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四十六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五興元元年(:[1]二月,戊申,詔贈段秀實太尉,謚曰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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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四十六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五興元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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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四十六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五興元元年(

唐紀四十六唐德宗興元元年(甲子公元784年)

[1]二月,戊申,詔贈段秀實太尉,謚曰忠烈,厚恤其家。

時賈隱林已卒,贈左僕射,賞其能直言也。

[1]二月,戊申(初七),德宗頒詔追贈段秀實為太尉,謚號稱為忠烈,以優厚的待遇撫恤段秀實的家人。

當時,賈隱林已經去世,德宗追贈他為左僕射,表彰他能夠直言。

[2]李希烈將兵五萬圍寧陵,引水灌之;濮州刺史劉昌以三千人守之。

[2]李希烈領兵五萬人圍攻寧陵,引來河水灌城,濮州刺史劉昌率三千人守衛寧陵。

滑州刺史李澄密遣使請降,上許以澄為汴滑節度使。

澄猶外事希烈;希烈疑之,遣養子六百人戍白馬,召澄共攻寧陵。

澄至石柱,使其眾陽驚,燒營而遁。

又諷養子令剽掠,澄悉收斬之,以白希烈,希烈無以罪也。

滑州刺史李澄秘密派來使者請求歸降,德宗答應任命李澄為汴、滑節度使。

李澄表面上仍然事奉李希烈,李希烈卻懷疑他,派遣養子六百人戍守白馬,傳召李澄前來共同攻打寧陵。

李澄來到石柱,指使他的部眾佯作受驚,燒掉營房,便逃跑了。

李澄又暗示李烈的養子,讓他們搶劫擄掠,而李澄又將他們全部收捕斬殺,並將此事告訴李希烈,但李希烈無法加罪於他。

劉昌守寧陵,凡四十五日不釋甲。

韓遣其將王棲曜將兵助劉洽拒希烈,棲曜以強一弩一數千游汴水,夜,入寧陵城。

明日,從城上射希烈,及其坐幄,希烈驚曰:「宣、潤一弩一手至矣!」遂解圍去。

劉昌守衛寧陵,計有四十五天不曾脫一下鎧甲。

韓派遣他的將領王棲曜領兵援助劉洽抵禦李希烈,王棲曜使強健的一弩一手數千人游過汴水,在夜間進入寧陵城。

第二天,一弩一手從城上用箭射擊李希烈,射一到他所坐鎮的帳幕裡邊。

李希烈吃驚地說:「宣、潤的一弩一手到了!」於是解除了寧陵的圍困,自行離去。

[3]朱自奉天敗歸,李晟謀取長安。

劉德信與晟俱屯東渭橋,不受晟節制;晟因德信至營中,數以滬澗之敗及所過剽掠之罪,斬之;因以數騎馳入德信軍,勞其眾,無敢動者,遂並將之,軍勢益振。

[3]朱從奉天大敗而歸,李晟謀劃攻取長安。

劉德信與李晟一道屯駐在東渭橋,但他不接受李晟的管束。

李晟借劉備信來到營中之機,列舉他在澗戰敗和沿途搶劫擄掠的罪行,將他斬殺。

李晟因而以數名騎兵奔入劉德信軍中,慰勞他的部眾,沒有人敢有所舉動。

於是李晟一併統領了此軍,軍隊的聲勢益發振作。

李懷光既脅朝廷逐盧杞等,內不自安,遂有異志。

又惡李晟獨當一面,恐其成功,奏請與晟合軍;詔許之。

晟與懷光會於咸陽西陳濤斜,築壘未畢,眾大至。

晟謂懷光曰:「賊若固守宮苑,或曠日持久,未易攻取;今去其巢一穴一,敢出求戰,此天以賊賜明公,不可失也!」懷光曰:「軍適至,馬未秣,士未飯,豈可遽戰邪!」晟不得已乃就壁。

晟每與懷光同出軍,懷光軍士多掠人牛馬,晟軍秋毫不犯。

懷光軍士惡其異己,分所獲與之,晟軍終不敢受。

李懷光脅迫朝廷貶逐了盧杞等人以後,內心不能自安,於是有了反叛朝廷的意圖。

李懷光又嫌惡李晟獨當一面,惟恐他有所建樹,便上奏請求與李晟合兵,德宗頒詔答應了他的請求。

李晟與李懷光在咸陽西面的陳濤斜會師,營壘還沒有修築完畢,朱軍隊大批開到。

李晟對李懷光說:「假如敵軍頑固把守宮城和苑城,也許會空廢時日,延宕許久,不容易攻打下來。

現在敵軍離開了他們的巢一穴一,竟敢出城挑戰,這是上天把敵軍賜給明公,決不能放走他們!」李懷光說:「我軍剛剛趕到,戰馬還沒有喂料,士兵還沒有吃飯,哪能匆匆接戰呢!」李晟沒有辦法,只好自回營壘。

每次李晟與李懷光一同派出軍隊,李懷光的將士常常掠奪百姓的牛馬,李晟軍卻秋毫無犯。

李懷光的將士嫌惡李晟軍與自己兩樣,將所得物品分給他們,但李晟軍始終不敢接受。

懷光屯咸陽累月,逗留不進;上屢遣中使趣之,辭以士卒疲弊,且當休息觀釁。

諸將數勸之攻長安,懷光不從,密與朱通謀。

李晟屢奏,恐其有變,為所並,請移軍東渭橋;猶冀懷光革心,收其力用,寢晟奏不下。

李懷光在咸陽屯駐了好幾個月,不肯前進。

德宗屢次派遣中使催使他,他便以士兵疲睏不堪,而且應當保養兵力,觀察敵軍的破綻為理由而推辭。

諸將領好幾次勸說李懷光攻打長安,李懷光不肯聽從,還暗中與朱勾結合謀。

李晟屢屢上奏,惟恐發生變故,被李懷光吞併,請求將軍隊轉移到東渭橋,但德宗仍然希望李懷光洗心革面,爭取使他盡力效命,便壓了李晟的奏章,不肯批示。

懷光欲緩戰期,且激怒諸軍,奏言:「諸軍糧賜薄,神策獨厚。

厚薄不均,難以進戰。」

上以財用方窘,若糧賜皆比神策,則無以給之,不然,又逆懷光意,恐諸軍決望;乃遣陸贄詣懷光營宣慰,因召李晟參議其事。

懷光意欲晟自乞減損,使失士心,沮敗其功,乃曰:「將士戰鬥同而糧賜異,何以使之協力!」贄未有言,數顧晟。

晟曰:「公為元帥,得專號令;晟將一軍,受指縱而已。

至於增減衣食,公當裁之。」

懷光默然,又不欲自減之,遂止。

李懷光準備延緩接戰的日期,並且激怒各軍,便上奏說:「各軍糧食供給微少,只有神策軍供給豐厚,多少不均,難以進軍開戰。」

德宗因財物用度還正窘困,如果都按照神策軍的標準供給糧食,便拿不出糧食來供給各軍。

但不這樣又惟恐逆了李懷光的意思,引起各軍抱怨,於是派遣陸贄到李懷光營中安一撫將士,順便傳召李晟參予商議糧餉供給之事。

李懷光本意打算讓李晟自己請求削減供給,使他失去軍心,敗壞他的功績,便說:「將士一個樣地與敵軍戰鬥,而糧食供給卻彼此不同,怎麼能讓將士齊心合力呢!」陸贄沒有發言,幾次回頭去看李晟。

