬,一何悖哉!其餘一婬一侈,著之凡百,習以成俗,日見滋甚,欲使人守廉白,安可得邪!誠宜嚴為禁制,道以節儉,糾奏浮華,變其耳目。

夫失節之嗟,亦民所自患,正恥不能及群,故勉強而為之;苟以純素為先,足正凋流之弊矣。」

其三,以為「陛下憂念四海,不憚勤勞,至於百司,莫不奏事。

但斗筲之人,既得伏奏帷,便欲詭競求進,不論國之大禮,心存明恕;惟務吹一毛一求疵,擘肌分理,以深刻為能;以繩逐為務。

跡雖似於奉公,事更成其威福,犯罪者多,巧避滋甚,長弊增一奸一,實由於此。

誠願責其公平之效,黜其讒慝之心,則下安上謐,無徼幸之患矣。」

其四,以為「今天下無事,而猶日不暇給,宜省事、息費,事省則民養,費息則財聚。

應內省職掌各檢所部:凡京師治、署、邸、肆及國容、戎備,四方屯、傳、邸治,有所宜除,除之,有所宜減,減之;興造有非急者,徵求有可緩者,皆宜停省,以息費休民。

故畜其財者,所以大用之也;養其民者,所以大役之也。

若言小事不足害財,則終年不息矣;以小役不足妨民,則終年不止矣。

如此,則難可以語富強而圖遠大矣。」

[15]散騎常侍賀琛向梁武帝啟奏了四件事:其一,認為「現在北方的東魏已經降服,該是讓百姓繁衍後代,積蓄物資,對他們實行教育訓導的時候了,而天下的戶口卻減少了,關外戶口減少得更厲害。

郡不堪忍受州的催一逼一十,縣不堪忍受郡的搜刮,千方百計地互相騷擾,只知道橫徵暴斂,百姓不堪重壓,各家紛紛流離失所,這難道不是州郡長官的過錯嗎?東部地區戶口空虛,都是由於國家政令太繁多引起的,即使是偏僻邊遠的地方,也無所不至。

每次來一位使者,所屬地區便受到騷擾,那些無能的地方官員,就只好拱手聽命,讓他們漁獵搜刮,強一暴狡詐的地方長官,又趁機更加貪婪地剝削。

縱然遇到廉潔正直的官員,郡守還要加以阻撓。

像這樣,朝廷盡避年年降旨要人民恢復生產,多次下令免除賦稅,但百姓卻不能回到他們原來的住所。」

其二,認為「當今天下官吏之所以貪婪、殘暴,確實是由於奢侈一靡一爛的風俗造成的。

當今,在喜慶飲酒的日子裡,人們竟相攀比奢華;果品堆積得如同小山,美味佳餚擺在席上如同美麗的刺繡一樣,百兩黃金,還不夠一次酒宴所用的錢。

來賓與主人所需要的只是吃飽,沒等到走下殿堂,那些食物就當成腐爛發臭的東西拋棄掉。

再者,無論什麼等級,都蓄養一妓一十女。

而當官統治百姓的人,得到了巨大的財富,他們離職回家之後,這些銀兩也維持不了幾年,全都用在一操一辦飲酒、歌舞的花銷中了。

他們所破費的東西象小山一樣多,而尋一歡作樂只在一時,於是他們更加悔恨以往在做官時向百姓索取得少了;如果能重新做官的話,他們便加倍地攫取、吞噬百姓的財物。

這是多麼違背道義啊!其餘一婬一侈之事,數不勝數,這種習慣漸漸成了風氣,而且日漸滋長,一天比一天嚴重,要想使人們恪守廉正清白,怎麼能辦到呢?真應該嚴格制定禁止的措施,用節儉來引導人們,糾崑正虛浮不實的弊端,使其耳目一新。

對官吏失去節制的感歎,也是人們自己憂慮的,我正羞愧於不能使大家有這樣的認識,所以要勉強去做,如果能以正直清白為前導,足能糾正那些凋殘失節的弊病」。

其三,認為「陛下您憂國憂民,掛念天下,不畏辛勞,以至於各部門都直接向您奏事。

但是那些才短識淺氣量狹小的人,既能靠近您,向您啟奏,便想騙得您的信任,爭相飛黃騰達,而不顧國家大局,不能心存寬恕,只一味地吹一毛一求疵,擘肌分理,過分苛細,以嚴酷為能幹,把糾舉別人過錯並且呵斥驅逐人看成是自己的任務。

他們的作為,表面上雖然似乎在奉公辦事,實際上是更實現了他的作威作福。

結果使犯罪者增多,用巧妙辦法逃避罪責的人也很多,滋長了弊病,增加了邪惡,實際上就因為這個原因啊!我真誠地希望能達到公平的效果,革除一奸一佞小人妄進讒言的邪惡念頭,那樣,全國上下就會安定,就沒有僥倖心理帶來的憂患了。」

其四,認為「現在天下太平無事,但仍沒有一點空閒時間,應該馬上一精一簡事務,節省掉一些花費。

減少了事務,百姓就能修養生息,節省一些開銷,國家就可以聚集資財。

各機構應該自己對照職責範圍,分別檢查下屬部門:凡是京師的官府、衙門、官邸、市肆以及朝廷儀仗、武事裝備,地方上的屯戍、驛傳、地方官衙等,有應該革除的,就要革除它,有應該削減的,就要削減掉它。

