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六十八 懿宗昭聖恭惠孝皇帝下鹹通十一
唐紀六十八唐懿宗鹹通十一年(庚寅,公元870年)
[1]春,正月,甲寅朔,群臣上尊號曰睿文英武明德至仁大聖廣孝皇帝;赦天下。
[1]春季,正月,甲寅朔(初一),唐朝群臣給皇帝李上尊號,稱為睿文英武明德至仁大聖廣孝皇帝;大赦天下。
[2]西川之民聞蠻寇將至,爭走入成都。
時成都但有子城,亦無壕,人所佔地各不過一席許,雨則戴箕盎以自庇;又乏水,取摩訶池泥汁,澄而飲之。
[2]西川人民聽說南詔蠻軍將要入侵,爭相避難逃入成都,使城中人口一爆滿。
當時成都只有內城,連護城壕也沒有,每人平均所佔不過一席之地,因無住房,下雨天只好戴斗笠和木盆以避雨淋。
又缺乏飲水,只好取摩訶池泥汁,待沉澱見清後飲用。
將士不習武備,節度使盧耽召彭州刺史吳行魯使攝參謀,與前瀘州刺史楊慶復共修守備,選將校,分職事,立戰棚,具炮檑,造器備,嚴警邏。
先是,西川將士多虛職名,亦無稟給。
至是,揭榜募驍勇之十,補以實職,厚給糧賜,應募者雲集。
慶復乃諭之曰:「汝曹皆軍中子弟,年少材能,平居無由自進,今蠻寇憑陵,乃汝曹取盎貴之秋也,可不勉乎!」皆歡呼踴躍。
於是列兵械於庭,使之各試所能,兩兩角勝,察其勇怯而進退之,得選兵三千人,號曰:「突將」。
行魯,彭州人也。
西川軍隊缺少訓練,將士不習武備,節度使盧耽為此召彭州刺史吳行魯充當參謀,與前瀘州刺史楊慶復共同修復守備,選拔將校,分配守城職事。
又搭起臨時戰棚,儲存大量石炮和檑木,修造各種軍用器械。
並在城內設警備巡邏。
先前,西川將士中很多是虛額職名,也沒有固定的糧餉給養。
至此開始揭榜公開招募,招徠驍勇之士以補充軍隊缺額,充實軍官隊伍,並厚給糧餉,因而應募的人很多。
楊慶復教諭應募者說:「你們都是軍人子弟,年輕有為,有智有勇,平時太平無事,沒有施展才能的機會,而今南蠻入侵,欺凌百姓,這正是你們報效國家,獲取寶名富貴的時刻,與諸位共勉,切莫錯失良機啊!」應募者聽後都情緒高漲,歡呼雀躍。
於是在大庭排列各式兵器,讓應募者大央手,各試所能,並讓他們兩人一組進行角力,通過考察選用勇者,辭退怯者。
於是選得一精一壯三千人。
號稱「突將」。
吳行魯是彭州人。
戊午,蠻至眉州,耽遣同節度副使王偃等繼書見其用事之臣杜元忠,與人約和。
蠻報曰:「我輩行止,只系雅懷。」
戊午(初五),南詔軍隊進行至眉州,盧耽派遣同節度副使王偃等人帶著書信往見蠻軍掌握權一柄一的官員杜元忠,與其約和,杜元忠稱:「我軍的行止,一定尊重貴方」。
[3]路巖、韋保衡上言:「康承訓討龐勳時,逗橈不進,又不能盡其餘一黨一,又貪虜獲,不時上勸。」
辛酉,貶蜀王傅、分司;尋再貶恩州司馬。
[3]路巖、韋保衡向唐懿宗上言彈劾康承訓說:「康承訓征討龐勳時,逗留不進,既不能剿盡龐勳余一黨一,反而貪圖虜獲,動不動就上表請功。」
辛酉(初八)朝廷貶康承訓為蜀王傅,分司東都。
不久,再貶為恩州司馬。
[4]南詔進軍新津,定邊之北境也。
盧耽遣同節度副使譚奉祀致書於杜元忠,問其所以來之意;蠻留之不還。
耽遣使告急於朝,且請遣使與和,以紓一時之患。
朝廷命知四方館事、太僕卿支詳為宣諭通和使。
蠻以耽待之恭,亦為之盤桓,而成都守備由是粗完。
[4]南詔進軍新津,進入定邊北境。
唐西川節度使盧耽又遣同節度副使譚奉祀致書於杜元忠,質問南詔軍來犯意圖,杜元忠將譚奉祀扣留。
盧耽於是遣使向朝廷告急,希望朝廷出面遣使與南詔王國請和,以緩解當前的邊患。
朝廷任命知四方館事、太僕卿支詳為宣諭通和使,趕赴成都。
南詔軍見盧耽待他們相當恭順,也就稍事盤桓,進軍速度放慢,而成都城內的守備由此得以大致完工。
甲子,蠻長驅而北,陷雙流。
庚午,耽遣節度副使柳往見之,杜元忠授書一通,曰:「此通和之後,驃信與軍府相見之儀也。」
其儀以王者自處,語極驕慢。
又遣人負彩幕至城南,雲欲張陳蜀王廳以居驃信。
甲子(十一日),南詔軍隊長驅北進,攻陷雙流。
庚午(十七日),盧耽再遣節度副使柳入南詔軍見其統帥,杜元忠授予柳一封書信,說「信中寫有關於此次通和之後,我南詔驃信與貴節度使府相見的禮儀」,其言語極端驕橫傲慢,而其信中所規定的禮儀,更是處處以王者自居。
杜元忠甚至派人將彩色帷幕搬到成都城南,聲稱要在城內蜀王廳佈置,以便南詔驃信居處。
癸酉,廢定邊軍,復以七州歸西川。
癸酉(二十日),唐廢定邊軍,將其所領七州復歸西川節度使管轄。
是日,蠻軍抵成都城下。
前一日,盧耽遣先鋒游弈使王晝至漢州援軍,且趣之。
時興元六千人、鳳翔四千人已至漢州,會竇滂以忠武、義成、徐宿四千人自導江奔漢州,就援軍以自存。
丁丑,王晝以興元、資、簡兵三千餘人軍於毗橋,遇蠻前鋒,與戰不利,退保漢州。
時成都日望援軍之至,而竇滂自以失地,欲西川相繼陷沒以分其責,每援軍自北至,輒說之曰:「蠻眾多於官軍數十倍,官軍遠來疲弊,未易遽前。」
諸將信之,皆狐疑不進。
成都十將李自孝陰與蠻通,欲焚城東倉為內應,城中執而殺之。
後數日,蠻果攻城,久之,城中無應而止。
這一天,南詔軍隊進抵成都城下,而前一天,盧耽已派遣先鋒游奕使王晝往漢州催促援軍。
當時有興元兵六千人、鳳翔兵四千人已到達漢州,恰在此時竇滂也以忠武、義成、徐宿之兵四千人自導江來到漢州,與援軍會合以自保。
丁丑(二十四日),王晝率興元、資州、簡州之兵三千餘人進軍於毗橋,與南詔軍前鋒遭遇,王晝出戰失利,退保漢州。
當時成都軍民日夜盼望援軍的到來,而竇滂自以為所領定邊軍轄地盡失,希望西川也相繼失陷,以便分擔和減輕自己的罪責,因而每有援軍自北而至,即往遊說:「南蠻兵眾多於官軍數十倍,官軍遠道而來,疲憊不堪,最好不要貿然前進。」
唐援軍將領聽後都狐疑不敢進。
成都十將李自孝暗中與南詔軍通款,企圖焚城東倉為蠻軍作內應,被城中軍民察覺,而被逮捕處死。
數天後,蠻軍果然來攻城,等待許久,未得城中李自孝的接應而退兵。
二月,癸未朔,蠻合梯沖四面攻成都,城上以鉤繯挽之使近,投火沃油焚之,攻者皆死。
盧耽以楊慶復、攝左都押牙李驤各帥突將出戰,殺傷蠻二千餘人,會暮,焚其攻具三千餘物而還。
蜀人素怯,其突將新為慶復所獎拔,且利於厚賞,勇氣自倍,其不得出者,皆憤郁求奮。
後數日,賊取民籬,重沓濕而屈之,以為蓬,置人其下,舉以抵城而之,矢石不能入,火不能然,慶復熔鐵汁以灌之,攻者又死。
二月,癸未朔(初一),南詔蠻軍架雲梯和沖車向成都城四面圍攻,城上唐軍用環鉤套住雲梯,向下澆滾一燙的沸油,並投火焚燒,城下攻城的蠻軍大都被燒死。
盧耽命楊慶復和攝左都押牙李驤各率突將出城襲擊,殺傷南詔蠻軍二千餘人,至日暮之時,焚南詔攻城器械三千餘具,回到城中。
蜀人一向懦怯,而「突將」卻是最近選拔一出來的勇士,加上給賞優厚,所以勇氣百倍,未能出城作戰的人,也個個求戰請纓,深為自己未能出戰而惋惜。
幾天之後,南詔軍又取民間的籬笆,用水澆濕後編成竹篷,兵將在其下舉著進抵城下,一時城上矢石不能入,火也不能燃一燒。
南詔軍在竹篷掩護下挖掘城牆,楊慶覆命唐軍熔鐵汁往下頃倒,結果城下蠻軍全被燒死。
乙酉,支詳遣使與蠻約和。
丁亥,蠻斂兵請和。
戊子,遣使迎支詳。
時顏慶復以援軍將至,詳謂蠻使曰:「受詔詣定邊約和,今雲南乃圍成都,則與日詔旨異矣。