李晟說:「你是主帥,得以專擅號令。

我不過帶領著一支軍隊,接受你的指揮罷了。

說到增加或減少軍中衣食供給,自當由你裁斷。」

李懷光一言不發,又不願由自己削減李晟軍的糧食供給,此事便擱置了。

時上遣崔漢衡詣吐蕃發兵,吐蕃相尚結贊言:「蕃法發兵,以主兵大臣為信;今制書無懷光署名,故不敢進。」

上命陸贄諭懷光,懷光固執以為不可,曰:「若克京城,吐蕃必縱兵焚掠,誰能遏之!此一害也。

前有敕旨,募士卒克城者人賞百緡,彼發兵五萬,若援敕求賞,五百萬緡何從可得!此二害也。

虜騎雖來,必不先進,勒兵自固,觀我兵勢,勝則從而分功,敗則從而圖變,譎詐多端,不可親信,此三害也。」

竟不肯署敕;尚結贊亦不進軍。

當時,德宗派遣崔漢衡到吐蕃去讓他們發兵,吐蕃國相尚結贊說:「按照吐蕃禮法發兵,以主掌兵權的大臣的署名為憑信,現在制書上沒有李懷光的署名,所以不敢進軍。」

德宗令陸贄曉示李懷光,李懷光堅持認為不可讓吐蕃發兵,他說:「如果攻克京城,吐蕃必然要放縱士兵焚燒擄掠,有誰能夠制止他們!這是第一個害處。

不久前頒布的敕旨規定,凡是召募士兵攻破城池者。

每人獎賞錢一百緡,吐蕃發兵五萬人,如果援引敕旨,要求獎賞,五百萬緡錢要到哪兒才能弄到!這是第二個害處。

吐蕃騎兵雖然到來,必定不肯率先進軍,而是按兵不動,保存實力,觀望我方軍隊的形勢,勝利了,便跟著瓜分功勞,失敗了,便藉機圖謀變亂,詭詐多端,不可親近信任。

這是第三個害處。」

李懷光始終不肯往敕旨上署名,尚結贊也沒有讓軍隊進發。

陸贄自咸陽還,上言:「賊稽誅,保聚宮苑,勢窮援絕,引日偷生。

懷光總仗順之師,乘制勝之氣,鼓行芟翦,易若摧枯,而乃寇奔不追,師老不用,諸帥每欲進取,懷光輒沮其謀。

據茲事情,殊不可解。

陛下意在全護,委曲聽從,觀其所為,亦未知感。

若不別務規略,漸思制持,惟以姑息求安,終恐變故難測。

此誠事機危迫之秋也,固不可以尋常容易處之。

今李晟奏請移軍,適遇臣銜命宣慰,懷光偶論此事,臣遂泛問所宜。

懷光乃云:『李晟既欲別行,某亦都不要藉。

』臣猶慮有翻覆,因美其軍盛強。

懷光大自矜誇,轉有輕晟之意。

臣又從容問云:『回日,或聖旨顧問事之可否,決定何如?』懷光已肆輕言,不可中變,遂云:『恩命許去,事亦無妨。

』要約再三,非不詳審,雖欲追悔,固難為辭。

伏望即以李晟表出付中書,敕下依奏,別賜懷光手詔,示以移軍事由。

其手詔大意云:『昨得李晟奏,請移軍城東以分賊勢。

朕本欲委卿商量,適會陸贄回奏雲,見卿語及於此,仍言許去事亦無妨,遂敕本軍允其所請。

』如此,則詞婉而直,理順而明,雖蓄異端,何由起怨!」上從之。

陸贄從咸陽回來以後,上奏說:「逆賊朱為了拖延被誅滅的時間,聚兵退保宮城和禁苑,大勢已去,外援斷絕,遷延時日,苟且偷生。

李懷光總領主持正義的援軍,乘著取得勝利的聲勢,如果擂鼓進軍,滅除敵軍,有如摧毀枯敗的草葉一般容易。

然而,李懷光在敵寇逃竄時不肯追擊,坐待士氣低落,難以用兵。

各軍主帥每每打算進軍殺敵,李懷光總是阻止他們的計劃。

根據這些情況來看,他的意圖很不好解釋。

陛下的本意在於保全回護李懷光,對他委曲求全,言聽計從。

觀察他做的事情,也並沒有因此而被打動。

如果不採取另外的謀略,逐漸控制住他,而只是對他無原則地寬容下去,以求平安無事,最終恐怕還是要發生難以測度的變故。

現在是事功機緣面臨危險促迫的時候,當然不能夠用通常的、輕易的態度來對待。

現在李晟奏請轉移自己的軍隊,恰好遇到我奉命前去安一撫將士,李懷光偶然談論到這件事,於是我泛泛地問他應當如何處理。

李懷光便說:『李晟既然願意到別處去,我也全不需要借助他為我用命效力。

』我仍顧慮李懷光會再改變主意,便稱讚他的軍隊強盛。

李懷光大大地自誇了一番,轉而有輕視李晟的意思。

我又不慌不忙地問他:『我回去時,或許會有聖旨詢問此事可行與否,不知你是怎麼決定的?』李懷光已經肆意講出了不慎重的話,無法中途改變,於是他說:『皇上的命令若是允許李晟離開,對於事體也並無妨礙。

』我與他再三約定,不能不說是夠審慎周密的了,即使李懷光打算翻悔,實在也難於開口。

希望立即將李晟的奏表轉出,交給中書省,下敕批准依所奏,另外再賜給李懷光手詔,向他說明轉移軍隊的理由。

此手詔的大致意思這樣說:『昨天得到李晟的奏章,他請求把軍隊轉移到長安城東邊,以便分去敵軍兵勢。

朕本來打算委託你來商量,恰遇陸贄回朝上奏說,與你相見時,你已談到此事,還說允許李晟離去,事體並無妨礙,才是朕便給李晟本軍頒發了敕書,應允了他的請求。

』這樣說,用詞既委婉又直切,順理成章,意義明瞭,李懷光即使蓄有異謀,他又有什麼理由與朝廷結怨呢!」德宗聽從了陸贄的建議。

晟自咸陽結陳而行,歸東渭橋。

時坊節度使李建徽、神策行營節度使楊惠元猶與懷光聯營,陸贄復上奏曰:「懷光當管師徒,足以獨制凶寇,逗留未進,抑有他由。

所患太強,不資傍助。

比者又遺李晟、李建徽、楊惠元三節度之眾附麗其營,無益成功,祗足生事。

何則?四軍接壘,群帥異心,論勢力則懸絕高卑,據職名則不相統屬。

懷光輕晟等兵微位下而忿其制不從心,晟等疑懷光養寇蓄一奸一而怨其事多陵己;端居則互防飛謗,欲戰則遞恐分功,齟齬不和,嫌釁遂構,俾之同處,必不兩全。

強者惡積而後亡,弱者勢危而先覆,覆亡之禍,翹足可期!舊寇未平,新患方起,憂歎所切,實堪疚心!太上消慝於未萌,其次救失於始兆,況乎事情已露,禍難垂成,委而不謀,何以寧亂!李晟見機慮變,先請移軍,建徽、惠元勢轉孤弱,為其吞噬,理在必然,他日雖有良圖,亦恐不能自拔;拯其危急,唯在此時。

今因李晟願行,便遣合軍同往,託言晟兵素少,慮為賊所邀,藉此兩軍迭為掎角,仍先諭旨,密使促裝,詔書至營,即日進路,懷光意雖不欲,然亦計無所施。

是謂先人有奪人之心,疾雷不及掩耳者也。

解斗不可以不離,救焚不可以不疾,理盡於此,惟陛下圖之。」

上曰:「卿所料極善。

然李晟移軍,懷光不免悵望,若更遣建徽、惠元就東,恐因此生辭,轉難調息,且更俟旬時。」

李晟由咸陽結成陣列行軍,回到東渭橋。

當時,坊節度使李建徽和神策行營節度使楊惠元仍然與李懷光營壘相連。

陸贄再次上奏說:「李懷光現在所管轄的士兵,足夠獨自製一服兇惡的敵寇。

他停頓不肯進軍,也許有別的原由。

令人擔憂的是,李懷光軍過於強盛,不需要借助別人的幫助。

最近,朝廷又派遣李晟、李建徽、楊惠元三位節度使的人馬挨近李懷光的營壘駐紮,不僅不利於成就事功,反而會造成事端。

為什麼呢?四支軍隊營壘接連,而各軍主帥意圖不同。

就官位、兵力而言,李懷光與另三人高下相差懸殊,據職務的名義而言,四人之間卻並沒有統屬關係。

李懷光輕視李晟等人兵員微少,官位卑下,並為不能隨心節制各軍而忿怒;李晟等人又懷疑李懷光姑息敵寇,蓄謀邪惡,並且對李懷光在辦事時常常凌侮自己而怨恨。

在平素,他們要互相防備意外的誹謗;準備打仗時,他們又交互擔心功勞被人分去。

他們參差不合,於是便造成了嫌隙,使他們駐紮在一起,必然是強盛與薄弱的雙方不能兩相保全。

強盛的一方,惡行積聚,最後敗亡;薄弱的一方,形勢危殆,便先遭覆滅。

覆滅敗亡的禍患,在翹一腳的時間裡便可見到!原有的敵寇尚未平定,新的禍患卻正在興起,這便是令人憂慮歎息的痛切之處,實在足以使人傷心。

最好的辦法是消除邪惡於尚未萌發之前,其次的辦法是補救過失於始露兆頭時,何況此事已經顯露,禍患就要形成,如果推委不去謀劃,拿什麼去平息變亂!李晟識破事機,顧慮生變,先請轉移軍隊,李建徽、楊惠元的形勢轉為孤立薄弱,被李懷光軍吃掉,在情理上是必然的。