興建的工程有不急需的,徵收的賦稅勞役有可以暫緩的,都應該停止減省,以節約開銷,讓百姓得到休息。

因此,儲蓄財貨是為了能有大的作為,讓人民休養生息是為了能讓他們服大役。

如果說小事不足以破費多少錢財,就任意花費的話,那就終年不會停止了。

如果認為小的勞役不會妨礙百姓的話,那就會終年有勞役,百姓沒有休息的時候了。

像這樣,就很難談到國富民強,並且圖謀遠大的事業了。」

啟奏,上大怒,召主書於前,口授敕書以責琛。

大指以為:「朕有天下四十餘年,公車讜言,日關聽覽,所陳之事,與卿不異,每苦倥傯,更增惑。

卿不宜自同茸,止取名字,宣之行路,言『我能上事,恨朝廷之不用。

』何不分別顯言:某刺史橫暴,某太守貪殘,尚書、蘭台某人一奸一猾,使者漁獵,並何姓名?取與者誰?明言其事,得以誅黜,更擇材良。

又,士民飲食過差,若加嚴禁,密房曲屋,雲何可知?儻家家搜檢,恐益增苛擾。

若指朝廷,我無此事。

昔之牲牢,久不宰殺,朝中會同,菜蔬而已;若復減此,必有《蟋蟀》之譏。

若以為功德事者,皆是園中之物,變一瓜為數十種,治一菜為數十味;以變故多,何損於事!我自非公宴,不食國家之食,多歷年所;乃至宮人,亦不食國家之食。

凡所營造,不關材官及以國匠,皆資雇藉以成其事。

勇怯不同,貪廉各用,亦非朝廷為之傅翼。

卿以朝廷為悖,乃自甘之,當思致悖所以!卿云『宜導之以節儉』,朕絕房室三十餘年,至於居處不過一一床一之地,雕飾之物不入於宮;受生不飲酒,不好音聲,所以朝中曲宴,未嘗奏樂,此群賢之所見也,朕三更出治事,隨事多少,事少午前得竟,事多日昃方食,日常一食,若晝若夜;昔要腹過於十圍,今之瘦削才二尺餘,舊帶猶存,非為妄說。

為誰為之?救物故也。

卿又曰『百司莫不奏事,詭競求進』,今不使外人呈事,誰一屍一其任!專委之人,雲何可得?古人云:『專聽生一奸一,獨任成亂,』二世之委趙高,元後之付王莽,呼鹿為馬,又可法歟?卿云『吹一毛一求疵』,復是何人?『擘肌分理』,復是何事?治、署、邸、肆等,何者宜除?何者宜減?何處興造非急?何處徵求可緩?各出其事,具以奏聞!盎國強兵之術,息民省役之宜,並宜具列!若不具列,則是欺罔朝廷。

倚聞重奏,當復省覽,付之尚書,班下海內,庶惟新之美,復見今日。」

琛但謝過而已,不敢復言。

賀琛啟奏之後,梁武帝勃然大怒,把主書召到面前,口授敕書指責賀琛。

大致內容是:「我有江山已四十多年,每天都耳聞目睹許多從公車官署中轉來的臣民直言不諱的上書,他們所陳述的事情,與你所說的沒有什麼不同。

我常常苦於時間倉促,現在你的奏折更增添了我的糊塗和迷惑不解。

你不該把自己和才能低下的軟弱之人混同在一起,只是圖個虛名,向行路之人炫耀說:『我可以向皇帝上書陳述意見。

遺憾的是朝廷不採納。

』為什麼不分別明著說:某位刺史橫徵暴斂,某位太守貪婪殘酷,某位尚書、蘭台一奸一詐虛滑;漁獵百姓的皇差姓什麼叫什麼?從誰那裡奪取?給了誰?如果你能明白地指出這些,我就能殺掉、罷免他們,再選擇好的人才。

還有,官吏百姓的飲食豪華過度,如果加以嚴格禁止,他們在密室裡,你又怎麼知道呢?倘若挨家挨戶搜查,恐怕更增加了對百姓的騷擾。

如果你指的是朝廷中生活奢侈,我是沒有這種情況的。

崑以前飼養的祭祀用的牲畜,很久沒有宰殺了。

朝廷如有朝會,也只是吃一些蔬菜罷了。

如果再削減這些蔬菜,一定會被譏諷為是《詩經·蟋蟀》所諷刺的晉僖公那樣的人。

如果你認為供佛、事佛奢侈,那些供品都是園子裡的東西,把一種瓜改為幾十個品種,把一種菜做成幾十種味道。

只因為變著花樣做才有了許多菜餚,對事物又有什麼損害呢?我如果不是公宴,從不吃國家的酒食,已有很多年了。

甚至宮中的人,也不吃國家的糧食。

凡是營造的建築,都與材官和國匠無關,都是用錢僱人來完成的。

官員們有勇敢的,也有膽怯的,有貪婪的也有廉正的,也不是朝廷為他們增添了羽翼。

你認為朝廷是有錯誤的,於是就自以為是。

你應該想一想導致錯誤的原因!你說:應該以節儉引導百姓,我已經三十多年沒有房一事,至於居住,不過只有能放下一張一床一的地方,宮中沒有雕樑畫柱;我平生不一愛一飲酒,不喜好聲色。

因此,朝廷中設宴,不曾演奏過樂曲,這些都是諸位賢臣們所看到的。

我三更便起,治理國家大事,處理政務的時間依據國家事務的多少來定,事務不多時,中午之前就能把它們處理完,事務繁忙時太陽偏西時才能吃飯,常常每天只吃一頓飯,既像在過白天,又像在過黑夜。

往日,我的腰和腹超過了十圍,現在瘦得才只有二尺多點,我以前圍的腰帶還保存著,不是亂說。

這是為了誰工作?是為了拯救萬民的緣故。

你又說:『官員們沒有不凡事都向您稟奏的,一些人用盡伎倆想陞官。

』要是從今不讓外人奏報事情,那麼誰來擔負這個責任呢?委託管理國事的專人,怎麼能夠得到呢?古人說:『只聽一方面的話就會出現一奸一佞小人,專任一人必定要出禍亂。

』秦二世把國家大事委託給了趙高,元後把一切托付給了王莽,結果趙高指鹿為馬,顛倒是非,又怎麼能傚法他們呢!你說:『吹一毛一求疵』,又是指誰?『擘肌分理』,又是指哪件事?官府、衙門、官邸、市肆等等,哪個應該革除,哪些該削減?哪些地方興建的工程不急?哪些徵收的賦稅可以遲緩?你要分別舉出具體事實,詳細啟奏給我聽!用什麼辦法使國家富裕,軍隊強大,應該如何讓百姓休養生息,減除勞役,這些都該具體地列出,如果不具體地一一列出,那你就是蒙蔽欺騙朝廷。

