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八十一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下之下天元
唐紀八十一唐昭宗天元年(甲子,公元904年)
[1]五月,丙寅,加河陽節度使張漢瑜同平章事。
[1]五月丙寅(初二),朝廷加授河陽節度使張漢瑜為同平章事。
[2]帝宴朱全忠及百官於崇勳殿,既罷,復召全忠宴於內殿;全忠疑,不入。
帝曰:「全忠不欲來,可令敬翔來。」
全忠翔使去,曰:「翔亦醉矣。」
辛未,全忠東還;乙亥,至大梁。
[2]昭宗在崇政殿宴請朱全忠及文武百官。
宴席散後,昭宗又召朱全忠進內殿飲宴;朱全忠懷疑昭宗要謀害自己,不進去。
昭宗說:「朱全忠不想來,可以讓敬翔進來。」
朱全忠指使敬翔離去,說:「敬翔也醉了。」
辛未(初七),朱全忠東歸;乙亥(十一日),朱全忠回到大梁。
[3]忠義節度使趙匡凝遣水軍上峽攻王建夔州,知渝州王宗阮等擊敗之。
萬州刺史張武作鐵絕江中流,立柵於兩端,謂之「鎖峽」。
[3]忠義節度使趙匡凝派遣水軍溯流上三峽,攻打王建所轄之夔州,主持渝州事務的王宗阮等將他們打敗。
萬州刺史張武作粗鐵繩斷絕長江水流中央的航道,在兩端設立柵欄,稱為「鎖峽」。
[4]六月,李茂貞、王建、李繼徽傳檄合兵以討朱全忠;全忠以鎮國節度使朱友裕為行營都統,將步騎擊之;命保大節度使劉棄州,引兵屯同州。
癸丑,全忠引兵自大梁西討茂貞等;秋,七月,甲子,過東都入見;壬申,至河中。
[4]六月,李茂貞、王建、李繼徽傳佈檄文合兵討伐朱全忠。
朱全忠任命鎮國節度使朱友裕為行營都統,率領步兵、騎兵數萬人攻擊岐州、州;命令保大節度使劉放棄州,帶兵前往同州駐紮。
癸丑(二十日),朱全忠統帥大軍自大梁出發,向西討伐李茂貞等。
秋季,七月甲子(初二),朱全忠路過東都洛陽,入城朝見昭宗;壬申(初十),到達河中。
[5]西川諸將勸王建乘李茂貞之衰,攻取鳳翔。
建以問節度判官馮涓,涓曰:「兵者凶器,殘民耗財,不可窮也。
今梁、晉虎爭,勢不兩立,若並而為一,舉兵向蜀,雖諸葛亮復生,不能敵矣。
鳳翔,蜀之藩蔽,不若與之和親,結為婚姻,無事則務農訓兵,保固疆場,有事則覘其機事,觀釁而動,可以萬全。」
建曰:「善!茂貞雖庸才,然有強悍之名,遠近畏之,與全忠力爭則不足,自守則有餘,使為吾藩蔽,所利多矣。」
乃與茂貞修好。
丙子,茂貞遣判官趙多如西川,為其侄天雄節度使繼勳求婚;建以女妻之。
茂貞數求貨及甲兵於建,建皆與之。
[5]西川諸將勸節度使王建乘李茂貞衰弱的機會,攻取鳳翔。
王建為此詢問節度判官馮涓,馮涓說:「戰爭是凶器,殘害百姓,耗損錢財,因此,不應窮兵黷武。
現在大梁朱全忠、晉陽李克用兩虎相爭,勢不兩立,如果朱全忠、李克用的兩支軍隊合而為一,發兵攻蜀,雖然諸葛亮再生,也是不能抵擋的。
鳳翔是蜀的屏障,不如與李茂貞和睦親善,結為婚姻,無事就致力農業生產,一操一練軍隊,保衛鞏固邊界,有事就察看時機,看準破綻而行動,可以萬無一失。」
王建說:「好!李茂貞雖然是個庸才,然而有勇一猛無所顧忌的名聲,遠近都怕他,與朱全忠拚力抗爭雖不足,但保衛自己卻有餘,使他作為我的屏障,得利很多啊!」於是,與李茂貞建立親善關係。
丙子(十四日),李茂貞派遣判官趙前往西川,替他的侄子天雄節度使李繼勳求婚;王建把女兒嫁給李繼勳為妻。
李茂貞屢次向王建求索財物及鎧甲兵器,王建都給了他。
王建賦斂重,人莫改言。
馮涓因建生日獻頌,先美功德,後言生民之苦。
建愧謝曰:「如君忠諫,功業何憂!」賜之金帛。
自是賦斂稍損。
王建徵收賦稅很重,沒有人敢說。
馮涓借王建的生日進獻頌詞,先讚美他的功德,後陳述百姓的困苦。
王建看了非常慚愧,致謝說:「像您這樣忠言直諫,成就功業又有什麼可憂慮的呢!」於是,賞賜給馮涓金帛。
從此賦稅稍有減少。
[6]初,朱全忠自鳳翔迎車駕還,見德王裕眉目疏秀,且年齒已壯,惡之,私謂崔胤曰:「德王嘗一奸一帝位,豈可復留!鮑何不言之!」胤言於帝。
帝問全忠,全忠曰:「陛下父子之間,臣安敢竊議,此崔胤賣臣耳。」
帝自離長安,日憂不測,與皇后終日沈飲,或相對涕泣。
全忠使樞密使蔣玄暉伺察帝,動靜皆知之。
帝從容謂玄暉曰:「德王朕之一愛一子,全忠何故堅欲殺之?」
因泣下,嚙中指血流。
玄暉具以語全忠,全忠愈不自安。
[6]當初,朱全忠自鳳翔迎接昭宗車駕返回長安,見德王李裕眉目清秀,並且已經成年,很厭惡他,私下對崔胤說:「德王曾經竊據帝位,哪裡能夠再留下!您為什麼不向陛下說!」崔胤把朱全忠的話向昭宗說了。
昭宗問朱全忠,朱全忠說:「陛下父子之間的事情,我怎麼敢私下議論,這是崔胤出賣我罷了。」
昭宗自從離開長安,每天憂慮發生意外事變,整天與何皇后沉湎酒中,或者相對哭泣。
朱全忠讓樞密使蔣玄暉偵察昭宗的言行,昭宗的動靜他都知道。
昭宗從容對蔣玄暉說:「德王是朕的一愛一子,朱全忠為什麼一定要殺他?」
因此落淚,咬中指流血不止。
蔣玄暉將此情形詳細告訴朱全忠,朱全忠更加不安。
時李茂貞、楊崇本、李克用、劉仁恭、王建、楊行密、趙匡凝移檄往來,皆以興復為辭。
全忠方引兵西討,以帝有英氣,恐變生於中,欲立幼君,易謀禪代。
乃遣判官李振至洛陽,與玄暉及左龍武統軍朱友恭、右龍武統軍氏叔琮等圖之。
當時,李茂貞、楊崇本、李克用、劉仁恭、王建、楊行密、趙匡凝往來傳移檄文,都以興復皇室為辭。
朱全忠正在率領軍隊向西討伐岐州、州,因昭宗有英武之氣,恐怕宮中產生變故,想要另立幼君,以謀求禪讓取代。
於是,朱全忠派遣判官李振到洛陽,與蔣玄暉及左龍武統軍朱友恭、右龍武統軍氏叔琮等謀劃。
八月,壬寅,帝在椒殿,玄暉選龍武牙官史太等百人夜叩宮門,言軍前有急奏,欲面見帝。
夫人裴貞一開門見兵,曰:「急奏何以兵為?」
史太殺之。
玄暉問:「至尊安在?」
昭儀李漸榮臨軒呼曰:「寧殺我曹,勿傷大家!」帝方醉,遽起,單衣繞柱走,史太追而弒之。
漸榮以身蔽帝,太亦殺之。
又欲殺何後,後求哀於玄暉,乃釋之。
八月壬寅(十一日),昭宗在何皇后殿內,樞密使蔣玄暉選擇龍武牙官史太等一百人,在夜裡敲擊宮門,說軍事前線有急事奏報,要面見昭宗。
夫人裴貞一開門見兵士,說:「有急事奏報用兵士做什麼?」
史太殺了她。
蔣玄暉問:「陛下在哪裡?」
昭儀李漸榮對窗大叫道:「寧可殺了我們,不要傷害陛下!」昭宗剛醉,急忙起來,穿著單衣繞柱逃跑,史太追上並把他殺死。
李漸榮用身一體遮擋昭宗,史太也殺了她。
史太又要殺何皇后,何皇后向蔣玄暉哀求,才放了她。
癸卯,蔣玄暉矯詔稱李漸榮、裴貞一弒逆,宜立輝王祚為皇太子,更名,監軍國事。
又矯皇后令,太子於柩前即位。
宮中恐懼,不敢出聲哭。
丙午,昭宣帝即位,時年十三。
癸卯(十二日),蔣玄暉假造詔令,稱李漸榮、裴貞一謀殺昭宗,應該立輝王李祚為皇太子,更名李,代理軍國政事。
又假傳皇后令,太子於靈柩前即位。
