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六十二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下開成三年(
唐紀六十二唐文宗開成三年(戊午,公元838年)
[1]春,正月,甲子,李石入朝,中塗有盜射之,微傷,左右奔散,石馬驚,馳歸第。
又有盜邀擊於坊門,斷其馬尾,僅而得免。
上聞之大驚,命神策六軍遣兵防衛,敕中外捕盜甚急,竟無所獲。
乙丑,百官入朝者九人而已。
京城數日方安。
[1]春季,正月,甲子(初五),宰相李石上朝時,半路上有盜賊用弓箭暗殺他,受了輕傷,左右侍從一哄而散。
李石的馬受驚後馳回他的住宅,又有盜賊在街坊的門口進行攔擊,斬斷馬的尾巴。
李石倖免於難。
唐文宗得知後大驚,下令神策軍和禁軍六軍派兵防衛宰相,同時下敕,命朝廷內外迅速派人捉拿刺客,最後一無所獲。
乙丑(初六),百官僅僅九個人去上朝。
京城幾天後才安定下來。
[2]丁卯,追贈故齊王湊為懷懿太子。
[2]丁卯(初八),唐文宗追封已經去世的齊王李湊為懷懿太子。
[3]戊申,以鹽鐵轉運使、戶部尚書楊嗣復,戶部侍郎、判戶部李玨並同平章事,判、使如故。
嗣復,於陵之子也。
[3]戊申(疑誤),唐文宗任命鹽鐵轉運使、戶部尚書楊嗣復,戶部侍郎、判戶部李玨並為同平章事,仍兼任原鹽鐵轉運使和判戶部的職務。
楊嗣復是楊於陵的兒子。
[4]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石,承甘露之亂,人情危懼,宦官恣橫,忘身徇國,故紀綱粗立。
仇士良深惡之,潛遣盜殺之,不果。
石懼,累表稱疾辭位;上深知其故而無如之何。
丙子,以石同平章事,充荊南節度使。
[4]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石在甘露之變以後,人心恐懼不安、宦官驕橫的情況下,為國家忘偶一操一勞,以致朝廷的法制初步恢復,朝政運轉基本正常,左神策軍護軍中尉仇士良因此十分痛恨他,秘密地派遣刺客去暗殺他,沒有達到目的。
李石非常恐懼,多次以身一體有病為由,上表請求辭職。
唐文宗完全明白李石辭職的原因,但也無可奈何。
丙子(十七日),任命李石以同平章事的頭銜,充任荊南節度使。
[5]陳夷行一性一介直,惡楊嗣復為人,每議政事,多相詆斥。
壬辰,夷行以足疾辭位,不許。
[5]宰相陳夷行一性一情耿介正直,厭惡楊嗣復的為人,每次宰相在一起商議朝政,二人往往爭論不休。
壬辰(疑誤),陳夷行以腳病為由,請求辭職。
文宗不准。
[6]上命起居舍人魏獻其祖文貞公笏。
鄭覃曰:「在人不在笏。」
上曰:「亦甘棠之比也。」
[6]唐文宗命起居舍人魏把他的先祖魏徵用過的笏板奉獻朝廷。
宰相鄭覃說:「關鍵在於表彰魏徵對朝廷忠正直言的一精一神,而不在於他的笏板。」
文宗說:「我思念魏徵,因此,看到他的笏板就自然想起他。
這就像西周時人們思念召公,因而稱頌他曾休息乘涼過的甘棠樹一樣。」
[7]楊嗣復欲援進李宗閔,恐為鄭覃所沮,乃先令宦官諷上,上臨朝,謂宰相曰:「宗閔積年在外,宜與一官。」
鄭覃曰:「陛下若憐宗閔之遠,止可移近北數百里,不宜再用;用之,臣請先避位。」
陳夷行曰:「宗閔以朋一黨一亂政,陛下何一愛一此纖人!」楊嗣復曰:「事貴得中,不可但徇一愛一憎。」
上曰:「可與一州。」
覃曰:「與州太優,止可洪州司馬耳。」
因與嗣復互相詆訐以為一黨一。
上曰:「與一州無傷。」
覃等退,上謂起居郎周敬復、舍人魏曰:「宰相喧爭如此,可乎?」
對曰:「誠為不可。
然覃等盡忠憤激,不自覺耳。」
丁酉,以衡州司馬李宗閔為杭州刺史。
李固言與楊嗣復、李玨善,故引居大政以排鄭覃、陳夷行,每議政之際,是非鋒起,上不能決也。
[7]宰相楊嗣復打算向朝廷推薦提拔李宗閔,但恐怕被鄭覃阻攔,於是,先讓宦官在宮中私下向文宗建議。
文宗上朝時對宰相說:「李宗閔被貶到外地多年,應當授予一個職位。」
鄭覃說:「陛下如果憐憫李宗閔貶逐的地方太遠,只可把他向京城方向遷移幾百里,而不宜再召回朝廷任職。
如果把他召回朝廷任職,我請求先辭職。」
陳夷行說:「李宗閔過去在朝廷朋比為一黨一,擾亂朝政,陛下為什麼喜一愛一這種卑鄙小人!」楊嗣復說:「處理問題貴在用心公道,不可只憑自己的一愛一憎。」
文宗說:「可以讓他擔任一個州刺史。」
鄭覃說:「授予州刺史恐怕對他太優待,最多讓他擔任洪州司馬。」
於是,鄭覃、陳夷行和楊嗣復相互爭論攻擊,指斥對方為朋一黨一。
文宗說:「授予李宗閔一個州刺史問題不大。」
鄭覃等人於是退下。
文宗對起居郎周敬復、起居舍人魏說:「宰相之間如此爭論喧嘩,難道能夠允許嗎?」
二人回答說:「這樣下去確實不行,不過,鄭覃等人是由於對陛下盡忠,因而不自覺地對楊嗣復態度激憤。」
丁酉(疑誤),唐文宗任命衡州司馬李宗閔為杭州刺史。
當初,宰相李固言和楊嗣復、李玨關係親密,所以推薦二人為宰相,以便排擠鄭覃、陳夷行。
朝廷每次商議朝政的時候,雙方爭論不休,是非競起,文宗不能決斷。
[8]三月,柯寇涪州清溪鎮,鎮兵擊卻之。
[8]三月,柯族侵犯涪州清溪鎮,被駐紮在當地的鎮兵擊退。
[9]初,太和之末,杜為鳳翔節度使,有詔沙汰僧尼。
時有五色雲見於岐山,近法門寺,民間訛言佛骨降祥,以僧尼不安之故。
監軍欲奏之,曰:「雲物變色,何常之有!佛若果一愛一僧尼,當見於京師。」
未幾,獲白兔,監軍又欲奏之,曰:「此西方之瑞也。」
曰:「野獸未馴,且宜畜之。」
旬日而斃;監軍不悅,以為掩蔽聖德,獨畫圖獻之。
及鄭注代鎮鳳翔,奏紫雲見,又獻白雉。
是歲,八月,有甘露降於紫宸殿前櫻桃之上,上親采而嘗之,百官稱賀。
其十一月,遂有金吾甘露之變。
[9]當初,在太和末年的時候,杜擔任鳳翔節度使,朝廷曾下詔令各地淘汰寺院僧尼。
這時,岐山縣的天空中出現五色彩雲,距離法門寺很近。
於是,民間傳謠說,這是僧尼得知要被淘汰恐懼不安,所以,法門寺的佛骨顯靈保佑僧尼。
鳳翔監軍打算奏報朝廷。
杜說:」天上的雲彩變換顏色,是常有的事!如果佛真的保佑僧尼的話,肯定五色彩雲也會出現在京城的上空。」
不久鳳翔捉到一隻白兔,監軍又提出奏報朝廷,說:「這是從西方來的祥瑞。」
杜說:「這類野獸未加馴服,應當暫且畜養。」
過了十幾天,白兔死了,監軍很不高興,認為杜不向朝廷報告祥瑞,掩蓋皇上的大聖大德,於是,獨自把五色彩雲和白兔畫成圖畫,奉獻朝廷。
等到鄭注代替杜為鳳翔節度使後,奏報天空出現紫色雲彩,又向朝廷奉獻白色的野雞。
當年八月,紫宸殿前院的櫻桃樹上發現有甘露降臨,文宗親自採集品嚐,百官齊聲稱賀,認為是祥瑞。
在十一月,發生了李訓策劃的甘露之變。
及為工部尚書、判度支,河中奏騶虞見,百官稱賀。
上謂曰:「李訓、鄭注皆因瑞以售其亂,乃知瑞物非國之慶。
卿前在鳳翔,不奏白兔,真先覺也。」
對曰:「昔河出圖,伏羲以畫八卦;洛出書,大禹以敘九疇,皆有益於人,故足尚也。
至於禽一獸草木之瑞,何時無之!劉聰桀逆,黃龍三見;石季龍暴虐,得蒼麟十六、白鹿七,以駕芝蓋。
以是觀之,瑞豈在德!玄宗嘗為潞州別駕,及即位,潞州奏十九瑞,玄宗曰:『朕在潞州,惟知勤職業,此等瑞物,皆不知也。