朕正在準備側耳細聽你按上述要求重新奏報,屆時自當認真閱讀,並把你的高見批轉給尚書省,正式向全國頒布,只希望除舊布新的善政美德,能因此而出現在今世。」

賀琛只是向梁武帝謝了罪,不敢再說什麼。

上為人孝慈恭儉,博學能文,陰陽、卜筮、騎射、聲律、草隸、圍棋,無不一精一妙。

勤於政務,冬月四更竟,即起視事,執筆觸寒,手為皴裂。

自天監中用釋氏法,長齋斷魚肉,日止一食,惟菜羹、糲飯而已,或遇事繁,日移中則嗽口以過。

身衣布衣,木綿皂帳,一冠三載,一衾二年,後宮貴妃以下,衣不曳地。

一性一不飲酒,非宗廟祭祀、大饗宴及諸法事,未嘗作樂。

雖居暗室,恆理衣冠,小坐、盛暑,未嘗褰袒,對內豎小臣,如遇大賓。

然優假士人太過,牧守多浸漁百姓,使者干擾郡縣。

又好親任小人,頗傷苛察;多造塔廟,公私費損。

江南久安,風俗奢一靡一,故琛啟及之。

上惡其觸實,故怒。

梁武帝為人很守孝道,待人慈悲,彬彬有禮,生活又節儉。

他博學多才,善寫文章,對陰陽、卜筮、騎射、聲律、草、圍棋無所不一精一。

他對國家事務很勤勉,冬天,四更一過,他就起來工作。

由於天氣嚴寒,握筆的手都粗糙得裂口子了。

自從天監年間信仰釋迦牟尼的佛教以來,長期齋戒吃素食,不再吃魚肉。

每天只吃一頓飯,也只不過是些菜羹,粗米飯罷了。

有時遇到事務繁多,太陽移過頭頂了,就漱一漱口算吃過飯了。

他身穿布衣,用的是木棉織的黑色帳子。

一頂帽子戴三年,被子蓋二年才換一一床一。

後宮裡貴妃以下,不穿拖地的衣裙。

他生一性一不喝酒,如果不是在宗廟舉行祭祀,或是辦大宴席以及進行其他的拜佛等活動,就不奏樂。

盡避他居住在幽暗的房子中,卻一直衣冠楚楚,坐在宮中便座上,在酷暑的日子裡,也沒有袒胸露懷。

對待宮中太監小臣,像對待尊貴的賓客一樣。

但是寬待士大夫太過分,牧守大多漁獵百姓,皇帝的使臣又干擾郡縣。

梁武帝本人又一愛一親近任用一奸一詐的小人,很失之於苛刻挑剔。

他還興建了許多塔和廟,使公家和私人都破費損耗。

江南一帶長期安定,形成了生活奢侈的風俗,所以賀琛在奏折中提到了此事。

武帝不喜歡他觸及事實,所以大為惱怒。

臣光曰:梁高祖之不終也,宜哉!夫人君聽納之失,在於叢脞;人臣獻替之病,在於煩碎。

是以明主守要道以御萬機之本,忠臣陳大禮以格君心之非,故身不勞而收功遠,言至約而為益大也。

觀夫賀琛之諫未至於切直,而高祖赫崑然震怒,護其所短,矜其所長;詰貪暴之主名,問勞費之,條目,困以難對之狀,責以必窮之辭。

自以蔬食之儉為盛德,日昃之勤為至治,君道已備,無復可加,群臣箴規,舉不足聽。

如此,則自餘切直之言過於琛者,誰敢進哉!由是一奸一佞居前而不見,大謀顛錯而不知,名辱身危,覆邦絕祀,為千古所閔笑,豈不哀哉!

臣司馬光曰:梁武帝不得善終,是應該的。

國君之所以在聽取意見,接納進諫方面出現過失,就是因為只注意了瑣碎細小的事情而沒有雄才大略。

大臣進諫時所犯的一毛一病,也在於煩瑣。

因此賢明的君主要抓住最主要的問題以駕馭萬事的根本,忠心的大臣要陳述大的方針政策來勸阻君主想得不對的地方,所以作為君主不需親自動手一操一勞,就能取得大的功效,作為大臣說得簡明扼要便收到很大的效益。

縱觀賀琛的進諫,可以說還未達到直言極諫的地步,而梁武帝卻已經勃然大怒,袒護自己的短處,誇耀自己的長處。

質問賀琛貪婪暴虐的官吏名字,追問徭役過重、費用鋪張的具體項目,用難以回答的問題來困擾他,用無法對答的言辭來責備他。

梁武帝自認為每頓飯只吃蔬菜的節儉作風是極大的美德,忙到太陽偏西才吃飯這種勤勉的工作態度是最好的治國辦法,為君之道他已具備,再沒有什麼需要增加的了,對於大臣的規勸,認為全不值得去聽取。

像這樣,那麼其餘比賀琛的進諫更懇切、直率、激烈的話,誰還敢去對他說呢!因此,一奸一佞小人在眼前也視而不見,重大決策顛倒錯誤也不知道,聲名受辱,自身危亡,國家顛覆,祭祀斷絕,被千古人憐憫譏笑,難道不很悲哀嗎?

[16]上敦尚文雅,疏簡刑法,自公卿大臣,鹹不以鞫獄為意。

一奸一吏招權弄法,貨賂成市,枉濫者多。

大率二歲刑已上歲至五千人;徒居作者具五任,其無任者著升械;若疾病,權解之,是後囚徒或有優、劇。

時王侯子弟,多驕一婬一不法。

上年老,厭於萬幾。

又專一精一佛戒,每斷重罪,則終日不懌;或謀反逆,事覺,亦泣而宥之。

由是王侯益橫,或白晝殺人於都街,或暮夜公行剽劫,有罪亡命者,匿於王家,有司不敢搜捕。

上深知其弊,溺於慈一愛一,不能禁也。

[16]梁武帝真心崇尚文章禮樂,對刑法則疏遠忽視。

從公卿大臣以下,都不重視審判刑案。

一奸一佞的官吏便擅權弄法,受賄賂的東西多得像市場出一售的商品一樣,無辜受害擴大冤獄的事很多。

大約被判二年以上刑罰的人每年多達五千;判罰勞役的人各自運用技巧服役勞作,那些沒有一技之長的人就要被套一上枷鎖;如果有人病了,就暫時為他解一開枷鎖,這以後,囚徒中有能力行一賄的人借此得到優待,沒有能力行一賄的人就會加劇痛苦。

當時,王公貴族的子弟,大多驕奢一婬一逸,不遵守法規。

武帝年紀已老,滿足於處理日常的各種事務,又專心研究佛教戒律,每次裁決了重大罪犯,就一天不高興,有人密謀反叛朝廷,事情被發覺後,他也哭泣悲傷一番並且原諒了這個人。

由於這樣,王公貴族們更加專橫。

有人在都城街道於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殺死,有人在夜晚時分公開搶劫,有罪在身的逃命之人,藏在王侯家中,有關官吏不敢前去搜捕。