即使以後有良好策謀,恐怕也不能自拔。

所以,拯救李建徽、楊惠元的危急,唯有在此時刻。

現在,由於李晟願意離開李懷光,便可讓李建徽、楊惠元與李晟合兵一處,共同前往。

可以托稱李晟的兵馬素來就少,顧慮著被逆賊朱所攔擊,想借助這兩支軍隊形成交相呼應的形勢。

還要先行傳達聖旨,暗中讓這兩支軍隊趕快整治行裝,詔書下達營中,當日就上路。

即使李懷光本心並不願意,但是也無計可施了。

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搶在敵人的前面可以奪去敵人的鬥志,迅雷不及掩耳的意思。

排解打鬥,不能不讓雙方離開;搶救火災,不能不快速行一事。

道理說到這兒,便說盡了,但請陛下設法對付吧。」

德宗說:「你所做的預料非常好。

然而,李晟將軍隊轉移,李懷光不免要怨恨不滿。

如果再派遣李建徽、楊惠元移軍向東開去,恐怕因此生出一番言語,反而難以調停。

姑且再等待十天吧。」

[4]辛酉,加王武俊同平章兼幽州、盧龍節度使。

[4]辛酉(二十日),德宗加封王武俊同平章事,兼任幽州、盧龍節度使。

[5]李晟以為:「懷光反狀已明,緩急宜有備,蜀、漢之路不可壅,請以裨將趙光銑等為洋、利、劍三州刺史,各將兵五百以防未然。」

上疑未決,欲親總禁兵幸咸陽,以慰撫為名,趣諸將進討。

或謂懷光曰:「此漢祖游雲夢之策也!」懷光大懼,反謀益甚。

[5]李晟認為:「李懷光造反的情狀已經很清楚,在危急的關頭,應當有所準備。

通往蜀郡、漢中的道路是不能堵塞的,請任命副將趙光銑等人為洋、利、劍三州刺史,讓他們各自領兵五百人,以便防患於未然。」

德宗遲疑不決,準備親自總領禁兵出走咸陽,以撫一慰將士的名義,督促各將領進軍討伐。

有人對李懷光說:「這就是漢高祖巡遊雲夢澤的計策!」李懷光大為恐懼,造反的謀劃愈發加緊了。

上垂欲行,懷光辭益不遜,上猶疑讒人間之,甲子,加懷光太尉,增實食,賜鐵券,遣神策右兵馬使李卞等往諭旨。

懷光對使者投鐵券於地曰:「聖人疑懷光邪!人臣反,賜鐵券;懷光不反,今賜鐵券,是使之反也!」辭氣甚悖。

朔方左兵馬使張名振當軍門大呼曰:「太尉視賊不許擊,待天使不敬,果欲反邪!寶高太山,一旦棄之,自取族滅,富貴他人何益哉!我今日必以死爭之。」

懷光聞之,謂曰:「我不反,以賊方強,故須蓄銳俟時耳。」

懷光又言:「天子所居必有城隍。」

乃發卒城咸陽,未幾,移軍據之。

張名振曰:「乃者言不反,今日拔軍此來,何也?何不攻長安,殺朱,取盎貴,引軍還邪!」懷光曰:「名振病心矣!」命左右引去,拉殺之。

德宗將近出行之際,李懷光講話益發不恭順。

德宗仍然懷疑有好進讒言的人從中離間他。

甲子(二十三日),德宗加封李懷光為太尉,增加食實封,賜鐵券,派遣神策右兵馬使李卞等人前往傳達聖旨。

李懷光當著使者的面,把鐵券丟在地上說:「皇上懷疑我李懷光嗎?臣下造反時,才賜鐵券。

我不曾造反,現在賜鐵券,這是讓我造反的吧!」他的言辭和語氣都很無禮。

朔方左兵馬使張名振面對軍營的大門大聲喊道:「太尉對待敵軍,不許出擊,對待皇上的使者,很不恭敬,果真是要造反嗎!你的功勞象泰山一樣高,忽然捨棄了它們,自取滅族,而讓他人去享受富貴,這有什麼好處呢!我今天一定要不惜一死,前去爭論。」

李懷光聽了,對他說:「我不會造反。

只是以為正當敵軍強盛,必須積蓄銳氣,等待時機罷了。」

李懷光又說:「皇上所住的地方一定要有城壕。」

於是,李懷光派出士兵去修築咸陽城。

不久,他遷移軍隊,佔據了咸陽城。

張名振說:「以前你說不會造反,現在你調動軍隊到這裡來,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你不進攻長安,殺掉朱,獲取盎貴,然後率領軍隊回到州去呢!」李懷光說:「張名振得了一精一神病了!」李懷光命令侍從人員將他拉到外面,把他摧折至死。

右武鋒兵馬使石演芬,本西域胡人,懷光養以為子。

懷光潛與朱通謀,演芬遣其客郜成義詣行在告之,請罷其都統之權。

成義至奉天,告懷光子璀;璀密白其父。

懷光召演芬責之曰:「我以爾為子,奈何欲破我家!今日負死,死甘心乎?」

演芬曰:「天子以太尉為股肱,太尉以演芬為心腹;太尉既負天子,演芬安得不負太尉乎!演芬胡人,不能異心,惟知事一人。

苟免賊名而死,死甘心矣!」懷光使左右臠食之,皆曰:「義士也!可令快死。」

以刀斷其喉而去。

右武鋒兵馬使石演芬,本是西域胡族人,李懷光將他收養為子。

李懷光暗中與朱勾結,石演芬派遣他的門客郜成義到行在報告此事,請求免除李懷光都統的兵權。

郜成義來到奉天,告訴了李懷光的兒子李璀,李璀又密告他父親。

李懷光召來石演芬,責備他說:「我把你當作兒子,你怎麼打算叫我家破人亡!今天你辜負了我,你死甘心嗎?」

石演芬說:「聖上把太尉視為輔佐朝政的大臣,太尉把我當作親信,太尉既然辜負了聖上,我怎麼能夠不辜負太尉呢!我是一個胡人,不能懷有二心,只知道事奉一人,如果能夠免去逆賊的惡名而死,死也甘心了!」李懷光讓侍從人員把他切成碎塊,吃他的肉。

眾人都說:「石演芬是一位義士啊,應該讓他死得快一些。」

用刀割斷他的喉嚨就離開了。

李卞等還,言懷光驕慢之狀,於是行在始嚴門禁,從臣皆密裝以待。

李卞等人回朝,講了李懷光驕橫傲慢的情況,於是行在開始對宮門城關嚴加警戒,侍從皇上的官員都暗中置辦行裝,等待離開奉天。

乙丑,加李晟河中、同絳節度使;上猶以為薄,丙寅,又加同平章事。

乙丑(二十四日),德宗加封李晟為河中、同絳節度使。

德宗仍然認為封拜不夠優厚,丙寅(二十五日),又加封李晟同平章事。

上將幸梁州,山南節度使鹽亭嚴震聞之,遣使詣奉天奉迎,又遣大將張用誠將兵五千至以來迎衛。

用誠為懷光所誘,陰與之通謀,上聞而患之。

會震繼遣牙將馬勳奉表,上語之故;勳請「亟詣梁州取嚴震符召用誠還府;若不受召,臣請殺之。」

上喜曰:「卿何時復至此?勳刻日時而去。

既得震符,請壯士五人與之俱出駱谷。

用誠不知事洩,以數百騎迎之,勳與之俱人驛。

時天寒,勳多然稿火於驛外,軍士皆往附火。

勳乃從容出懷中符,以示用誠曰:「大夫召君。」

用誠錯愕起走,壯士自後執其手擒之。

用誠子在勳後,斫傷勳首。

壯士格殺其子,僕用誠於地,跨其腹,以刀擬其喉曰:「出聲則死!」勳入其營,士卒已擐甲執兵矣。

勳大言曰:「汝曹父母妻子皆在漢中,一朝棄之,與張用誠同反,於汝曹何利乎!大夫令我取用誠,不問汝曹,無自取族滅!」眾皆服。

勳送用誠詣梁州,震杖殺之,命副將領其眾。

勳裹其首,覆命於行在,愆欺半日。

德宗即將出走梁州的消息,被山南節度使鹽亭人嚴震聽說了,他派遣使者到奉天迎候德宗,又派遣大將張用誠領兵五千人到一帶來迎駕護衛。

張用誠被李懷光所引一誘,暗中與李懷光互通陰謀,德宗聽說很是擔心。

適逢嚴震又派遣牙將馬勳進獻表章,德宗向他講了擔心的原故,馬勳請求:「趕緊到梁州去取嚴震的兵符,傳召張用誠返回軍府。

如果張用誠不接受傳召的命令,請讓我把他殺掉。」

德宗歡喜地說:「你什麼時候再到這裡?」

馬勳給自己限定了日期,然後離去。

馬勳得到嚴震的兵符以後,請求嚴震派出勇士五人與他一起出駱谷。

張用誠不知道事情洩露,讓數百人騎馬迎接馬勳,馬勳與他們一起進入驛站。

當時,天氣寒冷,馬勳在驛捨外面用禾稈點燃了許多火堆,士兵們都到火堆前烤火去了。

馬勳從容不迫地從懷中拿出兵符給張用誠過目說:「嚴大夫傳召你回去。」

張用誠猝然而驚,站起來就要逃跑,勇士們從他背後抓住他的手,捉住了他。

張用誠的兒子在馬勳背後,砍傷了馬勳的頭部。

勇士們擊殺了張用誠的兒子,將張用誠摔倒在地,騎在他的肚子上,用刀在他的喉嚨前面比劃著說:「你要是吱聲,就殺死你!」馬勳進入張用誠的營房,士兵們已經穿好鎧甲,拿好兵器了。