宮中一片恐懼氣氛,不敢哭出聲來。
丙午(十五日),昭宣帝即位,時年十三歲。
[7]李克用復以張承業為監軍。
[7]李克用再以張承業為監軍。
[8]淮南將李神福攻鄂州未下,會疾病,還廣陵,楊行密以舒州一團一練使泌陽劉存代為招討使;神福尋卒。
宣州觀察使台卒,楊行密以其子牙內諸軍使渥為宣州觀察使,右牙都指揮使徐溫謂渥曰:「王寢疾而嫡嗣出藩,此必一奸一臣之謀。
他日相召,非溫使者及王令書,慎無亟來!」渥泣謝而行。
[8]淮南將領李神福攻打鄂州,沒有攻克,適逢病重,回廣陵,楊行密以舒州一團一練使泌陽劉存代為招討使;李神福不久就死了。
宣州觀察使台去世,楊行密以自己的兒子牙內諸軍使楊渥為宣州觀察使。
右牙都指揮使徐溫對楊渥說:「吳王臥病,而令嫡子出藩,這一定是一奸一臣的陰謀。
他日召您回來,不是我派遣的使者及吳王的令書,千萬不要立即回來!」楊渥哭著道謝,就上路了。
[9]九月,己巳,尊皇后為皇太后。
[9]九月己巳(初八),昭宣帝尊何皇后為皇太后。
[10]朱全忠引兵北屯永壽,南至駱谷,鳳翔、寧兵竟不出。
辛未,東還。
[10]朱全忠率領的軍隊北邊駐紮永壽,南邊到達駱谷,鳳翔、寧的軍隊竟不出戰。
辛未(初十),朱全忠率兵東還。
[11]冬,十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11]冬季,十月,辛卯朔(初一),出現日食。
[12]朱全忠聞朱友恭等弒昭宗,陽驚,號哭自投於地,曰「奴輩負我,令我受惡名於萬代!」癸巳,至東都,伏梓宮慟哭流涕,又見帝自陳非己志,請討賊。
先是,護駕軍士有掠米於市者,甲午,全忠奏朱友恭、氏叔琮不士卒,侵擾市肆,友恭貶崖州司戶,複姓名李彥威,叔琮貶白州司戶,尋皆賜自盡。
彥威臨刑大呼曰:「賣我以塞天下之謗,如鬼神何!行一事如此,望有後乎!」
[12]朱全忠聽到朱友恭等殺死昭宗的消息,假裝震驚,放聲大哭,自己撲倒在地上,說:「奴才們害死我了,讓我千秋萬代蒙受惡名!」癸巳(初三),朱全忠到達東都洛陽,伏一在昭宗的靈柩上慟哭流涕;又進見昭宣帝,自陳殺死昭宗不是自己的心意,請求討伐亂臣賊子。
在這之先,護衛皇帝的軍士有在市上搶米的,甲午(初四),朱全忠奏參朱友恭、氏叔琮不能約束士卒,侵擾街市店舖,將朱友恭貶為崖州司馬,恢復原姓名李彥威,氏叔琮貶為白州司馬,不久都賜令自盡。
李彥威自一殺前大聲呼喊說:「出賣我來堵塞天下的指責,但拿鬼神怎麼辦!如此行一事,還指望有後代嗎!」
丙申,天平節度使張全義來朝。
丁酉,復以全忠為宣武、護國、宣義、天平節度使;以全義為河南尹兼忠武節度使、判六軍諸衛事。
乙巳,全忠辭赴鎮,庚戌,至大梁。
丙申(初六),平天節度使張全義來朝見。
丁酉(初七),又任命朱全忠為宣武、護國、宣義、天平節度使;任命張全義為河南尹兼忠武節度使、判六軍諸衛事。
乙巳(十五日),朱全忠辭別前往藩鎮,庚戌(二十日)到大梁。
[13]鎮國節度使朱友裕薨於梨園。
[13]鎮國節度使朱友裕在梨園行營去世。
[14]光州叛楊行密,降朱全忠,行密遣兵圍之,與鄂州皆告急於全忠。
十一月,戊辰,全忠自將五萬自穎州濟淮,軍於霍丘,分兵救鄂州。
淮南兵釋光州之圍還廣陵,按兵不出戰,全忠分命諸將大掠淮南以困之。
[14]光州背叛楊行密,投降朱全忠,楊行密派遣軍隊包一皮圍光州。
光州與鄂州都向朱全忠告急。
十一月戊辰(初八),朱全忠親自統帥五萬軍隊自穎州渡過淮河,在霍丘駐紮,分派軍隊救援鄂州。
淮南軍隊解除對光州的包一皮圍返回廣陵,按兵不出來迎戰,朱全忠分派諸將大肆虜掠淮南來讓廣陵陷於困境。
[15]錢潛遣衢州羅城使葉讓殺刺史陳璋,事洩;十二月,璋斬讓而叛,降於楊行密。
[15]錢暗中派遣衢州羅城使葉讓殺死衢州刺史陳璋,事情洩露。
十二月,陳璋斬殺葉讓而背叛錢,投降楊行密。
[16]初,馬殷弟,一性一沈勇,事孫儒,為百勝指揮使;儒死,事楊行密,屢有功,遷黑指揮使。
行密嘗從容問其兄弟,乃知為殷之弟,大驚曰:「吾常怪汝器度瑰偉,果非常人。
當遣汝歸。」
泣辭曰:「淮西殘兵,大王不殺而一寵一任之;湖南地近,嘗得兄聲問,事大王久,不願歸也。」
行密固遣之。
是歲,歸長沙,行密親餞之郊。
[16]當初,武安節度使馬殷的弟弟馬,生一性一沉著勇敢,侍奉孫儒,任百勝指揮使。
孫儒死後,侍奉楊行密,屢次立有戰功,升任黑雲指揮使。
楊行密曾無意中詢問他的兄弟,才知道是馬殷的弟弟,大為驚訝,說:「我常常奇怪你的器度奇特,果然不是平常的人。
應當讓你回去。」
馬哭著推辭說:「我是淮西的殘兵,大王不殺而一寵一信任用。
湖南離此不遠,曾經得到哥哥的問訊,我侍奉大王已經很久,不願意回去了。」
楊行密堅決讓他回去。
這一年,馬回長沙,楊行密親自到郊外為他餞行。
到長沙,殷表為節度副使。
他日,殷議入貢天子,曰:「楊王地廣兵強,與吾鄰接,不若與之結好,大可以為緩急之援,小可通商旅之利。」
殷作色曰:「楊王不事天子,一旦朝廷致討,罪將及吾。
汝置此論,勿為吾禍!」
馬到長沙,馬殷上表請任馬為節度副使。
有一天,馬殷與馬商議向皇上進貢的事,馬說:「楊王地廣兵強,與我疆界接連,不如與他結為友好,從大處說可以作為緩急之援,從小處講可以有通商旅之利。」
馬殷變色說:「楊王不侍奉天子,一旦朝廷發兵討伐,罪將涉及我們。
你放棄這種主張,不要為我招禍!」
[17]初,清海節度使徐彥若遺表薦副使劉隱權留後,朝廷以兵部尚書崔遠為清海節度使。
遠至江陵,聞嶺南多盜,且畏隱不受代,不敢前,朝廷召遠還。
隱遣使以重賂結朱全忠,乃奏以隱為清海節度使。
[17]當初,清海節度使徐彥若臨終上表薦舉副使劉隱代理留後,朝廷任命兵部尚書崔遠為清海節度使。
崔遠到達江陵,聽說嶺南盜賊很多,並且畏懼劉隱不接受替代,不敢前進,朝廷召崔遠回京師。
劉隱派遣使者用重賄交結朱全忠,朱全忠於是奏請以劉隱為清海節度使。
昭宣光烈孝皇帝天二年(乙丑、905)
唐昭宣帝天二年(乙丑,公元905年)
[1]春,正月,朱全忠遣諸將進兵一逼一十壽州。
[1]春季,正月,朱全忠派遣諸將率兵進一逼一十壽州。
[2]潤州一團一練使安仁義勇決得士心,故淮南將王茂章攻之,逾年不克。
楊行密使謂之曰:「汝之功吾不忘也,能束身自歸,當以汝為行軍副使,但不掌兵耳。」
仁義不從。
茂章為地道入城,遂克之。
仁義舉族登樓,眾不敢一逼一十。
先是攻城諸將見仁義輒罵之,惟李德誠不然,至是仁義召德誠登樓;謂曰:「汝有禮,吾今以為汝功。」
且以一愛一妾贈之。
德誠掖之而下,並其子斬於廣陵市。
[2]潤州一團一練安仁義勇敢決斷,深得軍心,所以淮南將領王茂章攻打潤州,過了一年沒有攻克。
楊行密派遣使者對安仁義說:「你的功勞我不會忘記,能夠自縛歸來,當讓你任行軍副使,只是不掌兵權罷了。」
安仁義沒有投降。
王茂章挖地道進城,於是佔領了潤州。
安仁義帶全族上樓,眾人不敢一逼一十近。