梁武帝深深知道這些弊端,由於沉溺於慈悲仁一愛一,也不能禁止這些現象。

[17]魏東陽王榮為瓜州刺史,與其婿鄧彥偕行。

榮卒,瓜州首望表榮子康為刺史,彥殺康而奪其位;魏不能討,因以彥為刺史,屢征不至,又南通吐谷渾。

丞相泰以道遠難於動眾,欲以計取之,以給事黃門侍郎申徽為河西大使,密令圖彥。

[17]西魏東陽王元榮任瓜州刺史,與他的女婿鄧彥一同前往瓜州。

元榮死後,瓜州最有威望的大姓人家上表請求讓元榮的兒子元康做刺史。

鄧彥於是殺掉了元康,篡奪了這個職位。

西魏無力討伐他,便任命鄧彥為瓜州刺史。

但多次徵召他,他都不來,又與南面的吐谷渾勾結。

西魏丞相宇文泰因為離瓜州路途遙遠,很難興師動眾地討伐他,便想用智謀征服鄧彥。

他派給事黃門侍郎申徽擔任河西大使,密令申徽算計鄧彥。

徽以五十騎行,既至,止於賓館;彥見徽單使,不以為疑。

徽遣人微勸彥歸朝,彥不從;徽又使贊成其留計;彥信之,遂來至館。

徽先與州主簿敦煌令狐整等密謀,執彥於坐,責而縛之;因宣詔慰諭吏民,且云「大軍續至」城中無敢動者,遂送彥於長安。

泰以徽為都官尚書。

申徽帶領五十名騎兵前往瓜州,來到了瓜州後,就住在賓館裡了。

鄧彥見申徽沒帶什麼隨從,沒有懷疑他。

申徽派人暗中勸說鄧彥歸順朝廷,鄧彥不聽從勸告,申徽又派人表示贊成鄧彥留在瓜州的計策。

鄧彥聽信了這些話,於是崑來到申徽住的賓館。

申徽事先已與瓜州的主簿敦煌人令狐整等密謀策劃好了,在座位上捉住了鄧彥,把他捆一綁了起來;接著就宣讀詔書安一撫百姓和官吏,並且說:「大批人馬隨後就要來到。」

瓜州城裡沒有敢亂動的。

於是,申徽便把鄧彥押送到了長安。

宇文泰任命申徽為都官尚書。

中大同元年(丙寅、546)

中大同元年(丙寅,公元546年)