馬勳大聲說:「你們的父母、妻子、兒子都住在漢中,一時捨棄了他們,與張用誠一起造反,這對你們有什麼好處呢!嚴大夫只讓我來捉拿張用誠,不追究你們,你們不要自取滅族!」大家都懼怕屈服了。

馬勳將張用誠押送到梁州,嚴震用棍棒將他打死,命令副將統領他的部眾。

馬勳將張用誠的頭裹起來,到行在回報完成使命的情況,按照規定的日期,只超過了半天。

李懷光夜遣人襲奪李建徽、楊惠元軍,建徽走免,惠元將奔奉天,懷光遣兵追殺之。

懷光又宣言曰:「吾今與朱連和,車駕且當遠避!」

李懷光派人在夜間突襲奪取李建徽、楊惠元的軍隊。

李建徽逃脫而去,楊惠元準備逃奔奉天,李懷光派兵追擊,將他殺死。

李懷光還揚言說:「我現在就與朱聯合起來,皇上的車駕應當遠遠地迴避!」

懷光以韓游朔方將也,掌兵在奉天,與游書,約使為變,游密奏之;明日,又以書趣之。

上稱其忠義,因問:「策安出?」

對曰:「懷光總諸道兵,故敢恃眾為亂。

今寧有張昕,靈武有寧景,河中有呂鳴岳,振武有杜從政,潼關有唐朝臣,渭北有竇覦,皆守將也。

陛下各以其地及其眾授之,尊懷光之官,罷其權,則行營諸將各受本府指麾矣。

懷光獨立,安能為亂!」上曰:「罷懷光兵權,若朱何?」

對曰:「陛下既許將士以克城殊賞,將士奉天子之命以討賊取盎貴,誰不願之!一愛一兵以萬數,借使臣得而將之,足以誅;況諸道必有杖義之臣,不足憂也!」上然之。

李懷光因韓游是朔方的將領,現在又在奉天掌管軍事,便給韓游寫了一封書信,約他發起叛亂,韓游將此事秘密上奏德宗。

第二天,李懷光又用書信催促他及早起事。

德宗稱許韓游的忠義,又問他說:「你有什麼計策?」

韓游回答說:「李懷光總轄各道兵馬,所以才敢仗著兵眾作亂。

現在寧有張昕,靈武有寧景,河中有呂鳴岳,振武有杜從政,潼關有唐朝臣,渭北有竇覦,都是守衛一方的將領。

陛下可以將李懷光所統轄的地段及其兵眾分別交給他們,提升李懷光的官職,免除他的兵權,那麼,行營各將領便都分別接受本軍府的指揮了。

李懷光被孤立起來,又怎麼能夠作亂呢!」德宗說:「免除了李懷光的兵權以後,怎麼對付朱呢?」

韓游回答說:「既然陛下許諾,將士們攻克敵城便給與特殊的獎賞,獎士們便是遵循天子的命令討伐逆賊,獲取盎貴,誰不願意這樣做呢!一愛一兵馬數以萬計,假使我能夠率領此軍,便足可以誅殺朱,何況各道必定會有主持正義的臣屬,朱是不值得憂慮的!」德宗認為韓游言之有理。

丁卯,懷光遣其將趙升鸞入奉天,約其夕使別將達奚小俊燒乾陵,令鸞為內應以驚脅乘輿。

升鸞詣渾自言,遽以聞,且請決幸梁州。

上命戒嚴,出,部勒未畢,上已出城西,命戴休顏守奉天,朝臣將士狼狽扈從。

戴休顏徇於軍中曰:「懷光已反!」遂乘城拒守。

丁卯(二十六日),李懷光派遣他的將領趙升鸞進入奉天城,約定在當天傍晚讓別將達奚小俊焚燒乾陵,讓趙升鸞作為內應,來威脅德宗的車駕。

趙升鸞到渾處主動講了此事,渾趕忙上奏德宗,並且請德宗出走梁州。

德宗命令渾戒嚴。

渾從朝中出來,部署尚未停當,德宗已經出城西行,命令戴休顏防守奉天,朝中的臣僚和將士們狼狽不堪地隨從而行。

戴休顏在軍隊中當眾宣佈說:「李懷光已經造反了!」於是他便登城防守。

朱之稱帝也,兵部侍郎劉臥病在家,召之,不起;使蔣鎮自往說之,凡再往,知不可誘脅,歎曰:「鎮亦忝列曹,不能捨生,以至於此,豈可復以己之腥臊污漫賢者乎!」欷而返。

聞帝幸山南,搏膺大呼,自投於一床一,不食數日而卒。

朱自稱大秦皇帝時,兵部侍郎劉病臥在家。

朱傳召他,他不肯起一床一,朱讓蔣鎮親自前往說服他,蔣鎮前後去了兩次,知道劉難以引一誘脅迫,歎道:「我也官列工部侍郎,自愧不能夠捨去一性一命,以致到了這般地步,難道可以再用自己穢惡的行為去玷污賢人嗎!」蔣鎮哽咽著回去了。

劉聽說德宗出行南山以南,拍著胸膛,大聲呼叫著跳下一床一來,好幾天不肯吃飯而死。

太子少師喬琳從上至,稱老疾不堪山險,削髮為僧,匿於仙遊寺;聞之,召至長安,以為吏部尚書。

於是朝士之竄匿者多出仕矣!

太子少師喬琳跟隨德宗來到,說自己老邁多病,禁受不住艱險的山路,削去頭髮為僧,躲藏在仙遊寺中。

朱聽說此事,將喬琳傳召到長安,任命他為吏部尚書。

於是許多逃避叛軍的朝廷官吏去給朱當官了!