且朝廷所以和者,冀其不犯成都也。
今矢石晝夜相交,何謂和乎!」蠻見和使不至,庚寅,復進攻城。
辛卯,城中出兵擊之,乃退。
乙酉(初三),唐朝廷宣諭通和使支詳遣使與南詔通和。
丁亥(初五),南詔始收兵請和,戊子(初六),又派遣使者來迎接支詳。
當時顏慶復以為唐援軍將趕到,支詳因而未赴南詔軍中,並對面詔的使者說:「我受詔到定邊城約和,而你們卻在圍攻成都,這與我不久所受詔旨迥異。
況且我朝廷所以約和,正是希望你們不要侵犯成都,而今晝夜矢石相交,怎麼談得上是請和呢?」南詔軍見和使不到,庚寅(初八),復又攻城。
辛卯(初九),城中出兵迎擊,南詔軍才退。
初,韋皋招南詔以破吐蕃,即而蠻訴以無甲一弩一,皋使匠教之,數歲,蠻中甲一弩一皆一精一利。
又,東蠻苴那時、勿鄧、夢沖三部助皋破吐蕃有功,其後邊吏遇之無狀,東蠻怨唐深,自附於南詔,每從南詔入寇,為之盡力,得唐一人,皆虐殺之。
先前,韋皋招致南詔軍隊以進攻吐蕃,南詔軍聲稱沒有兵甲弓一弩一,韋皋於是派工匠往南詔教其製造,幾年後,南詔所造兵甲弓一弩一都很一精一制鋒利。
另外,東蠻苴那時、勿鄧、夢沖三部曾協助韋皋擊破吐蕃軍隊,有功於唐朝,而後來唐朝的邊境官吏卻對他們敲詐勒索,引致東蠻怨恨唐朝,依附於南詔,經常隨南詔軍入侵唐朝邊境,為南詔盡力,凡捕獲唐一人,都橫加虐一待並殺死。
朝廷貶竇滂為康州司戶,以顏慶復為東川節度使,凡援蜀諸軍,皆受慶復節制。
癸巳,慶復至新都,蠻分兵往拒之。
甲午,與慶復遇,慶復大破蠻軍,殺二千餘人,蜀民數千人爭一操一芟刀、白以助官軍,呼聲震野。
乙未,蠻步騎數萬復至,會右武衛上將軍宋威以忠武二千人至,即與諸軍會戰,蠻軍大敗,死者五千餘人,退保星宿山。
威進軍沱江驛,距成都三十里。
蠻遣其臣楊定保詣支詳請和,詳曰:「宜先解圍退軍。」
定保還,蠻圍城如故。
城中不知援軍之至,但見其數來請和,知援軍必勝矣。
戊戌,蠻復請和,使者十返,城中亦依違答之。
蠻以援軍在近,攻城尤急,驃信以下親立矢石之間。
庚子,官軍至城下與蠻戰,奪其陞遷橋,是夕,蠻自燒攻具遁去,比明,官軍乃覺之。
朝廷將竇滂貶為康州司戶,任顏慶復為東川節度使,凡援蜀的諸路軍隊,全都受顏慶復節制。
癸巳(十一日)顏慶復到達新都,南詔分兵往新都抗拒顏慶復。
甲午(十二日),南詔軍與顏慶復所統率的唐軍相遇,顏慶復指揮唐軍大破南詔蠻軍,殺死二千多人,蜀中老百姓數千人也拿著刀和木棒爭先恐後地趕來助戰,呼喊聲震動山野。
乙未(十三日),南詔蠻軍步騎數萬人又來拒戰,恰好唐右武衛上將軍宋威率忠武軍二千人趕到,與顏慶復指揮的諸路唐軍會合,南詔蠻軍被殺得大敗,死者五千多人,蠻軍退守星宿山,宋威率軍進至沱江驛,距成都僅三十里。
這時,南詔再遣使臣楊定保往支詳處請秘,支詳聲言:「應先解成都圍退軍」。
楊定保回到軍中,南詔軍仍然圍城如故。
成都城內並不知道唐援軍已至,但見到南詔屨派使者來請和,推測援軍必定勝利。
戊戌(十六日),南詔又遣使者來成都請和,使者往返十來次,城中也不給予明確答覆。
南詔軍見唐援軍就在成都近邊,攻城更加急迫,驃信以下軍官都親自立於矢石之間。
庚子(十八日),唐官軍趕到城下與蠻軍接戰,奪得南詔的陞遷橋,至夜晚,南詔軍燒燬其攻城器一具而遁走,至第二天清晨,唐軍才察覺南詔蠻軍已離去。
初,朝廷使顏慶復救成都,命宋威屯綿、漢為後繼。
威乘勝先至城下,破蠻軍功居多,慶復疾之。
威飯士欲追蠻軍,城中戰士亦欲與北軍合勢俱進,慶復牒威,奪其軍,勒歸漢州。
蠻至雙流,阻新穿水,造橋未成,狼狽失度。
三日,橋成,乃得過,斷橋而去,甲兵服物遺棄於路,蜀人甚恨之。
黎州刺史嚴師本收散卒數千保邛州,蠻圍之,二日,不克,亦捨去。
起初,朝廷派顏慶復往救成都,而命宋威率軍屯於綿州、漢州作後繼。
但宋威乘勝先至成都城下,破南詔蠻軍所立戰功最多,遭到顏慶復的妒嫉。
南詔蠻軍乘夜逃走後,宋威令士兵趕緊吃飯,企圖追擊蠻軍,成都城中的戰士也想與自北而來的唐軍合勢共同追擊,顏復行文給宋威,收奪其兵權,令宋威歸漢州據守。
南詔蠻軍退至雙流,被新穿水阻擋,一時造橋不成,軍隊狼狽擁擠失去控制,三天後才造好橋,得以通過新穿水,其兵甲器物衣服很多都遺棄於路上。
蜀中人士對顏慶復不准宋威追擊蠻軍的舉動極為痛恨。
黎州刺史嚴師本收集散卒數千人保據邛州,被南詔軍圍困,圍攻兩天不能克,南詔軍也只得捨城而去。
顏慶復始教蜀人築壅門城,穿塹引水滿之,植鹿角,分營鋪,蠻知有備,自是不復犯成都矣。
顏慶復開始教蜀中士民築壅門城,即於城門之外再築垣牆以遮住城門,又挖壕塹並灌滿水,在城外空曠之地插木杈為鹿角,在城上分立營寨,住守士卒。
南詔知唐一人已嚴加守備,自後不再進犯成都了。
先是,西川牙將有職無官,及拒卻南詔,四人以功授監察御史,堂貼,人輸堂例錢三百緡;貧者苦人之。
先前,西川牙將雖有其職而無其官,及至擊退南詔蠻軍後,有四人以功授官為監察御史,按照政事堂的通知,每人要交堂例錢三百緡;家境貧苦的人深感憂慮。
[5]三月,左僕射、同平章事曹確同平章事,充鎮海節度使。
[5]三月,左僕射、同平章事曹確以同平章事銜,充任鎮海節度使。
[6]夏,四月,丙午,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韋保衡同平章事。
[6]夏季,四月,丙午(二十四日),任命翰林學士承旨、兵部待郎韋保衡為同平章事。
[7]徐賊余一黨一猶相聚閭裡為群盜,散居兗、鄆、青、齊之間,詔徐州觀察使夏侯瞳招諭之。
[7]徐州龐勳余一黨一仍然相聚於鄉閭為盜賊,散居於兗州、鄆州、青州、齊州之間,詔命徐州觀察使夏侯瞳對這群人進行招諭。
[8]五月,丁丑,以邛州刺史吳行魯為西川留後。
[8]五月,丁丑(二十六日),任命邛州刺史吳行魯為西川留後。
[9]光州民逐刺史李弱翁,弱翁奔新息。
左補闕楊堪等上言:「刺史不道,百姓負冤,當訴於朝廷,置諸典刑,豈得群一黨一相聚,擅自斥逐,亂上下之分!此風殆不可長,宜加嚴誅以懲來者。」
[9]光州民眾驅逐刺史李弱翁,出奔李弱翁新息。
左補闕楊堪等向朝廷進言稱:「刺史貪暴無道,使百姓冤獄遍地,應當及時上訴於朝廷,按朝廷刑典來進行處置,怎麼可以民眾群一黨一相聚,擅自驅逐刺史,擾亂上下名份!決不能助長這種風氣,應該嚴刑誅殺這些人,以使今後不再發生此類事情」。
[10]上令百官議處置徐州之宜。
六月,丙午,太子少傅李膠等狀,以為:「徐州雖屢構禍亂,未必比屋頑凶;蓋由統御夫人,是致一奸一回乘釁。
今使名雖降,兵額尚存,以為支郡則糧餉不給,分隸別藩則人心未服;或舊惡相濟,更成披猖。
惟泗州向因攻守,結釁已深,宜有更張,庶為兩便。」
詔從之,徐州依舊為觀察使,統徐、濠、宿三州,泗州為一團一練使,割隸淮南。
[10]唐懿宗令朝廷百官議論如何處置徐州的一黨一羽。
六月,丙午(二十五),太子少傅李膠等給懿宗進狀,認為「徐州雖然屢次發生禍亂,不見得所有的人都是凶頑,那是由於治民官不得其人,致使一奸一詐之人乘隙起事,今天雖然將節度使降為觀察使,但兵額卻仍然很多,將這些軍隊交由郡來管轄,郡又無法提一供足夠的糧餉,將其交由別的藩鎮來管轄,軍士們必定不服;或許和舊的怨恨攪在一起,造成更大的禍亂。