此前,攻城各將領望見安仁義就罵他,只有李德誠不這樣,到這時,安仁義召李德誠登樓,對他說:「你有禮貌,我現在把功勞給你。」
並且把自己的一愛一妾贈送給他。
於是,把弓箭扔在地上。
李德誠夾一著安仁義下樓,連同他的兒子在廣陵街市斬首。
[3]兩浙兵圍陳詢於睦州,楊行密遣西南招討使陶雅將兵救之;軍中夜驚,士卒多逾壘亡去,左右及裨將韓球奔告之,雅安臥不應,須臾自定,亡者皆還。
錢遣其從弟鎰及指揮使顧全武、王球御之,為雅所敗,虜鎰及球以歸。
[3]兩浙軍隊在睦州把陳詢包一皮圍,楊行密派遣西南招討使陶雅率領軍隊前去救援。
陶雅的軍營中夜裡受驚,許多士卒越過營壘逃走,左右及裨將韓球跑來報告陶雅,陶雅安睡不理。
片刻便自行安定,逃走的士卒都回來了。
錢派遣他的堂弟錢鎰及指揮使顧全武、王球抵禦,被陶雅打敗,俘虜錢鎰及王球返回廣陵。
[4]庚午,朱全忠命李振知青州事,代王師範。
[4]庚午(十一日),朱全忠任命李振主持青州事務,替代王師範。
[5]全忠圍壽州,州人閉壁不出。
全忠乃自霍丘引歸,二月辛卯,至大梁。
[5]朱全忠包一皮圍壽州,州人關閉營壘不出戰。
朱全忠於是從霍丘帶兵回去,二月辛卯(初二)到大梁。
[6]李振至青州,王師範舉族西遷,至濮陽,素服乘驢而進;至大梁,全忠客之。
表李振為青州留後。
[6]李振到青州,王師範全族西遷,到濮陽,換上素服騎驢前進。
到達大梁,朱全忠以客人對待。
上表請任李振為青州留後。
[7]戊戌,以安南節度使、同平章事朱全昱為太師,致仕。
全昱,全忠之兄也,戇樸無能,先領安南,全忠自請罷之。
[7]戊戌(初九),朝廷以安南節度使、同平章事全昱為太師,退休。
朱全昱是朱全忠的哥哥,戇厚樸實,沒有能力,先兼任安南,朱全忠自己請求罷免他。
[8]是日社,全忠使蔣玄暉邀昭宗諸子德王裕、棣王、虔王禊、沂王、遂王、景王秘、祁王琪、雅王、瓊王祥,置酒九曲池,酒酣,悉縊殺之,投一屍一池中。
[8]這一天是社日,朱全忠讓蔣玄暉邀請唐昭宗諸子德王李裕、棣王李、虔王李禊、沂王李、遂王李、景王李秘、祁王李琪、雅王李、瓊王李祥,在九曲池擺酒,喝得酣醉,把他們全都勒死,拋一屍一九曲池中。
[9]朱全忠遣其將曹延祚將兵與杜洪共守鄂州,庚子,淮南將劉存攻拔之,執洪、延祚及汴兵千餘人送廣陵,悉誅之。
行密以存為鄂岳觀察使。
[9]朱全忠派遣他的部將曹延祚率領軍隊與杜洪共同守衛鄂州。
庚子(十一日),淮南將領劉存攻取鄂州,生擒杜洪、曹延祚及汴州兵士一千餘人送往廣陵,把他們全部殺死。
楊行密任命劉存為鄂岳觀察使。
[10]已酉,葬聖穆景文孝皇帝於和陵,廟號昭宗。
[10]已酉(二十日),將聖穆景文孝皇帝葬於和陵,廟號昭宗。
[11]三月,庚午,以王師範為河陽節度使。
[11]三月庚午(十一日),朝廷任命王師範為河陽節度使。
[12]戊寅,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獨孤損同平章事,充靜海節度使;以禮部侍郎河間張文蔚同平章事。
甲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裴樞為左僕射,崔遠為右僕射,並罷政事。
[12]戊寅(十九日),朝廷任命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獨孤損同平章事,充靜海節度使;任命禮部侍郎河間張文蔚同平章事。
甲申(二十五日),任命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裴樞為左僕射,崔遠為右僕射,一併停止參與政事。
初,柳璨及第,不四年為宰相,一性一傾巧輕佻。
時天子左右皆朱全忠腹心,璨曲意事之。
同列裴樞、崔遠、獨孤損皆朝廷宿望,意輕之,璨以為憾。
和王傅張廷范,本優人,有一寵一於全忠,奏以為太常卿。
樞曰:「廷范勳臣,幸有方鎮,何藉樂卿!恐非元帥之旨。」
持之不下。
全忠聞之,謂賓佐曰:「吾常以裴十四器識真純,不久浮薄之一黨一;觀此議論,本態露矣。」
璨因此並遠、損譖於全忠,故三人皆罷。
起初,柳璨中進士,不到四年升為宰相,生一性一乘巧輕浮。
當時皇上左右都是朱全忠的親信,柳璨想盡辦法去侍奉他們。
同時位列宰相的裴樞、崔遠、獨孤損都是朝廷素負重望的人,心中看輕他,柳璨以此懷恨在心。
和王李福的師傅張廷範本是戲子,朱全忠一寵一愛一信任他,柳璨奏請任命他為太常卿。
裴樞說:「張廷范是有功勞的大臣,有方鎮來安置他,何必給他掌管禮樂的太常卿!恐怕不是元帥的意思。」
相持不下,朱全忠聽到這些話,對賓客僚佐說:「我常認為裴十四的器量見識真誠純粹,不入輕浮淺薄之流,觀此議論,本來的面目顯露出來了。」
柳璨借此在朱全忠面前誣陷裴樞以及崔遠、獨孤損,所以三人都被罷去宰相之職。
以吏部侍郎楊涉同平章事。
涉,收之孫也。
為人和厚恭謙,聞當為相,與家人相泣,謂其子凝式曰:「此吾家之不幸也,必為汝累。」
朝廷任命吏部侍郎楊涉為同平章事。
楊涉是楊收的孫子。
為人和平寬厚,恭敬謹慎,聽到任為宰相,與家裡人相對哭泣,對他的兒子楊凝式說:「這是我家的不幸,一定成為你的連累。」
[13]加清海節度使劉隱同平章事。
[13]清海節度使劉隱加封同平章事。
[14]壬辰,河東都押牙蓋寓卒,遺書勸李克用省營繕,薄俺斂,求賢俊。
[14]壬辰,(疑誤),河東都押牙蓋寓死,遺書勸李克用減少營建工程,減輕賦稅,徵求賢才。
[15]夏,四月,庚子,有彗星出西北。
[15]夏季,四月庚子(十二日),有彗星從西北方出現。
[16]淮南將陶雅會衢、睦兵攻婺州,錢使其弟鏢將兵救之。
[16]淮南將領陶雅會同衢州、睦州的軍隊攻打婺州,錢派遣他的弟弟錢鏢率兵前去救援。
[17]五月,禮院奏,皇帝登位應祀南效;敕用十月甲午行之。
[17]五月,禮院上奏,皇帝登位應該祭祀南郊;敕令在十月甲午(初九)舉行。
[18]乙丑,彗星長竟天。
[18]乙丑(初七),彗星尾長貫穿天空。
柳璨恃朱全忠之勢,恣為威福。
會有星變,占者曰:「君臣俱災,宜誅殺以應之。」
璨因疏其素所不快者於全忠曰:「此曹皆聚徙橫議,怨望腹非,宜以之塞災異。」
李振亦言於朱全忠曰:「朝廷所以不理,良由衣寇浮薄之徙紊亂綱紀;且王欲圖大事,此曹皆朝廷之難制者也,不若盡去之。」
全忠以為然。
癸酉,貶獨孤損為隸州刺史,裴樞為登州刺史,崔遠為萊州刺史。
乙亥,貶吏部尚書陸為濮州司戶,工部尚書王溥為淄州司戶。
庚辰,貶太子太保致仕趙崇為曹州司戶,兵部侍郎王贊為濰州司戶。
自餘或門胄高華,或科第自進,居三省台閣,以名檢自處,聲跡稍著者,皆指為浮薄,貶逐無虛日,縉紳為之一空。
辛巳,再貶裴樞為瀧州司戶,獨孤損為瓊州司戶,崔遠為白州司戶。
柳璨仗恃朱全忠的勢力,恣意作威作福。
適逢有彗星出現,占卜的人說:「君臣都有災禍,應該誅殺以應天意。」
柳璨因此向朱全忠上書列舉他平日所不喜歡的人說:「這些人都聚集同夥橫加議論,怨恨不滿,應該拿他們遏止災禍。」