懷光遣其將孟保、惠靜壽、孫福達將一精一騎趣南山邀車駕,遇諸軍糧料使張增於。

三將曰:「彼使我為不臣,我以追不及報之,不過不使我將耳。」

因目增曰:「軍士未朝食,如何?」

增紿其眾曰:「此東數里有佛祠,吾貯糧焉。」

三將帥眾而東,縱之剽掠,由是百官從行者皆得入駱谷,以追不及還報,懷光皆黜之。

李懷光派遣他的將領孟保、惠靜壽、孫福達率領一精一銳騎兵急奔南山,阻截德宗的車駕,在遇到諸軍糧料使張增。

孟保等三將領說:「李懷光讓我們去做背叛聖上的事情,我們便報告他說沒有追趕上聖上。

他不過不讓我們領兵就是了。」

三將領因而以目光向張增示意著說:「我們的士兵還沒有吃早飯,怎麼辦呢?」

張增欺騙三將領的部眾說:「從這裡向東走幾里地,有座佛祠,我在那裡儲存著糧食。」

孟保等三將領率部眾向東而去,聽任士兵去搶劫擄掠,因此跟隨德宗出行的朝廷百官都得以進入駱谷。

孟保等三將領回去報告說沒有追上德宗的車駕,李懷光將他們全都貶黜了。

[6]河東將王權、馬匯引兵歸太原。

[6]河東將領王權、馬匯領兵返回太原。

[7]李晟得除官制,拜哭受命,謂將佐曰:「長安,宗廟所在,天下根本,若諸將皆從行,誰當滅賊者!」乃治城隍,繕甲兵,為復京城之計。

先是東渭橋有積粟十餘萬斛,度支給李懷光軍,幾盡。

是時懷光、朱連兵,聲勢甚盛,車駕南幸,人情擾擾;晟以孤軍處二強寇之間,內無資糧,外無救援,徒以忠義感激將士,故其眾雖單弱而銳氣不衰。

又以書遺懷光,辭禮卑遜,雖示尊崇而諭以禍福,勸之立功補過,故懷光慚恧,未忍擊之。

晟曰:「畿內雖兵荒之餘,猶可賦斂。

宿兵養寇,患莫大焉!」乃以判官張假京兆尹,擇四十餘人,假官以督渭北芻粟,不旬日,皆充羨;乃流涕誓眾,決志平賊。

[7]李晟接到任官的制書,拜倒在地,哭泣著接受了任命。」

他對將佐說:「長安是宗廟的所在地,是全國的根本。

如果各位將領都跟從皇上出行,那將由誰來擔當消滅敵軍的任務呢!」於是,李晟整治城壕,修繕鎧甲兵器,做著收復京城的打算。

在此之前,東渭橋有積存的糧食十萬餘斛,度支供給李懷光軍,幾乎把糧食用盡。

當時,李懷光和朱聯合用兵,聲勢很是盛大,德宗向南出走,民情紛亂不堪。

李晟僅憑一支孤立無援的軍隊,處在兩個強大的敵寇中間,內部沒有資財糧草,外部沒有救援,他只用忠義來感發激勵將士,所以他的兵力雖然單薄微弱,但銳氣並未衰減。

李晟又給李懷光去信,措辭執禮都很謙卑恭順。

他雖然表示對李懷光的尊敬與推崇,但開導他去禍就福,規勸他建樹功勞,彌補過失,所以李懷光感到慚愧,不忍心向他出擊。

李晟說:「畿輔地區雖在經受戰亂之後,但仍然可以徵收賦稅。

軍隊停滯不前,姑息敵寇,沒有比這更大的禍患了!」於是,李晟使判官張代理京兆尹,選擇了四十餘人,讓他們都代理一定的官職,以便督促渭北的糧草。

不到十天,各處糧草都充足有餘了。

於是,李晟流著眼淚與部眾起誓,決意平定敵寇。

[8]田悅用兵數敗,士卒死者什六七,其下皆厭苦之。

上以給事中孔巢父為魏博宣尉使。

巢父一性一辯博,至魏州,對其眾為陳逆順禍福;悅及將士皆喜。

兵馬使田緒,承嗣之子也,凶險,多過失,悅不忍殺,杖而拘之。

悅既歸國,內外撤警備。

三月,壬申朔,悅與巢父宴飲,緒對弟侄有怨言,其侄止之,緒怒,殺侄,既而悔之,曰:「僕射必殺我!」既夕,悅醉,歸寢,緒與左右密穿後垣入,殺悅及其母、妻等十餘人,即帥左右執刀立於中門之內夾道。

將旦,以悅命召行軍司馬扈、判官許士則、都虞候蔣濟議事;府署深邃,外不知有變,士則、濟先至,召入,亂斫殺之。

緒恐既明事洩,乃出門,遇悅親將劉忠信方排牙,緒疾呼謂眾曰:「劉忠信與扈謀反,昨夜刺殺僕射。」

眾大驚,喧嘩。

忠信未及自辯,眾分裂殺之。

扈來,及戟門遇亂,招諭將士,將士從之者三分之一。

緒懼,登城而立,大呼謂眾曰:「緒,先相公之子,諸君受先相公恩,若能立緒,兵馬使賞緡錢二千,大將半之,下至士卒,人賞百緡,竭公私之貨,五日取辦。」

於是將士回首殺扈,皆歸緒,軍府乃安。

因請命於孔巢父,巢父命緒權知軍府。

後數日,眾乃知緒殺其兄,雖悔怒,而緒已立,無如之何。

緒又殺悅親將薛有倫等二十餘人。

[8]田悅在戰事上屢次失敗,死去的士兵有十分之六七,他的部下都苦於用兵,不願意再去打仗。

德宗任命給事中孔巢父為魏博宣慰使。

孔巢父生一性一能言善辯,來到魏州後,他當著田悅部眾的面向他陳述叛逆朝廷招禍和順承朝廷得福的道理,田悅及其將士都很高興。

兵馬使田緒是田承嗣的兒子。

他兇惡陰險,多有過失,田悅不忍心將他殺掉,便用棍棒打了他一頓,然後將他拘留起來。

田悅歸順朝廷以後,撤除了裡裡外外的警戒。

三月,壬申朔(初一),田悅與孔巢父在宴席上飲酒,田緒對弟侄說了一些埋怨的話,他的弟侄制止了他,田緒很生氣,殺死弟侄。

不久田緒後悔,說道:「僕射一定會殺死我的!」到了傍晚,田悅喝醉了酒,回去就寢。

田緒與親信暗中穿越後牆而入,殺了田悅及其母親、妻子等十餘人,隨即率領親信,在中門裡面夾道持刀而立。

天快要亮時,田緒假托田悅的命令,傳召行軍司馬扈、判官許士則、都虞候蔣濟前來商議事情。

由於軍府衙署深密,外面不知道發生了變故。

許士則、蔣濟率先來到,田緒將二人傳召進去,亂劈亂砍,殺了二人。

田緒惟恐天亮以後事情洩露,便走出門來,遇到田悅的親信將領劉忠信正在打點儀仗,安排屬官參見主帥,田緒急聲喊著對大家說:「劉忠信與扈陰謀造反,昨天夜裡將僕射殺死了!」大家極為震驚,喊叫一聲亂作一片。

劉忠信來不及為自己的辯解,大家便將他割裂而死。

扈來了,當他走到軍府列戟門時,遇到了變亂。

他勸誡將士們不要作亂,將士中跟從他的人有三分之一。

田緒害怕,登到牙城上站立著,大聲喊著對眾人說:「我田緒是先公的兒子,諸位深受先公的恩惠,如果你們能夠擁立我,兵馬使賞給緡錢兩千,大將賞給兵馬使的一半,下至士兵,每人賞給緡錢一百,我將竭盡鮑家和我私人的資財,在五天之內辦理。」

於是將士們回過頭來,殺了扈,全都歸依了田緒,軍府這才安定下來。

田緒因而向孔巢父請示,孔巢父讓田緒暫時代理主持軍府。

過了幾天,大家才知道田緒殺了他的堂兄,雖然為田緒殺了田悅而憤怒,為自己擁立田緒而懊悔,然而,田緒已經就任,也就對他無可奈何。

田緒又誅殺了田悅的親信將領薛有倫等二十餘人。

李抱真、王武俊引兵將救貝州,聞亂,不敢進,朱滔聞悅死,喜曰:「悅負恩,天假手於緒也!」即遣其執憲大夫鄭景濟等將步騎五千助馬,合兵萬二千人攻魏州。

軍王莽河,縱騎兵及回紇四出剽掠。

滔別遣人說緒,許以本道節度使。

緒方危急,遣隨軍侯臧詣貝州送款於滔、滔喜,遣臧還報,使亟定盟約。

時緒部署城內已定,李抱真、王武俊又遣使詣緒,許以赴援,如悅存日之約。

緒召將佐議之,幕僚曾穆、盧南史曰:「用兵雖尚威武,亦本仁義,然後有功,今幽陵之兵恣行殺掠,白骨蔽野,雖先僕射背德,其民何罪!今雖盛強,其亡可立而待也。

況昭義、恆冀方相與攻之,奈何以目前之急欲從人為反逆乎!不若歸命朝廷,天子方蒙塵於外,聞魏博使至必喜,官爵旋踵而至矣。」

緒從之,遣使奉表詣行在,城守以俟命。

李抱真、王武俊準備領兵援救貝州時,聽說田緒作亂,便不敢進軍。

朱滔聽說田悅死去,高興地說:「田悅辜負我的恩德,上天便藉著田緒的手將他殺掉了。」

朱滔當即派遣他的執憲大夫鄭景濟等人率領步兵、騎兵共五千人協助馬,合兵共一萬二千人,攻打魏州。

馬在王莽河駐紮,放任騎兵和回紇兵四處搶劫擄掠。

朱滔另外派人去勸說田緒,答應委任他為本道節度使。

田緒正處在危急關頭,便派遣隨軍侯臧到貝州去向朱滔表示誠意,朱滔很高興,打發侯臧回去報告,讓田緒趕快定下盟約。

當時,田緒對城內的部署已經就緒,李抱真、王武俊又派遣使者來到田緒處,答應前來援救,就像田悅活著時的約定一樣。

田緒傳召將佐商議此事,幕僚曾穆、盧南史說:「雖然用兵崇尚威武,但也要遵循仁義,才會取得成功。

現在幽州兵肆意屠一殺擄掠,白骨遮蓋了原野,雖然先僕射辜負了朱滔的恩德,但是老百姓有什麼罪!現在朱滔雖然強盛,但他的滅亡是象提起腳後跟而立一樣可等待得到的。

何況昭義、恆冀正在一塊兒攻打朱滔,怎麼能夠因為眼前的危急,便打算隨著人家做反叛呢!不如歸順朝廷。

皇上正流亡在外,聽到魏博使者前來一定高興,官職與爵位在轉足之間便會到來了。」

田緒聽從了曾穆、盧南史的建議,派遣使者帶著表章前往行在,自己防守著魏州城,等待朝廷的命令。

[9]上這發奉天也,韓游帥其麾下八百餘人還州。

李懷光以李晟軍浸盛,惡之,欲引軍自咸陽襲東渭橋;三令其眾,眾不應,竊相謂曰:「若與我曹擊朱,惟力是視;若欲反,我曹有死,不能從也!」懷光知眾不可強,問計於賓佐,節度巡官良鄉李景略曰:「取長安,殺朱,散軍還諸道,單騎詣行在,如此,臣節亦未虧,功名猶可保也。」