』願陛下專以百姓富安為國慶,自余不足取也。」
上善之。
他日,謂宰相曰:「時和年豐,是為上瑞;嘉禾靈芝,誠何益於事!」宰相因言:「《春秋》記災異以儆人君,而不書祥瑞,用此故也!」
等到杜擔任工部尚書、判度支時,河中奏稱發現一種不吃其他獸類的騶虞,是天下祥瑞的象徵。
於是,百官都向文宗祝賀。
文宗對杜說:「李訓、鄭注都是自稱發現祥瑞,從而乘機作亂的。
由此可見,所謂祥瑞的東西,並非是國家太平的象徵。
你從前在鳳翔的時候,不向朝廷奏報發現白兔,真可謂是先知先覺。」
杜說:「過去,黃河邊發現圖,伏羲用它來策畫八卦;洛河旁發現天書,大禹用它來制定治理天下的九種法則。
這些,都對百姓有益,所以值得傚法。
至於禽一獸草木一類的所謂祥瑞之物,什麼時候都有!劉聰桀傲不馴,叛變朝廷,但卻幾次發現黃龍;石虎殘虐無道,但卻在各地捉獲了蒼麟十六個,白鹿七個,用來駕駛自己的車乘。
由此可見,所謂的祥瑞之物和帝王的聖德毫無關係!玄宗曾經擔任過潞州別駕,他即位當皇帝以後,潞州奏報發現十九種祥瑞之物,玄宗說:『朕在潞州的時候,只知道勤勉於本職工作,對於你們報告的祥瑞之物,絲毫不知。
』因此,我但願陛下一心一意地以百姓富足安樂作為國家興隆的象徵,對於其他所謂的祥瑞之物,都不要採納。」
文宗稱讚杜的意見。
過了幾天,文宗對宰相說:「現在,風調雨順,莊稼豐收,這是最大的祥瑞。
至於嘉禾靈芝,對國家又有什麼用呢!」宰相於是說:「孔子在《春秋》中之所以專門記載自然災害和某些怪異的自然現象,以警告帝王要勤政一愛一民,但並不記載所謂的祥瑞之物,也就是這個原因!」
夏,五月,乙亥,詔:「諸道有瑞,皆無得以聞,亦勿申牒所司。
其臘饗太廟及饗太清宮,元日受朝奏祥瑞,皆停。」
夏季,五月,乙亥(十九日),唐文宗下詔:「各地凡發現祥瑞之物,一律不得奏報朝廷,也不准向自己的上司報告。
凡臘月祭獻太廟和太清宮,以及正月初一朝廷舉行大典時按規定上奏祥瑞,一律停罷。」
[10]初,靈武節度使王晏平自盜贓七千餘緡,上以其父智興有功,免死,長流康州。
晏平密請於魏、鎮、幽三節度使,使上表雪己;上不得已,六月,壬寅,改永州司戶。
[10]當初,靈武節度使王晏平貪一污七千餘緡錢,文宗鑒於他的父親王智興對國家曾經立過戰功,因而免除死刑,流放康州。
晏平秘密地請求魏博、鎮州和幽州三位節度使上奏朝廷,為自己申冤。
唐文宗無可奈何,六月,壬寅(十六日),改任晏平為永州司戶。
[11]八月,己亥,嘉王運薨。
[11]八月,己亥(十四日),嘉王李運去世。
[12]太子永之母王德妃無一寵一,為楊賢妃所譖而死。
太子頗好游宴,暱近小人,賢妃日夜毀之。
九月,壬戌,上開延英,召宰相及兩省、御史、郎官,疏太子過惡,議廢之,曰:「是宜為天子乎?」
群臣皆言:「太子年少,容有改過。
國本至重,豈可輕動!」御史中丞狄兼論之尤切,至於涕泣。
給事中韋溫曰:「陛下惟一子,不教,陷之至是,豈獨太子之過乎!」癸亥,翰林學士六人、神策六軍軍使十六人復上表論之,上意稍解。
是夕,太子始得歸少陽院;如京使王少華等,及宦官宮人坐流死者數十人。
[12]皇太子李永的母親王德妃不得唐文宗一寵一愛一,被楊賢妃向文宗進讒言誣陷。
以致死去。
太子十分喜好遊樂飲宴,而且親近身旁小人。
於是,楊賢妃晝夜不停地在文宗面前誹謗太子。
九月,壬戌(初七),文宗親臨延英殿,召集宰相以及中書、門下兩省的官員,御史台官員和尚書省鎊司的郎官,向大家介紹太子的罪過,提議廢除,文宗說:「像他這樣,難道還適合繼續當太子嗎?」
群臣都說:「太子年輕,應當容許他改正錯誤。
太子作為陛下的繼承人,至關重要,豈可輕易廢除!」御史中丞狄兼勸阻的最為懇切,以至哭泣。
給事中韋溫說:「陛下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平時不重視教誨,以致今天這樣,難道僅僅是太子個人的過錯!」癸亥(初八),翰林學士六人、神策軍和禁軍六軍軍使十六人再次聯名上表勸阻,文宗才逐漸回心轉意。
當天晚上,太子才得以回到少陽院。
如京使王少華等人,以及宦官、宮女幾十個人因此而牽連被流放或判處死刑。
[13]義武節度使張在鎮十五年,為幽、鎮所憚;及有疾,請入朝,朝廷未及制置,疾甚,戒其子元益舉族歸朝,毋得效河北故事。
及薨,軍中欲立元益,觀察留後李士季不可,眾殺之,又殺大將十餘人。
壬申,以易州刺史李仲遷為義武節度使。
義武馬軍都虞候何清朝自拔歸朝,癸酉,以為儀州刺史。
[13]義武節度使張在任十五年,和他鄰接的幽州、鎮州兩個割據藩鎮十分懼怕他。
等到他有病時,請求朝廷批准自己離職赴京。
朝廷尚未來得及安排由誰代替他的職務,張已經病重,於是,告誡兒子張元益率全族人返歸京城,不准傚法河北藩鎮的慣例,繼承節度使的職務。
張去世後,義武的將士打算擁立張元益為節度使,觀察留後李士季反對,被將士殺死,同時,又殺大將十幾人。
壬申(十七日),唐文宗任命易州刺史李仲遷為義武節度使。
義武馬軍都虞候何清朝率兵歸順朝廷,癸酉(十八日),被任命為儀州刺史。
[14]朝廷以義昌節度使李彥佐在鎮久,甲戌,以德州刺史劉約為節度副使,欲以代之。
[14]朝廷鑒於義昌節度使李彥佐任職太久,甲戌(十九日),任命德州刺史劉約為義昌節度副使,準備讓他代替李彥佐。
[15]開成以來,神策將吏遷官,多不聞奏,直牒中書令覆奏施行,遷改殆無虛日。
癸未,始詔神策將吏改官皆先奏聞,狀至中書,然後檢勘施行。
[15]自從開成年以來,神策軍軍將和下屬官吏陞遷,大多不向文宗上奏請求批准,而由神策軍直接行文到中書省,中書省按核後便予以施行,以至神策軍軍將和下屬官吏遷陞官爵,幾乎沒有一日停止。
癸未(二十八日),唐文宗下詔,命令今後神策軍軍將和官吏遷陞官爵,一律首先上奏,待奏折批准送遞中書省按核後再予以施行。
[16]冬,十月,易定監軍奏軍中不納李仲遷,請以張元益為留後。
[16]冬季,十月,義武監軍奏報:軍中將士不予接受新任節度使李仲遷,請求任命張元益為留後。
[17]太子永猶不悛,庚子,暴薨,謚曰莊恪。
[17]皇太子李永仍不改過自新,庚子(十六日),突然去世。
朝廷贈他謚號為莊恪。
[18]乙巳,以左金吾大將軍郭為寧節度使。
[18]乙巳(二十一日),唐文宗任命左金吾大將軍郭為寧節度使。
[19]宰相議發兵討易定。
上曰:「易定地狹人貧,軍資半仰度支。
急之則一靡一所不為,緩之則自生變。
但謹備四境以俟之。」
乃除張元益代州刺史。
頃之,軍中果有異議,乃上表以不便李仲遷為辭,朝廷為之罷仲遷。
十一月,詔俟元益出定州;其義武將士始謀立元益者,皆赦不問。
[19]宰相商議發兵征討義武。
文宗說:「義武的地方狹小,百姓貧困,軍需有一半靠朝廷度支調撥供給。
如果急於攻討,那麼,他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如果暫緩,則內部必定發生分化。
現在,只要命它的四鄰藩鎮嚴密防守,等待它的內部分化。」
於是,任命張元益為代州刺史。
不久,義武軍中果然產生分歧,他們上表借口李仲遷不適宜擔任義武節度使。