李振也對朱全忠說:「朝政不能治理的緣故,確實是由於官員中的輕浮淺薄之徙紊亂法紀;況且大王想要圖謀大事,這些人都是朝廷中難於制一服的人,不如全部除去他們。」
朱全忠以為是這樣。
癸丑(十五日),貶獨孤損為棣州刺史,裴樞為登州刺史,崔遠為萊州刺史。
乙亥(十七日),貶吏部尚書陸為濮州司戶,工部尚書王溥為淄州司戶。
庚辰(二十二日),貶以太子太保退休的趙崇為曹州司戶,兵部侍郎王贊為濰州司戶。
其餘或者豪門貴胄,或者科舉及第,在三省台閣任職,以名節自居,聲譽政跡稍為顯著的人,都被指為輕浮淺薄,貶官驅逐連日不斷,朝中官員為之一空。
辛巳(二十三日),又貶裴樞為瀧州司戶,獨孤損為瓊州司戶,崔遠為白州司戶。
[19]甲申,忠義節度使趙匡凝遣使修好於王建。
[19]甲申(二十六日),忠義節度使趙匡凝派遣使者與王建和好。
[20]六月,戊子朔,敕裴樞、獨孤損、崔遠、陸、王溥、趙崇、王贊等並所在賜自盡。
[20]六月戊子朔(初一),敕令裴樞、獨孤損、崔遠、陸、王溥、趙崇、王贊等同時在當地賜令自一殺。
時全忠聚樞等及朝士貶者三十餘人於白馬驛,一夕盡殺之,投一屍一於河。
初,李振屢舉進士,竟不中第,故深疾縉紳之士,言於全忠曰:「此輩常自謂清流,宜投之黃河,使為濁流!」全忠笑而從之。
當時朱全忠把裴樞等人及被貶斥的朝中官員三十餘人聚集在滑州白馬驛,一個晚上把他們全部殺死,將一屍一體拋入黃河。
起初,李振屢次參加進士考試,結果不中,所以很嫉妒科舉出身的官員,對朱全忠說:「這些人常自稱為清流,應該把他們投入黃河,使他們成為濁流!」朱全忠笑著依從了李振。
振每自汴至洛,朝廷必有竄逐者,時人謂之鴟梟。
見朝士皆頤指氣使,旁若無人。
李振每次從汴州到洛陽,朝廷一定有被放逐的官員,當時人稱他為貓頭鷹。
每見朝中的官員,都是頤指氣使,旁若無人。
全忠嘗與僚佐及遊客坐於大柳之下,全忠獨言曰:「此柳宜為車轂。」
眾莫應。
有遊客數人起應曰:「宜為車轂。」
全忠勃然厲聲曰:「書生輩好順口玩人,車轂須用夾榆,柳木豈可為之!」顧左右曰:「尚何待!」左右數十人,暮言「宜為車轂」者悉撲殺之。
朱全忠曾經與屬官及遊客坐在大柳樹下面,朱全忠自言自語地說:「這株柳樹適宜於做車轂。」
屬官沒有響應。
有幾個遊客起身響應說:「適宜做車轂。」
朱全忠勃然大怒,聲音嚴厲地說:「書生之輩喜好順口附和以玩一弄人,都像這樣!車轂必須用榆木製作,柳木豈能製作!」環視左右的人說:「還等待什麼!」左右數十人,拉出說「適宜做車轂」的遊客全部打死。
已丑,司空致仕裴贄貶青州司戶,尋賜死。
已丑(初二),辭官家居的司空裴贄,被貶為青州司戶,不久賜死。
柳璨餘怒所注,猶不啻十數,張文蔚力解之,乃止。
柳璨餘怒所注視的人,還不止數十人,張文蔚盡力排解,才停止。
時士大夫避亂,多不入朝,壬辰,敕所在州縣督遣,無得稽留。
前司勳員外郎李延古,德裕之孫也,去官居平泉莊,詔下未至,責授衛尉寺主簿。
當時士大夫躲避禍亂,多不到朝廷來。
壬辰(初五),敕令所在州縣督催遣送他們到東都洛陽來,不得滯留。
前司勳員外郎李延古是李德裕的孫子,離官住在河南府的平泉莊,詔令下達後沒有到洛陽來,戊申(二十一日)責授衛尉寺主簿。
秋,七月,癸亥,太子賓客致仕柳遜貶曹州司馬。
秋季,七月癸亥(初六),以太子賓客退休的柳遜被貶為曹州司馬。
[21]庚午夜,天雄牙將李公與牙軍謀亂,羅紹威覺之;公焚府捨,剽掠,奔滄州。
[21]庚午(十三日)夜裡,天雄牙將李公與牙軍謀劃作亂,天雄節度使羅紹威察覺了他們的活動;李公焚燒節度使府捨,搶劫虜掠,逃奔滄州。
[22]八月,王建遣前山南西道節度使王宗賀等將兵擊昭信節度使馮行襲於金州。
[22]八月,王建派遣前山南西道節度使王宗賀等率兵在金州攻擊昭信節度使馮行襲。
[23]朱全忠以趙匡凝東與楊行密交通,西與王建結婚,乙未,遣武寧節度使楊帥厚將兵擊之;已亥,全忠以大軍繼之。
[23]朱全忠因為山南東道節度使趙匡凝東面與楊行密彼此相通,西面與王建結為婚姻,乙未(初九),派遣武寧節度使楊師厚率軍前去攻打他;已亥(十三日),朱全忠親自統帥大軍隨後前進。
[24]處州刺史盧約使其弟佶攻陷溫州,張惠奔福州。
[24]處州刺史盧約派遣他的弟弟盧佶攻下溫州,張惠逃奔福州。
[25]錢遣方永珍救婺州。
[25]錢派遣方永珍救援婺州。
[26]初,禮部員外郎知制誥司空圖棄官居虞鄉王官谷,昭示屢征之,不起。
柳璨以詔書征之,圖懼,詣洛陽入見,陽為衰野,墜笏失儀。
璨乃復下詔,略曰:「既養高以傲代,類移山以釣名。」
又曰:「匪夷匪惠,難居公正之朝。
可放還山。」
圖,臨淮人也。
[26]起初,禮部員外郎和制誥司空圖放棄官職住在虞鄉王官谷,唐昭宗屢次徵召他,都不出來做官。
柳璨用詔書徵召他,司空圖害怕,到洛陽入朝進見,假裝是衰老粗野,朝芴掉落,喪失儀態。
柳璨於是又頒下詔書,大略說:「司空圖既自命清高來輕蔑世人,卻似揚言移山者沽名釣譽。」
又說:「司空圖不是伯夷,也不是柳下惠,難以在公平正直的朝廷裡擔任官職,可以放他回山。」
司空圖是臨淮人。
[27]楊師厚攻下唐、鄧、復、郢、隨、均、房七州,朱全忠軍漢北。
九月,辛酉,命師厚作浮梁於陰谷口,癸亥,引兵渡漢。
甲子,趙匡凝將兵二萬陳於漢濱,師厚與戰,大破之,遂傅其城下。
是夕,匡凝焚府城,帥其族及麾下士沿漢奔廣陵。
乙丑,師厚入襄陽;丙寅,全忠繼至。
[27]楊師厚攻下唐、鄧、復、郢、隨、均、房七州,朱全忠駐紮在漢江北岸。
九月辛亥(初五),朱全忠命令楊師厚在陰谷口作浮橋;癸亥(初七),率兵渡過漢水。
甲子(初八),趙匡凝率領二萬軍隊在漢水邊上列陣,楊師厚與他作戰,把他打得大敗,於是一逼一十近襄陽城下。
當天晚上,趙匡凝焚燒府城襄陽,率領他的族人及部下將士沿漢水逃奔廣陵。
乙丑(初九),楊師厚進入襄陽;丙寅(初十),朱全忠跟著到達。
匡凝至廣陵,楊行密戲之曰:「君在鎮,歲以金帛輸全忠,今敗,乃歸我乎?」
匡凝曰:「諸侯事天子,歲輸貢賦乃其職也,豈輸賊乎!今日歸公,正以不從賊故耳。」
行密厚遇之。
趙匡凝到達廣陵,楊行密跟他開玩笑說:「您在藩鎮,每年用金帛進納給朱全忠,現在敗了,這才歸順我嗎?」
趙匡凝說:「諸侯為天子做事,每年繳納賦稅是他的職分,哪裡是繳納給賊人朱全忠呢!今天歸順您,正是因為不從賊人的緣故。」
楊行密厚待他。
[28]丙寅,封皇弟為穎王,為蔡王。
[28]丙寅(初十),敕封皇弟李為穎王,李為蔡王。
[29]丁卯,荊南節度使趙匡明帥眾二萬,棄城奔成都。
戊辰,朱全忠以楊師厚為山南東道留後,引兵擊江陵;至樂鄉,荊南牙將王建武遣使迎降。
全忠以都將賀為荊南留後。
全忠尋表師厚為山南東道節度使。
[29]丁卯(十一日),荊南節度使趙匡明率領二萬軍隊放棄江陵城投奔成都。
戊辰(十二日),朱全忠以楊師厚為山南東道留後,率兵進攻江陵;到達樂鄉,荊南牙將王建武派遣使者迎接投降。