頓首懇請,至於流涕,懷光許之。

都虞候閻晏等勸懷光東保河中,徐圖去就,懷光乃說其眾曰:「今且屯涇陽,召妻孥於,俟至,與之俱往河中。

春裝既辦,還攻長安,未晚也。

東方諸縣皆富實,軍發之日,聽爾俘掠。」

眾許之。

懷光乃謂景略曰:「者之議,軍眾不從,子宜速去,不且見害!」遣數騎送之。

景略出軍門,慟哭曰:「不意此軍陷於不義!」

[9]德宗從奉天出發時,韓游率領著他的部下八百餘人回到州。

李懷光因李晟軍漸漸強盛,憎惡他,打算率領軍隊從咸陽襲擊東渭橋。

李懷光給部眾前後下達了三次命令,大家仍然不肯答應,還私下相互交談說:「如果他與我輩去進擊朱,我輩有多大力氣便使多大力氣。

他如果打算造反,我輩唯有一死,決不能服從他的命令!」李懷光知道大家不可勉強,便向賓客將佐徵詢計策。

節度巡官良鄉人李景略說:「攻取長安,誅殺朱,解散軍隊,返回各道,你單人匹馬前往行在。

做到這些,臣下的一操一守也不算虧缺,已有的功名還可以保住。」

李景略向李懷光伏地叩拜,懇切地請求,以至於流下了眼淚,李懷光答應了他。

都虞候閻晏等人勸說李懷光東進,防守河中,何去何從,再從長計議。

於是李懷光勸說他的部眾說:「現在我們姑且在涇陽屯駐,將妻子兒女從州召來,等他們到後,與他們一同前往河中。

待春天的衣裝置辦好了,再回軍進攻長安,也為時不晚。

東邊各縣都很富庶,在軍隊出發那一天,任憑你們擄掠。」

大家都答應下來。

於是,李懷光對李景略說:「你前些時候的建議,將士們不肯依從。

你最好趕緊逃跑吧,不然會遭到殺害的!」他讓幾個人騎馬護送李景略。

李景略出了軍營的大門,極其悲切地哭著說:「不料這支軍隊沉陷於不義之中了!」

懷光遺使詣州,令留後張昕悉發所留兵萬餘人及行營將士家屬會涇陽,仍遣其將劉禮等將三千餘騎脅遷之。

韓遊說昕曰:「李太尉功高,自蹈禍機;中丞今日可以自求富貴,游請帥麾下以從。」

昕曰:「昕微賤,賴李太尉得至此,不忍負也!」游乃謝病不出,陰與諸將高固、楊懷賓等相結。

時崔漢衡以吐蕃兵營於南,高固曰:「昕以眾去,則城空矣。」

乃詐為渾書,召吐蕃使稍一逼一十城。

昕等懼,竟不敢出。

昕等謀殺諸將之不從者,游知之,先與高固等舉兵殺昕,遣楊懷賓奉表以聞,且遣人告崔漢衡。

漢衡矯詔以游知軍府事,軍中大喜。

懷光子在,游遣之,或曰:「不殺,何以自明?」

游曰:「殺,懷光怒,其眾必至,不如釋以走之。」

時楊懷賓子朝晟在懷光軍中為右廂兵馬使,聞之,泣白懷光曰:「父立功於國,子當誅夷,不可典兵。」

懷光囚之。

於是游屯寧,戴休顏屯奉天,駱元光屯昭應,尚可孤屯藍田,皆受李晟節度,晟軍聲大振。

李懷光派遣使者來到州,命令州留後張昕讓留在那裡的士兵一萬餘人和行營將士的家屬全部出發,在涇陽會合,還派遣他的將領劉禮等人帶領騎兵三千餘人脅迫他們遷移。

韓游勸說張昕說:「李太尉的功勞很高,卻自踩禍患的機括。

中丞現在可以獨自尋求富貴,請讓我率領部下跟隨著你吧。」

張昕說:「我出身寒微貧賤,靠著李太尉才得以到此地步,我不忍心有負於他啊!」韓游於是稱病不出,暗中與諸將領高固、楊懷賓等人相互連絡。

當時,崔漢衡讓吐蕃兵在州南面紮營,高固說:「如果張昕帶著眾人離開,城便空了。」

於是他假造渾的書信,傳召吐蕃,讓他們對城稍加進一逼一十。

張昕等人害怕,終究沒敢出城。

張昕等人謀劃誅殺諸將領中不肯從命的人,韓游知道了此事,事先便與高固等人起兵殺死張昕,派遣楊懷賓帶著表章上奏朝廷,而且派人告訴了崔漢衡。

崔漢衡假托德宗有詔書任命韓游主持軍府事務,軍中將士都很喜歡。

李懷光的兒子李正在州,韓游打發他走了。

有人說:「不殺死李,怎麼能向朝廷表明你的心跡呢?」

韓遊說:「若是殺了李,惹得李懷光惱怒了,他的人馬是必然要來的,不如放了李,讓他逃走。」

當時,楊懷賓的兒子楊朝晟在李懷光軍中擔任右廂兵馬使,他聽說此事以後,哭泣著向李懷光稟告說:「我的父親殺張昕為國家立下了功勞,我作為他的兒子應當遭受處罰,不可以掌管軍事。」