朝廷於是罷免李仲遷。
十一月,唐文宗下詔,等張元益從定州出發,赴代州上任後,凡義武最初密謀擁立張元益的將士,一律赦免不再問罪。
[20]以義昌節度使李彥佐為天平節度使,以劉約為義昌節度使。
[20]唐文宗任命義昌節度使李彥佐為天平節度使,義昌節度副使劉約為義昌節度使。
[21]丁卯,張元益出定州。
[21]丁卯(十三日),張元益離開定州。
[22]庚午,上問翰林學士柳公權以外議,對曰:「郭除寧,外間頗以為疑。」
上曰:「,尚父之侄,太后叔父,在官無過,自金吾作小鎮,外間何尤焉?」
對曰:「非謂不應為節度使也。
聞陛下近取二女入宮,有之乎?」
上曰:「然,入參太皇太后耳。」
公權曰:「外間不知,皆雲納女後宮,故得方鎮。」
上俯首良久曰:「然則奈何?」
對曰:「獨有自南內遣歸其家,則外議自息矣!」是日,太皇太后遣中使送二女還家。
[22]庚午(十六日),唐文宗問翰林學士柳公權,朝廷近日有什麼議論。
柳公權回答說:「郭被任命為寧節度使,朝廷不少人對此很有疑問。」
文宗說:「郭是尚父郭子儀的侄子,又是太皇太后的叔父,在此以前,他做官從無過失,從左金吾大將軍而轉任寧這個小地方的節度使,不知朝廷百官有何疑問?」
柳公權回答說:「百官並不是議論說郭不應當擔任寧節度使。
我聽說陛下近日把郭的兩個女兒選入宮中,不知是否屬實?」
文宗說:「是我讓她倆入宮,是要她們參見太皇太后。」
柳公權說:「百官不知陛下的用意,都認為郭把女兒納入陛下後宮,所以才被任命為節度使。」
文宗低頭無言,過了很久才說:「那麼,該怎麼平息百官的非議呢?」
柳公權回答說:「只要把郭女兒從興慶宮送還她們的家裡,百官的非議自然就平息了!」當天,太皇太后派宦官把郭的兩個女兒送回家。
[23]上好詩,嘗欲置詩學士;李玨曰:「今之詩人浮薄,無益於理。」
乃止。
[23]唐文宗一愛一好詩歌,曾打算設置詩學士,宰相李玨說:「當今的詩人都很輕浮,設置詩學士,對朝廷沒有什麼好處。」
於是作罷。
[24]甲戌,以蔡州刺史韓威為義武節度使。
[24]甲戌(二十日),唐文宗任命蔡州刺史韓威為義成節度使。
[25]河東節度使、司徒、中書令裴度以疾求歸東都,十二月,辛丑,詔度入知政事,遣中使郭諭上道。
[25]河東節度使、司徒、中書令裴度由於疾病,請求辭職返回東都洛陽。
十二月,辛丑(十七日),唐文宗下詔,命裴度來京參予朝政決策,並派宦官前往河東,傳達文宗的旨意,敦促裴度上路。
[26]鄭覃累表辭位,丙午,詔:三五日一入中書。
[26]宰相鄭覃多次上表請求辭職,丙午(二十二日),唐文宗下詔:命鄭覃三五天到政事堂辦公一次。
[27]是歲,吐蕃彝泰贊普卒,弟達磨立。
彝泰多病,委政大臣,由是僅能自守,久不為邊患。
達磨荒一婬一殘虐,國人不附,災異相繼,吐蕃益衰。
[27]本年,吐蕃彝泰贊普去世,他的弟弟達磨被立為新贊普。
彝泰在位時身一體多病,把朝政委任大臣,所以僅能自守邊疆,很久沒有侵擾唐朝。
達磨繼位後,荒一婬一殘虐,國內人民離心離德,災害和怪異的現象接連發生,吐蕃因此更加衰弱。
四年(己未、839)
四年(己未,公元839年)
[1]春,閏正月,己亥,裴度至京師,以疾歸第,不能入見。
上勞問賜賚,使者旁午。
三月,丙戌,薨,謚曰文忠。
上怪度無遺表,問其家,得半稿,以儲嗣未定為憂,言不及私。
度身貌不逾中人,而威望遠達四夷,四夷見唐使,輒問度老少用捨;以身繫國家輕重如郭子儀者,二十餘年。
[1]春季,閏正月,己亥(十六日),河東節度使裴度抵達京城,由於身一體疾病而回到家中,未能拜見文宗。
文宗接連派遣使者到他家中慰勞賞賜。
三月,丙戌(初四),裴度去世,朝廷追贈謚號為文忠。
文宗奇怪裴度沒留下給朝廷的遺表,派人問他的家屬,找到一份沒有寫完的手稿,手稿中只說自己為皇上沒有立太子而擔憂,而不提及自己個人的要求。
裴度的身材和相貌並未超過一般人,但威望卻遠達周邊的夷蠻各族,夷蠻各族酋長見到唐朝的使者,常常問裴度的年齡多少?是否還得到朝廷重用?他和郭子儀一樣,都是在二十多年的時間內,德高望重,而以自己的身家一性一命維繫國家安危的重要人物。
[2]夏,四月,戊辰,上稱判度支杜之才,楊嗣復、李玨因請除戶部尚書,陳夷行曰:「恩旨當由上出,自古失其國未始不由權在臣下也。」
玨曰:「陛下嘗語臣雲,人主當擇宰相,不當疑宰相。」
五月,丁亥,上與宰相論政事,陳夷行復言不宜使威福在下,李玨曰:「夷行意疑宰相中有弄陛下威權者耳。
臣屢求退,苟得王傅,臣之幸也。」
鄭覃曰:「陛下開成元年、二年政事殊美,三年、四年漸不如前。」
楊嗣復曰:「元年、二年鄭覃、夷行用事,三年、四年臣與李玨同之,罪皆在臣!」因叩頭曰:「臣不敢更入中書!」遂趨出。
上遣使召還,勞之曰:「鄭覃失言,卿何遽爾!」覃起謝曰:「臣愚拙,意亦不屬嗣復;而遽如是,乃嗣復不容臣耳。」
嗣復曰:「覃言政事一年不如一年,非獨臣應得罪,亦上累聖德。」
退,三上表辭位,上遣中使召出之,癸巳,始入朝。
丙申,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鄭覃罷為右僕射,陳夷行罷為吏部侍郎。
覃一性一清儉,夷行亦耿介,故嗣復等深疾之。
[2]夏季,四月,戊辰(十七日),唐文宗稱譽判度支杜有才能,楊嗣復、李玨乘機奏請任命杜為戶部尚書。
陳夷行說:「對臣下任命的旨意應當由皇上作出。
自古以來,國家大凡滅亡,最初無不是大權旁落,而由臣下專權的。」
李玨說:「陛下曾對我說,帝王應當謹慎地挑選宰相,但不應當猜疑宰相。」
五月,丁亥(初七),文宗和宰相一起議論朝政,陳夷行又說不應使臣下專權而作威作福,李玨說:「從陳夷行的用意看,他是懷疑宰相中有人玩一弄陛下的權威。
我以前多次請求辭職,現在,如果能擔任皇子諸王的太傅,也就是我的幸運了。」
鄭覃說:「陛下在開成元年、二年處理朝政都很好,三年、四年漸漸不如以前。」
楊嗣復說:「開成元年、二年是鄭覃、陳夷行擔任宰相。
三年、四年我和李玨也一同升任宰相。
看來,鄭覃的意思是說罪責在我了!」於是,接著叩頭說:「我不敢再到政事堂去辦公!」隨即退出。
文宗派人把他召回,用好言安慰,說:「鄭覃失言,你何必這樣!」鄭覃起身謝罪說:「我一性一情愚笨,剛才說的意思不是專指嗣復,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反感,看來,是嗣復不能容我。」
楊嗣復說:「鄭覃認為朝政一年不如一年,不僅我一個人應當有罪,而且也牽連皇上。」
於是退下,再三上表請求辭職。
文宗派宦官召他上朝。
癸巳(十三日),楊嗣復才開始上朝。
丙申(十六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鄭覃被罷免宰相職務,擔任右僕射;陳夷行被罷免宰相職務,擔任吏部侍郎。
鄭覃的一性一情清正儉約,陳夷行也一性一情耿直。
所以,楊嗣復等人十分痛恨他倆人。
[3]上以鹽鐵推官、檢校禮部員外郎姚勖能鞫疑獄,命權知職方員外郎,右丞韋溫不聽,上奏稱:「郎官朝廷清選,不宜以賞能吏。」
上乃以勖檢校禮部郎中,依前鹽鐵推官。
六月,丁丑,上以其事問宰相楊嗣復,對曰:「溫志在澄清流品。