[1]春,正月,癸丑,楊等克嘉寧城,李賁奔新昌獠中,諸軍頓於江口。

[1]春季,正月,癸丑(初十),楊等人攻克了嘉寧城,李賁逃奔新昌的獠人地區,各路人馬便停留在江口。

[2]二月,魏以義州刺史史寧為涼州刺史;前刺史宇文仲和據州,不受代,瓜州民張保殺刺史成慶以應之,晉昌民呂興殺太守郭肆,以郡應保。

丞相泰遣太子太保獨孤信、開府儀同三司怡峰與史寧討之。

[2]二月,西魏任命義州刺史史寧為涼州刺史,前任刺史宇文仲和依然佔據著涼州,不接受新刺史的取代。

瓜州人張保也殺掉了瓜州刺史成慶來與宇文仲和呼應。

晉昌郡人呂興殺掉了太守郭肆,以此來響應張保。

丞相宇文泰派遣太子太保獨孤信、開府儀同三司怡峰和史寧一同討伐叛逆。

[3]三月,乙巳,大赦。

[3]三月,乙己(初三),梁朝大赦天下。

[4]庚戌,上幸同泰寺,遂停寺省,講《三慧經》。

夏,四月,丙戌,解講,大赦,改元。

是夜,同泰寺浮圖災,上曰:「此魔也,宜廣為法事。」

群臣皆稱善。

乃下詔曰:「道高魔盛,行善鄣生,當窮茲土木,倍增往日。」

遂起十二層浮圖;將成,值侯景亂而止。

[4]庚戌(初八),梁武帝臨幸同泰寺,就住在寺裡的臨時官署中,講讀《三慧經》。

夏季,四月,丙戌(十四日),梁武帝講經結束,實行大赦,改換年號。

這天夜裡,同泰寺的塔起火,梁武帝說:「這是魔鬼造成的,應該大規模地做一些佛事活動。」

文武大臣們都說好。

於是,梁武帝下詔說:「道高魔盛,行善發生障礙,應該大興土木,建造規模要超過以往。」

於是便開始起造一座高十二層的佛塔;將要建成之時,正趕上侯景叛亂,便中止修建了。

[5]魏史寧曉諭涼州吏民,率皆歸附,獨宇文仲和據城不下。

五月,獨孤信使諸將夜攻其東北,自帥壯士襲其西南,遲明,克之,遂擒仲和。

[5]西魏史寧慰問安一撫涼州的百姓和官吏,全州吏民都歸順了他,唯有宇文仲和佔據著涼州城不肯投降。

五月,獨孤信派遣將領們在夜晚攻打城的東北角,自己統率壯士襲擊城的西南角,黎明時分,攻克了涼州城。

擒獲了宇文仲和。

初,張保欲殺州主簿令孤整,以其人望,恐失眾心,雖外相敬,內甚忌之。

整陽為親附,因使人說保曰:「今東軍漸一逼一十涼州,彼勢孤危,恐不能敵,宜急分一精一銳以救之。

然成敗在於將領,令孤延保,兼資文武,使將兵以往,蔑不濟矣!」保從之。

當初,張保想要殺掉瓜州主簿令狐整,因令狐整很有聲望,殺掉他會失去民心,所以張保盡避表面上尊敬令狐整,但在內心卻非常忌恨他。

令狐整假裝親近,依附於張保,便派人勸張保說:「現在獨孤信的軍隊正在漸漸一逼一十近涼州,涼州的形勢孤立無援,十分危險,恐怕不能抵擋住獨孤信的軍隊。

應該趕快分派一些一精一銳部隊援救涼州。

但是,成功或失敗的關鍵在於將領的能力。

令狐整是個文武兼備的人才,如果派他率領軍隊前往涼州,沒有不成的事。」

張保採納了令狐整的建議。

整行及玉一門,召豪傑述保罪狀,馳還襲之。

先克晉昌,斬呂興;進擊瓜州,州人素信服整,皆棄保來降。

保奔吐谷渾。

令狐整帶領軍隊行軍到了玉一門,他召集起英雄豪傑,歷數張保的罪狀,帶領騎兵返回瓜州襲擊張保。

他先攻克了晉昌,斬除了呂興。

然後攻打瓜州,當地人平素都信服令狐整,因此都叛離張保,向令狐整投降。

張保逃往吐谷渾。

眾議推整為刺史,整曰:「吾屬以張保逆亂,恐闔州之人俱陷不義,故相與討誅之。

今復見推,是傚尤也。」

乃推魏所遣使波斯者張道義行州事,具以狀聞。

丞相泰以申徽為瓜州刺史。

召整為壽昌太守,封襄武男。

整帥宗族鄉里三千餘人入朝,從泰征討,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

大家商議後,一致推舉令狐整擔任瓜州刺史。

令狐整對大家說:「我們因崑為張保叛逆作戰,恐怕使全瓜州人都陷入了不義的境地,所以才共同討伐他。

今天我又被大家推舉為瓜州刺史,這是明知錯誤而加以倣傚,會罪上加罪啊。」

於是,他便推舉西魏派來出使波斯的張道義暫且主持瓜州的日常事務,並將情況上報朝廷。

西魏丞相宇文泰讓申徽擔任瓜州刺史,召令狐整擔任壽昌太守,加封為襄武男。

令狐整率領他的宗族、同鄉共三千多人進京入朝,跟隨宇文泰征討叛逆,他逐步陞官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又加官侍中。

[6]六月,庚子,東魏以司徒侯景為河南大將軍、大行台。

[6]六月,庚子(二十九日),東魏任命司徒侯景為河南大將軍和大行台。

[7]秋,七月,壬寅,東魏遣散騎常侍元廓來聘。

[7]秋季,七月,壬寅(初一),東魏派散騎常侍元廓來到梁朝聘問。

[8]甲子,詔:「犯罪非大逆,父母、祖父母不坐。」

[8]甲子(二十三日),梁武帝頒布詔書:「罪犯如果不犯有大逆不道的罪行,他的父母以及祖父母不被連坐。」

[9]先是,江東唯建康及三吳、荊、郢、江、湘、梁、益用錢,其餘州郡雜以谷帛,交、廣專以金銀為貨。

上自鑄五銖及女錢,二品並行,禁諸古錢。

普通中,更鑄鐵錢。

由是民私鑄者多,物價騰踴,交易者至以車載錢,不復計數。

又自破嶺以東,八十為百,名曰「東錢」;江、郢以上,七十為百,名曰「西錢」;建康以九十為百,名曰「長錢」。

丙寅,詔曰:「朝四暮三,眾狙皆喜,名實未虧而喜怒為用。

頃聞外間多用九陌錢,陌減則物貴,陌足則物賤,非物有貴賤,乃心有顛倒。

至於遠方,日更滋甚,徒亂王制,無益民財。

自今可通用足陌錢!令書行後,百日為期,若猶有犯,男子謫運,女子質作,並同三年。」

詔下而人不從,錢陌益少;至於季年,遂以三十五為百雲。

[9]在此以前,長江之南只有建康及三吳、荊州、郢州、江州、湘州、梁州、益州等地使用貨幣。

其他的州和郡雜用穀物或帛等實物交換。

交、廣兩地專門使用金銀作為貨幣。

梁武帝自己鑄造了五銖錢和女錢,讓這兩種貨幣一起在市場流通,並且禁止使用各種古代貨幣。

普通年間,又鑄造了鐵錢。

從此民間私下裡鑄造貨幣的人很多,造成物價沸騰猛漲。

做買賣的人竟至於用車來拉錢,而不再逐個算計。

還有,從破嶺往東,每八十文折合一百文,人們稱它為「東錢」。

江州、郢州以西每七十文折合一百文,被稱為「西錢」。

建康地區每九十文折合一百文,被稱為「長錢」。

丙寅(二十五日),梁武帝頒布詔書說:「朝四暮三,眾猴便都高興,名稱不同而實際意思一樣,但喜怒卻不同。

近來我聽說外界大多用九陌錢,這樣錢減少了,那麼物價就會昂貴,錢充足了,物價就會低賤。

並不是東西本身有貴有賤,而是人們的思想顛來倒去。

說到邊遠地區,那裡貨幣混亂的狀況更是一天比一天厲害。

這只能擾亂國家的制度,不會使百姓的財富增多。

從今以後,應該在全國通用足陌錢。

頒布命令的文書發出以後,以一百天為期限,在百日之外如果還有人違犯這一制度,就要服三年勞役。

男子被罰到邊遠地區搬運東西,女子要以身抵押服勞役。」

詔書頒布下去之後,百姓卻不按這種制度去做。

錢陌變得更少了。

到了末年竟以三十五文算做一百文了。

[10]上年高,諸子心不相下,邵陵王綸為丹楊尹,湘東王繹在江州,武陵王紀在益州,皆權侔人主;太子綱惡之,常選一精一兵以衛東宮。

八月,以綸為南徐州刺史。

[10]梁武帝年事已高,他的兒子們彼此互不相服,邵陵王蕭綸任丹楊尹,湘東王蕭繹任江州刺史,武陵王蕭紀任益州刺史,他們的權力都跟皇帝一般;太子蕭綱很忌恨他們,常常挑選一些一精一銳軍隊來保衛東宮。