徐州所領,只有泗州向來因為攻守,與其他州結怨已深,應該有所更改,使兩者都能相安無事。」
懿宗聽從李膠的建議,詔命徐州依舊置觀察使,統轄徐州、濠州、宿州三州,泗州置一團一練使,從徐州改隸於淮南。
[11]加幽州節度使張允伸兼侍中。
[11]朝廷加幽州節度使張允伸官,命他兼任侍中。
[12]秋,八月,乙未,同昌公主薨。
上痛悼不已,殺翰林醫官韓宗劭等二十餘人,悉收捕其親族三百餘人系京兆獄。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劉瞻召諫官使言之,諫官莫敢言者,乃自上言,以為:「修短之期,人之定分。
昨公主有疾,深軫聖慈。
宗劭等診療之時,惟求疾愈,備施方術,非不盡心,而禍福難移,竟成差跌,原其情狀,亦可哀矜。
而械系老幼三百餘人,物議沸騰,道路嗟歎。
奈何以達理知命之君,涉肆暴不明之謗!扒由安不慮危,忿不思難之故也。
伏願少回聖慮,寬釋系者。」
上覽疏,不悅。
瞻又與京兆尹溫璋力諫於上前;上大怒,叱出之。
[12]秋季,八月,乙未(十五日),同昌公主病死。
唐懿宗極為痛苦,悲傷不已,竟下令殺翰林院醫官韓宗劭等二十餘人,並將他們的親族三百餘人全部逮捕,關押在京兆監獄。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劉瞻召請諸諫官,請他們上言勸諫,但諫官竟沒有一人敢進諫,劉瞻只好自己上言,認為:「生命的長短,每個人都有定分。
昨天公主患有疾病,受到陛下深深的慈一愛一,醫官韓宗劭等為公主診斷治療時,只是希望能將病治好,施展了多種醫術和藥方,不能說是不盡,但人的禍福難移,竟然不能妙手回春,各種醫術未能奏效,當時醫官們的情狀,也是值得哀憐。
但因此怪罪醫官,用刑具收捕醫官們的家屬老幼三百餘人,致使朝野議論紛紛,群情沸騰,道路上也常聽到人的歎息聲。
知天命達人理的君主,何至於要遭到肆行暴虐不明事理的誹謗呢!大概是由於居安不憂慮危難,憤怒時不思常理的緣故吧。
希望陛下能回心轉意,寬大並釋放這些無辜被捕人吧。」
懿宗看到劉瞻疏文,很不高興。
劉瞻又與京兆尹溫璋在朝堂當面力諫;唐懿宗勃然大怒,喝令劉瞻、溫璋退出朝堂。
[13]魏博節度使何全年少,驕暴好殺,又減將士衣糧。
將士作亂,全單騎走,追殺之,推大將韓群雄為留後。
成德節度使王景崇為之請旌節;九月,庚戌,以君雄為魏博留後。
[13]魏博節度使何全年紀較輕,驕橫殘暴,動不動就殺人,又減扣將士的衣糧。
其部下將士作亂,何全單騎逃走,被亂軍追殺而死。
魏博將士推大將韓君雄為留後。
成德節度使王景崇向朝廷為韓君雄請求留後的旌旗節鉞。
九月,庚戌(初一)。
朝廷命韓君雄為魏博留後。
[14]丙辰,以劉瞻同平章事,充荊南節度使,貶溫璋振州司馬。
璋歎曰:「生不逢時,死何足惜!」是夕,仰藥卒。
敕曰:「苟無蠹害,何至於斯!惡實貫盈,死有餘責。
宜令三日內且於城外權瘞,俟經恩宥,方許歸葬,使中外快心,一奸一邪知懼。」
已巳,貶右諫議大夫高湘、比部郎中知制誥楊知至、禮部郎中魏等於嶺南,皆坐與劉瞻親善,為韋保衡所逐也。
知至,汝士之子;,扶之子也。
保衡又與路巖共奏劉瞻,雲與醫官通謀,誤投毒一藥;丙子,貶瞻康州刺史。
翰林學士承旨鄭畋草瞻罷相制辭曰:」安數畝之居,仍非已有;卻四方之賂,惟畏人知。」
巖謂畋曰:「侍郎乃表薦劉相也!」坐貶梧州刺史。
御史中丞孫坐為瞻所引用,亦貶汀州刺史。
路巖素與劉瞻論議多不葉,瞻既貶康州,巖猶不快,閱《十道圖》,以歡州去長安萬里,再貶歡州司戶。
[14]丙辰,(初七),唐懿宗命劉瞻以同平章事銜,充當荊南節度使,貶溫璋為振州司馬。
溫璋歎息說:「生不逢時,死又保足惜」!這天晚上,飲藥自一殺而亡。
唐懿宗為此下敕:「如果不是蠹害,何至於此!溫璋實在是惡貫滿盈,死有餘辜,三天內暫且埋一屍一於城外,待有恩宥之時,方許歸葬,使中外人心大快,一奸一邪之人知道畏懼。」
己巳(二十日),貶右諫議大夫高湘、比部郎中知制誥楊知至、禮部郎中魏等人,皆流於嶺南,這些人都是由於平時與劉瞻相親善,因而遭到韋保衡的貶逐。
楊知至是楊汝士的兒子、魏是魏扶的兒子。
韋保衡又與路巖共同奏劾劉瞻,稱劉瞻與翰林醫官通謀,誤投毒一藥,導致同昌公主死亡。
丙子(二十七日),再貶劉瞻為康州刺史。
翰林學士承旨鄭畋起草罷免劉瞻宰相的制文,其中有「安居於數畝之地,卻非自己所有;拒絕四方賄賂,也生怕有人知道。」
路巖為此指責鄭畋說:「這明明是表薦劉瞻宰相嘛!」鄭畋竟因此被貶為梧州刺史。
御史中丞孫因為是劉瞻所引薦重用,也被貶為汀州刺史。
路巖平素與劉瞻論政事多不合,劉瞻被貶至康州,路巖仍覺得貶得不夠遠,而猶感不快,遍查《十道圖》,找到州距長安有萬里,於是再貶劉瞻為州司戶。
[15]冬,十月,癸卯,以西川留後吳行魯為節度使。
[15]冬季,十月,癸卯(二十五日),唐廷任命西川留後吳行魯為西川節度使。
[16]十一月,辛亥,以兵部尚書、鹽鐵轉運命名王鐸為禮部尚書、同平章事。
鐸,起之兄子也。
[16]十一月,辛亥(初三),唐懿宗任命兵部尚書、鹽鐵轉運使王鐸為禮部尚書、同平章事。
王鐸是王起之兄王炎的兒子。
[17]丁卯,復以徐州為感化軍節度。
[17]丁卯(十九日),朝廷復以徐州為感化軍,置節度使。
[18]十二月,加成德節度使王景崇同平章事。
以左金吾上將軍李國昌為振武節度使。
[18]十二月,唐懿宗下令加成德節度使王景崇為同平章事。
任命左金吾上將軍李國昌為振武節度使。
十二年(辛卯、817)
十二年(辛,公元871年)
[1]春,正月,辛酉,葬文懿公主。
韋氏之人爭庭祭之灰,汰其金銀。
凡服玩,每物皆百二十輿,以錦繡、珠玉為儀衛、明器、輝煥三十餘里;賜酒百斛,餅四十橐駝,以飼體夫。
上與郭淑妃思公主不已,樂工李可及作歎百年曲,其聲淒惋,舞者數百人,發內庫雜寶為其首飾,以八百匹為地衣,舞罷,珠璣覆地。
[1]春季,正月,辛酉(十四日),為文懿公主下葬。
在韋氏的家中設祭,韋氏家人爭相拾取庭祭後的灰,淘出其中的金銀。
公主的服裝玩具,每種都有一百二十車,送葬時用錦繡、珠玉為儀衛、明器,五彩繽紛的送葬隊伍延綿三十餘里。
又賜酒一百多斛,裝了四十駱駝的餅,以給抬柩的役夫食用。
唐懿宗與郭淑妃追思公主不已,樂工李可及為此創作了《歎百年曲》,曲聲切惋轉,感動人心,舞女數百人配以舞蹈,懿宗又調發內庫雜寶為舞女作首飾,用八百匹作地毯,一曲歌舞過後,地毯上儘是珠寶璣玉。
[2]以魏博留後韓君雄為節度使。
[2]朝廷正式任命魏博留後韓君雄為節度使。
[3]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路巖與韋保衡素相表裡,勢傾天下。
既而爭權,浸有隙,保衡遂短巖於上。
夏,四月,癸卯,以巖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
巖出城,路人以瓦礫擲之。
權京兆尹薛能,巖所擢也,巖謂能曰:「臨行,煩以瓦礫相餞!」能徐舉笏對曰:「來宰相出,府司無例發人防衛。」
巖甚慚。
能,汾州人也。
[3]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路巖與韋保衡相互勾結,互為表裡,權勢傾於天下。