若有吏能者皆不得清流,則天下之事孰為陛下理之!恐似衰晉之風。」
然上素重溫,終不奪其所守。
[3]唐文宗鑒於鹽鐵推官、檢校禮部員外郎姚勖擅長審斷疑難獄案,任命他暫為職方員外郎。
尚書右丞韋溫拒不聽命,上奏說:「郎官歷來是朝廷任命有名望的士大夫的職位,不應當輕易用它來獎賞有才幹的官吏。」
於是,文宗改任姚勖為檢校禮部郎中,仍擔任鹽鐵推官。
六月,癸丑(初三),文宗問宰相楊嗣復對這件事的看法,楊嗣復說:「韋溫的目的在於澄清官員的出身和等級。
如果官員因為出身和社會地位不高,但很有才幹,卻不能擔任那些有名望的職務,那麼,天下的種種事務誰去為陛下處理呢?我認為,這恐怕是晉朝重視出身地位的衰敗遺風。」
然而,文宗向來器重韋溫,最後還是沒有違背他的奏請。
[4]秋,七月,癸未,以張元益為左驍衛將軍,以其母侯莫陳氏為趙國太夫人,賜絹二百匹。
易定之亂,侯莫陳氏說諭將士,且戒元益以順朝命,故賞之。
[4]秋季,七月,癸未(初四),唐文宗任命張元益為左驍衛將軍,任命他的母親侯莫陳氏為趙國太夫人,賞賜絹二百匹。
此前義武發生變亂的時候,侯莫陳氏勸說將士,同時告誡張元益聽從朝廷命令,所以文宗予以賞賜。
[5]甲辰,以太常卿崔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鄲,郾之弟也。
[5]甲辰(二十五日),唐文宗任命太常卿崔鄲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崔鄣是崔郾的弟弟。
[6]八月,辛亥,王憬薨。
[6]八月,辛亥(初二),王李憬去世。
[7]癸酉,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言:「蕭本詐稱太后弟,上下皆稱蕭弘是真,以本來自左軍,故弘為台司所抑。
今弘詣臣,求臣上聞。
乞追弘赴闕,與本對推,以正真偽。」
詔三司鞫之。
[7]癸酉(二十四日),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言朝廷:「蕭本詐稱是蕭太后的弟弟。
朝廷上下都認為蕭弘才是蕭太后真正的弟弟。
但由於蕭本是經左神策軍護軍中尉仇士良引見給皇上的,所以蕭弘被御史台官員所冤枉。
現在,蕭弘來見我,請求我向朝廷奏明真象。
我乞請朝廷召見蕭弘,讓他和蕭本二人當面對證,以辨別真偽。」
文宗下詔,命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三司會審。
[8]冬,十月,乙卯,上就起居舍人魏取記注觀之,不可,曰:「記注兼書善惡,所以儆戒人君。
陛下但力為善,不必觀史!」上曰:「朕嘗觀之。」
對曰:「此日史官之罪也。
若陛下自觀史,則史官必有所諱避,何以取信於後!」上乃止。
[8]冬季,十月,乙卯(初七),唐文宗命起居舍人魏把記載朝政大事的《起居注》拿來觀看。
魏認為不妥,說:「《起居注》既記載善行,也記載惡事,用來警誡帝王,去惡從善。
陛下只管努力勤政為善,而不必觀看《起居注》!」文宗說:「過去我曾經看過。」
魏說:「這是以往史官的過錯。
如果陛下親自觀看本朝的《起居注》,那麼,史官在記載時就會有所避諱,將來怎樣讓後人相信呢!」文宗這才作罷。
[9]楊妃請立皇弟安王溶為嗣,上謀於宰相,李玨非之。
丙寅,立敬宗少子陳王成美為皇太子。
[9]楊妃請求文宗立自己的弟弟安王李溶為太子。
文宗和宰相商議,李玨反對。
丙寅(十八日),文宗立敬宗的小兒子陳王李成美為皇太子。
丁卯,上幸會寧殿作樂,有童子緣,一夫來往走其下如狂。
上怪之,左右曰:「其父也。」
上泫然流涕曰:「朕貴為天子,不能全一子!」召教坊劉楚材等四人,宮人張十十等十人責之曰:「構會太子,皆爾曹也,今更立太子,復欲爾邪?」
執以付吏,己巳,皆殺之。
上因是感傷,舊疾遂增。
丁卯(十九日),文宗親臨會寧殿觀賞音樂雜技。
有一個兒童表演爬桿,底下有一人來往如狂奔,進行保護。
文宗很奇怪,左右侍從說:「那人是這個兒童的父親。」
文宗頓時傷心流淚說:「朕富貴而為天子,卻不能保全自己的一個兒子!」於是,召見教坊劉楚材等四人,宮女張十十等十人責斥說:「當初設計陷害皇太子李永,都是你們這些人。
現在已重新立皇太子,難道你們還要陷害他嗎?」
隨即命人把他們逮捕。
己巳(二十一日),下令全部殺死。
文宗由此而感傷不已,舊病逐漸加重。
[10]十一月,三司按蕭本、蕭弘皆非真太后弟。
本除名,流一愛一州,弘流儋州。
而太后真弟在閩中,終不能自達。
[10]十一月,三司審問蕭本、蕭弘二人,結果都不是蕭太后真正的弟弟。
於是,蕭本被免職除名,流放一愛一州,蕭弘流放儋州。
而蕭太后真正的弟弟在福建,始終未能自己申報,和蕭太后相認。
[11]乙亥,上疾少問,坐思政殿,召當直學士周墀,賜之酒,因問曰:「朕可方前代何主?」
對曰:「陛下堯、舜之主也。」
上曰:「朕豈敢比堯、舜!所以問卿者,何如周赧、漢獻耳?」
墀驚曰:「彼亡國之主,豈可比聖德!」上曰:「赧、獻受制於強諸侯,今朕受制於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因泣下沾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復視朝。
[11]乙亥(二十七日),唐文宗病情稍有好轉,這一天,坐在思政殿,召見翰林院值班學士周墀,和他一起喝酒,問道:「朕可以和前代的哪些帝王相比?」
周墀回答說:「陛下是堯、舜一類的帝王。」
文宗說:「朕豈敢和堯、舜相比!我問你的意思是,我是否能趕上周赧王和漢獻帝?」
周墀大驚,說:「周赧王和漢獻帝都是最後亡國的帝王,怎麼比得上陛下的大聖大德。」
文宗說:「周赧王、漢獻帝不過受制於各地強大的諸侯,而今朕受制於宦官家奴。
就此而言,我實在還不如他們!」文宗因此哭泣,淚下沾襟。
周墀也拜伏一在地,流淚不已。
從此以後,文宗不再上朝。
[12]是歲,天下戶口四百九十九萬六千七百五十二。
[12]本年,天下戶口總計四百九十九萬六千七百五十二戶。
[13]回鶻相安允合、特勒柴革謀作亂,彰信可汗殺之。
相掘羅勿將兵在外,以馬三百賂沙陀朱邪赤心,借其兵共攻可汗。
可汗兵敗,自一殺,國人立特勒為可汗。
會歲疫,大雪,羊馬多死,回鶻遂衰。
赤心,執宜之子也。
[13]回鶻國宰相安允合、特勒柴革密謀作亂,被彰信可汗殺死。
這時,宰相掘羅勿正率兵在外,於是,用三百匹馬賄賂沙陀酋長朱邪赤心,借沙陀兵一起攻打彰信可汗。
可汗兵敗自一殺,國內人民立特勒為可汗。
以後,草原連年發生疾疫,天下大雪,羊馬大批死亡,回鶻因此逐漸衰落。
朱邪赤心是沙陀酋長朱邪執宜的兒子。
五年(庚申、840)
五年(庚申,公元840年)
[1]春,正月,己卯,詔立穎王為皇太弟,應軍國事權令句當。
且言太子成美年尚沖幼,未漸師資,可復封陳王。
時上疾甚,命知樞密劉弘逸、薛季稜引楊嗣復、李玨至禁中,欲奉太子監國。
中尉仇士良、魚弘志以太子之立,功不在己,乃言太子幼,且有疾,更議所立。
李玨曰:「太子位已定,豈得中變!」士良、弘志遂矯詔立為太弟。