李懷光將他囚禁起來。

於是韓游在寧屯紮,戴休顏在奉天屯紮,駱元光在昭應屯紮,尚可孤在藍田屯紮,都接受李晟的節制調度,李晟軍的聲勢大為振作。

始,懷光方強,朱畏之,與懷光書,以兄事之,約分帝關中,永為鄰國。

及懷光決反,一逼一十乘輿南幸,其下多叛之,勢益弱。

乃賜懷光詔書,以臣禮待之,且征其兵。

懷光慚怒,內憂麾下為變,外怒李晟襲之,遂燒營東走,掠涇陽等十二縣,雞犬無遺。

及富平,大將孟涉、段威勇將數千人奔於李晟,將士在道散亡相繼。

至河中,或勸河中守將呂鳴岳焚橋拒之,鳴岳以兵少恐不能支,遂納之,河中尹李齊運棄城走。

懷光遣其將趙貴先築壘於同州,刺史李紓懼,奔行在;幕僚裴向攝州事,詣貴先,責以逆順之理,貴先感寤,遂請降,同州由是獲全。

向,遵慶之子也。

懷光使其將符嶠襲坊州,據之,渭北守將竇覦帥獵一團一七百一團一之;嶠請降。

詔以覦為渭北行軍司馬。

開始時,正當李懷光強盛,朱畏懼他。

朱給李懷光書信,以兄長對待他,約定與他分別在關中稱帝,永遠互為鄰邦。

及至李懷光決意謀反,一逼一十迫德宗向南出走時,他的部下有許多人背叛了他,勢力也日益薄弱。

於是朱向李懷光頒賜詔書,以臣屬的禮節對待他,並且徵調他的軍隊。

李懷光既慚愧,又氣憤,對內擔心部下作亂,對外惱怒李晟的襲擊,於是燒掉營房,向東而去,將涇陽等十二縣擄掠得雞犬不剩。

李懷光來到富平時,大將孟涉、段威勇帶領數千人投奔李晟,將士沿途一批批散失流亡。

李懷光來到河中時,有的人勸河中守將呂鳴岳燒掉蒲津橋,阻止李懷光,呂鳴岳因自己兵力薄弱,惟恐不能支撐下去,於是讓李懷光開過蒲津橋來,河中尹李齊運放棄府城逃走。

李懷光派遣他的將領趙貴先在同州修築壁壘,同州刺史李紓害怕,逃往行在。

李紓的幕僚裴向代理同州事務,他到趙貴先處,用叛逆與效忠的道理譴責趙貴先。

趙貴先深受觸一動,翻然醒悟,於是請求歸降,同州因此得以保全。

裴向是裴尊遵慶的兒子。

李懷光讓他的將領符嶠襲擊並佔據了坊州,渭北守將竇覦率領由獵戶組成的隊伍七百人圍困坊州,符嶠請求歸降。

德宗頒詔任命竇覦為渭北行軍司馬。

[10]丁亥,以李晟兼京畿、渭北、、坊、丹、延節度使。

[10]丁亥(十六日),德宗命李晟兼任京畿、渭北、、坊、丹、延節度使。

[11]庚寅,車駕至城固。

唐安公主薨,上長女也。

[11]庚寅(十九日),德宗的車駕來到城固。

唐安公主去世,她是德宗的長女。

上在道,民有獻瓜果者,上欲以散試官授之,訪於陸贄,贄上奏,以為:「爵位恆宜慎惜,不可輕用。

起端雖微,流弊必大。

獻瓜果者,止可賜以錢帛,不當酬以官。」

上曰:「試官虛名,無損於事。」

贄又上奏,其略曰:「自兵興以來,財賦不足以供賜,而職官之賞興焉;青朱雜沓於胥徒,金紫普施於輿皂。

當今所病,方在爵輕,設法貴之,猶恐不重,若又自棄,將何勸人!夫誘人之方,惟名與利,名近虛而於教為重,利近實而於德為輕。

專實利而不濟之以虛,則耗匱而物力不給;專虛名而不副之以實,則誕謾而人情不趨。

故國家命秩之制,有職事官,有散官,有勳官,有爵號,然掌務而授俸者,唯系職事之一官也,此所謂施實利而寓虛名者也。

其勳、散、爵號三者所繫,大抵止於服色、資蔭而已,此所謂假虛名而佐實利者也。

今之員外、試官,頗同勳、散、爵號,雖則授無費祿,受不佔員,然而突鋒、排患難者則以是賞之,竭筋力、展勞效者又以是酬之。

若獻瓜果者亦授試官,則彼必相謂曰,『吾以忘軀命而獲官,此以進瓜果而獲官,是乃國家以吾之軀命同於瓜果矣。

』視人如草木,誰復為用哉!今陛下既未有實利以敦勸,又不重虛名而濫施,人無藉焉。

則後之立功者,將曷用為賞哉!」

德宗在路途上,百姓中有奉獻瓜果的,德宗準備授給他散試官,便向陸贄詢問。

陸贄進上奏,認為:「授給爵位,通常應該慎重、珍惜,不能輕易封拜。

事情的發端雖然微小,以後的流弊肯定嚴重。

對於奉獻瓜果的人,只能賜給錢帛,不應該用官位來酬報。」

德宗說:「試官只有個虛名,對事體是沒有損害的。」

陸贄又進上奏疏,他大略是說:「自從戰事興起以來,財賦不足以供一應對將士的賞賜,於是以職官為賞賜的辦法便興起了。

身著青、緋色朝服的人混雜在小吏和供給使役的人們中間,金魚袋和紫色的朝服普遍加封給地位微賤的人們。

如今所弊的,正是爵位顯得太輕,想方設法使爵位高貴起來,仍然擔心爵位顯得不重,如果再把原來的爵賞辦法自己放棄了,那將拿什麼去勉勵人們!一般說來,誘導人們的方法,只有名譽與利益。

名譽接近虛無,但對教化來說卻是重要的;利益接近實際,但對道德來說卻是次要的。

專門給人實際利益而不以虛無的名譽加以補助,就會耗費資財,物力難以供給;專門給人虛無的名譽而不以實際利益作補助,就成了空話而人心不肯歸附。

所以,國家任命官吏的職位與品級的制度,雖有職事官,有散官,有勳官,有爵號,但掌管實務因而也授給薪俸的官員,只有職事官這一種官職罷了,這就是人們所說的給予實際利益而使虛無的名譽寓於其中的方法。

而那勳官、散官、爵號三項所關係著的,大致只限於朝服的顏色和隨官品蔭庇子孫罷了,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將虛無的名譽假借給人們而用實有的利益作為佐助的辦法。