但不久兩人互相爭權,漸漸有了隔閡。
韋保衡於是在唐懿宗面前揭路巖的短,並進行詆毀。
夏季,四月癸卯(初七),唐懿宗命路巖掛同平章事銜,充任西川節度使,貶出京城。
路巖出長安城時,街道上的百姓用瓦礫向他擲去。
當時暫任京兆尹的薛能是路巖所提拔,路巖於是向薛能打招呼,說;「我臨行時,恐怕要受到瓦礫的餞行」!薛能慢吞吞地舉起笏回答說:「向來宰相出城,京兆府司沒有派兵防衛的慣例。」
路巖聽後慚愧極了。
薛能是汾州人。
[4]五月,上幸安國寺,賜僧重謙、僧澈沈檀講座二,各高二丈。
設萬人齋。
[4]五月,唐懿宗來安國寺,賜予佛僧重謙、僧澈兩個用沉香、檀香木製作的講座椅子,每個都有二丈高。
又設萬人齋戒。
[5]秋,七月,以兵部尚書盧耽同平章事,充山南東道節度使。
[5]秋季,七月,唐懿宗任命兵部尚書盧耽掛同平章事銜,充任山南東道節度使。
[6]冬,十月,以兵部侍郎、鹽鐵轉運使劉鄴為禮部尚書、同平章事。
[6]冬季,十月,唐懿宗任命兵部侍郎、鹽鐵轉運使劉鄴為禮部尚書、同平章事。
十三年(壬辰、872)
十三年(壬辰、公元872年)
[1]春,正月,幽州節度使張允伸得風疾,請委軍政就醫;許之,以其子簡會知留後。
疾甚,遣使上表納旌節;丙申,薨。
允伸鎮幽州二十三年,勤儉恭謹,邊鄙無警,上下安之。
[1]春季,正月,唐幽州節度使張允伸患中風病,向朝廷請求將幽州鎮軍政事務委交他人,自己就醫治療,得到朝廷的准許,於是以張允伸之子張簡會為幽州留後。
不久疾病轉重,張允伸又派遣使者上表朝廷請交還節度使旌旗節鉞,丙申(二十五日),因病不治而死。
張允伸坐鎮幽州二十三年,勤於軍政事務,處事恭謹小心,使邊境沒有出現過危機,軍民上下和睦相處,安居樂業。
[2]二月,丁巳,以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於琮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以刑部侍郎、判戶部奉天趙隱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
[2]二月,丁巳(初五)唐懿宗任命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於琮出朝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任命刑部侍郎、判戶部奉天人趙隱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
[3]平州刺吏張公素,素有威望,為幽人所服。
張允伸薨,公素帥州兵來奔喪。
張簡會懼,三月,奔京師,以為諸衛將軍。
[3]唐平州刺史張公素,平時很有威望,為幽州人所信服。
張允伸死後,張公素率領平州兵為幽州奔喪。
張簡會害怕張公素將不利於己,三月,投奔京城,被朝廷任命為諸衛將軍之一。
[4]夏,四月,立皇子保為吉王,傑為壽王,倚為睦王。
[4]夏季,四月,唐懿宗立皇子李保為吉王,李傑為壽王,李倚為睦王。
[5]以張公素為平盧留後。
[5]朝廷任命張公素為盧龍留後。
[6]五月,國子司業韋殷裕詣閣門告郭淑妃弟內作坊使敬述陰事;上大怒,杖殺殷裕,籍沒其家。
乙亥,閣門使田獻奪紫,改橋陵使,以其受殷裕狀故也。
殷裕妻父太府少卿崔元應、妻從兄中書舍人崔沆、季父君卿皆貶嶺南官;給事中杜裔休坐與殷裕善,亦貶端州司戶。
沆,鉉之子也。
裔休,之子也。
[6]五月,國子司業韋殷裕來到禁內閣門,告發郭淑妃之弟內作坊使郭敬述所作許多見不得人的事。
唐懿宗勃然大怒,將殷裕杖殺,並籍沒其家產。
乙亥(初六),閣門使田獻被剝奪穿紫衣的權利,改任橋陵使,他所以降職是因為接受韋裕所上的訴狀。
韋殷裕的岳父太府少卿崔元應、韋殷裕妻子的堂兄中書舍人崔沆、叔父韋君卿也都受到牽連,貶往嶺南。
給事中杜裔休因為與韋殷裕友善,也被貶為端州司戶。
崔沆是崔鉉的兒子。
杜裔休是杜的兒子。
[7]丙子,貶山南東道節度使於琮為普王傅、分司,韋保衡譖之也。
辛巳,貶尚書左丞李當、吏部侍郎王、左散騎常侍李都、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張裼、前中書舍人封彥卿、左諫議大夫楊塾,癸未,貶工部尚書嚴祁、給事中李貺、給事中張鐸、左金吾大將軍李敬仲、起居舍人蕭遘、李瀆、鄭彥特、李藻,皆處之湖、嶺之南,坐與琮厚善故也。
貺,漢之子;遘,之子也。
甲申,貶前平盧節度使於為涼王府長史、分司,前湖南觀察使於為袁州刺史。
、,皆琮之兄也。
尋再貶琮韶州刺史。
[7]丙子(初七),唐懿宗下令貶山南東道節度使於琮為普王李儼的師傅、分司東都。
這也是由於韋保衡的詆毀。
辛巳(十二日),朝廷又貶尚書左丞李當、吏部侍郎王、左散騎常侍李都、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張裼、前中書舍人封彥卿、左諫議大夫楊塾等人的官,癸未(十四日),再貶工部尚書嚴祁、給事中李貺、給事中張鐸、左金吾大將軍李敬仲、起居舍人蕭遘、李瀆、鄭彥特、李藻等人的官,全都流放湖南、嶺南,而遭貶的原因,也都是平素與於琮相友善。
李貺是李漢的兒子;蕭遘是蕭的兒子。
甲申(十五日),貶前平盧節度使於為涼王府長史、分司東都,貶前湖南觀察使於為袁州刺史。
於、於都是於琮之兄。
不久,再貶於琮為韶州刺史。
琮妻廣德公主,上之妹也,與琮偕之韶州,行則肩輿門相對,坐則執琮之帶,琮由是獲全。
時諸公主多驕縱,惟廣德動遵法度,事于氏宗親尊卑無不如禮,內外稱之。
於琮的妻子廣德公主是唐懿宗的妹妹,與於琮一同往韶州,行時與於琮的轎子門相對,坐時牽著於琮的衣帶,所以於琮得以保全一性一命。
當時唐諸位公主大多驕慢放縱,只有廣德公主舉動遵守法度,對于氏一家宗親無論尊卑均待之以禮,受到內外人士的稱道。
[8]六月,以盧龍留後張公素為節度使。
[8]六月,朝廷任命盧龍留後張公素為節度使。
[9]韋保衡欲以其一黨一裴條為郎官,憚左丞李璋方嚴,恐其不放上,先遣人達意。
璋曰:「朝廷遷除,不應見問。」
秋,七月,乙未,以璋為宣歙觀察使。
[9]韋保衡企圖用自己的一黨一羽裴條為郎官,怕尚書左丞李璋太嚴厲,不同意裴條赴省暴職,於是事先派人向李璋打招呼。
李璋回答說:「朝廷官員的陞遷,是不應該來問的。」
秋季,七月,乙未(二十七日),李璋被貶出朝,任宣歙觀察使。
[10]八月,歸義節度使張義潮薨,沙州長史曹義金代領軍府;制以義金為歸義節度使。
是後中原多故,朝命不及,回鶻陷甘州,自余諸州隸歸義者多為羌、胡所據。
[10]八月,唐歸義軍節度使張義潮去世,沙州長史曹義金代張義潮領掌軍府。
懿宗下詔,任曹義金為歸義軍節度使。
自此以後,中原地區變故很多,朝廷的命令不能及時傳達至邊遠,於是甘州淪陷於回鶻之手,歸義軍所隸其餘諸州也多被羌人、胡族所佔據。
[11]冬,十二月,追上宣宗謚日元聖至明成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