是日,士良、弘志將兵詣十六宅,迎穎王至少陽院,百官謁見于思賢殿。
沈毅有斷,喜慍不形於色。
與安王溶皆素為上所厚,異於諸王。
[1]春季,正月,己卯(初二),唐文宗下詔,立穎王李為皇太弟,凡國家大事,由他全權決定。
詔令又說,皇太子李成美尚年幼,沒有經過老師的訓導,仍封為陳王。
當時,文宗病重,命知樞密劉弘逸、薛季稜引宰相楊嗣復、李玨來宮中,打算由二人輔佐太子代行皇上職權,處理朝政。
左、右神策軍護軍中尉仇士良、魚弘志鑒於當初立皇太子的時候,自己沒有一點功勞,於是上言,說皇太子年幼,而且有病,建議廢除重立。
李玨說:「皇太子的地位已定,怎麼能輕易改變!」於是仇士良、魚弘志假稱文宗的詔令,立李為皇太弟。
當天,仇士良、魚弘志率禁兵至十六宅宮,迎穎王李到少陽院。
接著,百官在思賢殿拜見李。
李一性一情深沉而剛毅,處理問題十分果斷,喜怒不形於色。
他和安王李溶,都向來為文宗所厚一愛一,而區別於其他皇子諸王。
辛己,上崩於太和殿。
以楊嗣復攝塚宰。
辛巳(初四),唐文宗在太和殿駕崩。
朝廷任命楊嗣復暫攝塚宰,主持治喪。
癸未,仇士良說太弟賜楊賢妃、安王溶、陳王成美死。
敕大行以十四日殯,成服。
諫議大夫裴夷直上言期日太遠,不聽。
時仇士良等追怨文宗,凡樂工及內侍得幸於文宗者,誅貶相繼。
夷直復上言:「陛下自藩維繼統,是宜儼然在疚,以哀慕為心,速行喪禮,早議大政,以慰天下。
而未及數日,屢誅戮先帝近臣,驚率土之視聽,傷先帝之神靈,人情何瞻!一柄一體至重,若使此輩無罪,固不可刑;若其有罪,彼已在天網之內,無所逃伏,旬日之外行之何晚!」不聽。
癸未(初六),仇士良勸說皇太弟李下令,命楊賢妃、安王李溶、陳王李成美自盡。
李又下敕,命於本月十四日舉行文宗入棺大殮的儀式,凡親屬和百官等一律穿上喪服。
諫議大夫裴夷直上言大殮的日期太遠,李不聽。
這時,仇士良等人仍怨恨文宗,於是,凡教坊的樂工和曾經被文宗一寵一愛一的宦官,相繼被誅殺或貶逐。
裴夷直又上言說:「陛下由藩王的身份繼承帝位,所以應當象真正憂病一樣,盡心哀悼文宗皇帝,迅速舉行喪禮,從而早日親政,以便安一撫天下人心。
但現在文宗皇帝去世還不到幾天,就多次誅殺他的親近臣僚,以致各地的官員都被驚擾,先帝的神靈不免也被傷害。
這樣下去,人們會怎樣看待陛下呢!現在,國家的體面最為重要,假如先帝的親近臣僚無罪,就不應懲罰他們;假如有罪,他們已經處於國家法律的天羅地網之中,無法脫逃,等十天後先帝入棺大殮結束,再加懲罰也不晚!」李不聽。
辛卯,文宗始大斂。
武宗即位。
甲午,追尊上母韋妃為皇太后。
辛卯(十四日),文宗的一屍一體正式入棺大殮。
同日,武宗李即位。
甲午(十七日),武宗追尊母親韋妃為皇太后。
二月,乙卯,赦天下。
二月,乙卯(初八),唐武宗大赦天下。
丙寅,謚韋太后日宣懿。
丙寅(十九日),唐武宗追贈母親韋太后的謚號為宣懿。
[2]夏,五月,己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嗣復罷為吏部尚書,以刑部尚書崔珙同平章事兼鹽鐵轉運使。
[2]夏季,五月,己卯(初四),唐武宗免去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嗣復的職務,任命他為吏部尚書;任命刑部尚書崔珙為同平章事兼鹽鐵轉運使。
[3]秋,八月,壬戌,葬元聖昭獻孝皇帝於章陵,廟號文宗。
[3]秋季,八月,壬戌(十九日),朝廷在章陵埋葬元聖昭獻孝皇帝李昂,廟號為文宗。
[4]庚午,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玨坐為山陵使龍陷,罷為太常卿。
貶京兆尹敬昕為郴州司馬。
[4]庚午(二十七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玨因擔任山陵使時,運載文宗皇帝靈樞的龍因故在半路失陷,被免去宰相職務,擔任太常卿。
京兆尹敬昕因此被貶為郴州司馬。
[5]義武軍亂,逐節度使陳君賞。
君賞募勇士數百人,復入軍城,誅亂者。
[5]義武發生軍隊變亂,驅逐節度使陳君賞。
陳君賞招募勇士幾百人,重新攻入義武的治所定州城,誅殺作亂的將士。
[6]初,上之立非宰相意,故楊嗣復、李玨相繼罷去,召淮南節度使李德裕入朝;九月,甲戌朔,至京師,丁丑,以德裕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6]當初,武宗被立為皇太弟,不是出於宰相的建議。
所以,武宗即位後,相繼罷免宰相楊嗣復、李玨的職務,召淮南節度使李德裕來京。
九月,甲戌朔(初一),李德裕抵達京城。
丁丑(初四),李德裕被任命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庚辰,德裕入謝,言於上曰:「致理之要,在於辯群臣之邪正。
夫邪正二者,勢不相容,正人指邪人為邪,邪人亦指正人為邪,人主辯之甚難。
臣以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籐蘿,非附他物不能自起。
故正人一心事君,而邪人競為朋一黨一。
先帝深知朋一黨一之患,然所用卒皆朋一黨一之人,良由執心不定,故一奸一人得乘間而入也。
夫宰相不能人人忠良,或為欺罔,主心始疑,於是旁詢小臣以察執政。
如德宗末年,所聽任者惟裴延齡輩,宰相署敕而已,此政事所以日亂也。
陛下誠能慎擇賢才以為宰相,有一奸一罔者立黜去,常令政事皆出中書,推心委任,堅定不移,則天下何憂不理哉!」又曰:「先帝於大臣好為形跡,小餅皆含容不言,日累月積,以至禍敗。
茲事大誤,願陛下以為戒!臣等有罪,陛下當面詰之。
事苟無實,得以辯明;若其有實,辭理自窮。
小餅則容其悛改,大罪則加之誅譴,如此,君臣之際無疑間矣。」
上嘉納之。
庚辰(初七),李德裕上朝向武宗謝恩。
他對武宗說:「治理天下的關鍵,在於辨別群臣中誰是邪惡的小人,誰是正直的君子。
邪惡和正直之間,難以相容。
所以,君子指斥小人邪惡,而小人也指斥君子邪惡,以致皇上難以辨別。
我認為,正直的君子就像松柏一樣,獨立生長,不必依賴別的器物。
而邪惡的小人就像籐蘿一樣,如果不攀附其它器物,就不能自立。
所以,正直的君子一心一意地侍奉皇上,而邪惡的小人則爭先恐後地朋比為一黨一。
先帝文宗皇帝深知朋一黨一的危害,然而,他所信用的官員卻大多是朋一黨一的成員。
這主要是由於他自己沒有主見,所以一奸一邪小人得以乘間而入。
我認為,宰相不可能人人都是忠臣,皇上有時發現一個宰相欺騙自己,心中就開始猜疑其他宰相。
於是,通過身邊的侍從和宦官瞭解宰相的情況。
例如德宗在他晚年的時候,只信任裴延齡一人,其它宰相不過在朝廷的敕書中籤名而已。
這是當時朝政紊亂的主要原因。
陛下如果真的能謹慎地選拔德才兼備的官員擔任宰相,把那些一奸一邪虛罔的官員立即罷免;同時,誠心誠意地委任宰相,堅定不移,凡是朝廷的政令,都由政事堂審定頒布,那麼,就不必憂慮天下不會大治了。」