朱全忠任命都將賀為荊南留後。
不久,朱全忠上表奏請任命楊師厚為山南東道節度使。
[30]王宗賀等攻馮行襲,所向皆捷。
丙了,行襲棄金州,奔均州;其將全師朗以城降。
王建更師朗姓名曰王宗朗,補金州觀察使,割渠、巴、開三州以隸之。
[30]王宗賀等進攻馮行襲,打到哪裡都取得勝利。
丙子(二十日),馮行襲放棄金州,逃奔均州。
他的部將全師朗獻城投降。
王建將全師朗姓名改作王宗朗,補授金州觀察使、分割渠、巴、開三州歸他管轄。
[31]乙酉,詔更用十一月癸酉親郊。
[31]乙酉(二十九日),詔令改用十一月癸酉(十九日)親自舉行郊祀。
[32]淮南將陶雅、陳璋拔婺州,執刺史沈夏以歸。
楊行密以雅為江南都招討使,歙、婺、衢、睦觀察使;以璋為衢、婺副招討使。
璋攻暨陽,兩浙將方習敗之。
習進攻婺州。
[32]淮南將領陶雅、陳璋奪取婺州,活捉刺史沈夏而回。
楊行密任命陶雅為江南都招討使,歙、婺、衢、睦觀察使;任命陳璋為衢、婺副招討使。
陳璋攻打暨陽,兩浙將領方習把他打敗。
方習進攻婺州。
[33]濠州一團一練使劉金卒,楊行密以金子仁規知濠州。
[33]濠州一團一練使劉金去世,楊行密任命劉金的兒子劉仁規主持濠州事務。
[34]楊行密長子宣州觀察使渥,素無令譽,軍府輕之。
行密寢疾,命節度判官周隱召渥。
隱一性一直,對曰:「宣州司徒輕易信饞,喜擊球飲酒,非保家之主;余子皆幼,未能駕馭諸將。
廬州刺史劉威,從王起細微,必不負王,不若使之權領軍府,俟諸子長以授之。」
行密不應。
左右牙指揮使徐溫、張顥言於行密曰:「王平生出萬死,冒矢石,為子孫立基業,安可使他人有之!」行密曰:「吾死瞑目矣。」
隱,舒州人也。
[34]楊行密的長子宣州觀察使楊渥,向來沒有好名聲,節度使府的人都輕視他。
楊行密臥病,派遣節度判官周隱前去召回楊渥。
周隱為人愚直,回答說:「宣州司徒楊渥輕易聽信讒言,喜好擊球飲酒,不是保家的主人,其餘的兒子都幼小,不能控制各位將領。
廬州刺史劉威,跟隨您從低賤時興起,一定不辜負您,不如讓他暫時代領軍府事務,等到諸子長大再傳授給他們。」
楊行密不應聲。
左右牙指揮使徐溫、張顥對楊行密說:「您一生出萬死,冒箭石,為子孫建立基業,怎麼能讓別人佔有它呢!」楊行密說:「我死也瞑目了。」
周隱是舒州人。
他日,將佐問疾,行密目留幕僚嚴可求;眾出,可求曰:「王若不諱,如軍府何?」
行密曰:「吾命周隱召渥,今忍死待之。」
可求與徐溫詣隱,隱未出見,牒猶在案上,可求即與溫取牒,遣使者如宣州召之。
可求,同州人也。
行密以潤州一團一練使王茂章為宣州觀察使。
某一天,將領、佐官探問病情,楊行密用眼睛示意幕僚嚴可求留下來;眾人出去後,嚴可求說:「您如果有不測,軍府怎麼辦?」
楊行密說:「我命周隱前去召回楊渥,現在苟延殘喘等待他。」
嚴可求與徐溫到周隱處,周隱沒有出來見面,牒文還在桌子上,嚴可求就與徐溫取了牒文,派遣使者前往宣州召回楊渥。
嚴可求是同州人。
楊行密任命潤州一團一練使王茂章為宣州觀察使。
[35]冬,十月,丙戌湖,以朱全忠為諸道兵馬元帥,別開幕府。
[35]冬季,十月丙戌朔(初一),朝廷任命朱全忠為諸道兵馬元帥,另外開設元帥府。
是日,全忠部署將士,將歸大梁,忽變計,欲乘勝擊淮南。
敬翔諫曰:「今出師未逾月,平兩大鎮,闢地數千里,遠近聞之,莫不震懾。
此威望可惜,不若且歸息兵,俟釁而動。」
不聽。
這一天,朱全忠部署將士,將要返回大梁,忽然改變計劃,想要乘勝進攻淮南。
敬翔直言勸說道;「現在出兵不到一月,平定荊州、襄陽兩大藩鎮,開闢疆域數千里,遠近聽到這事,沒有不震驚的。
這個威望值得珍惜,不如暫且回去,停止戰爭,等待時機行動。」
朱全忠不聽。
[36]改昭信軍為戎昭軍。
[36]朝廷改昭信軍為戎昭軍。
[37]辛卯,朱全忠發襄州;壬辰,至棗陽,遇大雨。
自申州抵光州,道險狹塗潦,人馬疲乏。
士卒尚未冬服,多逃亡。
全忠使人謂光州刺史柴再用曰:「下,我以汝為蔡州刺史;不下,且屠城!」再用嚴設守備,戎服登城,見全忠,拜伏甚恭,曰:「光州城小兵弱,不足以辱王之威怒。
王苟先下壽州,敢不從命。」
全忠留其城東旬日而去。
[37]辛卯(初六),朱全忠自襄州出發;壬辰(初七)到達棗陽,遇到大雨。
自申州到光州,道路崎嶇狹窄,滿是爛泥積水,人馬疲乏,士卒還沒有冬衣,多數逃跑了。
全忠派人對光州刺史柴再用說:「獻城歸降,我任命你為蔡州刺史;不獻城歸降,將要屠一殺全城人!」柴再用嚴加防守戒備,披甲登城,看見朱全忠,拜伏一在地,非常恭敬,說:「光州城小兵弱,不值得惹大王動威發怒。
大王如果先攻克壽州,豈敢不聽從命令。」
朱全忠在光州城東留駐十天,就走了。
[38]起居郎蘇楷,禮部尚書循之子也,素無才行,乾寧中登進士第,昭宗覆試黜之,仍永不聽入科場。
甲午,楷帥同列上言:「謚號美惡,臣子不得而私。
先帝謚號多溢美,乞更詳議。」
事下太常,丁酉,張廷范奏改謚恭靈莊愍孝皇帝,廟號襄宗,詔從之。
[38]起居郎蘇楷是禮部尚書蘇循的兒子,向來既無才能,又無品行,乾寧年間考中進士,昭宗複試將他貶斥,並且永遠不准他再入科場考試。
甲午(初九),蘇楷率領同僚奏言:「謚號美惡,臣子不能私定。
先帝的謚號大多溢美之詞,乞求再詳細商議。」
這件事下達太常去辦,丁酉(十二日),張廷范奏請改昭宗謚號為恭靈莊愍孝皇帝,廟號為襄宗,詔令依從張廷范的建議。
[39]楊渥至廣陵。
辛丑,楊行密承製以渥為淮南留後。
[39]楊行密的長子宣州觀察使楊渥到達廣陵。
辛丑(十六日),楊行密承製任命楊渥為淮南留後。
[40]戊申,朱全忠發光州,迷失道百餘里,又遇雨,比及壽州,壽人堅壁清野以待之。
全忠欲圍之,無林木可為柵,乃退屯正陽。
[40]戊申(二十三日),朱全忠從光州出發,迷失道路一百餘里,又遇雨,等到抵達壽州,壽州兵民已經堅壁清野來等待他。
朱全忠想要包一皮圍壽州城,但沒有樹木可以用來修建柵欄,於是退兵駐紮正陽。
[41]癸丑,更名成德軍曰武順。
[41]癸丑(二十八日),朝廷將成德軍改名為武順。
[42]十一月,丙辰,朱全忠渡淮而北,柴再用抄其後軍,斬首三千級,獲輜重萬計。
全忠悔之,躁忿尤甚。
丁卯,至大梁。
[42]十一月丙辰(初二),朱全忠渡過淮河往北去,光州刺史柴再用繞道襲擊他的後軍,斬首三千級,獲得器械糧草數以萬計。
朱全忠後悔此行,暴躁發怒格外厲害。
丁卯(十三日),朱全忠到達大梁。
先是,全忠急於傳禪,密使蔣玄暉等謀之。
玄暉與柳璨等議:以魏、晉以來皆先封大國,加九錫、殊禮,然後受禪,當次第行之。
乃先除全忠諸道元帥,以示有漸,仍以刑部尚書裴迪為送官告使,全忠大怒。
宣徽副使王殷、趙殷衡疾玄暉權一寵一,欲得其處,因譖之於全忠曰:「玄暉、璨等欲延唐祚,故逗留其事以須變。」
玄暉聞之懼,自至壽春,具言其狀。
全忠曰:「汝曹巧述閒事以沮我,借使我不受九錫,豈不能作天子邪!」玄暉曰:「唐祚已盡,天命歸王,愚智皆知之。