[11]冬季,十二月,唐懿宗令朝臣追上唐宣宗謚號為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
[12]振武節度使李國昌,恃功恣橫,專殺長吏。
朝廷不能平,徙國昌為大同軍防禦使,國昌稱疾不赴。
[12]唐振武節度使李國昌自恃有功,驕橫恣肆,專殺朝廷任命的官吏。
朝廷對此極表不滿,於是將李國昌調換為大同軍防禦使,李國昌抗拒朝令,竟假稱有病而不赴大同。
十四年(癸巳、873)
十四年(癸巳,公元873年)
[1]春,三月,癸巳,上遣敕使詣法門寺迎佛骨,群臣諫者甚眾,至有言憲宗迎佛骨尋晏駕者。
上曰:「朕生得見之,死亦無恨!」廣造浮圖、寶帳、香輿、幡花、幢蓋以迎之,皆飾以金玉、錦銹、珠翠。
自京城至寺三百里間,道路車馬,晝夜不絕。
夏,四月,壬寅,佛骨至京師,導以禁軍兵仗、公私音樂,沸天燭地,綿亙數十里;儀衛之盛,過於郊祀,元和之時不及遠矣。
富室夾道為綵樓及無遮會,競為侈一靡一。
上御安福門,降樓膜拜,流涕沾臆,賜僧及京城耆老嘗見元和事者金帛。
迎佛骨入禁中,三日,出置安國崇化寺。
宰相已下競施金帛,不可勝紀。
因下德音,降中外系囚。
[1]春季,三月,癸巳(二十九日),唐懿宗派遣宦官使者往法門寺迎佛骨,滿朝大臣有許多人出來勸諫,有的人甚至說唐憲宗迎佛骨不久便崩駕。
唐懿宗說:「朕在世時能見到佛骨,死了也無遺恨!」於是大量建造佛塔、寶帳、香、幡花、幢蓋,並且都以金玉、錦繡、珠翠修飾,準備迎接佛骨。
自京城長安至法門寺之間有三百里,道路上的車馬晝夜不絕。
夏季,四月,壬寅(初八),佛骨被運到京城,迎接隊伍以禁軍兵仗為前導,公家和私人的音樂之一聲響成一片,歡迎的人群鋪天蓋地,綿延數十里。
盛大的儀衛,較郊祀有過之而無不及,空前的盛況遠超過了元和之時。
長安富室在道路兩旁結綵樓,並舉辦赦免諸惡的無遮會,競相一靡一費奢侈。
唐懿宗登上安福門,從樓上走下,向佛骨頂禮膜拜,激動得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於是賜予佛教僧侶及長安城中年高望重並曾親眼見過元和年間迎佛骨的人金子和玉帛。
唐懿宗將佛骨迎入禁宮,三天後又將佛骨運出,放置於安國崇化寺。
宰相以下百官大臣又競相施捨金、帛等物,其數無法勝記。
為此唐懿宗發佈德音,關押在獄囚犯酌量減刑。
[2]五月,丁亥,以西川節度使路巖兼中書令。
[2]五月,丁亥(二十四日),唐懿宗命西川節度使路巖兼任中書令。
[3]南詔寇西川,又寇黔南,黔中經略使秦匡謀兵不少敵,棄城奔荊南;荊南節度使杜囚而奏之。
六月,乙未,敕斬匡謀,籍沒其家貲,親族應緣坐者,令有司搜捕以聞。
匡謀,鳳翔人也。
[3]南詔派軍隊侵犯西川,又侵犯黔南,唐經略使秦匡謀因兵少不能抵禦,棄黔中城逃奔荊南;荊南節度使杜將秦匡謀囚禁並奏告朝廷。
六月,乙未(初二),唐懿宗下令將秦匡謀斬首,並籍沒其家產,其親屬家族因秦匡謀罪連坐在逃的人員,則命官府進行搜捕並上告朝廷。
秦匡謀是鳳翔人。
[4]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鐸同平章事,充宣武節度使。
時韋保衡挾恩弄權,以劉瞻、於琮先在相位,不禮於己,譖而逐之。
王鐸,保衡及第時主文也,蕭遘,同年進士也,二人素薄保衡之為人,保衡皆擯斥之。
[4]朝廷任命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鐸為同平章事,充任宣武節度使。
當時韋保衡仗恃著唐懿宗對他的恩一寵一專一政弄權,由於劉瞻、於琮在他之先居宰相位,對自己不夠恭敬,因此在唐懿宗面前進行譖毀,以致被貶逐遠外。
王鐸是韋保衡科舉考試及第時的禮部校文主司,蕭遘與韋保衡是同年進士,二人一貫鄙薄韋保衡的為人,為此韋保衡又將二人都擯斥排擠。
[5]秋,七月,戊寅,上疾大漸,左軍中尉劉行深、右軍中尉韓文約立少子普莊儼。
庚辰,制:「立儼為皇太子,權句當軍國政事。」
辛巳,上崩於咸寧殿,遺詔以韋保衡攝塚宰。
僖宗即位。
八月,丁未,追尊母王貴妃為皇太后,劉行深、韓文約皆封國公。
[5]秋季,七月,戊寅(十六日),唐懿宗得病轉危,神策軍左軍中尉劉行深、右軍中尉韓文約立懿宗最小的兒子普王李儼嗣位。
庚辰(十八日)詔「立李儼為皇太子,暫時掌管軍國政事。」
辛巳(十九日),懿宗於咸寧殿駕崩,立下遺詔以韋保衡攝塚宰。
當天唐僖宗李儼即皇帝位。
八月,丁未(十五日),唐僖宗追尊其生母王貴妃為皇太后,劉行深、韓文約皆被封為國公。
[6]關東、河南大水。
[6]關東、河南地區發生大水災。
[7]九月,有司上先太后謚曰惠安。
[7]九月,有關官府給已去世的皇太后王氏上謚號,稱惠安太后。
[8]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韋保衡,怨家告其陰事,貶保衡賀州刺史。
[8]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韋保衡因冤家告發他的陰私、被貶為賀州刺史。
樂工李可及流嶺南。
可及有一寵一於懿宗,嘗為子娶婦,懿宗賜之酒二銀壺,啟之無酒而中實。
右軍中尉西門季玄屢以為言,懿宗不聽。
可及嘗大受賜物,載以官車;季玄謂曰:「汝他日破家,此物復應以官車載還;非為受賜,徒煩牛足耳!」及流嶺南,籍沒其家,果如季玄言。
樂工李可及被流放到嶺南。
李可及得到唐懿宗的一寵一愛一,其兒子娶媳婦時,唐懿宗曾賜給兩個銀酒壺,打開酒壺蓋,無酒而壺卻是實的。
神策軍右軍中尉西門季玄屢次向唐懿宗勸說不宜對李可及優一寵一太過,懿宗不聽。
李可及曾經受到唐懿宗大量的財物賞賜,用官府的車子運載回私宅。
西門季玄對人說:「李可及今後必定破家,這些財物必定還會用官府的車子運還。
倒不可惜賜給他這麼多財物,而是徒然耗費了拉車的牛的足力罷了!」待到李可及被流放到嶺南,籍沒其家中一切財產,果然如西門季玄先前所預言的那樣。
[9]以西川節度使路巖兼侍中,加成德節度使王景崇中書令,魏博節度使韓君雄、盧龍節度使張公素、天平節度使高駢並同平章事。
君雄仍賜名允中。
[9]唐僖宗命西川節度使路巖兼任侍中,加給成德節度使王景崇中書令的官號,並加給魏博節度使韓君雄、盧龍節度使張公素、天平節度使高駢等人同平章事的官號,均為使相。
又賜韓君雄名為韓允中。
[10]冬,十月,乙未,以左僕射蕭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10]冬季,十月,乙未(初四),任命左僕射蕭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11]韋保衡再貶崖州澄邁令,尋賜自盡。
又貶其弟翰林學士、兵部侍郎保義為賓州司戶,所親翰林學士、戶部侍郎劉承雍為涪州司馬。
承雍,禹錫之子也。
[11]再貶韋保衡為崖州澄邁縣令,不久又賜韋保衡自盡。
又貶韋保衡之弟翰林學士、兵部侍郎韋保義為賓州司戶,韋保衡的親信翰林學士、戶部侍郎劉承雍被貶為涪州司馬。
劉承雍是劉禹錫的兒子。
[12]癸卯,赦天下。
[12]癸卯(十二日),宣告大赦天下囚徒。