李德裕又說:「先帝文宗皇帝在大臣面前,很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對於群臣小的過失,一般都容忍不言。
這樣日積月累,以至釀成大禍。
這實在是一大失誤,希望陛下引以為誡。
今後,如果我們有罪,陛下應該當面責問。
假如事實不符,應當允許我們申辯清楚;假如確是事實,我們就會在申辯時理屈詞窮。
對於群臣小的過失,應當允許他們改過自新;如有大罪,則加以懲罰,甚至誅殺。
這樣,君臣之間就不會產生猜疑了。」
武宗稱讚並採納了他的意見。
初,德裕在淮南,敕召監軍楊欽義,人皆言必知樞密,德裕待之無加禮,欽義心銜之。
一旦,獨延欽義,置酒中堂,情禮極厚;陳珍玩數一床一,罷酒,皆以贈之,飲義大喜過望。
行至汴州,敕復還淮南,欽義盡以所餉歸之。
德裕曰:「此何直!」卒以與之。
其後欽義竟知樞密;德裕一柄一用,欽義頗有力焉。
當初,李德裕擔任淮南節度使時,朝廷曾下敕召監軍楊欽義進京,人們都說楊欽義此番進京肯定會被任命為樞密使。
李德裕對待楊欽義卻並未增加禮節,楊欽義心中十分痛恨。
一天,李德裕單獨召請楊欽義,在節度使府正廳設酒為楊欽義送行,情義和禮節都極為優厚。
李德裕又拿出很多珍玩陳列在幾個一床一上,喝完酒後,全部贈送楊欽義,楊欽義大喜過望。
楊欽義進京走到汴州,朝廷又下敕命他返回淮南。
於是,楊欽義把李德裕贈送他的珍玩如數奉還。
李德裕說:「這能值幾個錢!」最後,又都贈給楊欽義。
以後,楊欽義果然擔任了樞密使。
李德裕被任命為宰相,和楊欽義有直接關係。
[7]初,伊吾之西,焉耆之北,有黠戛斯部落,即古之堅昆,唐初結骨也,後更號黠戛斯,乾元中為回鶻所破,自是隔閡不通中國。
其君長曰阿熱,建牙青山,去回鶻牙,橐駝行四十日。
其人悍勇,吐蕃、回鶻常賂遺之,假以官號。
回鶻既衰,阿熱始自稱可汗。
回鶻遣相國將兵擊之,連兵二十餘年,數為黠戛斯所敗,詈回鶻曰:「汝運盡矣,我必取汝金帳!」金帳者,回鶻可汗所居帳也。
[7]當初,在伊州的西方,焉耆鎮的北方,有一個部落名叫黠戛斯,就是古代的堅昆,唐初的結骨,以後改名叫黠戛斯。
唐肅宗乾元年間,黠戛斯被回鶻國擊敗。
從此以後,由於回鶻阻隔,和唐朝失去聯繫。
黠戛斯的君長稱為阿熱,在青山建立牙帳,距離回鶻國牙帳,騎駱駝要走四十天。
黠戛斯部眾剽悍勇敢,因此,吐蕃國和回鶻國常常賄賂他,並授予官位名號,加以拉攏。
回鶻國衰落以後,阿熱開始自稱可汗。
回鶻國派宰相率兵攻擊黠戛斯,雙方大戰二十多年,回鶻國多次被黠戛斯擊敗。
黠戛斯斥責回鶻可汗說:「你的命數已經到了盡頭,我必將要奪取你的金帳!」金帳,是回鶻可汗居住的帳幕。
及掘羅勿殺彰信,立,回鶻別將句錄莫賀引黠戛斯十萬騎攻回鶻,大破之,殺及掘羅勿,焚其牙帳蕩盡,回鶻諸部逃散。
其相職、特勒等十五部西奔葛邏祿,一支奔吐蕃,一支奔安西。
可汗兄弟沒斯等,及其相赤心、僕固、特勒那頡啜,各帥其眾抵天德塞下,就雜虜貿易谷食,且求內附。
冬,十月,丙辰,天德軍使溫德彝奏:「回鶻潰兵侵一逼一十西城,亙六十里,不見其後。
邊人以回鶻猥至,恐懼不安。」
詔振武節度使劉沔屯雲迦關以備之。
等到回鶻宰相掘羅勿殺死彰信可汗,擁立特勒為新可汗,回鶻國一個名叫錄莫賀的偏將勾一引黠戛斯十萬騎兵攻打掘羅勿,結果,大敗他的兵馬,殺死和掘羅勿,把回鶻國的牙帳焚燒殆盡。
回鶻國的各個部落四散逃亡,宰相職、特勒等十五個部落往西方逃跑,投奔葛邏祿;另有一支投奔吐蕃國;一支逃到安西。
回鶻可汗的兄弟沒斯等人,以及宰相赤心、僕固、特勒那頡啜,各率自己的部落兵馬抵達唐朝天德軍的邊塞一帶,依靠和雜居這一地區的各族部落貿易而生活。
同時,請求歸附唐朝。
冬季,十月,丙辰(十四日),天德軍使溫德彝奏報:「回鶻國的逃兵侵一逼一十西受降城,逃兵連綿六十里,看不到尾。
邊防的居民由於回鶻國的逃兵大舉侵擾,都恐懼不安。」
唐武宗下詔,命振武節度使劉沔出兵屯守於迦關以防回鶻。
[8]魏博節度使何進滔薨,軍中推其子都知兵馬使重順知留後。
[8]魏博節度使何進滔去世,軍中將士推舉他的兒子都知兵馬使何重順為留後。
[9]蕭太后徙居興慶宮積慶殿,號積慶太后。
[9]蕭太后遷居到興慶宮積慶殿,尊號為積慶太后。
[10]十一月,癸酉朔,上幸雲陽校獵。
[10]十一月,癸酉朔(初一),唐武宗前往雲陽縣圍獵。
[11]故事,新天子即位,兩省辟同署名。
上之即位也,諫議大夫裴夷直漏名,由是出為杭州刺史。
[11]按照慣例,新皇帝即位時,中書、門下兩省的官員在冊書上共同署名。
唐武宗即位時,諫議大夫裴夷直的名字遺漏,由此而被調出朝廷,擔任杭州刺史。
[12]開府儀同三司、左衛上將軍兼內謁者監仇士良請以開府蔭其子為千牛,給事中李中敏判曰:「開府階誠宜蔭子,謁者監何由有兒?」
士良慚恚。
李德裕亦以中敏為楊嗣復之一黨一,惡之,出為婺州刺史。
[12]開府儀同三司、左衛上將軍兼內謁者監仇士良請求朝廷批准,根據自己的官爵等級,授予兒子千牛備身的職務。
給事中李中敏批文說:「按照開府儀同三司的品級,應當授予他的兒子官位,但仇士良作為宦官,怎麼能有兒子呢?」
仇士良慚愧而憤怒。
李德裕也因為李中敏是楊嗣復的一黨一羽,因而厭惡他,把他調出朝廷擔任婺州刺史。
[13]十二月,庚申,以何重順知魏博留後事。
[13]十二月,庚申(十八日),唐武宗任命何重順為魏博留後。
[14]立皇子峻為杞王。
[14]唐玄宗立兒子李峻為杞王。
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上會昌元年(辛酉、841)
唐武宗會昌元年(辛酉,公元841年)
[1]春,正月,辛巳,上祀圜丘,赦天下,改元。
[1]春季,正月,辛巳(初九),唐武宗親臨圜丘祭天,大赦天下,改年號為會昌。
[2]劉沔奏回鶻已退,詔沔還鎮。
[2]振武節度使劉沔奏報:回鶻國兵馬已退走。
武宗下詔,命劉沔返還本鎮。
[3]二月,回鶻十三部近牙帳者立烏希特勒為烏介可汗,南保錯子山。
[3]二月,回鶻國鄰近可汗牙帳的十三個部落擁立烏希特勒為烏介可汗,往南遷移,駐守於錯子山。
[4]三月,甲戌,以御史大夫陳夷行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4]三月,甲戌(初三),唐武宗任命御史大夫陳夷行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5]初,知樞密劉弘逸、薛季稜有一寵一於文宗,仇士良惡之。
上之立,非二人及宰相意,故楊嗣復出為湖南觀察使,李玨出為桂管觀察使。
士良屢譖弘逸等於上,勸上除之,乙未,賜弘逸、季稜死,遣中使就潭、桂州誅嗣復及玨。
戶部尚書杜奔馬見李德裕曰:「天子年少,新即位,茲事不宜手滑!」丙申,德裕與崔珙、崔鄲、陳夷行三上奏,又邀樞密使至中書,使入奏。
以為:「德宗疑劉晏動搖東宮而殺之,中外鹹以為冤,兩河不臣者由茲恐懼,得以為辭;德宗後悔,錄其子孫。
文宗疑宋申錫交通藩邸,竄謫至死;既而追悔,為之出涕。
嗣復、玨等若有罪惡,乞更加重貶;必不可容,亦當先行訊鞫,俟罪狀著白,誅之未晚。
今不謀於臣等,遽遣使誅之,人情莫不震駭。