玄暉與柳璨等非敢有背德,但以今茲晉、燕、岐、蜀皆吾敵,王遽受禪,彼心未服,不可不曲盡義理,然後取之,欲為王創萬代之基業耳。」
全忠叱之曰:「奴果反矣!」玄暉惶遽辭歸,與璨議行九錫。
時天子將郊祀,百官既習儀,裴迪自大梁還,言權忠怒曰:「柳璨、蔣玄暉等欲延唐祚,乃郊天也。」
璨等懼,庚午,敕改用來年正月上辛。
殷衡本姓孔名循,為全忠家一乳一母養子,故冒姓趙,後漸貴,復其姓名。
在這以前,朱全忠急於傳位禪讓稱帝,密令蔣玄暉等商議籌劃。
蔣玄暉與柳璨等人商議:由於魏、晉以來,都是先封大國,加九錫之禮、特殊的禮遇,然後接受禪讓,應當依次序進行。
於是,先授給朱全忠諸道元帥,用以表示有先後次序,並以刑部尚書裴迪擔任送官告使,朱全忠勃然大怒。
宣徽副使王殷、趙殷衡嫉妒蔣玄暉專權受一寵一,想要得到他的位置,因此向朱全忠誣陷蔣玄暉說:「蔣玄暉、柳璨等想要延續唐室的宗脈,所以遲緩禪讓的事來等待事變。」
蔣玄暉聽說後非常害怕,親自到壽春,詳細地說明這件事的情形。
朱全忠說:「你們巧言陳述無關緊要的事情來阻止我,假使我不受九錫之禮,難道不能做天子嗎!」蔣玄暉說:「唐室的氣數已盡,天命歸屬大王,無論愚笨還是聰明的人都知道。
玄暉與柳璨等不敢違背恩德,但由於現在晉、燕、岐、蜀都是我們的勁敵,大王突然接受禪讓帝位,他們心裡不服,不能不設法盡理盡義,然後取得帝位,這只想為大王創建萬代基業罷了。」
朱全忠大聲責罵他說:「奴才果然反了!」蔣玄暉驚懼立即告辭回洛陽,與柳璨商議行九錫之禮。
當時,唐昭宣帝將要舉行祭天祀典,百官已經練習禮儀,裴迪從大梁回到洛陽,傳達朱全忠生氣時說的話:「柳璨、蔣玄暉等想要延長唐室的福運,才郊祀祭天。」
柳璨等懼怕,庚午(十六日)敕令改用來年正月上旬的辛日,趙殷衡本來姓孔名循,是朱全忠家一奶一媽一的養子,所以冒充姓趙,後來漸漸顯貴,恢復原來姓名。
[43]壬申,趙匡明到成都,王建以客禮遇之。
[43]壬申(十八日),趙匡明到成都,王建用客禮招待他。
昭宗之喪,朝廷遣告哀使司馬卿宣諭王建,至是始入蜀境。
西川掌書記韋莊為建謀,使武定節度使王宗綰諭卿曰:「蜀之將士,世受唐恩,去歲聞乘輿東遷,凡上二十表,皆不報。
尋有亡卒自汴來,聞先帝已罹朱全忠弒逆。
蜀之將士方日夕枕戈,思為先帝報仇。
不知今茲使來以何事宣諭?舍人宜自圖進退。」
卿乃還。
唐昭宗發喪,朝廷派遣哀使司馬卿前往成都宣諭王建,到這時才進入蜀境。
西川掌書記韋莊替王建謀劃,派武定節度使王宗綰告訴司馬卿說:「蜀地將士,世受唐室恩惠,去年聽說皇上東遷洛陽,共上二十表,都沒有回答。
不久有逃跑的兵卒從汴州前來,聽說先帝已經遭朱全忠殺害。
全蜀將士正在日夜枕戈以待,想為先帝報仇。
不知道現在使者前來宣諭什麼事?舍人您應該自己考慮去留。」
司馬卿於是回洛陽。
[44]庚辰,吳武忠王楊行密薨。
將佐共請宣諭使李儼制授楊渥淮南節度使、東南諸道行營都統,兼侍中、弘農郡王。
[44]庚辰(二十六日),吳武忠王楊行密病逝。
淮南將佐共同請求宣諭使李儼承製任命楊渥為淮南節度使、東南諸道行營都統,兼侍中、弘農郡王。
[45]柳璨、蔣玄暉等議加朱全忠九錫,朝士多竊懷憤邑,禮部尚書蘇循獨揚言曰:「梁王功業顯大,歷數有歸,朝廷速宜揖讓。」
朝士無敢違者。
辛巳,以全忠為相國,總百揆。
以宣武、宣義、天平、護國、天雄、武順、佑國、河陽、義武、昭義、保義、戎昭、武定、泰寧、平盧、忠武、匡國、鎮國、武寧、忠義、荊南等二十一道為魏國,進封魏王,仍加九錫。
全忠怒其稽緩,讓不受。
十二月,戊子,命樞密使蔣玄暉繼手詔詣全忠諭指。
癸巳,玄暉自大梁還,言全忠怒不解。
甲午,柳璨奏稱:「人望歸梁王,陛下釋重負,今其時也。」
即日遣璨詣大梁達傳禪之意,全忠拒之。
[45]柳璨、蔣玄暉等商議加朱全忠九錫之禮,朝中官吏多數心懷憤恨,唯獨禮部尚書蘇循揚言說:「梁王功業顯赫盛大,天道所歸,朝廷應該迅速把帝位讓給梁王。」
朝中官吏沒有敢違抗的。
辛巳(二十七日),任命朱全忠為相國,總理一切事務;以宣武、宣義、天平、護國、天雄、武順、佑國、河陽、義武、昭義、保義、戎昭、武定、泰寧、平盧、忠武、匡國、鎮國、武寧、忠義、荊南等二十一道為魏國,進封魏王,並加九錫之禮。
朱全忠怨恨他們遲緩,辭讓不接受。
十二月戊子(初四),派樞密使蔣玄暉捧著親筆詔書到朱全忠處宣旨。
癸巳(初九),蔣玄暉自大梁回到洛陽,說朱全忠的怒氣沒有消解。
甲午(初十),柳璨奏稱:「眾望歸向梁王,陛下放棄沉重的負擔,現在正是時候。」
當天,派遣柳璨前往大梁傳達禪讓帝位的意思,朱全忠拒絕接受。
初,璨陷害朝士過多,全忠亦惡之。
璨與蔣玄暉、張廷范朝夕宴聚,深相結,為全忠謀禪代事。
何太后泣遣宮人阿虔、阿秋達意玄暉,語以他日傳禪之後,求子母生全。
王殷、趙殷衡譖玄暉,云「與柳璨、張廷范於積善堂夜宴,對太后焚香為誓,期興復唐祚。」
全忠信之,乙未,收玄暉及豐德庫使應頊、御廚使朱建武擊河南獄;以王殷權知樞密,趙殷衡權判宣徽院事。
全忠三表辭魏王、九錫之命;丁酉,詔許之,更以為天下兵馬元帥,然全忠已修大梁府捨為宮闕矣。
是日,斬蔣玄暉,仗殺應頊、朱建武。
庚子,省樞密使及宣徽南院使,獨置宣徽使一員,以王殷為之,趙殷衡為副使。
辛丑,敕罷宮人宣傳詔命及參隨視朝。
追削蔣玄暉為凶逆百姓,令河南揭一屍一於都門外,聚眾焚之。
當初,柳璨陷害朝中官吏過多,朱全忠也厭惡他。
柳璨與蔣玄暉、張廷范日夜飲宴聚會,深相交結,替朱全忠謀劃禪讓帝位的事。
何太后哭著派遣宮人阿虔、阿秋向蔣玄暉轉達意願,說他日禪讓帝位之後,請求保全母子活命。
王殷、趙殷衡誣陷蔣玄暉,說他「與柳璨、張廷范在積善宮夜宴,對著何太后焚香發誓,約定興復唐室帝位」。
朱全忠相信他們的話,乙未(十一日),逮捕蔣玄暉及豐德庫使應頊、御廚使朱建武關押在河南府監獄;任命王殷暫時主持樞密院,趙殷衡暫時署理宣徽院事務。
朱全忠三次上表辭讓關於魏、九錫的詔命。
丁酉(十三日),頒詔允准朱全忠的辭讓,再任命他為天下兵馬元帥,然而朱全忠已經改修大梁府捨為宮殿了。
這一天,斬蔣玄暉,仗殺應頊、朱建武。
庚子(十六日),取消樞密使及宣徽南院使,只設宣徽使一員,任命王殷擔任,趙殷衡任副使。
辛丑(十七日),敕令停止宮人宣傳詔命及參與朝會。
追革蔣玄暉官職為凶逆百姓,令河南府把蔣玄暉的一屍一體抬到都門外,聚眾焚燒。
玄暉既死,王殷、趙殷衡又誣陷玄暉私侍何太后,令阿秋、阿虔通導往來。
已酉,全忠密令殷、殷衡害太后於積善宮,敕追廢太后為庶人,阿秋、阿虔皆於殿前撲殺。
庚戌,以皇太后喪,廢朝三日。
蔣玄暉已經死了,王殷、趙殷衡又誣陷蔣玄暉與何太后私通,讓宮人阿秋、阿虔通導往來。
已酉(二十五日),朱全忠密令王殷、趙殷衡在積善宮害死何太后,敕令追廢何太后為平民,阿秋、阿虔都在殿前用刑仗打死。
庚戌(二十六日),因為皇太后之喪,停朝三日。
辛亥,敕以宮禁內亂,罷來年正月上辛謁郊廟禮。