[13]西川節度使路巖,喜聲色游宴,委軍府政事於親吏邊鹹、郭籌,皆先行後申,上下畏之。
嘗大閱,二人議事,默書紙相示而焚之,軍中以為有異圖,驚懼不安。
朝廷聞之,十一月,戊辰,徒巖荊南節度使。
鹹、籌潛知其故,遂亡命。
[13]唐西川節度使路巖喜好聲色,游宴無度,將節度使軍府的政事委託給其所親信的官吏邊鹹、郭籌等人,邊鹹、郭籌處置軍政事務時都是先自行其事,然後才申報路巖,上下官吏對二人十分畏懼。
有一次軍府議事,邊鹹與郭籌二人不說話,卻互相在紙條上寫字,傳閱後燒燬,軍府官兵疑惑不解,以為二人密謀有異圖,都驚恐不安。
朝廷得之這些情況後,於十一月戊辰(初七),將路巖調任為荊南節度使。
邊鹹、郭籌私下裡也得知路巖改官的原因,於是趕忙逃走。
[14]以右僕射蕭鄴同平章事,充河東節度使。
[14]唐僖宗任命右僕射蕭鄴為同平章事,出任河東節度使。
[15]十二月,己亥,詔送佛骨還法門寺。
[15]十二月,己亥(初八),唐僖宗下詔將佛骨送還法門寺。
[16]再貶路巖為新州刺史。
[16]朝廷再將路巖貶為新州刺史。
僖宗惠聖恭定孝皇帝上之上乾符元年(甲午、874)
唐僖宗乾符元年(甲午,公元874年)
[1]春,正月,丁亥,翰林學士盧攜上言,以為:「陛下初臨大寶,宜深念黎元。
國家之有百姓,如草木之有根柢,若秋冬培溉,則春夏滋榮。
臣竊見關東去年旱災,自虢至海,麥才半收,秋稼幾無,冬菜至少,貧者蓬實為面,蓄槐葉為;或更衰羸,亦難收拾。
常年不稔,則散之鄰境;今所在皆饑,無所依投,坐守鄉閭,待盡鋇壑。
其蠲免余稅,實無可征;而州縣以有上供及三司錢,督趣甚急,動加捶撻,雖撤屋伐木,雇妻鬻子,止可供所由酒食之費,未得至於府庫也。
或租稅之外,更有他徭;朝廷儻不撫存,百姓實無生計。
乞敕州縣,應所欠殘稅,並一切停征,以俟蠶麥;仍發所在義倉,亟加賑給。
至深春之後,有菜葉木牙,繼以桑椹,漸有可食;在今數月之間,尤為窘急,行之不可稽緩。」
敕從其言,而有司竟不能行,徒為空文而已。
[1]春季,正月,丁亥(二十七日),翰林學士盧攜向唐僖宗上言,認為:「陛下剛剛登臨皇帝寶座,應該多關心百姓的生活。
國家有百姓,就像草木有根柢一樣。
如果秋天和冬天著力培育和灌溉,春天和夏天就能滋長繁茂。
我在關東地區看到了去年的旱災,自虢州東至大海的廣大地方,小麥僅僅只有一半收成,秋季的莊稼幾乎沒有,冬季的蔬菜就更少了。
百姓貧苦之家只好將草籽搗碎當麵粉,將槐樹葉子收藏起來當菜。
有些老弱病殘的百姓,連草籽、槐葉也無力採集。
以往沒有收成的年頭,老百姓就逃散到相鄰的州縣,而現在到處都是饑荒,連一處投靠的地方都沒有,只好坐守在本鄉本土,待餓死後就拋一屍一至溝壑,悲慘極了。
說是免除災區的余稅,實際上是無稅可征,但州、縣官吏因為有上供的稅錢以及戶部、轉運、鹽鐵三司錢要向朝廷交納,仍然急迫地督促百姓交糧交款,動不動就捶打鞭撻無法交齊稅款的百姓。
一般民戶雖然拆除自己的房屋,砍倒門前的樹木加以變賣,甚至賣兒賣女,賣妻室,所得的錢也只可供催督租稅的吏卒的酒食費用,一文錢也到不了官府的倉庫。
有時租稅之外,還有其他各類徭役。
百姓已苦到了極處,朝廷如果還不加以救撫,老百姓們就沒有活路了。
希望陛下開恩,下令各州、縣官吏,停征一切還沒有收上來的租稅,待到蠶絲和小麥都有收穫時再說。
並且將各地的義倉打開,迅速賑給飢餓無糧的百姓,一直到春暖花開之時,樹木發芽菜長葉,桑樹長出了桑椹,百姓有充飢的食物之時,才能停止義倉的賑給。
在目前幾個月之間,饑饉尤其危急,賑救行動的推行切不可有遲疑稽緩。」
唐僖宗對盧攜的上言和建議表示同意,即下詔按盧攜所說的辦,但官府最後不能推行,僖宗的詔令徒具一紙空文而已。
[2]路巖行至江陵,敕削官爵,長流儋州。
巖美姿儀,囚於江陵獄再宿,鬚髮皆白。
尋賜自盡,籍沒其家。
巖之為相也,密奏,「三品以上賜死,皆令使者剔取結喉三寸以進,驗其以必死。」
至是,自罹其禍,所死之處乃楊收賜死之榻也。
邊鹹、郭籌捕得,皆伏誅。
[2]路巖行至江陵,又得到唐僖宗敕令,削去一切官爵,長流於儋州。
路巖儀表堂堂,被囚禁於江陵監獄中住宿,一一夜之間鬍鬚和頭髮全部白了。
不久,唐僖宗又賜路巖自盡,並籍沒其家產。
路巖在唐懿宗朝任宰相時,曾密奏說:「凡三品以上的大官賜死,都應讓使者將死者結喉三寸處喉骨剔下,交給有關衙門,以驗正死者已必死無疑。」
到如今,自己也遭殺身之禍。
處死路巖正是在先時楊收賜死時所睡的一床一上。
另外,邊鹹、郭籌也被捕獲,也都被處死。
初,巖佐崔鉉於淮南,為支使,鉉知其必貴,曰:「路十終須作彼一官。」
既而入為監察御史,不出長安城,十年至宰相。
其自監察入翰林也,鉉猶在淮南,聞之,曰:「路十今已入翰林,如何得老!」皆如鉉言。
先前,路巖在淮南任崔鉉的佐吏,為掌文書的支使,崔鉉測知路巖日後必定有富貴,親一暱地稱路巖的排行說:「路十最終將做到宰相的高位。」
不久路巖即調到朝廷任監察御史,以後遷官不出長安城,十年後升任宰相。
當路巖由監察御史升任翰林學士時,崔鉉卻仍然在淮南任觀察使,崔鉉得到消息時羨慕地說:「路十如今已入翰林官,哪裡得老?還會陞遷!」果然,路巖官運亨通,就像崔鉉所預言的那樣。
[3]以太子少傅於琮同平章事,充山南東道節度使。
[3]唐僖宗任命太子少傅於琮以同平章事銜充任山南東道節度使。
[4]二月,甲午,葬昭聖恭惠孝皇帝於簡陵,廟號懿宗。
[4]二月,甲午,(初五)將昭聖恭惠孝皇帝葬於簡陵,廟號為懿宗。
[5]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隱同平章事,充鎮海節度使;以華州刺史裴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5]唐僖宗任命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隱以同平章事銜,充任鎮海節度使;又任華州刺史裴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6]以虢州刺史劉瞻為刑部尚書。
瞻之貶也,人無賢愚,莫不痛惜。
及其還也,長安兩市人率錢雇百戲迎之。
瞻聞,改期,由他道而入。
[6]唐僖宗任命虢州刺史劉瞻為刑部尚書。
劉瞻貶官之時,人們不管是賢者愚者,沒有不深感痛惜的。
及劉瞻由虢州回京,長安東西兩市百姓花錢雇百戲來歡迎,劉瞻聞知此情,恐百姓破費,更改入京日期,改走其他道路而入京。
[7]夏,五月,乙未,裴坦薨。
以劉瞻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7]夏季,五月,乙未(初八),裴坦去世,唐僖宗任命劉瞻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初,瞻南遷,劉鄴附於韋、路,共短之。
及瞻還為相,鄴內懼。
秋,八月,丁巳朔,鄴延瞻,置酒於鹽鐵院,瞻歸而遇疾,辛未,薨;時人皆以為鄴鴆之也。
先前,劉瞻貶官南遷,劉鄴依附於韋保衡、路巖,共同詆毀劉瞻。
及劉瞻回京再任宰相,劉鄴內心十分恐懼。