願開延英賜對!」至晡時,開延英,召德裕等入。
[5]當初,知樞密劉弘逸、薛季稜很得唐文宗的一寵一信,因而仇士良厭惡他二人。
唐武宗即位,並非出於劉、薛二人和宰相的本意,所以武宗即位後,罷免宰相楊嗣復、李玨的職務,把他們調出朝廷,分別擔任湖南觀察使和桂管觀察使。
仇士良又多次在武宗面前說劉弘逸等人的壞話,勸武宗誅除他們。
乙未(二十四日),武宗命劉弘逸、薛季稜自盡,並派宦官前往潭州、桂州殺楊嗣復和李玨。
戶部尚書杜得知後,急忙騎馬去見李德裕,說:「皇上年輕,剛剛即位,這件事不應當讓他放手蠻幹!」丙申(二十五日),李德裕和同僚崔珙、崔鄲、陳夷行聯名幾次上奏,又邀請樞密使到中書省,讓他們也勸阻武宗。
李德裕等人的奏折說:「過去,德宗曾懷疑劉晏動搖自己當初為皇太子時的地位,因而把他誅殺。
朝廷內外的官員都認為劉晏冤枉,黃河南北割據跋扈的藩鎮因而都感到恐懼,於是,以此為理由,更加驕橫跋扈。
德宗後來悔悟,錄用劉晏的子孫到朝廷做官。
文宗曾猜疑宋申錫和漳王李湊交結,結果,貶逐宋申錫,以致於死。
但後來又後悔,為宋申錫冤死而流淚。
楊嗣復、李玨等人如果真有罪惡,請求陛下再加重貶。
假如陛下還不能容忍,也應當先進行審訊,待他們的犯罪事實昭然若揭,再殺也不晚。
現在,陛下不和我們商議,就急忙派使者前往誅殺,百官得知後,無不震驚。
希望陛下開延英殿讓我們當面奏對!」直到傍晚,武宗才命開延英殿,召見李德裕等人。
德裕等泣涕極言:「陛下宜重慎此舉,毋致後悔!」上曰:「朕不悔。」
三命之坐,德裕等曰:「臣等願陛下免二人於死,勿使既死而眾以為冤。
今未奉聖旨,臣等不敢坐。」
久之,上乃曰:「特為卿等釋之。」
德裕等躍下階舞蹈。
上召升坐,歎曰:「朕嗣位之際,宰相何嘗比數!李玨、季稜志在陳王,嗣復、弘逸志在安王。
陳王猶是文宗遺意,安王則專附楊妃。
嗣復仍與妃書云:『姑何不效則天臨朝!』使安王得志,朕那復有今日?」
德裕等曰:「茲事曖一昧,虛實難知。」
上曰:「楊妃嘗有疾,文宗聽其弟玄思入侍月餘,以此得通指意。
朕細詢內人,情狀皎然,非虛也。」
遂追還二使,更貶嗣復為潮州刺史,李玨為昭州刺史,裴夷直為州司戶。
李德裕等人哭泣著,極力勸阻武宗說:「陛下應慎重地決定這件事,不要以後再後悔!」武宗說:「朕不後悔。」
隨即幾次命李德裕等人坐下。
李德裕等人說:「我們希望陛下赦免楊嗣復和李玨的死刑,以免二人死後,百官都認為冤枉。
現在,陛下尚未批准,我們不敢坐。」
過了很久,武宗才說:「朕考慮到你們的請求,特此赦免他們。」
李德裕等人高興地跳下台階,向武宗行舞蹈禮。
武宗命李德裕等人向前坐下,唉歎說:「朕被立為皇太弟的時候,當時的宰相哪裡曾想到要我繼位!李玨、薛季稜的意圖是立陳王李成美,楊嗣復、劉弘逸的意圖是立安王李溶。
立陳王還算是文宗的遺言,立安王,則是專意阿附楊妃。
據說楊嗣復曾給楊妃寫信說:『您為什麼不傚法武則天而臨朝稱帝!』假如安王被立為皇太子繼承帝位,朕哪裡還有今日?」
李德裕等人說:「這件事十分曖一昧,是真是假難以得知。」
武宗說:「楊妃曾經患病,文宗同意他的弟弟到宮中侍候過一個多月,楊嗣復就是通過他向楊妃轉達自己的書信的。
朕已經仔細問過宮中的宦官,事實一清二楚,絕不是虛構。」
於是,武宗派人追回誅殺楊嗣復和李玨的使者,再貶楊嗣復為潮州刺史,李玨為昭州刺史,裴夷直為州司戶。
[6]夏,六月,乙巳,詔:「自今臣下論人罪惡,並應請付御史台按問,毋得乞留中,以杜讒邪。」
[6]夏季,六月,乙巳(三十日),唐武宗下詔:「從今以後,凡百官奏論他人罪惡時,應當同時奏請將犯罪人交付御史台審問,而不得請求留在宮中審問,以便杜絕一奸一臣的讒言。」
[7]以魏博留後何重順為節度使。
[7]唐武宗任命魏博留後何重順為節度使。
[8]上命道士趙歸真等於三殿建九天道場,親授法。
右拾遺王哲上疏切諫,坐貶河南府士曹。
[8]唐武宗命道士趙歸真等人在三殿建置九天道場,武宗親自接受趙歸真等人授予的道家法。
右拾遺王哲上疏極力規勸,被貶為河南府士曹參軍。
[9]秋,八月,加仇士良觀軍容使。
[9]秋季,八月,唐武宗再任左神策軍護軍中尉仇士良為觀軍容使。
[10]天德軍使田牟、監軍韋仲平欲擊回鶻以求功,奏稱:「回鶻叛將沒斯等侵一逼一十塞下,吐谷渾、沙陀、一黨一項皆世與為仇,請自出兵驅逐。」
上命朝臣議之,議者皆以為沒斯叛可汗而來,不可受,宜如牟等所請,擊之便。
上以問宰相,李德裕以為:「窮鳥入懷,猶當活之。
況回鶻屢建大功,今為鄰國所破,部落離散,窮無所歸,遠依天子,無秋毫犯塞,柰何乘其困而擊之!宜遣使者鎮撫,運糧食以賜之,此漢宣帝所以服呼韓邪也。」
陳夷行曰:「此所謂借寇兵資盜糧也,不如擊之。」
德裕曰:「彼吐谷渾等各有部落,見利則銳敏爭進,不利則鳥驚魚散,各走巢一穴一,安肯守死為國家用!今天德城兵才千餘,若戰不利,城陷必矣。
不若以恩義撫而安之,必不為患。
縱使侵暴邊境,亦須征諸道大兵討之,豈可獨使天德擊之乎!」
[10]天德軍使田牟、監軍韋仲平想出兵攻擊回鶻,以便求取寶名,於是奏稱:「回鶻國的叛將沒斯等人侵一逼一十天德邊塞。
吐谷渾、沙陀、一黨一項族部落都和回鶻世代為仇,請求朝廷批准我們出兵驅逐回鶻。」
武宗命百官商議。
百官都認為沒斯叛變可汗而來,不可接受他的歸附,應當批准田牟等人的請求,出兵驅逐回鶻。
武宗又問宰相,李德裕認為:「鳥飛不動了落到人的懷裡,尚且應當保護存活,何況回鶻幫助國家平定安史之亂,多次立有大功。
現在,回鶻被鄰國黠戛斯擊敗,部落分離逃散,窮困無所依靠,遠來歸附皇上,並無絲毫侵犯邊塞,為什麼要乘他們窮困的時候進行攻擊呢!我認為,朝廷應當派遣使者前往安一撫他們,運送糧食賑濟他們,這也就是當年漢宣帝之所以能臣服匈奴呼韓邪單于的策略。」
陳夷行說:「德裕的建議,正像古人所說,是借給亂人兵馬,而資助盜賊糧食。
恐怕對國家不利,不如出兵驅逐。」
李德裕說:「吐谷渾等族各有許多部落,他們認為有利可圖,就爭先出兵進攻,形勢不利則像鳥獸一樣四散而去,各回自己的巢一穴一,怎麼會盡死為國家效力呢!現在,天德城僅有一千多士卒,如果出戰不利,該城必定失陷。
因此,不如對回鶻用恩德和大義進行安一撫,使他們在邊塞安定下來,必然不會成為國家的禍害。
假如回鶻果真侵掠邊境,也需征發各道的大批兵力討伐,怎麼能讓天德獨自出兵攻擊呢!」
時詔以鴻臚卿張賈為巡邊使,使察回鶻情偽,未還。
上問德裕曰:「沒斯等請降,可保信乎?」
對曰:「朝中之人,臣不敢保,況敢保數千里外戎狄之心乎!然謂之叛將,則恐不可。
若可汗在國,沒斯等帥眾而來,則於體固不可受。
今聞其國敗亂無主,將相逃散,或奔吐蕃,或奔葛邏祿,惟此一支遠依大國。
觀其表辭,危迫懇切,豈可謂之叛將乎!況沒斯等自去年九月至天德,今年二月始立烏介,自無君臣之分。
願且詔河東、振武嚴兵保境以備之,俟其攻犯城鎮,然後以武力驅除。
或於吐谷渾等部中少有抄掠,聽自讎報,亦未可助以官軍。
仍詔田牟、仲平毋得邀功生事,常令不失大信,懷柔得宜,彼雖戎狄,必知感恩。」
辛酉,詔田牟約勒將士及雜虜,毋得先犯回鶻。
九月,戊辰朔,詔河東、振武嚴兵以備之。
牟,布之弟也。
這時,唐武宗下詔命鴻臚卿張賈為巡邊使,讓他偵察回鶻的動向,尚未返回。