八月,梁武帝任命蕭綸擔任南徐州刺史。

[11]東魏丞相歡如鄴。

高澄遷洛陽《石經》五十二碑於鄴。

[11]東魏丞相高歡前往鄴城。

他的兒子高澄將洛陽五十二塊刻有《石經》的石碑遷到了鄴城。

[12]魏徙并州刺史王思政為荊州刺史,使之舉諸將可代鎮玉壁者。

思政舉晉州刺史韋孝寬,丞相泰從之。

東魏丞相歡悉舉山東之眾,將伐魏;癸巳,自鄴會兵於晉陽;九月,至玉壁,圍之。

以挑西師,西師不出。

[12]西魏調并州刺史王思政擔任荊州刺史,並讓他從諸將中推舉一位可以代替自己鎮守并州州治玉壁的將領。

王思政推舉了晉州刺史韋孝寬,丞相宇文泰採納了他的意見。

東魏丞相高歡率領崤山以東的全部兵馬將要討伐西魏。

崑癸巳(二十三日),高歡便帶兵從鄴城出發,到晉陽與其他將領會師。

九月,到達了玉壁,將玉壁包一皮圍起來。

他們向西魏的軍隊挑戰,西魏的軍隊卻不出來應戰。

[13]李賁復帥眾二萬自獠中出,屯典澈湖,大造船艦,充塞湖中。

眾軍憚之,頓湖口,不敢進。

陳霸先謂諸將曰:「我師已老,將士疲勞;且孤軍無援,入人心腹,若一戰不捷,豈望生全!今藉其屢奔,人情未固,夷、獠烏合,易為摧殄。

正當共出百死,決力取之;無故停留,時事去矣!」諸將皆默然莫應。

是夜,江水暴起七丈,注湖中。

霸先勒所部兵乘流先進,眾軍鼓噪俱前;賁眾大潰,竄入屈獠洞中。

[13]李賁又率領兩萬人馬從獠人居住區出發,把軍隊屯集在典澈湖一帶。

他在那裡建造了大量戰船,充滿了整個典澈湖。

進攻李賁的各路軍隊都害怕他的戰船,便停在了典澈湖口,不敢進入湖內。

陳霸先對將領們說:「我軍出征時間已經很長了,將士們疲憊不堪,況且我孤軍無援,進入敵人的心臟地區,如果第一戰打不勝的話,怎能指望活著回來!現在我們應該趁著他多次失利,人心沒有穩定,而夷、獠都是些烏合之眾,很容易被摧毀消滅,正應當共同出生入死,竭盡全力打敗李賁。

如果無緣無故地停留在湖口,機會就要失去了!」將領們聽完陳霸先的話,都默默無語,沒有響應。

這天夜裡,江水暴一漲了七丈高,流到了典澈湖中。

陳霸先率領他的軍隊順流先進入湖中,眾多人馬在鼓聲中一起吶喊衝殺。

李賁的軍隊被打得慘敗,逃進了屈獠洞裡。

[14]冬,十月,乙亥,以前東揚州刺史岳陽王為雍州刺史。

上舍兄弟而立太子綱,內嘗愧之,一寵一亞諸子。

以會稽人物殷阜,故用兄弟迭為東揚州以慰其心。

兄弟亦內懷不平。

以上衰老,朝多秕政,遂蓄聚貨財,折節下士,招募勇敢,左右至數千人。

以襄陽形勝之地,梁業所基,遇亂可以圖大功。

乃克己為政,撫循士民,數施恩惠,延納規諫,所部稱治。

[14]冬季,十月,己亥(初六),梁朝任命前東揚州刺史岳陽王蕭為雍州刺史。

梁武帝沒有選擇蕭他們幾個兄弟,而立太子蕭綱作為接班人,他在內心裡覺得愧對蕭,他對蕭的一寵一愛一僅次於對他的其他幾個兒子。

由於會稽這一地區人口稠密,物產豐富,所以梁武帝讓蕭他們幾個兄弟輪流擔任東陽州刺史,用此來安一撫他們。

蕭幾兄弟在心裡也感到忿忿不平。

蕭認為,皇帝人已經衰老,朝廷的政治中有許多一毛一病,於是,他便開始儲備物資和財產,屈己下人,禮賢下士,在天下招募勇敢善戰的人,他身邊的人已達到幾千人。

因為襄陽的地理優勢很大,它是梁朝大業的根基,梁武帝就是從襄陽起兵才奪取天下的,所以如果遇到天下大亂,就可以在此圖謀大業。

於是,蕭便嚴格要求自己,撫一慰、順應百姓與官員們的心理,多次對他們實施恩惠,廣泛聽取大家的規勸和意見,他所管轄的地區被治理得井井有條。

[15]東魏丞相歡攻玉壁,晝夜不息,魏韋孝寬隨機拒之。

城中無水,汲於汾,歡使移汾,一夕而畢。

歡於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

城上先有二樓,孝寬縛木接之,令常高於土山以御之。

歡使告之曰:「雖爾縛樓至天,我當穿地取爾。」

乃鑿地為十道,又用術士李業興《孤虛法》,聚攻其北,北,天險也。

孝寬掘長塹,邀其地道,選戰士屯塹上;每穿至塹,戰士輒禽殺之。

又於塹外積柴貯火,敵有在地道內者,塞柴投火,以皮排吹之,一鼓皆焦爛。

敵以攻車撞城,車之所及,莫不摧毀,無能御者。

孝寬縫布為幔,隨其所向張之,布既懸空,車不能壞。

敵又縛松、麻於竿,灌油加火以燒布,並欲焚樓。

孝寬作長鉤,利其刃,火竿將至,以鉤遙割之,松、麻俱落。

敵又於城四面穿地為二十道,其中施樑柱,縱火燒之,柱折,城崩。

孝寬於崩處豎木柵以捍之,敵不得入。

城外盡飽擊之術,而城中守禦有餘。

孝寬又奪據其土山。

歡無如之何,乃使倉曹參軍祖說之曰:「君獨守孤城而西方無救,恐終不能全,何不降也?」

孝寬報曰:「我城池嚴固,兵食有餘。

攻者自勞,守者常逸,豈有旬朔之間已須救援!適憂爾眾有不返之危。

孝寬關西男子,必不為降將軍也!」復謂城中人曰:「韋城主受彼榮祿,或復可爾;自外軍民,何事相隨入湯火中!」乃射募格於城中云:「能斬城主降者,拜太尉,封開國郡公,賞帛萬匹。」