秋季,八月,丁巳朔(初一),劉鄴邀請劉瞻,於鹽鐵院設宴置酒,劉瞻宴罷歸宅後發病,辛未(十五日)病逝;當時人都認為是劉鄴在酒中下毒將劉瞻鳩殺。
[8]以兵部侍郎、判度支崔彥昭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彥昭,群之從子也。
兵部侍郎王凝,王雅之從孫也,其母,彥昭之從母。
凝、彥昭同舉進士,凝先及第,嘗衩衣見彥昭,且戲之曰:「君不若舉明經。」
彥昭怒,遂為深仇。
及彥昭為相,其母謂侍婢曰:「為我多作襪履,王侍郎母子必將竄逐,吾當與妹偕行。」
彥昭拜且泣,謝曰:「必不敢。」
凝由是獲免。
[8]唐僖宗任命部侍郎、判度支崔彥昭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崔彥昭是崔群的侄子。
兵部侍郎王凝是王正雅的侄孫,而其母親又是崔彥昭的姨母。
王凝與崔彥昭一同參加科舉進士科考試,王凝先進士及第,曾經穿著便衣往見崔彥昭,戲辱崔彥昭說:「你還不如去參加明經科的考試呢!」崔彥昭被羞辱後十分憤怒,於是表兄弟倆結下了深仇。
及崔彥昭當上宰相,其母親吩咐侍侯她的婢女說:「為我多製作些襪子和鞋子,我兒必定要將王侍郎母子貶逐至邊遠,我將跟隨我妹妹同行。」
崔彥昭聽到後趕忙下拜並哭泣,拜謝母親說:「兒必不敢妄為。」
王凝於是免除了貶官流放的命運。
冬,十月,以門下待郎、同平章事劉鄴同平章事,充淮南節度使。
以吏部侍郎鄭畋為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盧攜守本官,並同平章事。
冬季,十月,唐僖宗任命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劉鄴以同平章事銜,充當淮南節度使。
又任命吏部侍郎鄭畋為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盧攜仍舊任戶部侍郎,二人均為同平章事。
[9]十一月,庚寅,日南至,群臣上尊號曰聖神聰睿仁哲孝皇帝;改元。
[9]十一月,庚寅(初五),冬至,滿朝大臣給唐僖宗上尊號,稱聖神聰睿仁哲孝皇帝;改年號為乾符。
[10]魏博節度使韓允中薨,軍中立其子節度副使簡為留後。
[10]魏博節度使韓允中去世,軍中立韓允中之子魏博節度副使韓簡為留後。
[11]南詔寇西川,作浮梁,濟大渡河。
防河都知兵馬使、黎州刺史黃景復俟其半濟,擊之,蠻敗走,斷其浮梁。
蠻以中軍多張旗幟當其前,而分兵潛出上、下流各二十里,夜,作浮梁,詰朝,俱濟,襲破諸城柵,夾攻景復。
力戰三日,景復陽敗走,蠻盡銳追之,景復設三伏以待之,蠻過三分之二,乃發伏擊之,蠻兵大敗,殺二千餘人,追至大渡河南而還,復修完城柵而守之。
蠻歸,至之羅谷,遇國中發兵繼至,新舊相合,鉦鼓聲聞數十里。
復寇大渡河,與唐夾水而軍,詐雲求和,又自上下流潛濟,與景復戰連日。
西川援軍不至,而蠻眾日益,景復不能支,軍遂潰。
[11]南詔派軍隊侵犯西川,架浮橋渡過大渡河。
唐防河都知兵馬使、黎州刺史黃景復待南詔軍隊剛渡過一半時,突然發兵襲擊,南詔蠻軍被擊敗退走,唐軍將浮橋拆斷。
南詔以中路軍舉著許多旗幟走在前面,而分兵兩路偷偷地潛往大渡河上游和下游各二十里,入夜,又造起浮橋,到第二天早上,全部渡過大渡河,襲破唐軍許多城堡柵寨,並夾擊黃景復軍。
黃景復率唐軍奮力拼戰了三天,假裝敗走,南詔蠻軍全力追擊,黃景復設伏三處等待著,待蠻軍通過了三分之二,即發伏兵攻擊,南詔蠻兵被打得大敗,殺死二千餘人,唐軍一直追到大渡河南才還軍,並修復好城柵進行防守。
南詔蠻軍因敗歸國,行至之羅谷,遇到南詔國發出的援兵,新舊兩軍相合,鑼鼓聲震盪數十里,於是再舉兵入侵大渡河,與唐軍夾水對峙,假稱求和,卻又自上游和下游偷渡,與黃景復率領的唐軍連日激戰,由於西川援軍不能到達,而南詔蠻軍日漸增加,黃景復支撐不住蠻軍的進攻,唐軍於是潰散。
[12]十二月,一黨一項、回鶻寇天德軍。
[12]十二月,一黨一項、回鶻侵犯唐天德軍防境。
[13]感化軍奏群盜寇掠,州縣不能禁;敕兗、鄆等道出兵討之。
[13]徐州感化軍向朝廷奏稱龐勳余一黨一攻掠剽盜,州縣官府不能禁止;唐僖宗下令兗州、鄆州等道出兵幫徐州進行征討。
[14]南詔乘勝陷黎州,入邛崍關,攻雅州。
大渡河潰兵奔入邛州,成都驚擾,民爭入城,或北奔他州。
城中大為守備,而塹壘比向時嚴固。
驃信使其坦綽遺節度使牛叢書云:「非敢為寇也,欲入見天子,面訴數十年為讒人離間冤抑之事。
儻蒙聖恩矜恤,當還與尚書永敦鄰好。
今假道貴府,欲借蜀王廳留止數日,即東上。」
叢素懦怯,欲許之,楊慶復以為不可;斬其使者,留二人,授以書,遣還,書辭極數其罪,詈辱之,蠻兵及新津而還。
叢恐蠻至,豫焚城外,民居蕩盡,蜀人尢之。
詔發河東、山南西道、東川兵援之,仍命天平節度使高駢詣西川制置蠻事。
[14]南詔蠻軍乘勝攻陷黎州,進入邛崍關,又攻雅州。
大渡河潰散下來的唐兵逃奔入邛州,消息傳來,成都一片驚慌,士民爭先恐後地逃入成都城,有的人還向北逃奔其他州府。
成都城中更加強守備,修築的塹壕與保壘比先時更中嚴固。
南詔驃信遣其官員給唐節度使牛叢送信,聲稱:「我們不敢侵犯唐境,是想入朝見唐天子,當面訴說數十年來南詔受小人進讒離間所遭受的冤屈事,若蒙唐天子的聖恩憐憫和撫恤,我們就將與牛尚書永遠結為睦鄰友好。
今天借道來到貴軍府,希望能借成都城內的蜀王廳留住數天,然後我們就東上長安。」
牛叢一向膽小懦怯,想要准許南詔的要求,楊慶復認為這樣做不可;於是斬南詔使者,僅留下二人,讓他們持回信回到南詔蠻軍中。
牛叢的覆信盡數南詔蠻軍侵犯唐境的罪惡,並惡語辱罵,南詔軍進至新津後即退走。
牛叢恐怕蠻軍來攻,事先將成都城外的居民住屋燒了個一精一光,使蜀地百姓非常怨恨。
唐僖宗頒下詔書調發河東、山南西道、東川的軍隊救援成都,並且命令天平軍節度使高駢前往西川佈置和指揮對南詔蠻軍抗戰之事。
[15]以韓簡為魏博留後。
[15]朝廷任命韓簡為魏博留後。
[16]商州刺史王樞以軍州空窘,減折錢,民相帥以白梃毆之,又毆殺官吏二人。
朝廷更除刺史李誥到官,收捕民李叔汶等三十餘人,斬之。
[16]商州刺史王樞因軍府庫和州府庫均相當空虛,下令減少唐德宗以來形成的以稅物折錢,使輸米粟的折錢,讓民戶交已升值的錢納稅,引起民變。
農民相率以鐵棍毆打收稅錢的官吏,並打死官吏二人。
朝廷改任李誥為商州刺史,李誥上任後即逮捕起事的農民李叔汶等三十餘人,將他們全部斬首。
[17]初,回鶻屢求冊命,詔遣冊立使郗宗莒詣其國。
會回鶻為吐谷渾、末所破,逃遁不知所之,詔宗莒以玉冊、國信授靈鹽節度使唐弘夫掌之,還京師。
[17]起初,回鶻屢屢請求唐朝給予冊命,於是唐僖宗下詔派遣冊立使郗宗莒來到回鶻。
恰值回鶻被吐谷渾、吐蕃末部攻破,其可汗酋領不知逃往何處,於是唐僖宗詔命郗宗莒將玉冊、國印交給唐靈鹽節度使唐弘夫收掌,並命郗宗莒回到京師。
[18]上年少,政在臣下,南牙、北司互相矛盾。
自懿宗以來,奢侈日甚,用兵不息。
賦斂愈急。
關東連年水旱,州縣不以實聞,上下相蒙,百姓流殍,無所控訴,相聚為盜,所在蜂起。
州縣兵少,加以承平日久,人不習戰,每與盜遇,官軍多敗。