武宗問李德裕:「回鶻沒斯等人請求投降,你能保證他們守信用嗎?」
李德裕回答說:「對於朝廷百官是否每個人都講信用,我都不敢保證,何況對幾千里之外的戎狄呢!不過,要說沒斯等人是回鶻的叛將,則恐怕不妥。
如果回鶻的可汗還在位,沒斯等人率部落來投降,從兩國關係的大局考慮,的確不能接受。
現在,聽說回鶻國敗亂無主,大將和宰相都逃跑離散,有的投奔吐蕃,有的投奔葛邏祿,只有沒斯這一部分遠來依附我國。
我看了他們請求歸附的上表,感覺他們現在的處境確實很窘迫,請求歸附的心情也十分懇切。
因此,怎麼能說他們是叛將呢!何況沒斯等人是去年九月抵達天德,而回鶻國內今年二月才立烏介可汗,自然他們沒有君臣之間的關係。
希望陛下下詔,命河東、振武兩道嚴兵保衛邊境,做好防守的準備,等到回鶻進犯城鎮,然後用兵,以武力驅除。
如果回鶻對吐谷渾等其他部族的部落稍有掠奪,朝廷應允他們出兵報仇,讓他們相互殘殺,而不必出動官軍助戰。
同時下詔命田牟、韋仲平不得為了立功而妄生事端,攻擊回鶻,而必須給予適當的籠絡和安一撫,表示朝廷對他們不失信義。
回鶻雖然是不知詩書禮儀的戎狄,也會對朝廷感恩不盡的。」
辛酉(二十四日),武宗下詔,命田牟約束將士和吐谷渾、沙陀、一黨一項等部族,不得首先出兵侵犯回鶻。
九月,戊辰朔(初一),下詔命河東、振武嚴兵防備回鶻。
田牟是前魏博節度使田布的弟弟。
[11]癸巳,盧龍軍亂,殺節度使史元忠,推陳行泰主留務。
[11]癸巳(二十六日),幽州軍隊發生嘩亂,殺節度使史元忠,推舉陳行泰主持留後。
[12]李德裕請遣使慰撫回鶻,且運糧三萬斛以賜之,上以為疑;閏月,己亥,開延英,召宰相議之,陳夷行於候對之所,屢言資盜糧不可。
德裕曰:「今徵兵未集,天德孤危。
儻不以此糧啖饑虜,且使安靜,萬一天德陷沒,咎將誰歸!」夷行至上前,遂不敢言。
上乃許以谷二萬斛賑之。
[12]李德裕請求朝廷派遣使者慰問並安一撫回鶻,同時運糧三萬斛賑濟回鶻,武宗懷疑這樣做是否妥當。
閏月,己亥(初三),武宗開延英殿,召集宰相商議。
商議開始前,陳夷行在延英門外一再對李德裕說,不能用糧食幫助盜賊。
李德裕說:「現在,朝廷征發各道的兵馬尚未到前線集中,天德城孤立無援,如果不用這些糧食救濟處於飢餓邊緣的回鶻,使他們暫且安定下來,那麼,萬一天德城被回鶻攻陷,誰擔當這個罪責!」於是,陳夷行在武宗面前,不敢再加反對。
武宗於是同意運糧二萬斛賑濟回鶻。
[13]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牛僧孺為太子太〔少〕師。
先是漢水溢,壞襄州民居。
故李德裕以為僧孺罪而廢之。
[13]唐武宗任命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牛僧孺為太子太師。
此前,漢江發生水災,毀壞襄州百姓的房屋。
於是,李德裕認為是牛僧孺失職,建議罷免他的職務,改任散官。
[14]盧龍軍復亂,殺陳行泰,立牙將張絳。
[14]幽州軍隊再次嘩變,殺陳行泰,擁立牙將張絳。
初,陳行泰逐史元忠,遣監軍,以軍中大將表來求節鉞。
李德裕曰:「河朔事勢,臣所熟諳。
比來朝廷遣使賜詔常太速,故軍情遂固。
若置之數月不問,必自生變。
今請留監軍,勿遣使以觀之。」
既而軍中果殺行泰,立張絳,復求節鉞,朝廷亦不問。
會雄武軍使張仲武起兵擊絳,且遣軍吏吳仲舒奉表詣京師,稱絳慘虐,請以本軍討之。
當初,陳行泰發動兵變,驅逐節度使史元忠後,派遣幽州監軍的侍從赴京城,以軍中大將的名義上表朝廷,請求授任自己為留後。
宰相李德裕說:「對於河朔藩鎮的情況,我瞭如指掌,以往那裡發生兵變後,朝廷往往匆匆下詔,任命被擁立的軍將為留後,以致軍心穩定下來。
如果朝廷擱置幾個月不理,他們內部肯定會再次動亂。
因此,我請求朝廷把幽州派來的監軍侍從暫留京城,不要派遣使者前往幽州任命陳行泰,坐以待變。」
不久,果然幽州又發生變亂,殺陳行泰,立張絳,再次派人來朝廷請求任命。
朝廷仍然不理。
這時,幽州雄武軍使張仲武起兵進攻張絳,派遣軍中官吏吳仲舒攜帶上奏朝廷的表章來京城,聲稱張絳對將士殘虐無道,請求批准以本部兵馬討伐。
冬,十月,仲舒至京師。
詔宰相問狀,仲舒言:「行泰、絳皆遊客,故人心不附。
仲武幽州舊將,一性一忠義,通書,習戎事,人心向之。
者張絳初殺行泰,召仲武,欲以留務讓之,牙中一二百人不可;仲武行至昌平,絳復卻之。
今計仲武才發雄武,軍中已逐絳矣。」
李德裕曰:「雄武士卒幾何?」
對曰:「軍士八百,外有土一團一五百人。」
德裕曰:「兵少,何以立功?」
對曰:「在得人心。
苟人心不從,兵三萬何益?」
德裕又問:「萬一不克,如何?」
對曰:「幽州糧食皆在媯州及北邊七鎮,萬一未能入,則據居庸關,絕其糧道,幽州自困矣!」
冬季,十月,吳仲舒抵達京城。
武宗下詔,命宰相向吳仲舒詢問幽州的情況。
吳仲舒說:「陳行泰和張絳都是外地來幽州的遊客,所以軍心不附。
張仲武則是幽州的老將,不但一性一情忠義,一精一通書札,而且熟悉軍事,眾望所歸。
過去,張絳剛剛誅殺陳行泰時,曾派人召張仲武到幽州,打算把留後讓給他。
後來,親兵中有一二百人不同意,於是,張仲武走到昌平縣時,張絳又命他返回。
現在,估計張仲武率兵剛從雄武軍出發,幽州的將士已經驅逐張絳。」
李德裕問:「雄武軍有多少士卒?」
吳仲舒回答說:「士卒有八百人,另外還有不脫離生產的土一團一五百人。」
李德裕問:「士卒這麼少,怎麼能夠攻打幽州成功?」
吳仲舒回答說:「關鍵在於是否得人心。
如果人心不附,就是有三萬大軍又有什麼用?」
李德裕又問:「萬一攻打幽州而不克,該怎麼辦?」
吳仲舒說:「幽州的糧食都儲存在媯州和北邊的七個軍鎮。
萬一攻打不下幽州,就據守居庸關,斷絕通往幽州的運糧道路,幽州自然會被困死!」
德裕奏:「行泰、絳皆使大將上表,脅朝廷,邀節鉞,故不可與。
今仲武先自發兵為朝廷討敵,與之則似有名。」
乃以仲武知盧龍留後。
仲武尋克幽州。
於是,李德裕上奏說:「陳行泰、張絳都是讓軍中大將上表,脅迫朝廷授予他們留後,所以不能同意。
現在,張仲武先率兵為朝廷討伐叛亂,同時上奏朝廷,授予他留後,似乎還有點名份。」
唐武宗於是任命張仲武為幽州留後。
張仲武不久攻克幽州。
[15]上校獵咸陽。
[15]唐武宗在咸陽圍獵。
[16]十一月,李德裕上言:「今回鶻破亡,太和公主未知所在。
若不遣使訪問,則戎狄必謂國家降主虜庭,本非一愛一惜,既負公主,又傷虜情。
請遣通事舍人苗縝繼詔詣溫沒斯,令轉達公主,兼可卜溫沒斯逆順之情。」
從之。
[16]十一月,李德裕上言說:「現在,回鶻國破人亡,太和公主不知去向。
如果不派遣使者訪問尋找,那麼,回鶻就會認為,國家把公主嫁給可汗,本來就不珍惜。
這樣,既辜負公主,又傷害回鶻的感情。
建議派遣通事舍人苗縝攜帶陛下的詔書去見沒斯,讓他轉送公主。
這樣,也可試探沒斯對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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