如今的員外官和試官,與勳官、散官、爵號很有些類似,雖然授給這種官不用消耗薪俸,不佔去名額。

然而對於冒著銳利的刀鋒,去排除憂患與危難的人們,是用這種官來獎賞他們的;對於竭盡全力,付出勞苦,顯示成效的人們,又是用這種官來酬報他們的。

倘苦對奉獻瓜果的人也授給試官,他們必然就會相互談論說:『我們拋下生命才得到官,這些人因進瓜果也得到官,這乃是國家將我們的一性一命看得像瓜果一樣了。

』把人看得如同草木,誰還能為國家效力呢!現在,陛下既然沒有實際的利益來勉勵人們,又不重視虛無的名譽,反而過多地加施於人,人們便無所依憑了。

那麼,對以後立下功勞的人,將用什麼作為獎賞呢!」

贄在翰林,為上所親信,居艱難中,雖有宰相,大小之事,上必與贄謀之,故當時謂之內相,上行止必與之俱。

梁、洋道險,嘗與贄相失,經夕不至,上驚憂涕泣,募得贄者賞千金。

久之,乃至,上喜甚,太子以下皆賀。

然贄數直諫,忤上意,盧杞雖貶官,上心庇之。

贄極言杞一奸一邪致亂,上雖貌從,心頗不悅,故劉從一、姜公輔皆自下陳登用,贄恩遇雖隆,未得為相。

陸贄供職翰林院,受到德宗的親近信任。

在艱難的日子裡,雖然有宰相,但是無論大事小事,德宗一定要與陸贄商量,所以當時人們把他叫做內宰相。

德宗無論到哪裡去,也一定要有陸贄伴隨。

由於梁州、洋州道路險惡難行,德宗曾經與陸贄失散。

過了一一夜,陸贄還沒有到來,德宗擔驚發愁流眼淚,徵召能夠找到陸贄的人,賞賜一千金。

過了許久,陸贄才到,德宗非常高興,太子以下的人們都來祝賀。

然而,陸贄常常直言諫諍,有違德宗的意旨。

盧杞雖被貶官,但德宗內心中還是庇護他。

陸贄極力陳訴盧杞的邪惡導致了變亂,德宗雖然表面上同意,心中卻很不高興。

所以,劉從一、姜公輔都從低的職位進用為宰相,陸贄得到德宗的恩一寵一和知遇雖然隆盛,卻沒有出任宰相。

壬辰,車駕至梁州。

山南地薄民貧,自安、史以來,盜賊攻剽,戶口減耗太半,雖節制十五州,租賦不及中原數縣。

及大駕駐蹕,糧用頗窘。

上欲西幸成都,嚴震言於上曰:「山南地接京畿,李晟方圖收復,藉六軍以為聲援。

若幸西川,則晟未有收復之期也。」

眾議未決,會李晟表至,言:「陛下駐蹕漢中,所以系億兆之心,成滅賊之勢;若規小舍大,遷都岷、峨,則士庶失望,雖有猛將謀臣,無所施矣!」上乃止。

嚴震百方以聚財賦,民不至困窮而供億無乏。

牙將嚴礪,震之從祖弟也,震使掌轉餉,事甚修辨。

壬辰(二十一日),德宗的車駕來到梁州。

山南道土地瘠薄,人民貧困。

自從安祿山、史思明作亂以來,強盜攻打,寇賊搶劫,戶口減少了一多半。

雖然該道管轄十五個州,但所有的稅收還趕不上中原幾個縣。

及至德宗的車駕暫駐於此地,糧食與一應用度頗為困窘。

德宗打算西行到成都,嚴震對德宗說:「山南道與京畿接連,李晟正在計劃收復京城,借助陛下六軍作為聲援。

倘若出行西川,李晟收復京城便沒有日期了。」

大家還沒有議論出結果,適逢李晟的表章送到,他說:「陛下車駕駐紮在漢中,是維繫天下民心,造成消滅賦寇形勢的保證。

倘若圖謀不利,捨棄大業,將都城遷到岷峨一帶,士子與庶民便會失去希望,雖然有勇一猛的將領、多謀的大臣,也沒有什麼辦法了!」於是,德宗停止西行。

嚴震千方百計地征斂稅賦,使百姓不至於窮困,而供給車駕的東西又不缺少。

牙將嚴礪是嚴震的堂弟,嚴震讓他掌管轉運糧餉,他把諸事辦理得甚是周備。

[12]初,奉天圍既解,李楚琳遣使入貢,上不得已除鳳翔節度使,而心惡之。

議者言楚琳凶逆反覆,若不堤防,恐生窺伺;由是楚琳使者數輩至,上皆不引見,留之不遣。

甫至漢中,欲以渾代楚琳鎮鳳翔,陸勢上奏,以為:「楚琳殺帥助賊,其罪固大,但以乘輿未復,大憝猶存,勤王之師悉在畿內,急宣速告,晷刻是爭。

商嶺則道迂且遙,駱谷復為盜所扼,僅通王命,唯在褒斜,此路若又阻艱,南北遂將迥絕。

以諸鎮危疑之勢,居二逆誘脅之中,洶洶群情,各懷向背。

儻或楚琳發憾,公肆猖狂,南塞要衝,東延巨猾,則我咽喉梗而心分矣。

今楚琳能兩端顧望,乃是天誘其衷,故通歸途,將濟大業。

陛下誠宜深以為念,厚加撫循,得其遲疑,便足集事。

必欲一精一求素行,追抉宿疵,則是改過不足以補愆,自新不足以贖罪。

凡今將吏,豈得盡無疵瑕,人皆省思,孰免疑畏!又況阻命之輩,脅從之流,自知負恩,安敢歸化!斯釁非小,所宜速圖。

伏願陛下思英主大略,勿以小不忍虧撓興復之業也。」

上釋然開悟,善待楚琳使者,優詔存慰之。

[12]當初,奉天的圍困已經解除,李楚琳派遣使者入朝進貢,德宗不得已任命他為鳳翔節度使,但心中卻憎惡他。

議論此事的人說,李楚琳凶險忤逆,反覆無常,倘若對他不加提防,恐怕他還會伺機而動。

此後李楚琳的使者數人來,德宗都不接見,卻將他們留下,不打發他們離去。

德宗剛到漢中時,打算讓渾代替李楚琳出鎮鳳翔,陸贄進上奏疏認為:「李楚琳殺節帥張鎰,幫助逆賊朱,他的罪過固然很大。

但目前陛下的車駕還沒有返回京城,元兇仍在,出兵援救朝廷的軍隊全在京城轄區之內,緊急宣旨,快速稟報,一時片刻,都要爭取。

而商嶺的道路迂迴而且遙遠,駱谷關又被敵寇所控制,唯一能夠傳達陛下命令的道路,只有褒斜道,倘若這條道路再有阻隔之患,南方和北主就會變得遠不可及。

目前各節鎮形勢垂危,心懷疑慮,置身於朱、李懷光兩個逆賊的誘一惑脅迫之中,群情一動盪不寧,各自懷著對朝廷或歸向或背叛的心思。

倘若李楚琳一旦生出怨恨,公然肆意妄行,向南堵塞交通要道,向東延引惡人,我方的咽喉便會被梗塞,心臟與脊骨也會分張了。

如今李楚琳還能夠對雙方持觀望態度,這便是上天在開導他的內心,有意開通歸路,將要助成偉大的業績。

陛下實在應該深深記住這一點,對李楚琳厚加安一撫,爭取使他猶豫不決,便足以成就事功。

如果打算過於認真地責求人們平素的行為,刻意追究以往的過失,那麼就是改正過錯也不足以彌補過失,重新作人也不足以贖回罪過。

凡是如今的將吏,哪能全無過失?如果人人都反省自己過失,誰能免除疑慮與畏懼!又何況那些抗拒朝命的人和那被迫隨從作亂的人,知道自己辜負了陛下的恩典,怎麼還敢歸向教化呢!此一爭端,並非小事,應當快作打算。

希望陛下能想一想英明君主的偉大才略,不要因為對一些小事不能忍耐而損害和阻撓了興復的事業啊。」

德宗消除了疑慮,明白了道理,好好地款待了李楚琳的使者,還頒詔好言安尉李楚琳。

[13]丁酉,加宣武節度使劉洽同平章事。

[13]丁酉(二十六日),德宗加封宣武節度使劉洽為同平章事。

[14]己亥,以行在都知兵馬使渾同平章事兼朔方節度使,朔方、寧、振武、永平、奉天行營兵馬副元帥。

[14]己亥(二十八日),德宗任命行在都知兵馬使渾為同平章事,兼任朔節度使,出任朔方、寧、振武、永平、奉天行營兵馬副元帥。

[15]庚子,詔數李懷光罪惡,敘朔方將士忠順功名,猶以懷光舊勳,曲加容貸,其副元帥、太尉、中書令、河中尹並朔方諸道節度、觀察等使,宜並罷免,授太子太保;其所管兵馬,委本軍自舉一人功高望重者便宜統領,速具奏聞,當授旌旄,以從人欲。

[15]庚子(二十九日),德宗頒詔數說李懷光的罪惡,評定朔方將士忠心順承朝廷的功績和聲名。

德宗仍然看在李懷光是原來的有功之臣的份上,對他曲意寬容,將他的副元帥、太尉、中書令、河中尹連同朔方諸道節度使、觀察使等職務一併罷免,授給他太子太保的名號。

他所掌管的兵馬,委託本軍自行推舉一個功勞高、威望重的人,因利乘便地加以統領,趕快草擬奏章上報朝廷,朝廷自當授給旌節,以便順從人們的願望。

[16]夏,四月,壬寅,以寧兵馬使韓游為寧節度使。

癸卯,以奉天行營兵馬使戴休顏為奉天行營節度使。

[16]夏季,四月,壬寅(初二),德宗任命寧兵馬使韓游為寧節度使。

癸卯(初三),任命奉天行營兵馬使戴休顏為奉天行營節度使。

[17]靈武守將寧景為李懷光治第,別將李如暹曰:「李太尉逐天子,而景為之治第,是亦反也!」攻而殺之。

[17]靈武守將寧景替李懷光建造宅第,別將李如暹說:「李太尉驅逐皇帝,而寧景替他建造宅第,這也是造反啊!」李如暹攻打寧景,將他殺了。

[18]甲辰,加李晟坊、京畿、渭北、商華副元帥。

晟家百口及神策軍士家屬皆在長安,朱善遇之。

軍中有言及家者,晟泣曰:「天子何在,敢言家乎!」使晟親近以家書遺晟曰:「公家無恙。」

晟怒曰:「爾敢為賊為間!」立斬之。

軍士未授春衣,盛夏猶衣裘褐,終無叛志。

[18]甲辰(初四),德宗加封李晟為坊、京畿、渭北、商華副元帥。

李晟一家百口以及神策軍將士的家屬都留在長安,朱對他們都給與很好的待遇。

軍中有人談到家室,李晟哭著說:「還不知道皇上在哪兒呢,哪敢談論自己的家室!」朱讓李晟所親近的人將李晟的家信送給他,並說:「你家沒事兒。」

李晟生氣地說:「你竟敢替賊寇充當一奸一細!」立刻將此人斬殺了。

將士們沒有發給春天的服裝,盛夏還穿著皮衣和粗布衣服,但始終沒有背叛的打算。

乙巳,以陝虢防遏使唐朝臣為河中、同絳節度使。

前河中尹李齊運為京兆尹,供晟軍糧役。

乙巳(初五),德宗任命陝虢防遏使唐朝臣為河中、同絳節度使,任命前河中尹李齊運為京兆尹,為李晟軍供給糧食和勞役。

[19]庚戌,以魏博兵馬使田緒為魏博節度使。

[19]庚戌(初十),德宗任命魏博兵馬使田緒為魏博節度使。

[20]渾帥諸軍出斜谷,崔漢衡勸吐蕃出兵助之,尚結贊曰:「軍不出,將襲我後。」

韓游聞之,遣其將曹子達將兵三千往會軍,吐蕃遣其將論莽羅依將兵二萬從之。

李楚琳遣其將石將卒七百從拔武功,庚戌,朱遣其將韓攻武功,以其眾迎降。

戰不利,收兵登西原。

會曹子達以吐蕃至,擊,大破之於武亭川,斬首萬餘級,僅以身免。

遂引兵屯奉天,與李晟東西相應,以一逼一十長安。

[20]渾率領各軍開出斜谷,崔漢衡勸說吐蕃出兵援助渾,尚結贊說:「寧軍沒有出兵,他們將會從背後襲擊我們。」

韓游聞知此言,便派遣他的將領曹子達領兵三千人前去會合渾軍,吐蕃也派遣他的將領論莽羅依領兵兩萬人跟隨著曹子達。

李楚琳派遣他的將領石領兵七百人跟隨渾攻克了武功。

庚戌(初十),朱派遣他的將領韓攻打武功,石帶領他的部眾迎降了韓。

渾接戰不利,收拾兵馬登上西原。

適值曹子達領著吐蕃軍趕到,進擊韓,在武亭川大破韓,斬首一萬餘級,韓僅自身免於一死。

於是渾領兵屯駐奉天,與李晟東西相互呼應,以便進一逼一十長安。

[21]上欲為唐安公主造塔,厚葬之,諫議大夫、同平章事姜公輔表諫,以為「山南非久安之地,公主之葬,會歸上都,此宜儉薄,以副軍須之急。」

上使謂陸贄曰:「唐安造塔,其費甚微,非宰相所宜論。

公輔正欲指朕過失,自求名耳。

相負如此,當如何處之?」

贄上奏,以為公輔任居宰相,遇事論諫,不當罪之,其略曰:「公輔頃與臣同在翰林,臣今據理辯直則涉於私一黨一之嫌,希旨順成則違於匡輔之義;涉嫌止貽於身患,違義實玷於君恩。

徇身忘君,臣之恥也!」又曰:「唯暗惑之主,則怨溢於下國而耳不欲聞,腥德達於上天而心不求寤,迨乎顛覆,猶未知非。」

又曰:「當問理之是非,豈論事之大小!《虞書》曰:『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

』唐、虞之際,主聖臣賢,慮事之微,日至萬數。

然則微之不可不重也如此,陛下又安可忽而不念乎!」又曰:「若以諫爭為指過,則剖心之主不宜見罪於哲王;以諫爭為取名,則匪躬之臣不應垂訓於聖典。」

又曰:「假有意將指過,諫以取名,但能聞善而遷,見諫不逆,則所指者適足以彰陛下莫大之善,所取者適足以資陛下無疆之休。

因而利焉,所獲多矣。

儻或怒其指過而不改,則陛下招惡直之譏;黜其取名而不容,則陛下被違諫之謗;是乃掩己過而過彌著,損彼名而名益彰。

果而行之,所失大矣。」

上意猶怒,甲寅,罷公輔為左庶子。

[21]德宗準備為唐安公主建造寺塔,用優厚的待遇安葬她。

諫議大夫、同平章事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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