是歲,濮州人王仙芝始聚眾數千,起於長垣。
[18]唐僖宗年齡尚小,軍國大政多聽從臣下,南衙朝官和北司宦官為爭權互相攻擊,矛盾很深。
自從唐懿宗以來,奢侈之費一日甚過一日,加上用兵不息,加給人民的賦稅也愈益急迫。
潼關以東地區連年水旱災害,州縣官吏不以實情上報朝廷,上下蒙騙,百姓卻大批餓死,處於水深火熱中的農民無處控訴,只好相聚為盜,以求生路,於是到處盜賊成群,猶如蜂起雲湧。
唐地方州縣的兵員很少,加上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太平日子,一般人也久不習慣於戰陣,每次遭遇盜賊,官軍多半被打敗。
這一年,濮州人王仙芝開始聚眾數千人,在長垣縣起事。
二年(乙未、875)
二年(乙未,公元875年)
[1]春,正月,丙戌,以高駢為西川節度使。
[1]春季,正月,丙戌(初二),朝廷任命高駢為西川節度使。
[2]辛巳,上祀圜丘;赦天下。
[2]辛巳(疑誤,或二月二十七日)唐僖宗在圓丘祭天;大赦天下。
[3]高駢於劍州,先遣使走馬開成都門。
或曰:「蠻寇一逼一十近成都,相公尚遠,萬一突,奈何?」
駢曰:「吾在交趾破蠻二十萬眾,蠻聞我來,逃竄不暇,何敢輒犯成都!今春氣向暖,數十萬人蘊積城中,生死共處,污穢郁蒸,將成癘疫,不可緩也!」使者至成都,開城縱民出,各復常業,乘城者皆下城解甲;民大悅。
蠻方攻雅州,聞之,遣使請和,引兵去。
駢又奏:「南蠻小丑,易以枝梧。
今西川新舊兵已多,所發長武、坊、河東兵,徒有勞費,並乞勒還。」
敕止河東兵而已。
[3]高駢來到劍州,先派遣使者騎馬讓成都打開諸城門,有人聲稱:「南詔蠻寇已一逼一十近成都,高相公距成都尚很遠,萬一出現意外,將如何是好?」
高駢回答說:「我在交趾大破蠻軍二十萬眾,蠻軍聽說我來了,逃竄都來不及,如何敢在這時侵犯成都!目前春季氣候轉暖,數十萬軍民擁擠在城中,雖生死共處,但污穢鬱積,恐怕發生疾疫,這就更難辦了。
請傳我命令,開城門切不可緩!」使者趕到成都,打開諸城門縱士民出城使他們各自恢復日常產業,守城的軍人也都下城解去兵甲,一時士民歡一悅,緊張的情緒一下子放鬆了。
南詔蠻軍正進攻雅州,聽到高駢到來,成都解除戒備,也遣使向唐軍請和,引兵歸國。
高駢因此又上奏朝廷:「南蠻小丑,很容易對付。
目前西川新兵、舊兵已很多,原先征發來赴援的長武、坊、河東軍隊自遠道來赴,只是徒然耗費軍餉,請求讓這些軍隊歸還原處。」
朝廷得到高駢奏文後,只是下令河東兵歸鎮而已。
[4]上之為普王也,小馬坊使田令孜有一寵一,及即位,使知樞密,遂擢為中尉。
上時年十四,專事遊戲,政事一委令孜,呼為「阿父」。
令孜頗讀書,多巧數,招權納賄,除官及賜緋紫皆不關白於上。
每見,常自備果食兩盤,與上相對飲啖,從容良久而退。
上與內園小兒狎暱,賞賜樂工、伎兒,所費動以萬計,府藏空竭。
令孜說上籍兩市商旅寶貨悉輸內庫,有陳訴者,付京兆杖殺之;宰相以下,鉗口莫敢言。
[4]唐僖宗為普王時,宦官小馬坊使田令孜受到一寵一愛一,至登上皇帝位,任命田令孜知樞密使,這時更提升為掌禁兵的神策軍中尉。
當時僖宗才十四歲,特別喜歡遊戲玩樂,軍國政事一概委交田令孜辦,稱呼田令孜為「阿父」。
田令孜頗讀過一些書,很有心計巧思,招致權一柄一,收納賄賂,任命官吏並賜給官吏緋衣、紫衣均不請示僖宗。
每次與唐僖宗相見,總是準備水果食物兩盤,與僖宗一起邊吃邊飲酒,二人相對慢飲,從從容容,許久田令孜才退。
唐僖宗與禁中內園小兒親一暱戲狎,給陪他玩耍的樂工、伎兒的賞賜動不動就以萬計,以致內府庫藏空竭。
田令孜又給僖宗出主意,令籍沒長安東西兩市商旅的寶貨,全部收歸內庫,有誰敢陳訴,即行逮捕,交付京兆府用亂棍打死。
自宰相以下滿朝大臣對此事誰也不敢上言勸諫,猶如鐵鉗鉗住了口,都不敢發言。
[5]高駢至成都,明日,發步騎五千追南詔,至大渡河,殺獲甚眾,擒其酋長數十人,至成都,斬之。
修復邛崍關、大渡河諸城柵,又築城於戎州馬湖鎮,號平夷軍,又築城於沐源川,皆蠻入蜀之要路也,各置兵數千戍之。
自是蠻不復入寇。
駢召黃景復,責以大渡河失守,腰斬之。
駢又奏請自將本管及天平、昭義、義成等軍共六萬人擊南詔,詔不許。
[5]高駢到達成都,第二天即調發步兵和騎兵五千人追擊南詔軍隊,至大渡河,俘獲和殺死南詔軍人很多,並擒獲南詔酋長幾十人,送至成都斬首。
高駢又下令修復邛崍關和大渡河諸城堡、柵寨,並於戎州馬湖鎮築城,號為平夷軍,又於沐源川築城,這些城堡都是南詔入蜀的要路,每個城堡和柵寨均各置數千士兵戍守。
此後南詔蠻軍不再敢侵犯蜀地。
高駢將黃景復召至西川節度使府,指責他在大渡河失守,處以腰斬。
高駢又上奏朝廷,請求親自率領西川兵馬及天平、昭義、義成等軍隊共六萬人進擊南詔,僖宗下詔不許。
先是,南詔督爽屢牒中書,辭語怨望,中書不答。
盧攜奏稱:「如此,則蠻益驕,謂唐無以答,宜數其十代受恩以責之。
然自中書發牒,則嫌於體敵,請賜高駢及嶺南西道節度使辛讜詔,使錄詔白,牒與之。」
從之。
先前,南詔督爽屢次向唐中書門下送牒文,牒文辭語怨望無禮,中書門下不予回答。
盧攜上奏稱:「倘若這樣不理不睬,南蠻必定越來越驕橫,以為唐廷無言以答,應該歷烽南詔十代受恩於唐,責備他們負義背恩。
然而由朝廷中書門下發牒文,又有將南蠻置與朝廷平起平坐的地位的嫌疑,請將詔文賜於高駢及嶺南西道節度使辛讜,讓他們抄錄詔文,以地方官的身份給南詔下牒文。」
唐僖宗遵從盧攜的建議。
[6]三月,以魏博留後韓簡為節度使。
[6]三月,朝廷正式任命魏博留後韓簡為魏博節度使。
[7]去歲,感化軍發兵指靈武防秋,會南詔寇西川,敕往救援。
蠻退,遣還;至鳳翔,不肯詣靈武,欲擅歸徐州。
內養王裕本、都將劉逢搜擒唱帥者胡雄等八人,斬之,眾然後定。
[7]去年,感化軍曾發兵往靈武防備北方,正值南詔入侵西川,唐僖宗即令他們往西川救援。
南蠻退兵後,將感化軍遣還,及至鳳翔,卻不肯往靈武防邊,企圖擅自返回徐州。
軍中宦官內養王裕本、都將劉逢將其中倡議鬧事的頭頭胡雄等八人逮捕斬首,才使這支軍隊安定下來。
[8]初,南詔圍成都,揚慶復以右職優給募突將以御之,成都由是獲全。
及高駢至,悉令納牒。
又托以蜀中屢遭蠻寇,人未復業,停其稟給,突將皆忿怨。
駢好妖術,每發兵追蠻,皆夜張旗立隊,對將士焚紙畫人馬,散小豆,曰:「蜀兵懦怯,今遣玄女神兵前行。」
軍中壯士皆恥之。
又索闔境官有出於胥吏者,皆停之。
令民間皆用足陌錢,陌不足者皆執之,劾以行賂,取與皆死。
刑罰嚴酷,由是蜀人皆不悅。
[8]起初,南詔軍隊圍困成都時,楊慶復用軍職和優厚的俸給招募突將抵禦蠻軍,使成都獲得安全。
高駢來到成都後,命令突將們職牒全部交至軍府,又託言稱蜀中因屢遭南蠻侵犯,百姓尚未恢復產業,將突將的俸給停發,突將都異常怨憤。
高駢喜好妖術,每當調發軍隊追南蠻時,都要於夜晚張開旗幟,排列隊形,對著將士焚燒紙畫的人和馬,並散發小豆,說道:「蜀中士兵懦弱膽怯,今天我要派遣玄女神兵在前面行進。」
成都軍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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