辛亥(二十七日),頒布敕令,因為宮廷內亂,停止來年正月上辛南郊祭天祀典。
癸丑,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柳璨貶登州史,太常卿張廷范貶萊州司戶。
甲寅,斬璨於上東門外,車裂廷范於都市。
璨臨刑呼曰:「負國賊柳璨,死其宜矣!」
癸丑(二十九日),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柳璨被貶為登州刺史,太常卿張廷范被貶為萊州司戶。
甲寅(三十日),將柳璨在上東門外斬首,在都中鬧市車裂張廷范。
柳璨臨刑時大喊說:「負國賊子柳璨,死得應該呀!」
[46]西川將王宗朗不能守金州,焚其城邑,奔成都。
戎昭節度使馮行襲復取金州,奏請「金州荒殘,乞徙理均州,」從之。
更以行襲領武安軍。
[46]西川將領王宗朗不能守衛金州,便焚燬城邑,逃奔成都。
戎昭節度使馮行襲又奪取金州,奏稱:「金州荒涼殘敗,乞求將軍府遷往均州。」
朝廷准從。
改任馮行襲統領武安軍。
[47]陳詢不能守睦州,奔於廣陵。
淮南招討使陶雅入據其城。
[47]陳詢不能守衛睦州,逃奔到廣陵,淮南招討使陶雅入城佔據睦州。
[48]楊渥之去宣州也,欲取其幄幕及親兵以行,觀察使王茂章不與,渥怒。
既襲位,遣馬步都指揮使李簡等將兵襲之。
[48]楊渥離開宣州時,想要帶著他的帳幕及親兵起程,觀察使王茂章不同意,楊渥怨怒。
襲位以後,派遣馬步都指揮使李簡等率兵襲擊王茂章。
[49]湖南兵寇淮南,淮南牙內指揮使楊彪擊卻之。
[49]湖南軍隊侵犯淮南,淮南牙內指揮使楊彪把湖南軍隊擊退。
三年(丙寅、906)
三年(丙寅,公元906年)
[1]春,正月,壬戌,靈武節度使韓遜奏吐蕃七千餘騎營於宗高谷,將擊末及取涼州。
[1]春季,正月壬戌(初八),靈武節度使韓遜奏報吐蕃七千餘騎兵在宗高谷紮營,將要攻擊末及攻取涼。
[2]李簡兵奄至宣州,王茂章度不能守,帥眾奔兩浙。
親兵上蔡刁彥能辭以母老,不從行,登城諭眾曰:「王府命我招諭汝曹,大兵行至矣。」
眾由是定。
陶雅畏茂章斷其歸路,引兵還歙州,錢復取睦州。
以茂章為鎮東節度副使,更名景仁。
[2]李簡的軍隊突然到達宣州,王茂章估計不能守住,率眾投奔兩浙。
親兵上蔡人刁彥能以母親年老推辭,不跟從同行,登城告訴兵眾說:「王府命我召集告諭你們,大兵就要到了。」
眾人因此安定下來。
陶雅害怕王茂章斷絕他的歸路,帶兵回歙州,錢又奪取睦州。
錢任命王茂章擔任鎮東節度副使,改名王景仁。
[3]乙丑,加靜海節度使曲承裕同平章事。
[3]乙丑(十一日),靜海節度使曲承裕加官同平章事。
[4]初,田承嗣鎮魏博,選募六州驍勇之士五千人為牙軍,厚其給賜以自衛,為腹心;自是父子相繼,親一黨一膠固,歲久益驕橫;小不如意,輒族舊帥而易之,自史憲誠以來皆立於其手。
天雄節度使羅紹威心惡之,力不能制。
朱全忠之圍鳳翔也,紹威遣軍將楊利言密以情告全忠,欲借其兵以誅之。
全忠以事方急,未暇如其請,陰許之。
及李公作亂,紹威益懼,復遣牙將臧延范趣全忠。
全忠乃發河南諸鎮兵十萬,遣其將李思安將之,會魏、鎮兵屯深州樂城;聲言擊滄州,討其納李公也。
會全忠女適紹威子廷規者卒,全忠遣客將馬嗣勳實甲兵於囊中,選長直兵千人為擔夫,帥之入魏,詐雲會葬;全忠自以大軍繼其後,雲赴行營;牙軍皆不之疑。
庚午,紹威潛遣人入庫弓弦、甲襻,是夕,紹威帥其奴客數百,與嗣勳合擊牙軍,牙軍欲戰而弓甲皆不可用,遂闔營殪之,凡八千家,嬰孺無遺。
詰旦,全忠引兵入城。
[4]當初,田承嗣鎮守魏博,選募六州矯健勇一猛武士五千人為牙軍,給與他們優厚的給養賞賜,藉以保衛自己,作為心腹親信。
從此,父子相繼,親族一團一結,年久更加驕傲專橫,稍不如意,就消滅舊主帥而更換,自史憲誠以來的節度使都是立於他們之手。
天雄節度使羅紹威心裡厭惡他們,但力量小不能制一服他們。
朱全忠包一皮圍鳳翔的時候,羅紹威派遣軍將楊利言秘密地把情況告訴朱全忠,想借他的軍隊誅滅牙軍。
朱全忠因為當時軍情緊急,沒有空閒時間依照羅紹威的請求,暗中答應了他。
等到李公作亂,羅紹威更加畏懼,又派遣牙將臧延范崔促朱全忠。
朱全忠這才發河南等鎮兵十萬,派遣他的部將李思安率領,會同魏博、鎮冀的軍隊駐紮深州樂城;聲言攻擊滄州劉守文,討伐他接納天雄叛將李公。
適逢嫁給羅紹威之子羅廷規的朱全忠之女死了,朱全忠派遣客將馬嗣勳在口袋裡裝滿鎧甲兵器,挑選長年警衛的兵士一千人裝做挑夫,率領他們進入魏州,欺騙說是前來會葬。
朱全忠親自統帥大軍跟在他們的後邊,說是到行營去,魏博的牙軍都沒有懷疑他們。
庚午(十六日),羅紹威秘密地派人進入武庫把弓弦、鎧甲繫帶弄斷,當天晚上,羅紹威率領他的家奴賓客數百人,與馬嗣勳合擊牙軍,牙軍想要應戰但弓甲都不能用了,於是全營牙軍都被殺死,一共八千家,嬰兒幼童沒有遺留一個。
第二天早晨,朱全忠帶領軍隊進入魏州城。
[5]辛未,以權知寧遠留後龐巨昭、嶺南西道留後葉廣略並為節度使。
[5]辛未(十七日),朝廷任命暫時為寧遠留後事務的龐巨昭、嶺南西道留後葉廣略同時為節度使。
[6]庚辰,錢如睦州。
[6]庚辰(二十六日),錢前往睦州。
[7]西川將王宗阮攻歸州,獲其將韓從實。
[7]西川將領王宗阮攻打歸州,俘獲歸州將領韓從實。
[8]陳璋聞陶雅歸歙,自婺州退保衢州。
兩浙將方永珍等取婺州,進攻衢州。
[8]陳璋聽說陶雅回歙州,自婺州退走保衛衢州。
兩浙將領方永珍等攻取婺州,進攻衢州。
[9]楊渥遣先鋒指揮使陳和新攻湖南。
三月,乙丑,知新拔兵州,逐刺史許德勳,渥以知新為岳州刺史。
[9]楊渥派遣先鋒指揮使陳知新攻打湖南。
三月乙丑(十二日),陳知新攻克岳州,驅逐刺史許德勳。
楊渥任命陳知新為岳州刺史。
[10]戊寅,以朱全忠為鹽鐵、度支、戶部三司都制置使。
三司之名始於此。
全忠辭不受。
[10]戊寅(二十五日),朝廷任命朱全忠為鹽鐵、度支、戶部三司都制置使。
三司之名開始於此時。
朱全忠辭謝不接受。
[11]夏,四月,癸未朔,明有食之。
[11]夏季,四月癸未朔(初一),發生日食。
[12]羅紹威既誅牙軍,魏之諸軍皆懼,紹威雖撫數諭之,而猜怨益甚。
朱全忠營於魏州城東數旬,將北巡行營,會天雄牙將史仁遇作亂,聚眾數萬據高唐,自稱留後,天雄巡內諸縣多應之。
全忠移軍入城,遣使召行營兵還攻高唐,至歷亭,魏兵在行營者作亂,與仁遇相應。
元帥府左司馬李周彝、右司馬苻道昭擊之,所殺殆半,進攻高唐,克之,城中兵民無少長皆死。
擒史仁遇,鋸殺之。
[12]羅紹威消滅牙軍後,魏博各軍都非常害怕,羅紹威雖然屢次安一撫曉諭他們,但猜疑怨恨更加厲害。
朱全忠在魏州城東紮營數十天,將要北上巡視行營,恰巧天雄牙將史仁遇作亂,聚眾數萬,佔據高唐,自稱天雄留後,天雄巡內各縣多數響應他。
朱全忠把軍隊移入魏州城內,派遣使者召喚行營兵回來攻高唐;行營兵到達歷亭,其中的魏兵作亂,與史仁遇相呼應。