孝寬手題書背,返射城外云:「能斬高歡者准此。」

,瑩之子也。

東魏苦攻凡五十日,士卒戰及病死者共七萬人,共為一塚。

歡智力皆困,因而發疾。

有星墜歡營中,士卒驚懼。

十一月,庚子,解圍去。

[15]東魏丞相高歡的軍隊日夜不停地進攻玉壁,西魏的韋孝寬隨機應變崑地抵抗東魏的進攻。

玉壁城中沒有水源,城中的人要從汾河汲水,高歡於是派人在汾河上游把水決開,使汾河水遠離玉壁城,他們在一個晚上便完成了這一移汾工程。

高歡在玉壁城的南面堆起了一座土山,想利用這座土山攻進城裡。

玉壁城上原來就有兩座城樓,韋孝寬讓人把木頭綁在樓上接高,讓它的高度常常高於東魏堆的土山,以抵禦東魏的進攻。

高歡見到這種情況,便派人告訴韋孝寬說:「即使你把木頭綁在樓上,使樓高到天上,我還會鑿地洞攻克你。」

於是,高歡便派人掘地,挖了十條地道,又採用術士李業興的「孤虛法」,調集人馬,一齊進攻玉壁城北面。

城的北面,是山高谷深的非常險要的地方。

韋孝寬叫人挖了一條長長的大溝,以此長溝來阻截高歡挖的地道。

他挑選了一精一兵良將駐守在大溝上面,每當有敵人穿過地道來到大溝裡,戰士們便都能把他們抓住或殺掉。

韋孝寬又叫人在溝的外面堆積了許多木柴,貯備了一些火種,一旦地道裡有敵人,便把柴草塞一入地道,把火種投擲進去,並用皮排吹火。

一經鼓風吹火,地道裡的敵人全部被燒得焦頭爛額。

敵人又用一種堅固的攻城戰車撞擊城牆。

戰車所到之處,沒有不被摧毀撞壞的,西魏沒有一種武器可以抵擋它。

韋孝寬便把布匹縫製成一條很大的幔帳,順著攻車撞城的方向張開它,因為布是懸在空中的,攻車無法撞壞它。

敵軍又把松枝和麻干之類的易燃物品綁在車前的一根長竿上,又在其中灌油,點起火,用來燒燬韋孝寬的幔帳,並且還想燒燬城樓。

韋孝寬便讓人製造了一種很長的鉤,並把它的刀刃磨得很鋒利,等火竿快要到時,用長鉤遠遠地切斷它,附著在火竿上的松枝和麻干便都紛紛墜一落。

敵人又在玉壁城牆下四面八方挖了二十條地道,並在地道中用木柱支撐地上的城牆,然後放火燒掉這些木柱。

於是城牆坍塌了。

韋孝寬在城牆坍塌的地方堅起一些木柵欄來保衛玉壁城,敵人無法攻進城去。

在城外,東魏攻打玉壁城的方法已經用盡,而在城內,韋孝寬抵禦敵人的辦法還綽綽有餘。

他又從高歡手裡奪佔了那座堆起的土山。

高歡不知道怎麼辦好,就派倉曹參軍祖勸說韋孝寬:「您獨自一個人守衛這座孤城,西面又沒有救兵,恐怕最終也不能保全它。

為什麼不投降呢?」

韋孝寬回答他說:「我的城池堅固無比,士兵和糧食都富富有餘,進攻的人是白白辛苦,而守城的人卻以逸待勞,哪有一個月之內就已需別人援助的。

我倒是擔心你們這麼多人有回不去的危險。

我韋孝寬是個關西男子漢,一定不會做投降的將軍的!」祖又對城裡的人說:「韋孝寬享受著西魏的榮華富貴和功名利祿,倒還可以這樣做,但其餘的士兵和百姓,為什麼還要跟他一起赴湯蹈火呢?」

於是,便向城裡射去賞懸捉拿韋孝寬所定的報酬數額,上面寫道:「凡是能斬殺韋孝寬而投降的人,就拜他為太尉,並且加封他為開國郡公,賞賜萬匹絹帛。」

韋孝寬便在它的背面提筆寫字射回城外,上寫:「能殺掉高歡的人,也能得到同樣獎賞。」

祖是祖瑩的兒子。

東魏的軍隊對玉壁城苦苦攻打了五十天,戰死以及病死的士兵總共達到七萬人,全都埋在一個大墳墓裡。

高歡的智謀用盡了,也未攻下玉壁城,又氣又急,因此得了疾病。

這時,有顆流星墜一落在高歡的軍營中,東魏的士兵們都很驚怕。

十一月,庚子(初一),東魏軍隊解除了圍攻,離開了這裡。

先是,歡別使侯景將兵趣齊子嶺,魏建州刺史楊鎮車廂,恐其寇邵郡,帥騎御之。

景聞至,斫木斷路六十餘里,猶驚而不安,遂還河陽。

原先,高歡曾另外派遣侯景率領軍隊進兵齊子嶺。

西魏建州刺史揚正在鎮守車廂這個地方。

他聽到東魏向齊子嶺進軍的消息之後,害怕東魏侵犯邵郡,就率領騎兵前去抵禦東魏軍隊。

侯景聽說楊來到,就讓人砍了許多樹木堆在路上,阻斷了六十多里道路,仍惴惴不安,於是便回到了河陽。

庚戌,歡使段韶從太原公洋鎮鄴。

辛亥,征世子澄會晉陽。

庚戌(十一日),東魏丞相高歡派遣段韶跟從太原公高洋鎮守鄴城。

辛亥(十二日),高歡召長子高澄到晉陽相會。

魏以韋孝寬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建忠公。

時人以王思政為知人。

西魏任命韋孝寬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並晉陞爵位為建忠公。

當時人們都認為王思政很能識人。

十一月,己卯,歡以無功,表解都督中外諸軍,東魏主許之。

十一月,己卯(疑誤),高歡認為此次出征沒有取得戰績,就上書要求解除都督中外諸軍的職務,東魏孝靜帝同意了他的請求。

歡之自玉壁歸也,軍中訛言韋孝寬以定功一弩一射殺丞相;魏人聞之,因下令崑曰:「勁一弩一一發,凶身自隕。」

歡聞之,勉坐見諸貴,使斛律金作《敕勒歌》,歡自和之,哀感流涕。

高歡從玉壁回到東魏之後,他的軍中傳言說韋孝寬用定功一弩一射殺了丞相高歡。

西魏的人聽到這一傳言後,便頒布命令說:「強勁的一弩一一射,元兇自己就死了。」

高歡聽到了這些話,勉強坐起來召見權貴們,他讓斛律金作了一首《敕勒歌》,高歡自己也跟著樂曲和唱,悲哀之感油然而生,不禁痛哭流涕。

[16]魏大行台度支尚書、司農卿蘇綽,一性一忠儉,常以喪亂未平為己任,紀綱庶政;丞相泰推心任之,人莫能間。

或出遊,常預署空紙以授綽;有須處分,隨事施行,及還,啟知而已。

綽常謂「為國之道,當一愛一人如慈父,訓人如嚴師。」

每與公卿論議,自晝達夜,事無鉅細,若指諸掌,積勞成疾而卒。

泰深痛惜之,謂公卿曰:「蘇尚書平生兼讓,吾欲全其素志,恐悠悠之徒有所未達;如厚加贈謚,又乖宿昔相知之心;何為而可?」

尚書令史麻瑤越次進曰:「儉約,所以彰其美也。」

泰從之。

歸葬武功,載以布車一乘,泰與群公步送出同州郭外。

泰於車後酹酒言曰:「尚書平生為事,妻子、兄弟所不知者,吾皆知之。

唯爾知吾心,吾知爾志,方與共定天下,遽捨吾去,奈何!」因舉聲慟哭,不覺卮落於手。

[16]西魏大行台度支尚書、司農卿蘇綽,秉一性一忠厚儉樸。

他常常把消除人民的死喪禍亂當做是自己的責任,每天處理許多國家大事。

丞相宇文泰對他推心置腹,非常信任,沒有人能離間他們的關係。

有時宇文泰外出,常常預先把一些簽上名的空白紙交給蘇綽。

如果有必須要安排的事,可以根據情況加以處理,等宇文泰回來之後,蘇綽告知宇文泰就行了。

蘇綽常常說:「治國之道,應該像慈父一愛一護孩子一樣一愛一護百姓,要象嚴師訓導學生一樣訓導百姓。」

他經常與王公大臣們商議國家政務,從白天談到夜晚,無論國事是大是小,他都瞭如指掌。

最後積勞成疾而死。

宇文泰對他的死深感悲痛和惋惜。

他對王公大臣們說:「蘇尚書一生廉潔謙讓。

我想按照他平素的志向辦理他的後事,只怕眾多吏民不理解我的用意。

如果對他厚加追贈,又違背了我們以往的相知之心。

該怎麼辦才好呢?」

尚書令史麻瑤越次序先進言說:「節儉辦理他的後事,便是表彰蘇尚書美德的最好辦法。」

宇文泰採納了麻瑤的意見。

用一輛白色喪車載著蘇綽的遺體,送回老家武功安葬,宇文泰和大臣們步行護送靈車走出同州城外。

宇文泰在靈車後面把酒灑向大地,他悲慟地說:「尚書一生做的事,你的妻兒、兄弟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這世上只有你最瞭解我的心意,也只有我瞭解你的志向,我正要與你一同平定天下,你卻這麼快就離開我而去,這如何是好!」於是便放聲痛哭起來,不知不覺中,酒杯從手上滑落到地上。

[17]東魏司徒、河南大將軍、大行台侯景,右足偏短,弓馬非其長,而多謀算。

諸將高敖曹、彭樂等皆勇冠一時,景常輕之,曰:「此屬皆如豕突,勢何所至!」景嘗言於丞相歡:「願得兵三萬,橫行天下,要須濟江縛取蕭衍老公,以為太平寺主。」

歡使將兵十萬,****河南,杖任若己之半體。

[17]東魏司徒、河南大將軍、大行台侯景,右腳比左腳短,所以,騎馬射箭對他來說並不擅長,但是他足智多謀。

高敖曹、彭樂等將領都是當時最勇一猛的,侯景常常很輕視他們,對人說:「這些人就像受驚的豬一樣橫一衝一直一撞,流竄侵擾,能撞到哪裡去呢!」侯景曾對丞相高歡說:「我願意率領三萬人馬,橫掃天下,應當渡過長江把蕭衍那老頭子綁來,讓他做太平寺的寺主。」

高歡派他帶領十萬兵馬,全權管理黃河以南地區,對他的依靠、任用,就好像他是自己的半個身一體一樣。

景素輕高澄,嘗謂司馬一子如曰:「高王在,吾不敢有異;王沒,吾不能與鮮卑小兒共事!」子如掩其口。

及歡疾篤,澄詐為歡書以召景。

先是,景與歡約曰:「今握兵在遠,人易為詐,所賜書皆請加微點。」

歡從之。

景得書無點,辭不至;又聞歡疾篤,用其行台郎穎川王偉計,遂擁兵自固。

侯景一貫輕視高澄,他曾對司馬一子如說:「高王在世的時候,我不敢存有異心。

如果高王去世了,我不能與那個鮮卑小子共事!」司馬一子如趕快摀住了侯景的嘴。

到了高歡已病入膏肓的時候,高澄便假借高歡的名義寫了一封書信召侯景前來。

以前,侯景曾與高歡有過約定,他對高歡說:「現在我在遠處掌握著軍隊,人們很容易從中搞鬼。

以後凡是您賜給我的書信都請您加一個小黑點。」

高歡同意了侯景的要求。

現在,侯景拿到了高歡的書信後,信上卻沒有黑點,便推托沒有去。

後來他又聽說高歡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就採納了他的行崑台郎穎川人王偉的計謀,聚集軍隊,鞏固自己的勢力。

歡謂澄曰:「我雖病,汝面更有餘憂,何也?」

澄未及對,歡曰:「豈非憂侯景叛邪?」

對曰:「然。」

歡曰:「景****河南,十四年矣,常有飛揚跋扈之志,顧我能畜養,非汝所能駕御也。

今四方未定,勿遽發哀。

庫狄干鮮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並一性一遒直,終不負汝。

可朱渾道元、劉豐生,遠來投我,必無異心。

潘相樂本作道人,心和厚,汝兄弟當得其力。

韓軌少戇,宜寬借之。

彭樂心腹難得,宜防護之。

堪敵侯景者,唯有慕容紹宗,我故不貴之,留以遺汝。」

又曰:「段孝先忠亮仁厚,智勇兼備,親戚之中,唯有此子,軍旅大事,宜共籌之。」

又曰:「邙山之戰,吾不用陳元康之言,留患遺汝,死不瞑目。」

相樂,廣寧人也。

高歡問高澄:「雖然是我病了,可你的臉上卻有另外的憂慮,這是為什麼?」

沒等到高澄回答,高歡又說:「莫不是擔心侯景要反叛?」

高澄回答說:「是的。」

高歡又說:「侯景****河南已有十四年了,他一直飛揚跋扈,有奪取天下的志向。

只有我能駕御他,你很難駕御他。

現在,天下還沒有安定,如果我死了,你不要馬上發喪。

庫狄干這位鮮卑老人,斛律金這位敕勒老人,他們倆都是一性一格耿直、強勁有力的人,終不會對你負心的。

可朱渾道元、劉豐生他們倆遠道前來投奔我,也一定沒有背離我們的心意。

潘相樂原來是個道人,心地和善厚道,你們兄弟幾個人會得到他的幫助的。

韓軌有點耿直愚魯,你們應寬容待他。

彭樂的內心很難推測,應該提防他。

所有人中,能夠與侯景對抗的,只有慕容紹宗一人。

我故意不讓他得到富貴,就是要把他留下給你。」

高歡接著又說:「段孝先這個人忠實、正直、坦白、仁慈、厚道,既有勇又有謀,在所有內外親屬中,只有這個人,軍機大事要和他一起商量。」

高歡又說道:「邙山戰役時,我沒有採納陳元康的忠告,給你留下了隱患,我死不瞑目。」

潘相樂是廣寧人。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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