元帥府左司馬李周彝、右司馬符道昭攻擊作亂魏兵,殺死近一半,又進攻高唐,將城奪取,城中兵民無論年少年長全都死了。
活捉了史仁遇,用據把他鋸死了。
先是,仁遇求救於河東及滄州,李克用遣其將李嗣昭將三千騎攻邢州以救之。
時邢州兵才二百,一團一練使牛存節守之,嗣昭攻七日不克。
全忠遣右長直都將張筠將數千騎助存節守城,筠伏兵於馬嶺,擊嗣昭,敗之,嗣昭遁去。
在這以前,史仁遇向河東及滄州求救,李克用派遣他的部將李嗣昭率領三千騎兵進攻邢州來救援。
當時,邢州兵才二百名,一團一練使牛存節守城,李嗣昭連攻七日沒有攻下。
朱全忠派遣右長直都將張筠率領數千騎兵幫助牛存節守城,張筠在馬嶺埋伏軍隊,攻擊李嗣昭,把他打敗,李嗣昭逃跑離去。
義昌節度使劉守文遣兵萬人攻貝州,又攻冀州,拔縣,進攻阜城。
時鎮州大將王釗攻魏州叛將李重霸於宗城。
全忠遣歸救冀州,滄州兵去。
丙午,重霸棄城走,汴將胡規追斬之。
義昌節度使劉守文遣一萬軍隊攻貝州,又攻冀州,攻克縣,進攻阜城。
當時,鎮州大將王劍在宗城攻打魏州叛將李重霸。
朱全忠派他回去救冀州,滄州軍離去。
丙午(十四日),李重霸棄城逃走,汴州將領胡規追擊,把他殺了。
[13]鎮南節度使鍾傳以養子延規為江州刺史。
傳薨,軍中立其子匡時為留後。
延規恨不得立,遣使降淮南。
[13]鎮南節度使鍾傳任命養子鍾延規為江州刺史。
鍾傳去世,軍中立鍾傳的兒子匡時為留後。
鍾延規怨恨不立自己為留後,派遣使者投降淮南。
[14]五月,丁巳,朱全忠如州,遂巡北邊,視戎備,還,入於魏。
[14]五月丁巳(初五),朱全忠前往州,於是巡視北邊,察看兵器裝備,然後返回,進入魏州。
[15]丙子、廢戎昭軍,並均、房隸忠義軍;以武定節度使馮行襲為匡國節度使。
[15]丙子(二十四日),撤銷戎昭軍,均州、房州合併屬忠義軍;任命武定節度使馮行襲為匡國節度使。
[16]楊渥以州刺史秦裴為西南行營都招討使,將兵擊鍾匡時於江西。
[16]楊渥任命州刺史秦裴為西南行營都招討使,率兵在江西攻擊鎮南留後鍾匡時。
[17]六月,甲申,復以忠義軍為山南東道。
[17]六月甲申(初二),又恢復忠義軍為山南東道。
[18]朱全忠以長安鄰於、岐,數有戰爭,奏徙佑國節度使韓建於淄青,以淄青節度使長社王重師為佑國節度使。
[18]朱全忠以長安與州,岐州相鄰,屢有戰爭,上奏將佑國節度使韓建調到淄青,任命淄青節度使長社人王師重為佑國節度使。
[19]秋,七月,朱全忠克相州。
時魏之亂兵散據貝、博、澶、相、衛州,全忠分命諸將攻討,至是悉平之,引兵南還。
[19]秋季,七月,朱全忠攻克相州。
當時魏博亂兵散據貝、博、澶、相、衛五州,朱全忠分別派遣諸將攻擊討伐,到這時全都平定了,於是帶兵回河南。
全忠留魏半歲,羅紹威供億,所殺牛羊豕近七十萬,資糧稱是,所賂遺又近百萬;比去,蓄積為之一空。
紹威雖去其一逼一十,而魏兵自是衰弱。
紹威悔之,謂人曰:「合六州四十三縣鐵,不能為此錯也!」
朱全忠在魏州留居半年,羅紹威按需要供給,所殺牛、羊、豬近七十萬錢,物資糧草與此相當,賄賂贈送的財貨又近百萬,等到朱全忠離開,積蓄貯藏全空了。
羅紹威雖然除去了威脅自己的牙軍,但是魏博軍隊從此衰弱了。
羅紹威為此非常悔恨,對人說:「聚集所屬六州四十三縣的鐵也鑄不成這次大錯啊!」
壬申,全忠至大梁。
壬申(二十一日),朱全忠到達大梁。
[20]秦裴至洪州,軍於蓼洲。
諸將請阻水立寨。
裴不從;鍾匡時果遣其將劉楚據之。
諸將以咎裴,裴曰:「匡時驍將獨楚一人耳,若帥眾守城,不可猝拔,吾故以要害誘致之耳。」
未幾,裴破寨,執楚,遂圍洪州,饒州刺史唐寶請降。
[20]秦裴到達洪州,在蓼州駐紮,眾將領請依江水設立營寨,秦裴沒有聽從;鍾匡時果然派遣部將劉楚佔據其地。
諸將因此抱怨秦裴,秦裴說:「鍾匡時的勇將只有劉楚一人,如果他率眾守城,不能突然攻克,我故意讓出要害之地引他出來罷了。」
不久,秦裴攻破營寨,俘獲劉楚,於是包一皮圍洪州,饒州刺史唐寶請求投降。
[21]八月,乙酉,李茂貞遣其子侃為質於西川;王建以侃知彭州。
[21]八月乙酉(初四),李茂貞派遣他的兒子李侃到西川作人質;王建讓李侃主持彭州事務。
[22]朱全忠以幽、滄相首尾為魏患,欲先取滄州,甲辰,引兵發大梁。
[22]朱全忠認為幽州劉仁恭、滄州劉守文父子相為首尾是魏州羅紹威的威脅,想要先攻取滄州;甲辰(二十三日),率領軍隊從大梁出發。
[23]兩浙兵圍衢州,衢州刺史陳璋告急於淮南,楊渥遣左廂馬步都虞候周本將兵迎璋。
本至衢州,浙人解圍,陳於城下,璋帥眾歸於本,兩浙兵取衢州。
呂師造曰:「浙人近我而不動,輕我也,請擊之!」本曰:「吾受命迎陳使君,今至矣,何為復戰!彼必有以待我也。」
遂引兵還。
本為之殿,浙人躡之,本中道設伏,大破之。
[23]兩浙的軍隊包一皮圍衢州,衢州刺史陳璋向淮南告急,楊渥派遣左廂馬步都虞候周本率兵迎接陳璋。
周本到達衢州,浙人解除包一皮圍,在城下列陣,陳璋率眾歸於周本,兩浙軍隊奪取衢州。
呂師造說:「浙人離我們很近卻不發動進攻,是輕視我們,請攻擊他們!」周本說:「我受命迎接陳使君,現在他已到了,為什麼再戰!他們一定有對付我們的辦法。」
於是帶領軍隊返回。
周本為軍隊殿後,浙人在後面跟蹤,周本中途設下埋伏,把漸軍打得大敗。
[24]九月,辛亥朔,朱全忠自白馬渡河,丁卯,至滄州,軍於長蘆;滄人不出。
羅紹威饋運,自魏至長蘆五百里,不絕於路;又建元帥府捨於魏,所過驛亭供酒饌、幄幕、什器,上下數十萬人,無一不備。
[24]九月辛亥朔(初一),朱全忠由白馬渡過黃河,丁卯(十七日),到滄州,駐紮在長蘆縣,滄州軍隊不出戰。
羅紹威運送糧餉,自魏州到長蘆五百里,路上連續不斷;又在魏州建築元帥府捨,經過的驛亭都供一應酒食、帳幕、各種器一具,上下數十萬人,沒有一件不準備周全。
[25]秦裴拔洪州,虜鍾匡時等五千人以歸。
楊渥自兼鎮南節度使,以裴為洪州制置使。
[25]秦裴攻克洪州,俘虜鍾匡時等五千人而回。
楊渥自己兼任鎮南節度使,任命秦裴為洪州制置使。
[26]靜難節度使楊崇本以鳳翔、保塞、彰義、保義之兵攻夏州,匡國節度使劉知俊邀擊坊州之兵,斬首三千餘級,擒坊州刺史劉彥暉。
[26]靜難節度使楊崇本用鳳翔、保塞、彰義、保義四鎮的軍隊攻打夏州,匡國節度使劉知俊攔擊坊州的軍隊,斬首三千餘級,生擒坊州刺史劉彥暉。
[27]劉仁恭救滄州,戰屢敗。
乃下令境內:「男子十五以上,七十以下,悉自備兵糧詣行營,軍發之後,有一人在閭裡,刑無赦!」或諫曰:「今老弱悉行,婦人不能轉餉,此令必行,濫刑者眾矣。」
乃命勝執兵者盡行,文其面曰:「定霸都」,士人則文其腕或臂曰:「一心事主」,於是境內士民,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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